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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禾柠这会儿才敢出声，她紧了紧喉咙，乖声打招呼：“哥哥好。” 　　雨变密了些，落在两人中间，层层叠叠地让宋禾柠想起曾经黎沂来她家做客的场景—— 　　大人做菜，她在一边拿刀安静切苹果，苹果厚重，刀就显得钝了，一刀压不下去，她明显急了，往旁边偏了三分，谁料这三分竟切到了她的食指。 　　血不出意外从指尖划痕沁出，冒出点迟来的痛意，宋禾柠紧紧咬了下牙，但没出声惊扰大人，想自己去找解决办法。 　　“不要碰水。”黎沂就是在这个时候过来的，他眉目清冷，不知从哪拿来创可贴动作轻柔给她缠上，最后蜻蜓点水般看她一眼。 　　那是五年前，之后他们再也没有见过。 　　可因为这件事，也让她记了五年，从此在心里埋下一颗小小的种子。 　　再后来，宋禾柠只在父亲和网络的只言片语中了解他，听说他又得奖了，但随手把奖品丢给了台下一个哇哇哭的小孩，因为嫌吵。 　　雨中视线慢慢聚焦回拢，宋禾柠手心捏紧了些，期待望着眼前人，他应该……还记得她吧？ 　　黎沂转了圈手机，目光深深打量过去一一长得像个讨长辈喜欢的。 　　他降下半边车窗，看向窗外，嗓音轻淡落下:“上车吧。” 　　得到应允，宋禾柠垂下眼将书包脱肩抱在怀里，小心翼翼上了车。看来不认识了，她落寞地想。 　　司机不轻不重关上后门。 　　外放的空间重新密闭起来，车内淡淡清香传进宋禾柠鼻间，她轻轻嗅了嗅，双脚拘谨地放在质地柔软的车内地毯上。 　　很舒服的触感，她不由踮了踮脚。 　　这车本质精贵，宋禾柠把沾泥的书包平放在腿上，书包上搭着盆栽，一同安安静静坐着。 　　汽车重新启动，驶离雨打落叶的斑驳街道，宋禾柠往外瞧，躺地板的橘猫倦倦甩了甩尾巴，目送他们离开。 　　宋禾柠转移视线，一点点看向黎沂，期待他能想起她，和她说点什么。 　　可黎沂始终看着窗外，搭在车窗上垂落下的手骨节分明，半边脸微微侧漏，神色平定。 　　看得出来，他不想跟她说话。 　　宋禾柠感受到一股排斥，更加拘谨地绷直后背，不敢说话，也不敢乱动。 　　她一贯是害怕打扰别人的那个。 　　一路无话。 　　“快到了。” 　　约莫一个小时后，司机出声提醒。 　　宋禾柠微松的神经再次紧张起来，她瞟向窗外，见汽车正驶进写着“荣耀一居”的别墅住宅区内。 　　两边保安远远的就认出黎家车牌，拉开闸口，直接放行。 　　黎沂的手机又响了，他接起，声音依旧轻淡：“嗯，进来了。” 　　别墅小区绿化做的很好，正逢冬季，也不失春色，宋禾柠瞧见小区正中央的位置，种植着一颗价值八百万的金丝楠木。 　　它肉眼看起来年数已经很高了，据说是业主从缅…甸高价进货来的，这是宋禾柠见过最贵的树，以前她只跟着母亲看过照片。 　　汽车最终在一座欧式豪宅前停下。 　　施阿姨一早就在门口迎接，冬风不凛，她化着淡妆，羊绒长毛衣上套着深棕色的披肩，款款上前两步，温柔对宋禾柠笑。 　　“施阿姨好。”走近了，宋禾柠甜甜喊人。 　　她看施阿姨，身材姣好，面容白净，很有艺术气息。 　　说话间，黎沂径直绕过两人，风刮起他后脑勺的黑发，他步伐不停走进别墅大门。 　　“阿沂。”施阿姨偏要叫住他。 　　黎沂还是没停：“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施阿姨的话也没停：“把妹妹的书包拿进去。” 　　“……” 　　宋禾柠站在门口的角落处，抿嘴望着这一幕，心里隐隐生出一丝尴尬，低头恨不得把手里的书包甩出去。 　　谁料下一秒，一只修长有力的手伸出来，干脆从她手里接过书包，没看她，迈开长腿往回走。 　　显然已是不耐。 　　黎沂的耐心告罄，随手准备将这个粉得不行的书包扔沙发上，却摸到湿泞的一处，像泥土，碎碎的触感。 　　他垂眼，瞥见书包底部的半湿泥土，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沾上的。 　　他突然想起她刚坐上车时抱书包的姿势，小心翼翼，生怕书包脏了车。 　　黎沂动作一顿，回头瞥了眼宋禾柠。 　　她正在努力扬起微笑应付他母亲，巴掌大的小脸艰难挤出了一丝尬笑，眉眼软软的迷茫，什么都说好，什么都应是，除了道谢就是道歉。 　　“嗯嗯好，谢谢……对不起麻烦阿姨了……没关系没关系，我不在意的……” 　　她两只小手都紧张不安地绞在一起，生怕哪个表情怠慢了他母亲。 　　黎沂回过头，手招了招，把书包递给保姆解决。 　　自己则拿纸巾擦拭手，在沙发上坐下，倒了杯凉水低头浅喝，听她们浅得无聊的对话。 　　“禾柠手上抱的什么？”施阿姨称呼转变的很快。 　　“这个啊。”宋禾柠举起手里的盆栽，来了点兴致，“它叫玉树，四季常绿，等它长开后叶子会圆润而肥厚，生长速度很快，而且还能净化空气。” 　　施阿姨表露出惊讶：“你父亲给你的？” 　　宋禾柠摇摇头：“我自己培育养大的。” 　　施阿姨知道她母亲是植物学研究者，便笑了笑，称赞她很棒，说完，淡淡睇了沙发上的黎沂一眼，说东头指西头。 　　“听到了吗？跟妹妹好好学学。” 　　宋禾柠又尴尬又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黎沂却没什么反应，他施施然往沙发后一躺，双手摊开搭在沙发背上，匀称漂亮的手指自然垂落，仰头闭眼，秀长脖颈微微滚动。 　　全然不将刚才的话放在心上。 　　施阿姨看不下去：“带妹妹在别墅转转，认识一下新家。” 　　将半个身体躺在沙发上的少年轻飘飘从唇中溢出两个字：“没空。” 　　“你有的是时间。”施阿姨不满道。 　　两母子看起来关系不是很好，宋禾柠弱弱插话：“没关系，我自己可以的。” 　　“让他带你去。”施阿姨却极力坚持。 　　宋禾柠不再说话。 　　黎沂眉头紧紧拧了拧，半撩起眼皮从沙发上躬身起来，从宋禾柠面前经过，低淡声音落在后面。 　　“跟上。” 　　宋禾柠朝施阿姨鞠躬笑了笑，便快速转身跟在黎沂身后，她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盯着黎沂的背影。 　　少年的背，阔而□□，像大西北不折不曲的树，和从前一样让人有安全感，她低头微微一笑，跟了上去。 　　“这是你的房间。” 　　黎沂没有进去，径直往前走。 　　“中厨，对面是西厨。” 　　“岛台。” 　　“茶室。” 　　上面介绍完，黎沂往地下室走，走到下面，他干脆没了声，连介绍都懒得介绍，一个个推开门。 　　地下室精彩多了。 　　那里像一个“汉堡包”，每一个夹层有每一个夹层的精彩，电影院、健身房、影音室、电竞房、潮流手办房……宋禾柠的眼睛震大了一圈又一圈。 　　可她还没来得及仔细观赏，就被黎沂带去了楼上。 　　他走路带风，速度很快，宋禾柠紧赶慢赶追着他的步伐，直到二楼电梯边的房间，身边人才终于停了下来。 　　入目是色调冷淡的灰色大床，床单平整得没有一丝褶皱，家具也是冷色调的，低饱和度到让她觉得毫无生机。 　　“这里是……”宋禾柠气喘吁吁抬起了眼，乖巧等他介绍。 　　黎沂偏头皱眉：“我房间，出去。” 　　后面两个字格外冷咧。 　　宋禾柠猛地一愣，有些不可置信，她听话后退到房门外，抿了抿唇，迟疑片刻还是温和提醒：“我刚才好像听见施阿姨喊我们下去吃饭。” 　　他恍若未闻，走过来，手扶在门框上轻巧看着她，不轻不重地警告：“以后，我的房间不准进，我的东西不准碰。” 　　房门在她眼前关上。宋禾柠低垂下脑袋，眼睫受伤般轻颤。 　　她没有想到隔了五年的见面，会这样开场。 　　【作者有话说】 　　开新文啦～请多多支持多多留言～ 　　祝阅读快乐，喜悦交加～ 　　下本预收：《今夜失眠》～ 　　北城谈家是显赫望族，家业琳琅，遍及金融房地产娱乐等领域。家规森严，只说绳墨之言。 　　大少爷谈之渡，向来周到有礼，却也冷漠古板，做任何决定都会优先考虑家族利益。 　　因此，他娶了中盛集团的二千金明乐。 　　明乐是明家丢失在外的女儿，意外在乡下待了二十余年，近两日才被寻回，还没来得及享受二小姐风光，就匆匆和谈家大少爷成了婚。 　　众人押注谈之渡会厌烦这个养了一身乡下气的粗鄙女子。 　　殊不知没打算和她做真夫妻的谈之渡压根不在乎。 　　* 　　明乐浑不在意真假夫妻。 　　只是婚后不久，每每她深夜晚回时，别墅总会为她留一盏灯。 　　去参加晚宴，托人给她准备的是一双舒适的平底鞋。 　　又突然某一天，管家乐呵呵告诉她院里那块地的花都被拔了，留出来给夫人种菜。 　　一日，姐姐前来谈家看望明乐，问起她现在有没有喜欢上谈家掌权人。 　　明乐蹲在自己的菜圃边，沉默了。 　　路过的人没听到回答，那晚将她堵在房间内不准出去，指节抚过她紧绷的颈线，声音带着克制的哑:“为什么不回答，是我昨晚服务的不够到位吗” 　　[爱上明乐那一晚，谈之渡失眠了。] 　　一个男人从立规矩、偏见，到理解、欣赏、心动，后来爱如珍宝的过程。 　　2 第2章 　　◎“去做点坏事，你还要跟着吗？”◎ 　　宋禾柠沉着肩转身下楼。 　　黎叔叔回来了，风尘仆仆地脱掉西装外套，站在玄关处问她还适不适应，宋禾柠点了点头。 　　黎正明还想再问点什么，厨房传来施阿姨的声音：“禾柠，过来吃饭了。” 　　宋禾柠连忙应了一声，回头看见黎正明的脸上出现了细微变化，不过他很快露出浅浅笑意，拍了拍她的肩：“去吃饭吧。” 　　她又应了一声，眼睁睁看着黎叔叔从她面前经过，头也不回地去了三楼。 　　没打算去厨房吃饭。 　　宋禾柠呆在原地愣了愣，才犹犹豫豫去了厨房。 　　一桌子的淮扬菜，八菜二汤，只有施阿姨和她吃，施阿姨招呼着她每个菜都来点，把她的碗堆得满满的，自己却只吃了几口，像是没什么兴致，手撑着精致脸蛋，搅动着瓷碗里的汤。 　　宋禾柠边喝汤边问：“哥哥不吃吗？” 　　施阿姨依旧搅着瓷碗里的汤：“不用管他。” 　　宋禾柠又小心翼翼地问：“黎叔叔也不吃吗？” 　　这回施阿姨抬了下眼，语气淡淡的：“他饿不死的。” 　　“……” 　　宋禾柠把头埋进汤碗里，再也不问了。 　　她虽然刚来第一天，但也看明白了黎家人的关系，好像……谁和谁都不对付，不像家人，更像仇人。 　　吃完晚饭，宋禾柠急匆匆回了自己房间，因为施阿姨说房里有父亲给她准备的礼物。 　　门一打开，她果然在角落看见了一只睡在软窝里的猫。 　　是只蓝白，小小的，皮毛软软的，眼睛亮亮的。 　　宋禾柠内心有些雀跃，她走到猫面前，把猫抱在怀里，手指柔软抚摸它的毛发。 　　猫窝里还有一封信，她拆开来看，眼睛慢慢湿润： 　　爸爸记得你十岁时，带回家一只脏兮兮的流浪猫，因为妈妈不肯留下而抱着猫在客厅哭了一晚上，妈妈嫌你哭得吵，冷着脸说要把你和猫都丢出去，还是爸爸劝说才肯留下。 　　可你不知道，第二天不再脏兮兮的猫是妈妈洗的，妈妈板着脸把猫洗干净，是希望你不要跟猫一样感染什么疾病。 　　禾柠，要相信爸爸妈妈都是爱你的，我们没有丢下你，爸爸知道你在黎叔叔家会孤独，所以买了一只猫陪着你，把你放在黎叔叔家照顾实属无奈之策，但也是万全之策，等着爸爸妈妈回来，我们会团圆的。 　　白色纸张读完最后一行，宋禾柠的眼眶已经红得不成样，里面盛满了泪，和潮水一样不停往上涨。 　　她的内心像一团被揉皱了的纸，皱巴巴的。 　　宋禾柠擦去眼泪，在这情绪汹涌的一刻原谅了父母的远在国外，她举起猫的两前爪，和它碰了碰头。 　　“我想念父母，所以你叫团圆，好吗？” 　　* 　　收拾好心情，宋禾柠想做点什么来和这个新家建立关系，于是她快速起身去拿书桌上摆放着的玉树盆栽，往黎沂的房间方向走去。 　　简短的一分钟后，宋禾柠立在黎沂房门口，之前的相处已经让她生出了几分退却，不禁微抖地呼出一口气。 　　她做了几分钟心理建设，才敢抬起手礼貌敲了敲。 　　里面静了三秒，淡声询问：“谁？” 　　“是我。”宋禾柠手指捏紧盆栽边缘。 　　门内传来窸窣推椅子的动作，紧接着脚步声越来越近，最后，门从内打开了，黎沂出现在她面前。 　　他刚洗完头，额前发还滴着水，不过他拿毛巾不甚在意的一擦，露出深邃的浓眉黑目。 　　黎沂一只手撑在门框上，目光低下来：“什么事？” 　　宋禾柠把盆栽递过去，眼神温而亮：“这个送给你。” 　　黎沂的视线便落在盆栽上，有些眼熟，像是想到什么，他没什么情绪的嘴角往上勾，哂笑一声。 　　“怎么不送给我母亲？”黎沂偏头问，有些冷淡逗弄的意思。 　　今天施阿姨借盆栽之口教训黎沂，宋禾柠就在旁边看着。 　　她从黎沂话里听出点什么，面色略显难堪，心知他不会接受了，缓缓放下手垂下脑袋。 　　却还是重复着自己的心意：“是打算送给你的。” 　　黎沂狭长眼尾微地一眯。 　　宋禾柠还是没听到什么声音，知道黎沂确实不会要这个盆栽了，轻轻说了句哥哥晚安，便抱着盆栽转身离开。 　　“回来。” 　　走了没半步，黎沂低低叫住她，宋禾柠脚步轻滞，不太确定地转身望向身后长身直立的少年。 　　他紧紧盯了她两秒，手伸过来单手接住盆栽：“谢了。” 　　宋禾柠有些意料之外的惊喜，眼睛亮了下，不禁笑着多说了一些话：“玉树象征着好运气，如果玉树开花，就代表着好运即将来临，是个非常吉祥的征……” 　　“这些话你留着跟我母亲说去。”黎沂没有耐心地关上门。 　　毫不留情的关门声回响在宋禾柠耳边，她愣了愣，半晌才回过神来，低头有些落寞地眨眼，转身丧丧回屋。 　　* 　　第二天，冬风没有那么紧了，大地在回暖，太阳照耀在稀薄冰面上，金光灿灿。 　　宋禾柠围上了毛绒绒的围巾，坐在别墅门口台阶处安静晒太阳，团圆也出来晒太阳了，尚小的身躯一摇一晃，看见什么都要站起来闻一下。 　　趴趴跟在团圆后面想一起玩，奈何团圆怕它，它一过来，团圆就躲得远远的。宋禾柠看得乐呵，一双月牙眼柔柔弯起，里面盛满了光。 　　团圆躲开，趴趴并没有不开心，依旧摇头晃脑，它是黎家最没有脾气的一条宠物狗，其他两只，一只阿富汗猎犬，一只杜宾，都不爱和这个博美弱犬玩。 　　黎沂也最不喜欢它。 　　宋禾柠摸了摸“趴趴”的头，回头看了好几眼二楼台阶，黎沂一直没有下来。 　　早上吃饭时他没出现，施阿姨没有过问，等时间挨到中午他还是没出现。 　　宋禾柠抱着团圆静静从他房间路过，沉默走了过去。 　　晚上六点，到饭点的时间黎沂依旧没有出现。 　　他已经一天没有出现，也没有吃东西了。 　　夜晚如期而至。 　　宋禾柠待在房间想了很久，最终还是走出来再次叩响黎沂的房门，她知道他不欢迎她，但她依旧无法忘怀当年那个对她照顾有加的哥哥。 　　也放不下对他的在意。 　　宋禾柠安静等黎沂的回应，嘴角习惯性弯着，但屋内没人回应。 　　她眉毛疑惑地皱起，抬起手想再继续敲，身后冷不丁响起一个声音：“找我？” 　　宋禾柠被吓了一跳，她猛地回身，抬眼看见穿着黑色皮夹克外套的黎沂站在她面前，神色还是那么平淡，眉眼却惊艳横着。 　　宋禾柠微吞口水，打量了下黎沂，见他身上还携带着外面的寒气，露出的手指嶙峋冷硬。 　　“你去外面了？”她细声问。 　　黎沂没回答，而是微微俯下身体，嗓音也低下来：“你挡住我路了。” 　　宋禾柠是站在黎沂房间门口，她快速往旁边退了两步，有些不好意思。 　　但黎沂显然并不关注她什么想法，他站直身扭开门把手直接进去。 　　门再次在宋禾柠面前关闭，和昨天一模一样。 　　宋禾柠眼睛左右乱瞟的窘迫和难堪，她站在黎沂房门口，没有第一时间离开，而是靠着墙壁蹲了下来。 　　她以为他一天没有出门，也没有吃东西，所以担心他想要来问问，可没想到他是去外面玩了一天。 　　看来自己的担心真的是多余了，还有点蠢，宋禾柠这样想。 　　“你有蹲别人门口的习惯？” 　　门再次开了，从屋内泄出一丝柔和的光线，黎沂拿着黑色头盔站在铺着光的门口，视线淡淡扫向她。 　　宋禾柠抬头对上他居高临下的目光，有些说不出话。 　　黎沂也懒得再问，径直关上门，往楼下去。 　　人走那一刻，宋禾柠突然也跟着站起身，不管不顾跟上去。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别墅大门，从山茶花路灯的光影中穿过。 　　不过没片刻，黎沂停了脚步，站在开满的山茶花外。 　　宋禾柠也紧跟着停了脚步，在别墅门口台阶上稳稳站着。 　　有淡淡花香轻盈袭过两人鼻尖，台阶下，黎沂回头：“你跟着我做什么？” 　　宋禾柠迟疑捏手，她横下心，坦白说：“我想知道你要去哪。” 　　垂老的暮色里长满了山茶花，少年身形颀长，漆黑眼眸盯着她乖巧的脸看了几秒，唇角一勾，嗤笑说：“去做点坏事，你还要跟着吗？” 　　3 第3章 　　◎探寻世界，找到你。◎ 　　黑眉苇莺鸟叫了，尾音细弱，宋禾柠耳边却只反反复复回荡着黎沂的反问，如石掷水面，圈起内心一层层涟漪。 　　“跟。”她抬起头，目光炯炯。 　　明知他故意这样反问，却也乐意。 　　黎沂微挑眉，有些意外，不过他可没打算带个麻烦过去，倒退两步，冷漠转身：“你回去吧。” 　　虽然早知道答案，宋禾柠心里还是免不了沮丧，她看了眼前方的黎沂，下台阶快速跟上，并肩走在他身边。 　　她两手捏在前方，一边走一边假装梳了下鬓边刘海，眼里飘过微妙的羞赧。 　　“跟来做什么？”黎沂没看她。 　　“刚好同路。”宋禾柠声音很小。 　　“呵。”黎沂冷冷笑了一声，但没再阻止她。 　　* 　　黎沂最终在一处地下室入口停下。 　　入口很像地铁入口，十几层的台阶向下通往未知领域，宋禾柠微微往前探头，瞧见台阶两道都铺了霓虹灯，闪着五颜六色的光芒。 　　黎沂正一点点往下走，宋禾柠没有犹豫，借着霓虹灯昏暗的灯光小心翼翼跟上。 　　越到里面灯光越弱，弱到宋禾柠快要看不清时，面前柳暗花明又一村，出现了一个闪着蓝红光的招牌，招牌上歪歪扭扭写着五个字：狂欢俱乐部。 　　她脑海里一下闪过很多东西，游戏机、K歌房、桌牌游戏…… 　　这个时候黎沂停了下来，转身扫向她：“进了里面，别说认识我，知道吗？” 　　他站在昏昧不明的光里警告她。 　　宋禾柠低下头：“知道。” 　　是她自己要跟过来的。 　　黎沂进去了，没有丝毫犹豫，外套一角被风带起，真没管身后的她。 　　宋禾柠特意站在招牌前等了两分钟才进去。进去之后，她才发现根本没有必要，因为里面不仅光线昏暗，而且人很多，每个人都陷入在自己的狂欢中，每个区域有每个区域的热闹。 　　有踩跳舞机跳舞的，有拼桌玩真心话大冒险的，有玩输游戏绕场两圈说自己是废物的…… 　　宋禾柠左右瞟黎沂的影子在哪里，却被一个打扮潮流的女孩拉住：“好漂亮的妹妹，来不来我们那一桌，输了我帮你喝酒！” 　　宋禾柠腼腆笑着拒绝：“不了不了，我来找人的。” 　　“找谁？我帮你找！”女孩热情自我介绍，“我叫陈月龄，这里就没有我不认识的人！” 　　宋禾柠想起黎沂说的不认识他，摇了摇头：“不用了姐姐。” 　　俱乐部里忽起一阵热烈的喧哗，打断宋禾柠和女孩的谈话，不少人从她们面前推挤穿过，匆匆往一个方向跑去。 　　“想起来了，今天可是黎沂和黑神的图寻华子杯世界赛呀！” 　　女孩突然抓起宋禾柠的手往前跑，她一边跑一边说：“这场比赛很精彩的，不看白不看啊！” 　　宋禾柠愣了下，没有挣脱开，很快，两人来到图寻比赛的地盘前。 　　女孩有着灵活的身手，带着她在一众欢呼声里如鱼儿般挤进了第一排。 　　“呼——”站稳后，两人同时呼出一口气。 　　宋禾柠左右观望旁边的人，发现大家都在喊着谁的名字，其中黎沂和黑神的呼声最高。 　　旁边的女孩也在喊黎沂的名字。 　　而黎沂本人，坐在一台电脑前，戴着头戴式耳机，冷淡肃穆盯着主界面，主界面画着图寻的标志，上面写有一句话—— 　　探寻世界，找到你。 　　宋禾柠没玩过这款游戏，她以为是类似于王者那种电竞游戏，直到陈月龄解释才明白过来。 　　“图寻游戏，它其实是一款网页地理位置猜测游戏，在游戏中，玩家会看到一个地图照片，他们需要通过观察照片中的植被啊，太阳角度啊，建筑物啊等细节来推断出拍摄地的气候、国家和地理位置，我觉得很费大脑，最重要的是我地理不好。” 　　陈月龄耸肩自我调侃，宋禾柠却听得一愣一愣，甚至已经来不及感叹，因为游戏已经开始了。 　　她把目光放到黎沂电脑的投屏大幕上。 　　系统给出了一张地图照片，宋禾柠看见黎沂只看了那张照片一秒，就淡定切换地图，在地图上标出相应的地理位置。 　　“塞内加尔。” 　　宋禾柠懵了。 　　因为她连那张照片长什么样都没有看清，里面好像有一辆车，车牌照没记住，旁边好像是树木，什么树也没看清。 　　可黎沂不仅看得快，还猜出来了。 　　她吞下惊讶，而在这个时间内，黎沂已经过了很多张地理照片了。 　　“荷兰。” 　　“哥伦比亚安第斯以东。” 　　“又是哥伦比亚。” 　　“芬兰北部。” 　　…… 　　旁边的尖叫声不绝于耳，宋禾柠懵傻又紧张的同时内心也逐渐热切起来，她分神看了眼黎沂旁边的黑神，速度也很快，但比黎沂差点，其中还错了几个。 　　可到中后期的时候，黑神渐渐赶了上来。 　　两方战况逐渐焦灼，宋禾柠的心微微提起，呼吸都跟着变轻了。 　　她不禁双手交扣捏紧，像个小沙弥一样为黎沂的胜利祷告着。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宋禾柠察觉黎沂似乎往她这边看了一眼。 　　很淡的视线，等她再回望过去时，对方已经轻描淡写收回，只唇角轻勾了下。 　　随后他开始了真正发力。 　　切换地理照片的速度越来越快，过地图的速度也越来越快，时间一点一滴过去，不到黄昏便见分晓。 　　“耶！！！” 　　陈月龄以及身后人群爆发出热烈的尖叫声。 　　“黎沂赢啦！第一名！” 　　“赢啦！我们赢啦！” 　　“冠军！！” 　　宋禾柠也被现场的氛围感染到，不禁跟着一起欢呼了两声，余光却瞥见黎沂投过来的视线，渐渐弱了声音，尴尬收敛了脸上的表情。 　　黎沂眸光轻闪了下，慢条斯理摘下头戴式耳机，抬眼，双手向后靠在椅子上。 　　* 　　“耶！恭喜冠军！今晚不醉不归！” 　　五六只玻璃杯碰在一起，里面的琥珀色酒液随着抬高碰撞而不断往下倾泻，最后大家都一饮而尽。 　　黎沂仰头干酒，喉结快速滚动着，任由不小心渗漏出的酒液缓缓划过锁骨，流进内里。 　　“还有一个好消息！祝贺沂哥今晚满十八岁，十八岁生日快乐！” 　　领头的女孩再次举杯，大家又重新喝在一起，许多人都来和黎沂敬酒干杯，他也散漫着应下。 　　这时有人提议说玩游戏，不过人数还不够，太少了不好玩，早就在一旁看热闹的陈月龄瞅准时机拉着宋禾柠毫不尴尬地坐进来，举手示意： 　　“我们俩，特上道！” 　　宋禾柠默默垂下头，有点想掩面。 　　黎沂侧过来一眼，浅淡喝着酒，没出声。 　　“好啊。”主持这场游戏的人完全不介意。 　　玩的是真心话大冒险，一共八个人，依据啤酒瓶转的方向，玩家依次转，转的人向被转到的人提问，如果玩家转到了自己，作废重来。 　　第一轮被转到的是个漂亮女孩。 　　她选的大冒险，而抽到的卡牌是向在场一个男生表白。 　　周围起哄声四起，漂亮女孩却一点也不害臊，提着酒杯走到黎沂面前：“黎沂，我喜欢你，你看着办吧。” 　　说完，她仰头抬起酒杯一干而尽。 　　周围起哄声叫得更响了，也有其他女孩在酸，但都在等着黎沂的回答。 　　陈月龄叉腰：“我也想和黎沂告白。” 　　宋禾柠不自觉攥紧了拳，心脏微微收紧望向黎沂，面上却还是和大家一样笑着。 　　“我喜欢酒。” 　　黎沂抬起酒杯随意靠了过去，就这么将对方亦真亦假的告白翻了篇。 　　宋禾柠脊背微松，只是她刚松一会儿，又重新紧绷起来，因为第二轮被转到的人是她。 　　“是个新朋友？算了，饶了你，给你个简单的，大象转，转个十圈吧。” 　　宋禾柠还真不会大象转，她礼貌开口询问：“大象转怎么转？” 　　众人发笑，却没有人回应。 　　人在这种时候总是习惯性看向身边最值得依赖的人，宋禾柠偷偷看向黎沂，他没笑，却也没有看她。 　　就像他说的一样，在这里谁也不认识谁。 　　宋禾柠有些无措，这个时候陈月龄拉了拉她的胳膊，示范给她看：“这样，捏鼻子，手放在这，转圈圈。” 　　原来这个就叫大象转啊，宋禾柠羞红了脸，顶着众人*的目光站起身，小范围的开始捏鼻子大象转。 　　转的过程中她的脸红了，耳朵红了，手指尖似乎也跟着发烫，慢慢的，她又有些晕了。 　　众人数着圈，直到最后一圈结束，宋禾柠站起身，瞬间感觉一阵天旋地转，她像软棉花一样绵绵地躺在了地上。 　　众人不由哈哈大笑。 　　罚她的男生撑头问：“感觉怎么样？” 　　宋禾柠双手像捧不熟悉的物件一样左右摆了摆自己脑袋，认真说：“有点晕。” 　　众人又是一阵捧腹大笑，有人指着她的模样说好可爱哦。 　　黎沂也笑，却显得矜贵自持，他手持酒杯微抿一口，眼盯着宋禾柠，没有挪动视线。 　　最后宋禾柠被陈月龄拉上来，大家也开始新一轮的游戏。 　　这次轮到了黎沂。 　　“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黎沂略微思酌：“大冒险吧。” 　　“这里有十杯酒，其中有一杯是酸醋汁，可以随便打乱顺序喝，喝到酸醋汁为止。” 　　黎沂眉头一凝，酸醋汁这东西，他很讨厌。 　　看着他脸上细微的表情，宋禾柠忽然想起四年前，他在她家小住一段的时光。 　　那是某个午间，大家一起用餐，餐桌上放了一小碟醋，母亲用公筷给他夹了蘸了醋的自做饺子，他全程是皱着眉吃完的。 　　宋禾柠希望和他的关系能靠近一步，迟疑了几秒，小心举起手：“我可以代替他喝吗？” 　　其他人闻声看过来，黎沂眸光也晦暗不明地落在她身上。 　　宋禾柠吞了吞喉咙，尽量自然地补充解释：“我喜欢喝酸醋汁。” 　　“行吧，咱们沂哥今天不仅是冠军，还是寿星，别人能代替受罚。” 　　闻言，宋禾柠稍稍松了口气，随便抽出其中一杯就开喝，速度快到别人根本来不及改主意。 　　喝酒这个东西，第一次着实够呛，宋禾柠就被呛到了，她呛得满脸通红，晃了晃脑袋，才在众人的视线下继续微笑喝下一杯。 　　黎沂目光紧紧盯着她，眼神中透出一丝意味不明。 　　宋禾柠没有注意到。 　　她全身心都在这杯为什么还是酒的疑惑中，运气在今天倒霉透顶了，举起最后一杯，她眼里的世界开始斑驳陆离，轻声发问：“这杯肯定是酸醋汁了，我还要喝吗？” 　　“不用喝了。” 　　宋禾柠只听到不喝两个字，她头一歪，昏沉沉倒在桌上。 　　“醉了。”有人探头瞅，看了一眼刚才说不用喝的黎沂。 　　黎沂看起来依旧情绪淡淡的，却忽然站起身：“我出去一下。” 　　他走后，陈月龄小心翼翼抬起宋禾柠在沙发上躺着。 　　十分钟后，黎沂回来了，身上染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烟味。 　　桌上没有再继续游戏，有人跳舞去了，有人坐在原地跟旁边伙伴说说笑笑，原先坐在宋禾柠旁边的陈月龄不见了，只留她自己醉在沙发上，长睫毛在眼敛下投出漂亮的扇形阴影，呼吸轻缓而均匀。 　　黎沂蹙眉，还没往里走，瞥见一个全身闪着钻的男生绕到沙发后面，走到宋禾柠面前弯下腰，手伸向了她的脸。 　　黎沂目光变冷，他随手抓起一包纸巾用力砸过去。 　　男生被吓得抬起头，嘈杂的地下室里瞬间安静了几秒，所有目光都集中了过来。 　　男生见形势不对，立马嘻笑着打圆场：“沂哥你干嘛呀，我就是过来看看她要不要紧，没别的。” 　　黎沂连个眼神都没给他：“还用不着你来看。” 　　周围看热闹的人群听到这句话，视线开始互相传递，有人故意调侃说：“难得看沂哥这么护着一个女生，是不是早就对别人有意思了？” 　　声音并不小，黎沂微偏了下头：“没有。” 　　下一句话却话锋陡转。 　　“但她是我妹妹，碰之前也得先掂量掂量自己。” 　　4 第4章 　　◎黎沂挡掉了她的手。◎ 　　“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有个妹妹？”说话的人是宋铮昂，面色耐人寻味，他是黎沂多年的朋友。 　　“你现在知道也不迟。” 　　黎沂淡淡回，俯身一把捞起沉睡的宋禾柠转身往外走，声音落在后面：“走了。” 　　众人惊诧目送黎沂抱着宋禾柠离开俱乐部。 　　宋铮昂挑了挑眉，默默掏出手机把这个消息告诉了自己亲妹妹。 　　出了俱乐部，冷风便追了过来，怀里的宋禾柠察觉到冷，身体不由瑟缩一下，本能往黎沂怀里钻。 　　黎沂眉头微皱，面不改色将她挪远了点。 　　冷风于是灌得更狠了，沉睡中的宋禾柠脸蛋轻蹙，又打了个寒颤。 　　直到上了专程来接的车，车内温度直线上升，宋禾柠这才感觉到温暖，她慢慢将自己蜷缩成一个壳，不断往角落靠，脑袋挨到了冰冷直硬的车门板。 　　嘴里似乎还呢喃着什么，细碎字眼落进黎沂耳里。 　　“……黎沂生日快乐……” 　　黎沂不由分去目光，落在宋禾柠乖巧温和的脸上，他缓慢抬起手，在半空中停了停，才施舍般将她的脑袋远离车门板。 　　* 　　凌晨十二点，暮色浓稠。 　　“荣耀一居”别墅区漆黑寂静，绿化道空无一人，路灯照亮的区域缓缓驶进一辆黑色汽车，随后汽车稳稳停在一座装潢富丽的别墅前。 　　别墅内外都亮着灯，肃穆亮堂，但平常这个点根本不会如此。 　　黎沂从车上下来，瞥了一眼正前方——黎家管家和保姆阿姨都站在门口台阶两侧，低头颔首等待着，应该站挺久了，露在外面的手都发红。 　　这种场景，黎沂似曾相识。 　　他稍稍沉默一瞬，走上台阶，从他们中间穿过。 　　管家姓陈，大家都喊他陈叔，黎沂经过时，陈叔微微低腰，好心提醒了一句：“黎先生等您很久了。” 　　少年背影纹丝未动，半晌轻扯唇一笑，没说话，抬脚走了进去。 　　墙角的山茶花开得更艳了，借着微光泛着柔和的光晕，每一片都带着丝绒般的朦胧质感。 　　它们随微风轻轻摇曳着，摇曳着，直到……震耳欲聋的巴掌声从别墅内传出，清脆响亮，过耳过心。 　　陈叔轻轻叹了口气，招呼手下人：“把宋小姐接出来吧，记着，轻点。” 　　经过一路的颠簸，宋禾柠其实已经醒了一大半，她隐隐约约听见其他人的说话声。 　　“今天是黎少爷的生日……”一个心疼的女音。 　　“不该说的话别说。”一个警告的男音。 　　宋禾柠轻轻睁开眼，醒了，车门正从外缓慢打开，女护工看见她醒着，略微惊讶。 　　揉了揉双眼，宋禾柠朝面前穿护工制服的姐姐微笑，她四处张望了下，没看见黎沂。 　　大概是先进去了，按照他如今对她的态度，肯定不会等她。 　　思及此，宋禾柠也连忙下车，顾不得有些晕眩的脑袋，往别墅大门跑去。 　　旁人阻止都来不及。 　　也不知道有没有过零点，要是过了，生日祝福可是会打折扣的。 　　宋禾柠细细想着，匆忙推开门，不曾想竟看到黎叔叔一巴掌扇在了黎沂脸上。 　　黎沂纹丝不动站在原地，即便嘴角淤青，半边脸霎红，脸上却还是淡漠的表情，只有眼底泄露了一点恨意。 　　这显然不是第一道掌风所至，而是很多道。 　　“黎家禁酒，你比谁都清楚，妹妹多小，你也很清楚。” 　　黎正明神情平淡，不像在教训人，可浑身却有着一股让人不寒而栗的压迫感：“黎沂，你不小了，别做什么事都需要我来教。” 　　黎沂压低眉眼，嘴角紧紧绷着，手臂暴起青筋，却始终一句话都不肯解释。 　　宋禾柠心脏颤了颤，即使害怕，还是战战兢兢地走上前，吞了吞喉咙说：“我自己去的。” 　　黎正明闻声看了过来，眼神稍稍缓和了几分，宋禾柠不由捏紧双手，又努力提高了点音量：“叔叔，酒是我自己要喝的，跟哥哥没关系。” 　　黎正明没开口，他平静看了宋禾柠一会儿，笑着反问：“是吗？” 　　接着，他又说：“禾柠，我知道你是怕他因你而受罚，可这件事跟你没关系，你也不用替他遮掩，他什么性子我再清楚不过。” 　　宋禾柠没想到黎叔叔会这样想，她有些急了：“不是的黎叔叔，酒真的是我自己要喝的，大家…大家一起玩游戏，我一时开心就喝了，对不起叔叔，是我的错。” 　　黎正明还是那么平静地看着她，微笑点头：“即使这样，他带你出去，也是他的不对。” 　　话音刚落，黎沂轻漫一笑，像是嘲讽。 　　黎正明薄怒，却还平稳着语气：“妹妹在帮你求情，放低你的态度。” 　　“虚伪。” 　　冷冷吐字，不知道是对谁说。 　　黎正明双眉紧皱，开始不悦，耳边宋禾柠还在不停解释是她自己要出去的，他看着地上的黎沂，搭在沙发上的双手轻点，微微想了想，起身踱步离开。 　　“今天我就不追究你的过错了，自己跟妹妹道个歉，这件事就过去了。” 　　黎正明乘电梯上了三楼。 　　宋禾柠快速跑到黎沂面前蹲下，双手小心翼翼扶起他的胳膊，想查看他嘴角的伤口。 　　黎沂却挡掉了她的手。 　　宋禾柠双手顿住，僵硬停在半空中，眸光微闪了下才一点点把手缓慢往回收。 　　“对不起。”她低声道歉，没有想到自己跟出去会惹来这么大的麻烦。 　　黎沂没理她，他眼神冰冷可怕，拿起地上的外套头也不回的离开，长腿从她面前迈过去。 　　宋禾柠低低咬唇，二话不说追上去。 　　可这次黎沂也没有给她机会，大门在她面前狠狠关上，连说声生日快乐的机会都不给。 　　* 　　这之后的好几天，黎沂都没有回家。 　　黎家也似乎没人关心他在不在，有好几次宋禾柠都憋不住想问施阿姨，可看到她那张淡漠得什么都不关心的脸，又默默将没说出口的话吞入腹中。 　　开学那天，宋禾柠独自一个人坐着黎家专车来到陌生学校。 　　她是从南城转到北城国际高中上学的，今年读高二，下学期，老师同样把他们当高三的学生对待。 　　因为叫高考预备役。 　　北城国际高中是贵族学校，能在这里读书的大多是有钱有势的人家，更不会穿宽大肥厚的校服。 　　高二楼在靠近食堂的地方，宋禾柠捏着书包背带往新班级方向走。 　　十二班在二楼，走廊间人来人往，有人在和好久没见的同桌说话，而有人淡淡爆了句脏话，他们神情都透露出一股松弛和随便，穿着都不凡。 　　宋禾柠像个突然的闯入者，一根乱弦，叫停了所有声音，所有人都朝她看过来，看这个生面孔。 　　“嗨……”宋禾柠弯唇打招呼。 　　所有人又同一时间转过头去，该干嘛干嘛，显然不把她当回事。 　　有戴黑框眼镜的时尚女生走到她面前问：“是新来的？叫宋禾柠？” 　　“你知道我？”宋禾柠微微惊讶。 　　“老班一早就在群里说过了。”女生往教室走，“你跟我来吧，我叫陈皎皎，是生活委员，你的位置在这，靠窗……” 　　她特意停顿了下，跟宋禾柠开玩笑：“男生都喜欢的好位置。” 　　宋禾柠也笑，她轻轻把书包放下，礼貌询问：“我同桌是谁？” 　　“我。”陈皎皎举起大拇指反向指向自己，潇洒一歪头。 　　宋禾柠：“握个手，好同桌。” 　　把陈皎皎逗得不行。 　　紧接着，陈皎皎就带宋禾柠去办水卡的地方。 　　路上，宋禾柠途径高三楼，不由问旁边的陈皎皎：“皎皎，你知道高三部的黎沂吗？” 　　“黎沂？谁不知道黎沂，在这个学校最出名的就是黎沂。” 　　陈皎皎音量陡地变高，双手环胸跟她介绍：“他是学校的风云人物，看见那边那个巨大的图书馆没？他家花钱建的。” 　　宋禾柠微微震惊。 　　“黎沂干什么都行，学校就没有不喜欢他的女生，人看着也没什么脾气，但也只是看着。” 　　陈皎皎歪了歪头，似乎是在想什么，但最终没说，只留下一句提醒：“别轻易惹他。” 　　“噢对了……艺术班有个女生，叫洛美华，也不要惹，她喜欢黎沂，人长得老漂亮了，但漂亮的玫瑰都带刺，她带的是毒刺。” 　　陈皎皎回头看默不作声的宋禾柠，叮嘱：“我说这些，你可都要记住啊，不然吃大亏的。” 　　学校人际关系看似松散，实则紧密。 　　宋禾柠眨眨眼：“嗯，记住了。” 　　开学第一天，要举行开学典礼。 　　冬季逢寒，学校出于人道主义没有让大家穿校服。 　　宋禾柠站在班级中间靠后一点的位置，她一米六五的身高，不算矮，但和陈皎皎一米七的身高比起来，确实相形见绌。 　　台上校长在致辞，底下开始窃窃私语，班主任是个三十几岁的年轻女性，姓刘，据说从国外知名大学回来。 　　陈皎皎站在她后面，偷偷跟她咬耳：“待会儿黎沂和洛美华要出场。” 　　宋禾柠诧异，紧接着心底一惊，她数了数日子，已经五天没见到他了，原以为他不回家就不会来学校报道，没想到他来了。 　　耳边响起热烈掌声，宋禾柠抬眼往上看，视线跃过一众人群和明烈的红旗。 　　黎沂率先出场，洛美华走在他后面，两人气场很足，明明没那么用力，却让人感到不可接近。 　　黎沂走到麦克风前，没给前面人什么面子，抬高麦克风。 　　他骨相很漂亮，即使隔得很远，宋禾柠仍不想挪开目光。 　　冬风萧瑟，却铺在青春热血里，宋禾柠看见黎沂右手握拳举在靠近太阳穴的位置，洛美华优雅照做，两人依次开口，目光似有着睥睨一切的不屑。 　　“北城国际高中学生代表，黎沂。” 　　“北城国际高中学生代表，洛美华。” 　　莫名地，具有威慑力。 　　宋禾柠听到了大家的欢呼，响彻云霄，这无关哄闹，更像是一种绝对的捧场。 　　两人就是这所学校的王牌。 　　耳边传来其他人的交谈声：“都说了他俩配一脸，你还不信。” 　　“那又怎样，你看黎沂有表明过洛美华是他女朋友吗？没有吧，我还是有机会的。” 　　“别想了，人家要是连洛美华都看不上，还看得上你？” 　　…… 　　话的音量不低，宋禾柠听了个清楚，她微微低头跟大家一起鼓掌，眸光却敛了敛。 　　思绪低飘，连台上两人讲什么都没有听清楚，只记得黎沂的最后一句话。 　　“新一轮选拔已开始，成功了，命运便向你投降。” 　　底下重新喧闹起来，宋禾柠鼓着合群的掌，目光却不由跟随黎沂下台。 　　洛美华走在他前面，两人下台阶时，她突然回头半捂嘴，笑着跟黎沂说了一句话。 　　黎沂听完，轻淡扯唇一笑，也回了一句。 　　那样和谐的相处。 　　宋禾柠目光被刺到，眼里闪过一丝落寞，她绷紧了神色，没再抬起头。 　　开学典礼持续了一个小时之久，结束后有二十分钟的休息时间，人群开始离场，宋禾柠却朝着反方向走。 　　她想问问他的近况。 　　走到升旗台附近，宋禾柠左右张望，没看见黎沂的人影，心想他应该还在里面忙，便找一个角落安静等他出来。 　　这幅画面落在嬉闹着刚从升旗台下来的宋铮昂眼里，有些搞笑，他认出了宋禾柠，黎沂的“妹妹”。 　　“来找黎沂？” 　　头顶传来一个戏谑的声音，宋禾柠猛地抬眼，也认出了他，礼貌点头：“能麻烦你叫他出来一下吗？” 　　宋铮昂一只手搭在好兄弟身上，开玩笑：“我叫不动他耶。” 　　另外一个男生也摊开手：“我也叫不动。” 　　明显的逗弄，宋禾柠不禁蹙了下眉。 　　恰是这时，黎沂出来了。 　　他走到升旗台角落摆放的课桌上，拾起数十张A4纸。 　　宋铮昂笑着提醒：“你妹妹来了。” 　　黎沂偏头，视线正要看过来，宋禾柠立马弯起一个笑容，很规矩僵硬，很傻，看着令人发笑。 　　黎沂轻描淡写投过来一眼。 　　目光有些凉凉的味道，像冷白天化不开的雾，让人捉摸不透其中的深意。 　　【作者有话说】 　　开段评啦～ 　　5 第5章 　　◎“走了，回家。”他懒懒转身，和她说。◎ 　　片刻之后，黎沂不再看她，拿起桌前那一叠A4纸，顶着一米八五的挺拔身板转身离开。 　　A4纸随凛冽步伐翻出哗啦啦的声响，像失色的情绪鼓点。 　　宋禾柠嘴角的笑容一点点变僵硬，她低头快速眨眼，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半点声音。 　　宋铮昂突然有些看不下去了：“要不你上来？” 　　“不用了，我……”宋禾柠连忙摇头，脸上变换成笑意，“我放学再来找他吧。” 　　眼前少女几乎一瞬间变明朗，宋铮昂不由多看了一眼，没再多嘴说什么。 　　宋禾柠走了。 　　她耷拉着肩回教室，盯着黑板上字迹工整的七个大字发呆——安全意识伴我行。 　　班主任讲了近一个小时的安全意识，旧题翻出了新意，听的人却长出了抗体茧，都四两拨千斤应和着。 　　好不容易熬到结尾，又开启新一轮的“劝学”。 　　陈皎皎说学习这个东西，是劝不会的，因为她爷爷劝了她爸一辈子，也没劝成功。 　　她说这话时，班主任早已劝学结束功成身退，留给他们开学大打扫的时间。 　　大打扫持续了两个小时，两个小时后校园拉到电影条的尾声，放学了。 　　夕阳落下，宋禾柠背上书包走在落叶校道上，没有离校，而是转身去了高三部楼下等待。 　　她站在一棵香樟树下。 　　冬天的香樟树依旧垂展出不朽的绿叶，宋禾柠捏一片攥在手心，聚精会神盯着从高三部楼下出来的人。 　　里面没有黎沂。 　　正当她准备松懈下神情时，黎沂突然从楼上下来了，他身边还围着几个男生，三三两两说笑着一同拐向另一个方向。 　　眼看人就要走没影，宋禾柠没有犹豫，一个箭步冲过去跑到他们后面。 　　可真偷溜到了后面，她又急刹车缓了劲儿，假装摸了摸鼻头，咳了声，双手捏在跟前不紧不慢跟着。 　　就这样，宋禾柠一路跟到了篮球场，前面人都没发现她。 　　篮球场亮了灯，四五六的吆喝声，宋禾柠背过身站在一旁，听黎沂他们的对话。 　　“这次篮球联赛是北城所有高中一起比，我们可不能输了面子。” 　　“哼，我们什么时候输过？是吧沂哥！” 　　“别掉以轻心。” 　　黎沂脱掉长外套挂在栏杆上，转身的瞬间往宋禾柠的方向瞥了一眼。 　　宋铮昂注意到黎沂的视线，也轻瞥了一眼背过身偷摸摸像做贼的宋禾柠，轻笑了下，故作调侃。 　　“好大一个尾巴，你们看见没？” 　　其他人也跟着笑，怎么可能没发现，只是不说罢了，毕竟以前有爱慕他们的女生也经常做出这种事。 　　宋禾柠脸色瞬间霎红，她慢腾腾转过身来，对上一众了然的视线，有些不好意思的招手：“你们好。” 　　挺乖一女生，其中有个男生对她蛮感兴趣，便问：“高几呀？” 　　“高二。”宋禾柠礼貌答。 　　“有男朋友了吗？” 　　这回宋禾柠不肯答了。 　　黎沂把篮球拍在地上，视线扫过那个提问的男生，撂下冷冰冰两个字：“练球。” 　　队长发话了，其他人也不敢接着休息，都纷纷起来从篮球筐里拿球，没人再管宋禾柠。 　　黎沂也只留下一道背影。 　　宋禾柠垂下眼帘，嘴唇轻抿，心下又低落几分。 　　她默默在台阶找了个干净的地方坐着，先给施阿姨报备，才从背包里拿出作业，借着头顶灯光一题题往下做。 　　偶尔会抬头往篮球场上看几眼，目光对上黎沂，不由多看了几眼。 　　他姿势矫健，投篮时高高跃起，身体舒展，手臂伸直，手腕轻抖，在空中划过一道完美的弧线。 　　很漂亮，也很具有欣赏性。 　　有两三女生故意在篮球场边缘停留，看见黎沂进球了，忍不住奋力尖叫，互相推搡着想要上前。 　　最后其中一个女生大胆走上前，把表白信递给黎沂。 　　宋禾柠看到这一幕，连忙低下头，眼神定在写满密密麻麻字的教材上，微闪了下睫羽。 　　直到耳边传来稀疏的笑声，她才敢一点点转过头偷偷看，给信的女生已经走了，手里还拿着那封信，没有送出去。 　　宋禾柠沉甸甸的心莫名卸去了重量，她小心翼翼抚平刚被揉皱的书角，心满意足在上面画了一只微笑的大白兔。 　　等她再次抬头望去，人群已经回归正常，黎沂却始终没看她一眼。 　　时间已经过去两个小时了。 　　宋禾柠把做完的题放进书包，拉上拉链，然后起身离开。 　　又一个篮球投中。 　　黎沂轻扣着篮球从澄黄路灯下走过，宋铮昂经过他，头一歪，故意说道：“你妹妹走了。” 　　篮球被用力拍在地上，黎沂没什么情绪：“嗯。” 　　可没过二十分钟，宋禾柠又回来了，她怀里多了一箱水，正吭哧吭哧往这边抱。 　　宋铮昂无意瞥见，忍不住笑了，戳了戳黎沂的肩膀：“又回来了。” 　　黎沂侧头看了一眼，见宋禾柠正努力把一箱水平稳放在台阶上，放稳后，她重重喘出一口气，心满意足地拍了拍掌，嘴角微微上扬着，看起来很开心。 　　他回过头，眼眸深深的，情绪不明。 　　“我去喝水了啊。”宋铮昂哈哈笑着走了，还打趣，“要不要给你带一瓶？” 　　黎沂没理他，转身又一个漂亮投篮。 　　其他人都跑去宋禾柠那里拿水喝，宋铮昂首当其冲付了款，他说：“一瓶水是便宜，可一箱水倒不便宜，我们大老爷们儿的，不能占女生的便宜。” 　　宋禾柠连连笑着，竖起一根手指：“没关系的，只要给我留一瓶就可以了。” 　　“行啊。” 　　大伙笑着，又去打篮球了。 　　宋禾柠守在零星的矿泉水瓶前，迟迟等不到黎沂过来拿，她不由泄了气，像针扎破的气球一样，蔫蔫地垂下了脑袋。 　　他真的好难哄…… 　　此时，几片落叶被风吹到她脚下，紧接着篮球滚了过来，碾过落叶，在她面前堪堪停下。 　　视线里紧随其后出现一双帆布鞋。 　　宋禾柠愣了愣。 　　她眼睛一点点往上抬，看到黎沂那张平淡冷漠的脸，他额前碎发被料峭冬风吹开，垂下眼皮，似笑非笑盯着她。 　　“走了，回家。”他懒懒转身。 　　宋禾柠眼里蹦发出惊喜亮光，她应一声连忙抱着水箱跟上，后面摇着一条看不见的欢快尾巴。 　　走到一半，黎沂忽然停下，转过身从她手里接过水箱，拿出里面仅剩的一瓶水，将没用的箱子扔进旁边垃圾桶。 　　宋禾柠一开始没反应过来，反应过来后嘴角更弯了，她转身笑着跑到黎沂身边，搓了搓双手，有些紧张的问：“你是不是不怪我了啊？” 　　他被黎叔叔责骂的事，宋禾柠认为起因在她。 　　黎沂没吭声，过了半晌，轻飘飘的反问：“你以前也这样揽责任吗？” 　　这意思……是不怪她？ 　　宋禾柠心中一喜，眼角眉梢都仿佛被春风拂过，她似是想到什么，从包里拿出一样东西递给黎沂。 　　“迟来的生日礼物，还有生日快乐。”宋禾柠开心踮了踮脚。 　　黎沂脚步一顿，垂下眼睫，盯着那个黑色精巧的礼盒。 　　宋禾柠观察着他的反应，心细细密密跟着紧张，她继续道：“我看你不开心，所以想让你开心一点。” 　　女孩脸上满是期待，黎沂深深看了她一眼，波澜不惊接过礼物，偏头不再去看她，藏在裤兜里的手却微微收紧了些。 　　“谢了。”他语气冷清。 　　宋禾柠灿烂的笑：“你喜欢就好。” 　　“嗯。” 　　黎沂假装漫不经心往前走，任由冷风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神色却不禁松懈下来。 　　宋禾柠不紧不慢跟着，想知道他到底是会回家还是不回家。 　　两人一同走出校园。 　　校园五百米附近往右拐，有一条小吃街藏在深巷里，黎沂往巷子拐去。 　　热闹传了出来，夹杂着烧烤孜然粉的味道，还有老板娘爽朗的笑声，黎沂站在巷口，冷不丁出声：“想吃什么自己买，我付钱。” 　　风吹亮宋禾柠双眼：“谢谢哥哥。” 　　黎沂懒懒应了声。 　　看他心情不错，宋禾柠试探问：“那你打算回家吗？” 　　黎沂表情瞬间变冷，脸上浅淡的笑意迅速褪去，周身气息也降到冰点，他偏过头，冷冷看向了她。 　　6 第6章 　　◎“上帝只站在我这边。”◎ 　　冬风是肃杀的，在此刻冰冷刺骨，宋禾柠连忙捂住嘴：“对不起，我不问了。” 　　她惊慌眨了眨眼，嘴角抿紧往里收。 　　黎沂平静看了她一会儿，最后轻笑一声，转身去旁边小店铺拿了一瓶易拉罐饮料：“这么关心我？” 　　一句话挥散掉刚才的紧张气氛。 　　宋禾柠放下手，听到他的话后脖颈一热，支支吾吾说：“因为是你才关心嘛……” 　　声音越说越小。 　　黎沂喝汽水的动作顿了两秒，他轻咳一声，继而若无其事喝下去：“想吃什么？说了我请客，怎么宰都行。” 　　宋禾柠的心思根本不在吃上，她脑海里漂浮着谨言慎行这四个字，听到黎沂的提问，两眼胡乱瞟着，刚好瞟到旁边老板娘在煮汤，随口指道：“就这家吧。” 　　她往上看，写着字的红布招牌遮住了其他字，只露出了“鲜汤”二字，而冬夜萧瑟，很适合喝。 　　宋禾柠嘴角微微弯着，觉得自己的决定很是深明大义。 　　偏这时，巷子忽刮起一阵猛烈的大风，风刮下红布招牌中的其他两个字，明晃晃招摇在两人面前。 　　牛鞭鲜汤。 　　“……” 　　宋禾柠脸颊瞬间烫红。 　　她想起在书本上看到的知识，牛鞭，其实是牛的生/殖/器/官，具有补/肾/扶/阳的功效。 　　黎沂薄锐眉眼稍显沉默，瞥向宋禾柠：“……口味挺独特。” 　　宋禾柠整张脸蛋都皱在一起，尴尬的说不出话。 　　偏偏老板娘这个时候跑出来介绍：“一个人两个人啊？两个人啊，男孩子吃这个好，特别好！女孩子也可以吃，美容养颜！” 　　宋禾柠摆了摆手，尬笑拒绝：“不了不了，阿姨。” 　　她说话时，黎沂已经继续往前走了。 　　宋禾柠偷瞄一眼，不好意思地挥手和老板娘说拜拜，赶紧低下头追上他，耳朵面颊红得不成样。 　　最后两人还是来到一家汤馆前。 　　黎沂选的，装潢很好，室内暖黄明亮，就是价格贵，一碗名叫“暖冬特护鹿茸汤”的要五百八十八。 　　服务员介绍说他们选用的是马路茸段一级货，外面的价格一般都要两千五到三千之间。 　　话是这么说，可宋禾柠看黎沂只喝了一口便蹙眉，撂下汤勺。 　　紧接着服务员又上了其他汤，这回，黎沂连筷子都没动。 　　宋禾柠不敢发表意见，她低头一口一口喝着，吸了下鼻子，觉得还挺好喝的……真的挺好喝的。 　　吃完饭是一个小时后。 　　小巷这会儿才真正热闹起来。 　　宋禾柠背着书包，一只脚踏出台阶，远远地看见风起平地，人群裹紧大衣前进，大人带着小孩，小孩拿着美食，说说笑笑，热热闹闹。 　　她展颜回头，想要和黎沂分享这一幕，却发现他点燃了一根烟，没抽，眼神落在她刚才看的地方，情绪未明。 　　烟被他随意夹在两指之间，火星子猩红，燃在这烟火人间。 　　“哥哥住哪儿？”宋禾柠想了想问。 　　黎沂瞥她一眼，没有回答。 　　宋禾柠抿了抿唇，眼神看向对面的街，岔开了话题：“对面的斜杨柳树好像要发新芽了。” 　　耳边依旧没有回应。 　　宋禾柠顿了顿，继续说：“我记得小时候，我家院里也有一棵斜杨柳树，迎风生长，自在飘零，但我印象最深的还是那棵皂荚树，浑身长满了尖刺，它小时候扎过我，母亲说，尖刺是防御和保护自身的工具，同时还能储存能量，我就突然不讨厌它了。” 　　说话间，她偷偷看了黎沂一眼，想看他对她的话有什么反应。 　　黎沂终于朝她分去目光：“你知道我喜欢植物什么特征吗？” 　　终于有回应了，宋禾柠脑袋上仿佛翘起一朵快乐摇摆的小尖毛：“什么特征？” 　　“不会说话。” 　　黎沂咬字平仄分明，声线动听。 　　他一只手插在兜里，灭了烟，长腿下台阶，低冷平淡的声调落在后面：“早点回家。” 　　宋禾柠想也没想继续跟在黎沂身后，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只是没走两步，黎沂转过身来，冷了脸，盯着她。 　　片刻后，倏尔玩味一笑。 　　他从口袋拿出一个冷硬的硬币，在空中随意抛了抛，淡凝向她：“我给你个跟着的机会，不过这个机会交给你自己。” 　　“猜中我抛的硬币是正面还是反面，猜对了，我就让你跟着。”黎沂微抬下巴，单手插裤兜，垂眼居高临下看她，“如果没猜中，以后，离我远点。” 　　宋禾柠双手捏紧：“好。” 　　黎沂手指控制着硬币微微一扬，硬币便腾空而起，在空中翻滚着折射出银色的光斑，最后重新落入主人手中，等待揭晓。 　　宋禾柠舔了下干燥的嘴唇，脑袋一片空白，她紧抿的嘴角不停往里收，艰难说出一个答案：“……正面。” 　　手掌摊开，露出硬冷嶙峋的反面。 　　黎沂对着她微微弯下腰，手指拨拉开另一面，正面这才肯出现在宋禾柠面前，他唇角勾起一丝似有若无的笑，语气漫不经心，却又绻着一股胜券在握：“上帝只站在我这边。” 　　宋禾柠猛地一怔。 　　人群从他们两边穿行而过，黎沂一点点站直身，逆着人流转身离开，他的黑发被夜风吹乱，猩红的火星子又重新在指间露出獠牙。 　　宋禾柠站在巷角目送黎沂消失在巷口，这才缓慢挪动脚步一个人离开。 　　* 　　北城来了一场久违的春雨。 　　绵绵密密，细得像藕断丝连的丝，拉出春日新亮的序曲，这回柳树真的发新芽了。 　　黎沂依旧没有回家，施阿姨去了美国度假，黎叔叔也总是不回家，这个家冷清得没有一点温度。 　　宋禾柠想起父亲，他从国外寄回来一张照片，拍摄的一种植物，父亲说是非洲塞拉利昂瀑布附近的一株新物种香草，叫瀑布香草*。 　　她把照片装进相框，与书籍课本还有干花摆放在一起，也与父亲分享了近事，说在作文比赛中获得了一等奖。 　　正想着，楼下突然传来吵闹声，宋禾柠打开门往外看，又什么都没看见。 　　听声音像是从地下室传出来的，她想探个究竟，便趿着拖鞋疑惑下了楼。 　　地下室里，香槟摆放了有三层高，穿工服的女工端着餐盘在靓丽男女中穿行而过，宋铮昂坐在一堆女孩子中间侃侃而谈。 　　黎沂在玩游戏，低着眉眼不看在场任何一个人。 　　洛美华坐在他对面撩了撩头发，她身边坐着一个刚交的小姐妹，小姐妹在听完她对黎沂的称赞后，凑过身低声询问：“那如果我问他要联系方式，他会拒绝吗？” 　　地下室一层温度很暖，洛美华的表情却一瞬间冷了，不过她很快恢复如常：“可以，去试试。” 　　涂着美甲的秀手随意搭着脑袋，似乎满不在意。 　　刚好这会儿黎沂打游戏结束，心动的小姐妹鼓足勇气走到他面前，却因为紧张迟迟说不出话。 　　有人插科打诨：“沂哥，冲你来要联系方式的！” 　　黎沂撩起眼皮，看向眼前人，只一眼又淡笑着低下头：“想要？” 　　他说话清冷，还是那么让人捉摸不出其中的情绪。 　　女生想为自己勇敢一把：“想要。” 　　黎沂不再多话，把手机掏出来，让她扫。 　　女生喜出望外，而她侧后方，洛美华的红指甲微微用力，紧扣大脑。 　　娱乐厅很吵，扫完后黎沂拿着手机起身转去隔壁的台球桌，身后隐约听见有人在讨论：不是说沂哥有个妹妹吗？怎么没看见。 　　有人回了句什么，声音细弱。 　　台球桌边，黎沂拿巧克力粉擦拭球杆头，动作随意，紧接着俯身，弯腰，视线对准母球，击打，最后一杆进洞。 　　动作漂亮得不像话。 　　洛美华走到他身边：“他们说你妹妹的话，你没听见？” 　　黎沂又是一杆进洞：“说了什么，说来我听听。” 　　“你自己听去喽，我觉得不是什么好话。”洛美华又撩了撩头发，故意走近，“对了，刚才那个女生，你不会又没同意好友申请吧？” 　　黎沂收了球：“嗯。” 　　重新回娱乐厅，有人小了讨论声，却还有不知死活的，直接问黎沂。 　　“沂哥，听说你有个妹妹，是真的吗？” 　　黎沂坐在主座，他端起一杯香槟，态度随意眺向提问的人：“要不你亲自上二楼看看？” 　　那人消了声。 　　因为来的时候别人提醒过他，他们除了地下室，其他楼层都不准走动。 　　气氛有些尴尬，这时有个女生出来打圆场：“我听说她最近得了作文比赛中的一等奖，我们老师都夸她，说写的很好。” 　　女生之间的评价，有善意，也有嫉妒。 　　另外一个女声小声嘀咕：“其实也没有多好，那个题目叫你选黄金乡还是月亮？我们老师说她都要，一个不落，野心还挺大。” 　　这话颇有些嘲讽。 　　黎沂缓慢品尝着香槟，没有出声。 　　见他没说话，其他人胆子也大了起来，知道他并不在意这个妹妹，便一起参与讨论要黄金乡还是月亮，以及这个一等奖该不该她得。 　　“我想要月亮，六便士和黄金乡太庸俗了。”说话的是个女生，说完还看了黎沂一眼。 　　“我要黄金乡和美人乡。”说话的是个男生，众人哈哈大笑。 　　“其实我看了她的作文，我感觉有个二等奖的女生写的比她要好，立意也高，不明白为什么只获得了二等奖。” 　　“我也觉得她那个写的既要又要了，但可能评委老师喜欢吧，或者说也是这种价值观。” 　　“说不定她跟评委老师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呢。” 　　地下室拐角，暗斜的影子孤伶伶站在那儿。 　　宋禾柠沉默听完他们对她作文的评价，眼眶微微泛红，而她始终没有听见黎沂的声音。 　　替她说一句也好，宋禾柠两只手紧紧揉捏着衣角，努力不让自己的眼泪掉下来。 　　可等到最后，她都没等到他的回答。 　　宋禾柠难过垂下头，快速擦掉即将掉落的眼泪，转身离开地下室。 　　她跑回房间拿出获奖的作文，想把它放到自己看不见的地方，但她突然看到那张生长在激险瀑布中的香草照片。 　　父亲说，野蛮生长的地方出现激流种子，攀徒人便追随东升西落的太阳，去寻找生根发芽的生命。 　　很多事情都一样，无论如何，尊重自己的一生所求比较珍贵。 　　宋禾柠低下头，看向自己写在作文中的一句话：有些羞赧，我有点贪心，既要月亮也要黄金乡，我要在月亮中去寻找黄金乡。 　　在满地月白中捡起金子，将口袋塞得满满的。 　　宋禾柠眼眸清亮，她一点点将作文纸折好，重新夹在自己最爱的笔记本里。 　　楼下，喧嚣地下室。 　　黎沂将一杯香槟浇在出言不逊的男生身上。 　　“我这人贪心，既要黄金乡也要月亮，不过，我喜欢在黄金乡中找月亮。” 　　“你说，我和评委老师有什么勾当？” 　　7 第7章 　　◎“不保证好喝。”◎ 　　太阳将要落山时，地下室歇了动静。 　　宋禾柠打算下楼去寻觅些美食，正巧碰见忙碌的保姆阿姨，说给她做了肉酱千层面。 　　层层叠叠的面皮裹挟上浓郁肉酱与醇厚芝士，宋禾柠拿起金属叉往嘴里喂了一口，享受得舔了下嘴唇。 　　保姆阿姨说：“待会儿黎先生要回来，他们都走了。” 　　“哥哥也走了？” 　　“少爷应该走了吧。” 　　宋禾柠低低哦一声，又垂下头继续吃意面。 　　等她吃得差不多的时候，黎正明回来了，笔挺修身西装严谨得没有一丝褶皱，目不斜视往家用电梯走。 　　只是走到一半，他翩翩转过身，温和问候宋禾柠：“意面味道如何？” 　　宋禾柠放下金属叉，礼貌笑了笑：“很好吃。” 　　黎正明点点头，又继续问：“黎沂回来了吗？” 　　“哥哥一直没回来。”宋禾柠乖巧作答。 　　黎正明又点点头，转身和跟在身后的助理招手，助理快速几步走过去，恭敬弯腰将手上的巧克力套盒递到宋禾柠面前。 　　宋禾柠愣了下，看着面前的巧克力套盒和毕恭毕敬的助理。 　　黎正明发笑：“同龄孩子都爱吃这个，所以我托人去意大利买了一些。” 　　宋禾柠正要感谢，却听见黎叔叔话锋一转：“禾柠，你是妹妹，叔叔一直觉得你聪明乖巧，帮叔叔一个忙好吗？” 　　“……好啊。”很难拒绝长辈要求的宋禾柠迟疑点了点头。 　　于是黎叔叔凑近了些，放低声音和她做了个只有他们两个人知道的约定。 　　约定结束，黎正明站直身，温和笑道：“想不想去书房看看？” 　　知道书房平时无人能踏足，宋禾柠微怔了下。 　　黎正明解释：“你父亲告诉我你爱看书，所以叔叔允许你进去。” 　　他准备去酒房一趟，因为酒房的隔壁挨着书房，便邀请宋禾柠一起。 　　谈起父亲，宋禾柠的脸上多了一丝思念，她回过神，格外真诚地道了声谢谢，跟着黎正明上了三楼。 　　书房在三楼长廊尽头，黎正明帮她扭开书房门后，转身去了隔壁酒房。 　　宋禾柠缓慢推门走进书房，视线往里探——长排架上摆满了琳琅满目的书籍，一道三角形的落日余晖铺满脚下路，窗外的常春藤爬满了红砖朱墙。 　　只是，她还看到了临近书架边，没藏匿好的一角黑色卫衣边。 　　宋禾柠莫名紧张，她屏住呼吸，脚步不由自主放轻，像只警惕的猫一样缓慢靠近书架边。 　　当她只剩几步之遥时，心跳如擂鼓，眼睛紧紧盯着那一小片衣角，仿佛要将它看穿。 　　她慢慢伸出手，指尖还未触碰到书架，就被一只有力的手拉过去，紧接着嘴被捂住。 　　可还是不小心泻出了一点声音。 　　黎沂微微皱眉，看了眼书房门口，低声：“嘘。” 　　听到熟悉的嗓音，宋禾柠眼睛腾地一下亮了，她努力平复了下心跳，却又在他掌心的燥热下重新加了速。 　　原来他没走，她心情忍不住雀跃了几秒。 　　黎沂松开了她。 　　周身冷峻气息撤退，宋禾柠转过身，对上他那双淡漠的黑眸时，立马又想起地下室里发生的事，雀跃的心情顿时沉入谷底。 　　她往后退了一小步，和他拉开了一点距离，神色复杂地看着重新坐回三层木质短阶上的黎沂，他脚边摆了两瓶罗曼尼康帝，以及一瓶开了的黑皮诺。 　　大概猜出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宋禾柠嗫嚅了下唇，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门外传来了黎正明的声音： 　　“禾柠，刚刚发生了什么？” 　　宋禾柠一下慌了神，犹豫不决望着黎沂，她不知道黎叔叔会不会进来。 　　而在刚刚，她还和黎叔叔做了那个“约定”。 　　偏偏始作俑者却没半点心虚，不紧不慢拿起黑皮诺仰头往嘴里灌，喉结微微滚动，犀利眼神却是紧紧盯着慌乱的宋禾柠。 　　宋禾柠捏紧手心，不自在地咳了咳，朝门外喊道：“叔叔，没…没什么，被书架绊了一下。” 　　因为撒了慌，她的脸格外红，像一朵夏日粉荷，黎沂眺过来一眼，又不着痕迹挪开。 　　外头伫立的影子没动，片刻后，他长辈式的嘱咐了一句，便离开了。 　　等了几分钟后，宋禾柠悄悄趴到书房窗口，刚好瞥见黎叔叔走出别墅大门，没过一会儿，传来汽车引擎声，渐行渐远。 　　宋禾柠重新回到黎沂面前，靠在书架边盯着地板：“叔叔走了。” 　　黎沂一只手松搭在曲膝上，偏头看她，语气意味深长：“我以为你会把我当作投名状，交出去。” 　　宋禾柠脸色微变，她心虚低下头，假装扣了扣手指，像是自言自语：“不会的，我不会这么做的。” 　　少女低下了头，眼睫一眨一眨的，翕动着春意新绿的光，像一只蝴蝶。 　　黎沂眼底微澜，他懒懒放下酒瓶，状似不经意提起：“听说你作文得了一等奖？” 　　“是。”她蔫蔫的。 　　“那怎么不开心？” 　　宋禾柠抿紧了唇，没吭声，只是垂头抠了下手指。 　　黎沂目光落在她闷闷不乐的脸上，忽地侧头看向窗外，声音变缓和了：“别在意别人怎么说。” 　　宋禾柠愣了下，抬起了眼。 　　黎沂站起身，没再多言，经过她往门外走去，宋禾柠侧身看了眼他的背影，清瘦挺拔，那股少年独有的散漫与自信，轻轻拂过她心尖，心里那点别扭的情绪也在这个瞬间消失殆尽。 　　她轻扬了下嘴角，小跑着跟上他一起下楼梯，最后在岛台边停下。 　　“能喝酒吗？”黎沂走进岛台里面，简单问。 　　宋禾柠摇了摇头。 　　“果酒呢？” 　　“这个可以。” 　　黎沂看了她一眼，拿出一些制酒需要的工具摆在台面，又随意问：“喜欢喝什么味道的果酒？” 　　“喜欢甜味的，不喜欢酸的，涩的，很爱白桃味和荔枝味。”宋禾柠认真答。 　　“能喝冰吗？” 　　“能的。”宋禾柠微一歪头，半个身子趴在台面上，仰头望着黎沂，语气轻快，“哥哥要给我做饮品？” 　　黎沂撸起黑色卫衣袖子，露出紧实流畅的手臂线条，他舀了一勺冰块，转过身来，这才回答宋禾柠的问题：“不保证好喝。” 　　宋禾柠努了下鼻子：“肯定不会难喝的。” 　　黎沂轻笑了一声，淡淡的。 　　他没再说话，神情既专注又散漫地调制饮品，宋禾柠也安安静静坐在高脚椅上看他制作果酒的全过程。 　　趴趴摇着狗尾巴一颠一颠的跑了过来，很乖地蹲坐在地上，高高昂起头颅望向吧台。 　　窗户口映着大片落日余晖，烫金似的倾斜到岛台一角。 　　黎沂从那一角里拿出一根吸管，最后插在饮品上，两根手指点了点台面：“好了。” 　　宋禾柠惊喜拿过那杯饮品，它分层了，下面一层是粉色，上面一层是白色，格外的好看。 　　喝一口，味道也是清新的甜，不腻，像夏日裹在水蜜桃和荔枝的清爽水汽中，尾调带着点酒的醇香，但不至于醉人。 　　“好喝。”宋禾柠抬起了头。 　　黎沂唇角微勾：“取个名字？” 　　“上面像雪山，可不可以叫雪山粉荔？” 　　“你定。” 　　黎沂显得随便，他手指再度点了点台面，侧眸过来：“以后还想喝吗？” 　　“……想。”宋禾柠心脏莫名砰砰跳。 　　却听见他说：“那我们来做个交易。” 　　8 第8章 　　◎深邃眼眸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 　　第二天放学后。 　　教室里炸开了锅，喧闹声此起彼伏，宋禾柠在嘈杂中慢腾腾把作业塞进书包，犹豫盯向窗外。 　　同桌陈皎皎一口咬碎棒棒糖，拎起书包：“禾柠，我先走喽。” 　　“嗯，拜拜。” 　　宋禾柠显得有些心不在焉，手机叮咚一声，有消息进来，她划开，看了一眼，不由捏紧了手心。 　　黎沂：[校后门。] 　　没过一会儿教室里的人都走光了，只剩下宋禾柠孤零零一个，她盯着消息死死咬了下唇，最终还是选择从座位上起身离开。 　　走到校后门，宋禾柠又慢下了脚步。 　　深春气温变暖，校后门的路长出了小雏菊，黎沂一早就等在那儿，宋禾柠看见，脚步停滞片刻，最后还是主动走过去喊了声哥哥。 　　周围许多人的目光都看过来，大多数看向宋禾柠，带着敌意，好奇这个能跟在黎沂身边的女孩是谁。 　　直到人群中有人说了句应该是他妹妹吧，众人才恍然大悟，看她的眼神便变了，像在看一只招财猫，露出讨好的笑。 　　宋禾柠只好把头压低，不去接收任何人的视线。 　　黎沂单手把她外套帽子扣上，冷淡眉眼扫了一眼众人，率先往前走：“走右边。” 　　右边是一条很窄的小路，一般放学的学生轻易不会走这条路的，因为混混和黄毛坏学生经常光顾这条路。 　　而宋禾柠猜测黎沂走这条路的原因，极有可能是不想被当成动物园的猴子，被一大群女生围观。 　　黎沂径直往右边走，宋禾柠慢腾腾跟上，手机再次叮咚一声，又有人给她发消息了。 　　黎叔叔：[黎沂今晚去哪了？] 　　宋禾柠颤着手关掉音量，鼻间隐隐冒出一层细汗，她抬手随意擦了擦，陡然间发现黎沂正盯着她。 　　她浑身一颤。 　　“跟上。” 　　所幸他并没有多问，宋禾柠紧张地微吞了下喉咙，默默跟在他身后。 　　黎沂带她去了一家咖啡厅。 　　在三楼，不过两人没进去，就坐在室外露台边，靠着栏杆。 　　黎沂戴上了一副墨镜和鸭舌帽，将五官面容遮得差不多，臂弯靠近宋禾柠身后，倾身过来。 　　呼吸声渐近，宋禾柠呼吸一窒，只觉得这距离太近了。 　　却听见他手指向咖啡厅里的一位女人，语气散漫：“看见那个女人了吗？你走过去跟她聊天，就按照我之前教你的做。” 　　宋禾柠寻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是个成年女性，皮肤细白，穿着乌玫色长裙，小腹那块儿微微隆起。 　　——她怀孕了。 　　想起昨天黎沂交代给她的话，宋禾柠两手绞了绞，有些迟疑，可她不想让他失望，只好低嗯一声转身往咖啡厅走，手里还拿着一份牛皮纸封装的东西。 　　进到里面，宋禾柠有些紧张，咖啡厅里正放着优雅古典的音乐，鼓点很像她的心跳，她微微抿嘴，缓慢朝穿着乌玫色长裙的女人走去。 　　“姐姐。” 　　“嗯？”女人抬头，习惯性露出一个温柔的笑。 　　“这个东西给你。”宋禾柠心虚的不敢看她。 　　女人始终保持着微笑，迟疑了一会儿还是伸手接过。 　　宋禾柠随即又捏紧了手，努力想把黎沂交代的那句“你不配做母亲”说出口，可她嗓子像被卡住了，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最后，她还是低下头，换了词：“希望母子平安。” 　　女人笑容染上几分有趣：“谢谢。” 　　宋禾柠舒了口气，见该做的已经做完了，正准备往回走，却被一只手猛地搭住肩膀，掉转方向往另一边去。 　　她匆忙中抬头，发现是黎沂，怔了怔，只觉肩膀温度正在逐渐升温。 　　黎沂没看她，低声：“别回头。” 　　宋禾柠真就僵着脖子一动也不敢动。 　　直到两人走出咖啡厅，黎沂带她绕到隐蔽拐角处放开她，宋禾柠这才得以放松脖颈。 　　可她抬眼，发现黎沂目光却死死盯着咖啡厅里面。 　　那是一种很复杂的眼神，宋禾柠默默循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竟然看见了黎叔叔。 　　黎叔叔似乎和那个女人颇有渊源，两人有说有笑，片刻后，她看见黎叔叔弯下腰来抚了抚女人的肚子，又低头在女人唇边亲吻了一口。 　　宋禾柠瞪大了眼睛，脸上满是错愕和震惊，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一切。 　　与此同时，她终于明白黎沂为什么要带她来这里。 　　她回头不忍地看着他。 　　黎沂已经转身往外走，步伐凛冽，宋禾柠自觉跟上，被他低声叫住：“别跟过来。” 　　宋禾柠只好停住脚步，望着黎沂离开的背影。 　　少年背影孤高挺拔，如一座遮阳的山，背面充满了黯淡、失落，藏着孤独。 　　* 　　在这之后，黎沂又是好几天没回家。 　　宋禾柠一个人待在别墅挺无聊的，时常就找保姆阿姨说话，一来二去，她和保姆阿姨反而关系最好。 　　到了夜里，也不会觉得害怕，因为有猫猫狗狗陪着。 　　可某天夜里，她隐约听到了鞭子抽打声，再仔细听，是皮带。 　　抽打声断断续续……宋禾柠打开面前的台灯，摸了摸凑过来的猫猫，轻着脚步一点点扭开门把手，将门露出个缝隙来，脑袋探出去。 　　声音变清晰了—— 　　“滚！”是黎叔叔的声音。 　　宋禾柠眉头一皱，隐隐有些担忧，她害怕楼上被打的人是黎沂，毕竟上次的事还历历在目。 　　目光突然就变得有些着急了，她望着三楼亮灯一角，想去一探究竟。 　　楼下的保姆阿姨从一楼急匆匆跑了上来，走她面前打了个手势，意思是让她别去管。 　　宋禾柠面露不解，凑近问：“为什么？哥哥又被打了吗？” 　　保姆阿姨无奈地叹了口气，什么都不肯说。 　　宋禾柠却不想放弃，她绕过保姆阿姨急切地往三楼跑，好不容易跑到门前，却被一阵门风震得往后退了几步。 　　紧接着，黎沂被硬生生踹了出来。 　　他整个身体以一种极不舒服的姿势弓在地面，脸上没一块儿好的，全是红紫的淤肿，可他咬紧牙关，一只手捂住腹部，另一只手撑在地面缓缓起身，重新挺起笔直的背。 　　宋禾柠愣怔了好一会儿，想要上去扶他，却被他冷冷的眼神吓到不敢上前。 　　黎沂扭过面孔，盯着那扇重新紧闭的门，说出的话比眼神还要毒：“流得好，你黎正明就该断子绝孙。” 　　说完，他攥着拳头转身离去，拉长的背影显得决绝。 　　又过一会儿，楼下别墅大门“哐”的一声响了，他走了，宋禾柠还呆愣在原地，有些不敢置信刚才听到的内容。 　　是几天前见过的那位女人……流产了吗？ 　　她转身呆愣往回走，心情倏地变得有些沉重，可她更担心的是黎沂，他一身伤，不知道会去哪里。 　　几天后，从外旅游的施阿姨终于回来了，她听说了这件事后，一改以往淡然的态度，跑去和黎正明大闹了一场，字字珠玑。 　　“你还记得你以前怎么保证我的吗？你说你只爱我一个人，其他家小姐都是粉墨花瓶！” 　　“可你背信弃义！浪子花蝶！这些我都忍了，但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闹到阿沂身上？你怎么能这样对他？” 　　…… 　　宋禾柠没听到太多，话语断断续续的像阵一飘就散的风，抓不到重点，她将自己抱着，脑袋搭在膝盖上，眼睛轻轻眨了眨，有些想爸妈了。 　　施阿姨和黎叔叔吵完后，黎叔叔当天晚上就走了，施阿姨说，他是要去陪他那个刚流完产的小情人。 　　说这话时，施阿姨是当着宋禾柠的面说的，她肩膀懒散挂着披肩，把玩着手里的打火机：“阿沂像我，自由的像一阵风，他最不屑那个男人的行为。” 　　那个男人指的是黎正明，宋禾柠望着施阿姨，觉得这样的她很鲜活，很明艳，可该看的人看不见。 　　于是她小心翼翼问：“如果没有了感情，为什么不离婚？” 　　施阿姨吐出一层烟圈，盯着宋禾柠忽地笑了，笑得明媚，顾左右而言他：“禾柠，你喜欢什么样的男孩？” 　　宋禾柠被问得红了脸，脑海里却不经意浮现出黎沂的模样，于是耳朵也跟着红透了。 　　“我没有。” 　　施阿姨乐呵的笑，夹烟的玉手半撑着脑袋摇晃：“我和他在阿沂很小的时候就给阿沂买了一栋别墅，在碧江雅庭，17号，他的生日数字，你有时间的话就替我去看看他，他一定在那里。” 　　“您不自己去看看吗？” 　　“不了，他不会想看见我。” 　　…… 　　对话结束的当天下午，宋禾柠提着一大袋生活物品，边看地图导航边走到碧江雅庭17号别墅前。 　　敲门前，她紧张地呼出一口气，理了理凌乱头发，这才郑重抬起手扣了下门铃，然后安静等待着。 　　片刻后，门从内缓缓打开了。 　　黎沂抬起眼，深邃眼眸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 　　【作者有话说】 　　为了赶明天上榜的字数，所以今天下午5点还有一更噢～ 　　9 第9章 　　◎她听见黎沂又轻又低的一声“谢谢”◎ 　　“我可以进去吗？” 　　宋禾柠提着超重塑料袋，歪了歪头，嘴角扬起一个灿烂笑容，弯唇望着黎沂。 　　他今天穿了一件白色卫衣，下搭宽松牛仔裤，黑色头发略显蓬松，几缕碎发随意搭在光洁额头上，很有少年感，只是表情不怎么好，好像生病了。 　　下一秒，他低低咳嗽了两声，印证了她的猜想。 　　宋禾柠不由微微张了张嘴，看来真生病了。 　　黎沂冷倦的视线落在她微变的表情上，又下移落在她提着的生活用品，眉眼微微动了动，不着痕迹地接过来。 　　却又被她一手迅速抢了回去。 　　黎沂：“……” 　　他还保持着弯腰的动作。 　　宋禾柠则死死抱着生活物品和买的菜，生怕被抢走似的看着他：“我自己可以的，我力气大。” 　　她可不想麻烦他这个病人。 　　黎沂微滞，定定看了她一眼，收了手，假装什么都没发生似的转身往里走：“嗯，进来吧。” 　　“好嘞。”宋禾柠提着塑料袋吭哧进门，还不忘关好门。 　　等她进来后，才发现客厅正中央还大喇喇坐着两个人，其中一个她认识，叫宋铮昂，另外一个她在学校通报栏上看到过他的名字，叫叶伯漾，因为带了手机作弊，结果数学考试还是考了个零蛋的倒霉蛋。 　　她站在黎沂身后，略带好奇望着他们。 　　宋睁昂看见她，呦呵一声：“妹妹来看咱们沂哥了？” 　　叶伯漾也笑，指着手里新鲜的苹果，漂亮眼睛亮闪闪问她：“嗨，苹果你要不要？” 　　“……”宋禾柠摆了摆头。 　　“行了。”黎沂轻笑一声出声制止，“客人来了，收拾一下，我先上楼睡会儿。” 　　“行嘞！”两人答，开始收拾茶几桌面制造出来的垃圾。 　　宋禾柠却愣了愣，望着黎沂上二楼的身影垂下眼，心微微发涩，像酸化的苹果，她没有想到在他看来，自己还只是个客人、外人，这真是个糟糕的认知。 　　“妹妹叫什么名字？”叶伯漾凑了过来，先开始自我介绍，“我叫叶伯漾，伯邑考的伯，荡漾的漾，你可以叫我伯漾，也可以叫我漾漾！” 　　来人很是阳光热情，宋禾柠也藏起失落，换上笑脸：“我叫宋禾柠，禾苗的禾，木字旁的柠，你可以叫我禾柠！” 　　她又特意想了想，继续问：“那你更喜欢我叫你哪个名字？” 　　叶伯漾只觉这姑娘真乖，又格外朴实，就连叫他的名字也要征求他的意见，透出一种罕见的纯净，就更喜欢了：“漾漾，我更喜欢别人叫我漾漾，因为可爱！” 　　“漾漾！” 　　宋禾柠眨巴眼，清脆喊了声，她想黎沂能带回这里的两个兄弟，一定是最好的朋友，她也想跟他们做朋友。 　　“昂！”叶伯漾高兴回应。 　　宋铮昂走过来接过宋禾柠手里的东西，轻打叶伯漾：“连东西都不知道提。” 　　“人家见到禾柠太高兴了嘛。”叶伯漾不满反驳。 　　宋禾柠脸上堆笑，转身看向宋铮昂，礼貌叫了一声：“哥哥好。” 　　之前的相处，他其实让她感觉到了些许不舒服，但今天看来还行，那她也不想让关系僵在原地。 　　宋铮昂挑眉，点了点头问：“怎么带这么多东西过来？” 　　“不多不多。” 　　宋禾柠笑着摆摆手，也总算想起正事，她快速解下书包，将里面温热的保温汤盒小心翼翼提出来，看向一脸诧异的两人：“给哥哥带的煲汤，我给他送上去，他在哪个房间？” 　　两人一同指向一个地方。 　　“谢谢。”宋禾柠提着饭盒就往二楼跑，留下吃惊目送的二人。 　　黎沂的房间在二楼左边第一个房间，宋禾柠站在门前，心慌地舔了下嘴唇，抬手敲了三下他的房门。 　　“谁？”里面传出闷闷的嗓音。 　　“是我。”宋禾柠抱紧怀里的汤盒。 　　那边停顿了稍久：“进来吧。” 　　得到回应，宋禾柠静悄悄打开门，发现卧室内很暗，但靠在床头的黎沂打开了灯，他抬眼望向她，非常细微地蹙了下眉。 　　宋禾柠递过去汤盒，主动表明：“我来送煲汤的。” 　　“你怎么知道这里？” 　　宋禾柠把汤盒放到桌台，语气支支吾吾的：“我……那个……” 　　她准备撒谎时眼睛总是异常闪烁，时不时的看向别处，明显的心虚，黎沂不动声色凝视她，说出那个人的身份：“我母亲告诉你的？” 　　听到这话，宋禾柠差点打翻手中的汤盒，确实是施阿姨让她来看黎沂，却又不让她告诉他，她确实比较难办。 　　黎沂嗤笑一声，眼睛侧过去，声线也变冷了：“她怎么不来？” 　　“……阿姨也病了。”宋禾柠眼睛又跳了一下。 　　黎沂静静看着她，没说话。 　　室内气压莫名降低，宋禾柠摸了摸胳膊，僵硬转换话题：“那个，你伤口还疼吗？” 　　“死不了。”他淡淡吐字。 　　宋禾柠默了默，知道他现在在生施阿姨的气，沉默把汤递过去，又找了个生硬的借口：“这是施阿姨做的，她让我带过来给你的。” 　　黎沂冷漠眼眸微松。 　　宋禾柠见有救，用勺舀了一口汤递过去。 　　黎沂却没接，半晌，深深看她一眼，似是调侃：“我是没手嘛。” 　　“……”宋禾柠抿嘴，默默把汤勺递过去，耳朵悄悄红了。 　　黎沂接过汤勺低头喝了一口，一口后他从碗中抬眼，变了表情：“里面加了番茄？” 　　“嗯。”宋禾柠不认为这会有什么问题，总不可能有人番茄过敏吧，只是下一秒，她听见黎沂说： 　　“宋禾柠，我番茄过敏！” 　　宋禾柠：“……” 　　她连忙站起身，从他手中夺过汤盒放在桌台，比他还要急：“怎么办怎么办？” 　　“只喝了一口，没事。” 　　黎沂嗓音低沉，他似乎有些累了，沉默躺进被窝中，留出薄挺硬实的背部背对她：“出去吧，把门带上。” 　　他又赶她走了，宋禾柠无奈地垂下头，咬了咬唇，抱起只喝了一口的汤往外走，但快要走到门外时，她听见黎沂又轻又低的一声—— 　　“谢谢。” 　　宋禾柠的嘴角一点点弯起，她静悄悄关上门，随意提溜着汤盒，心里碎碎念的却是下次再也不做带番茄的汤了，也不做带番茄的菜了。 　　楼下，厨房内。 　　宋铮昂和叶伯漾正在研究宋禾柠买回来的活鱼怎么切比较好。 　　“你来，你不是什么都不怕嘛。”叶伯漾害怕地看着那条活蹦乱跳的大鱼，躲得老远。 　　宋铮昂干咳一声，顾左右而言他：“我们先来煎下这个牛排吧，这个你总会吧？” 　　“那鱼怎么办？” 　　“不知道，先放着吧。” 　　“好办法！” 　　…… 　　听完全部对话的宋禾柠双手交叉走进厨房内，弱弱提问：“你们……以前做过饭吗？” 　　她绝对没有嫌弃的意思，她只是有点看不下去而已。 　　“没有啊。”叶伯漾回答得很干脆。 　　宋铮昂双手环胸：“家里有保姆，不需要自己动手。” 　　嗯，两位大少爷。 　　宋禾柠抿唇，双手交叉得更紧，她寻找着合适的措辞，跟眼前二位商量：“那要不，我来做？” 　　“那禾柠能杀鱼吗？”叶伯漾好奇宝宝式提问，连害怕都减轻了几分。 　　“能的。”宋禾柠淡定点头。 　　于是，叶伯漾和宋铮昂眼睁睁看着宋禾柠不知道从哪拿来一个钢针，一手抓住生猛的鱼，将钢针对着鱼头某个位置垂直生猛的捅下去，然后，鱼就不动了。 　　看着鱼的死样，宋铮昂和叶伯漾两脸面目狰狞，不过叶伯漾还是崇拜偏多，他震惊道：“禾柠你太棒了……怎么做到一捅就死翘翘的？” 　　宋禾柠有些害羞，微微偏头，两手轻轻捂住了嘴：“跟家里人学的，往鱼的枕骨大孔扎一针就可以了，这个位置鱼会死得很快，而且没有痛感。” 　　叶伯漾学生一样提问：“什么动物都可以用这个方法吗？” 　　宋禾柠点头：“它有脊柱就行，噢，人也可以。” 　　叶伯漾：“……” 　　宋铮昂：“……” 　　身后传来咳嗽声，打断了这份诡异的安静，三人同时往厨房门口望去，黎沂站在那儿，淡淡看着他们。 　　“沂哥怎么下来了？” 　　“被你们吵得睡不着。”黎沂边往里走边回叶伯漾的话。 　　宋铮昂微微挑眉，他记得黎沂的房间很隔音啊。 　　从黎沂进来后，宋禾柠视线就紧紧跟随他，见他目光放在鱼身上，她很自然地询问：“喝鱼汤吗？” 　　“可以，我来做。”黎沂看了她一眼。 　　宋禾柠突然意识到他理解错了她的意思，但如果*是别的意思的话……她低头微微鼓起两边面颊，没藏住笑意。 　　旁边叶伯漾欢快嘀咕：“好耶，我也想喝鱼汤！” 　　宋铮昂一个红辣椒扔他身上：“喝什么汤，洗辣椒！” 　　叶伯漾反扔回来：“你个死辣椒！” 　　看到这一幕，宋禾柠噗嗤一声笑了，她抬头，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黎沂身侧，距离咫尺近，抬眼就能撞进他深邃的眼眸中。 　　黎沂眼眸很好看，不笑的时候很冷，眼尾厌厌的。笑起来的时候缱绻随性，眼尾拉长，眼角那颗痣都变得生动。 　　再加上微微滚动的喉结，单手插兜的姿势，好像北城国际高中的女生都喜欢他，也不意外。 　　宋禾柠凛凛望着，也跟着弯起眼角。 　　直到黎沂看过来，他浅浅收敛了笑容，但还留了几分，落在案板上：“我们来做，你出去玩。” 　　宋铮昂和叶伯漾这两个厨艺白痴也附和，叶伯漾一手握着菜刀对她说：“妹妹出去玩，客厅有电视，想看什么就看什么！要是无聊就去睡觉，楼上客房多，等做好了喊你下来吃！” 　　宋禾柠挺想留下来的，但看他们如此和谐还跃跃欲试的模样，认识到这里确实不需要她，便听话走了。 　　她乖乖坐到客厅沙发，脑袋搭在抱枕上看恩怨绵长的狗血剧，里面娇柔女主正指着高大男主的胸膛，撕心裂肺地控诉：“你为什么宁愿相信她都不肯相信我！” 　　“我才不信你呢宋铮昂！”右耳传来叶伯漾远在厨房的尖叫。 　　剧里男主忍怒道：“够了。” 　　“不够！这点肉怎么够吃！”右耳再次传来叶伯漾的声音。 　　“……” 　　宋禾柠轻轻揉了揉右耳。 　　她两只乌黑的眼珠子滴溜溜转到厨房门口，听见里面不断传来噼里啪啦的声响，有点担心。 　　但转念一想，不能要求太高，有吃的就行。 　　于是一个小时后，饭菜新鲜出炉，四个菜，喂四个人。 　　宋铮昂和叶伯漾一早落座。 　　黎沂端着一杯水姗姗来迟，往仅剩的位置坐下，手臂慵懒搭在椅背，袖肘还撑着没拉下来，臂间青筋凸显，结实劲道。 　　坐旁边的宋禾柠瞥见，一时多看了几眼，直到叶伯漾的声音把她拉回来：“禾柠尝尝这道辣椒炒肉，我做的！” 　　“噢，好。”宋禾柠回过神，拿起筷子尝了一口。 　　这一口回味时间颇长，眉毛忍不住拧住，又控制着松开了。 　　“挺好吃的，已经很棒了。”宋禾柠鼓励式教育，默默摸起了旁边的水杯。 　　有点咸…… 　　黎沂目光斜过去，瞧见她假装不经意摸水杯的动作，低笑了一声。 　　“那这个呢？我做的麻辣虾。”宋铮昂也来了攀比心。 　　宋禾柠便夹起一只虾一口咬下去，抬头细嚼慢咽，只是没嚼一会儿，她盯着手中的残虾愣住了。 　　没去虾线呢…… 　　但她放下筷子，竖起大拇指：“好吃，味道很足。” 　　黎沂低头喝水，片刻后，忍不住偏头又笑了声。 　　“那这盘鱼呢？沂哥做的。”叶伯漾将鱼推近几分。 　　宋禾柠先是看了黎沂一眼，才抬手舀鱼汤，她低头微抿一口，眼睛不禁亮了亮。 　　味道很鲜美，鲜香浓郁。 　　“非常好！”她大声夸赞，完全不同于刚才的情绪。 　　黎沂动作一顿，随即唇角往上微勾。 　　最后一道是煎牛排，也是黎沂做的，味道极好。宋铮昂和叶伯漾自然知道黎沂厨艺好，但在吃了自己的杰作后，欲泣泪，实在难吃，太难吃了。 　　以致于两人吃完，都不约而同拍了拍宋禾柠的肩膀：“吃我的菜，辛苦了。” 　　宋禾柠笑了笑，耸了下肩，觉得朋友的心意比菜本身更重要。 　　窗外，天色已经暗淡了下来，到了该回的点。 　　宋铮昂和叶伯漾在帮着清洗完厨具后，离开了别墅。 　　“别送啦！”临走前，叶伯漾转身，两人左勾肩右搭背，说不要送。 　　宋禾柠便站在别墅不远处，挥手目送他们远去。 　　等人彻底消失在视线中，她回头，一阵风吹过，看见黎沂站在风中，衣摆随风肆意而动，他正看着她。 　　“你怎么不走？” 　　夜色朦胧，泼墨的暗蓝像海降在了广阔夜空，泛着柔和的浪漫微光，宋禾柠马尾被夜风吹起，她对上黎沂看过来的视线，眸光不禁闪了闪。 　　黎沂自台阶慢慢走下来，俯下身，两手撑在膝盖，撩起眼皮看她：“还是说，她派你来监视我？” 　　【作者有话说】 　　二更～ 　　10 第10章 　　◎“以后手别伸那么长。”◎ 　　黎沂目光极具侵略性的靠近，暗夜模糊，仍被风勾勒出少年凌厉面孔。 　　宋禾柠紧张捏紧身前两手，微微回避掉黎沂的视线，眼神侧向角落轻缓摇曳的灌木丛叶，滚了滚喉咙。 　　他知道她和黎叔叔的约定了？ 　　宋禾柠心脏快要跳到嗓子眼，正犹豫不知道该怎么办时，却听见他说—— 　　“算了，母亲也不会找你。” 　　他站直身，绕过她往前走，嗓音倦倦落下：“这里打不到车，我送你去前面公交站牌。” 　　宋禾柠愣在原地，好半晌才回过神来他还不知道这件事。 　　一颗心重新放回肚子，宋禾柠偷偷看了眼黎沂的背影，紧巴巴跟上，不自然地咳了两声。 　　到公交站牌时，天又黑了一个度，一只低飞的燕子掠过暗空。 　　黎沂坐在长椅，长腿随意支着，宋禾柠则站在公交路线图旁边，马尾扎得牢靠，时不时偏头看黎沂两眼。 　　她两手捏紧书包背带，嘴角往内收，还是有些不安。 　　一辆又一辆汽车从两人面前疾驰而过。 　　公交车始终没来。 　　宋禾柠有些站累了，慢腾腾挪过去在黎沂身边坐下，身板挺得笔直。 　　黎沂并没有看她，头低着，点着手机。 　　远方传来了滚滚雷声，由远及近，宋禾柠抬起头，隐隐看到翻滚的云。 　　顷刻不到，阵雨便落了下来，如瀑，瞬间模糊整个世界。 　　宋禾柠抬头看着倾盆大雨，知道自己可能回不去了，雨下得大，滚动公交显示屏已经没有了她要回的那班车，车也难打，他们只能干等着。 　　也不知道等了多久，雨终于有变小之势，但仍淅淅沥沥往下落，宋禾柠打了个哈欠，挺直的背一点点塌下去，这时旁边人起身了。 　　他解开外套罩在她头上，嗓音低沉落下。 　　“跟我回别墅。” 　　耳边是淅沥的雨声，宋禾柠因黎沂的话，心微微蜷着。 　　“好。”回应时，她指尖往手心用力一按，脸红得厉害。 　　黎沂微一点头，反应平淡，他走进绵绵雨幕中：“雨还会下大，这里离别墅五百米不到，我们跑回去。” 　　“嗯，好。”宋禾柠套紧外套，跟在他身后。 　　细雨也急，黎沂在雨中奔跑得很快，他像是不怕雨湿，也不怕风淋，她不由被带动，脚步也变得轻快。 　　距离不远，两人很快跑到别墅廊檐下，雨果真又变大了，噼里啪啦往下落。 　　宋禾柠拿下罩在头上的外套，触感湿润，泛着冷，她心里划过一丝涟漪，声音低低的：“把你外□□湿了。” 　　没人应。 　　宋禾柠难过抬头，刚好对上黎沂那双黑白分明的眸，他转身往别墅内走，语气无足轻重：“一个外套而已，不必心疼。” 　　“……”宋禾柠默默抱着外套跟进屋。 　　客厅内还在播放八点档狗血剧，黎沂转身往楼上走，声音落在后面。 　　“洗浴室在二楼尽头，里面有干净的睡袍，客房有四间，二楼三楼都有，你看中哪个就挑哪个。” 　　话说完，人也走进卧室，门啪嗒一声关上，借外套的温暖短得像是错觉。 　　宋禾柠低下头攥紧了手里的外套，她抿了抿嘴又重新露出一个笑来，走到洗浴室，把外套洗了挂阳台。 　　夜晚，雨还在下。 　　凌晨时分，黎沂从房间出来，看到了挂在阳台的，他的外套。 　　* 　　四月末尾，篮球联赛将要举行。 　　陈皎皎撕开一根棒棒糖塞嘴里：“这次比赛最有看点的是咱们学校的黎沂，和外国语学校那位叫顾行野的男生，视觉盛宴，实力盛宴，尖叫盛宴。” 　　她用了三个盛宴来形容这两人时，同座的宋禾柠并没有听进去，而是一只手撑着脸蛋，回忆今早从黎沂别墅出来前的准备工作。特意给他准备了早餐，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吃。 　　宋禾柠另一只手也撑上脸蛋，盯着窗外那棵翠绿的香樟树发呆，直到陈皎皎戳了她一下。 　　“宋禾柠我已经戳你三下了！”陈皎皎控诉，“你要是再不理我，我就手动把你的脸掰过来！” 　　看到陈皎皎生气的脸，宋禾柠深感抱歉，双手开始合十求饶。 　　陈皎皎也不是真计较的人，兴致勃勃继续：“篮球比赛在下午，我们班刚好被挑中看比赛，到时候我们俩坐一起。” 　　“对了，你喜欢谁？”她打开抽屉，“喜欢哪个就拿哪个的手牌。” 　　宋禾柠惊呆了。 　　因为陈皎皎的抽屉被堆满了黄红色的手牌，写了不同名字，她一眼便看到了黎沂的名字。 　　“这是……”宋禾柠不禁抬头问。 　　“挣钱门道。”陈皎皎虚摸了下她新画的眼线，“我找商家制作的，转手卖给她们，一个收十五，你不收钱，宝贝免费。” 　　陈皎皎家并不缺钱，她脚底那双鞋两千多，但她很喜欢在学校做些小生意，算是继承了她父亲的商业头脑。 　　了解完，宋禾柠默默从她抽屉拿出个手牌，上面写着“黎沂”的名字。 　　陈皎皎投去笑眯眯的眼神。 　　宋禾柠眼珠子心虚地转向一边，好奇询问：“你挑的哪个？” 　　“顾行野，他家住我隔壁，总得支持下嘛，咱们下午见到他，我给你介绍介绍，他这人请客很大方！” 　　陈皎皎说大方，宋禾柠没什么实感。 　　但等她手里提着三大袋鼓囊囊的零食，还有一杯奶茶时，默默吞下呼之欲出的感叹。 　　比赛还没开始，操场跑道人来人往，比赛列队陆陆续续进场，顾行野穿着一身黑色运动服，好心问她重不重。 　　他一米八五的身高，气质出众，和陈皎皎说话没个正形，对宋禾柠却有种大哥哥般的亲近。 　　另一边，宋铮昂远远看见这一幕，手指了指，问黎沂：“那不是你死对头吗？” 　　“咦，你妹妹也在那里，貌似还跟他认识。”宋铮昂发出了一声感叹。 　　黎沂闻声偏头看过去，视线内，顾行野刚巧不巧在摸宋禾柠的头，他眼一眯，眼神变得不善。 　　宋铮昂道：“不过去看看？” 　　黎沂转身往外走：“比赛要开始了。” 　　* 　　对于这场篮球联赛，定的是友谊赛的名头，但宋禾柠知道，哪个学校都不想输得不太光彩。 　　“都把作业拿出来做，到咱们学校再抬头！”班主任踩着她那双高跟鞋来回走动，像个女战神。 　　陈皎皎偷偷跟她蛐蛐：“禾柠你看哪个班跟咱们一样低头写卷子的，我真是一点都写不进去。” 　　“加一。” 　　宋禾柠没想到班主任会临时整这一出，她努力往上抬眼，终于看到黎沂的身影，阳光洒肩头，球场上少年黑发飞扬。 　　“都给我把头低下！” 　　班主任凌厉的一声，宋禾柠和陈皎皎两颗逐渐高抬的头颅又迅速低下去。 　　两人齐齐叹了口气。 　　陈皎皎小声说黎沂比赛在后头，宋禾柠便收了心，不再关注篮球场上的动静，专心致志写卷子。 　　等她把试卷写了一大半时，陈皎皎戳她了：“想不想下去看比赛？” 　　“想。” 　　陈皎皎附在她耳边，说了个办法。 　　几分钟后。 　　陈皎皎扶着宋禾柠走到班主任面前，她推了推黑框时尚眼镜，脸不红心不跳说：“老师，禾柠肚子疼，她得去医院看看。” 　　班主任凌厉的眼神瞬间看过来，宋禾柠立马佯装痛苦。 　　“去吧。” 　　班主任松了口，在她看来，宋禾柠是个乖孩子。 　　宋禾柠没想到会这么成功，她懵怔的被陈皎皎扶走。 　　两人绕到球场台阶下方，刚好碰上黎沂和顾行野队伍比赛。 　　两方人马看起来都很会打，投篮时，个个力道十足。 　　宋禾柠视线紧追黎沂。 　　他从阳光下走过，拍了拍队友的肩，动作松懈随意，可下一秒，就加快了速度，直接夺过顾行野队伍中的球，转身，百米冲刺，投篮，成功入筐。 　　简直一气呵成。 　　赛场爆发超燃尖叫。 　　顾行野被这一操作整笑了，经过他：“有点东西。” 　　黎沂没有理会他，继续下一轮的讨伐。 　　宋禾柠发现黎沂的打法很要命，肆意挥洒力气，后期也不会疲软，一次更比一次强劲，重复的冲刺、投篮，冲刺、投篮，身影快如一阵风，认真起来有一股专注的气，让在场无数女生为他着迷。 　　尖叫声仍旧持续不断，宋禾柠的心却紧紧悬着，因为顾行野队伍也不是吃素的。 　　两方战况逐渐焦灼，宋禾柠来回看，陈皎皎也几乎要喊破喉咙：“顾行野你行不行啊！改名叫顾不行吧！算了，你还是最棒的！” 　　比赛快要接近尾声，也更趋近白热化，观众对于两方的呼声越来越高，比分却迟迟不相上下。 　　直到最后一刻，黎沂一球定输赢。 　　众人紧盯着那颗球抛过去一条完整的抛物线，心都跟着捏紧，它似乎偏了点，但……成功入筐！ 　　“耶！” 　　“赢了！我们学校赢了！” 　　“啊啊啊啊啊啊大爱黎沂！大爱咱们学校篮球队！” 　　观众席再次爆发出尖叫声。 　　宋禾柠和陈皎皎也开心得跳起来鼓掌，只是鼓掌到一半，她像是想到什么，看向陈皎皎。 　　陈皎皎公正无私：“谁赢我都开心。” 　　宋禾柠忍不住笑了，眉眼弯起来，笑得甜甜的，等视线再次投向篮球场，却发现黎沂正在看她。 　　她不禁目光一缩。 　　黎沂淡淡收回视线，看向面前人。 　　顾行野挺不服气：“明年我一定赢你。” 　　黎沂没理会顾行野的宣言，他眉眼淡淡拢着，将手里的篮球拍在地上，警告。 　　“以后手别伸那么长。” 　　11 第11章 　　◎“她跟我走。”◎ 　　篮球比赛结束，刚巧到放学时间。 　　人群蜂拥散场，但也有不少人挤到黎沂和顾行野面前，举着从陈皎皎那里买来的手牌，想要两位给签个名。 　　黎沂是一个也没给签。 　　顾行野是个个都给签。 　　宋禾柠和陈皎皎因为班主任清点人数，匆匆回了班级，宋禾柠把手牌放回兜里摸了摸，心下莫名怦动。 　　清点结束，陈皎皎准备先回教室，宋禾柠还停留在篮球场，她等班级人走得差不多，才转身往黎沂的方向走。 　　只是走到一半，她又停住。 　　黎沂对面站着几个女生，其中一个她认识，叫洛美华，艺术班最漂亮的女生，被学校老师称为最有跳舞天赋的学生。 　　宋禾柠看见洛美华把手牌掏了出来，笑着让黎沂给她签个名，黎沂一开始没接，后来接过笔，在上面签下了名字。 　　这是那么多女生中，他唯一肯签的一个女生。 　　宋禾柠微微低下头，不敢再上前，她脚步后退，不巧撞上一个人。 　　“谁啊！敢撞老子！” 　　暴躁粗俗的声音响在耳后，宋禾柠回头看，声音的主人身形彪悍，一身潮牌，她连忙道歉：“对不起。” 　　“对不起有什么用！你踩到我妈新给我买的鞋了，这一双一千多呢，你赔得起吗！” 　　“你知道这么贵的鞋被你这种人踩一脚，它受到了多大的侮辱吗！别以为说句对不起就能了事，你今天别想这么轻松就走！” 　　彪悍男生盯着宋禾柠一脸乖巧的模样，干脆地将所有在别人那里受的怒气都发泄在她身上。 　　“我……”宋禾柠想要反驳，还没说两个字，话语权又被他抢了去。 　　“我什么我……我告诉你，要么给老子踩一脚，要么赔钱！”彪悍男生指着她的鼻子怒道。 　　两人闹出的动静很大，惹来周边人围观，但都是看热闹，没有一个人上前帮忙阻止。 　　彪悍男生仍在喋喋不休，指着宋禾柠鼻子骂她，手指快要戳到她脸上，口水四溅。 　　宋禾柠捏紧了手，怒气值直线上涨，却完全没有开口的机会。 　　这时一只手飞速拉过她，拉到他身边。 　　是黎沂，他不知什么时候从围观人群中走了进来，握住了她的手腕。 　　宋禾柠看到他的那一瞬间，心狠狠跳了一下，眼眶微微泛酸。 　　黎沂盯着彪悍男生，眉眼往下压，眼神格外锐利：“接着骂。” 　　一时鸦雀无声。 　　彪悍男生不仅不敢接着骂，甚至还往后退了两步。在这个学校，谁不知道黎沂，谁不怵他，如果早知道这个女生跟黎沂有关系，他打死也不会招惹的。 　　偏偏这时，场外有人小声说：“是他故意撞上去的，跟这女孩压根没关系，我看见了。” 　　宋禾柠震惊抬起眼，盯着畏畏缩缩的彪悍男生，又气得重重呼出一口气。 　　“道歉。”黎沂冷倦抬眼，语气不容置疑。 　　彪悍男生瞬间变了脸色：“对不起，我道歉！都是我的错……刚才我弄错了……错了……那个，这位美女对不起，我不该骂你。” 　　宋禾柠听了他的道歉，眉头一皱，摇头：“你不是真心要和我道歉的，但你刚才却是真心来找我茬的。” 　　彪悍男生窘迫极了，气势瞬间萎缩，只剩下难堪和尴尬，他眼神左右乱瞟，将肩膀龟缩起来。 　　“交给学校处理吧。”黎沂淡淡定音，“都散了。” 　　他话音刚落，还在看热闹的人群纷纷转身离开，彪悍男生也被好心人叫来的老师带走。 　　篮球场瞬间变得空旷，黎沂转身看向宋禾柠：“怎么就被人指着鼻子骂？” 　　他是在问她为什么不知道反抗吗？宋禾柠低下头，蔫了气。 　　“你看你，妹妹被欺负了还这副态度？太冷漠。”一个陌生的女音闯进宋禾柠耳朵。 　　她抬头，恰巧和洛美华对视上。 　　洛美华朝她浅浅一笑，话是站她那边的，身体却靠近黎沂那边。 　　“人家小妹妹本来就受了委屈，你这个当哥哥的不安慰两句也就算了，还在这里阴阳怪气，像话吗……行了，妹妹，你别听他的，想吃什么？刚好要放学了，姐姐带你去吃好吃的。” 　　“她跟我走。”黎沂在一旁淡声道。 　　宋禾柠一愣。 　　洛美华也愣了一瞬，展笑：“真不带上我？” 　　黎沂松了语气：“下次吧。” 　　“行。”洛美华撩了下头发，故作落落大方，“那妹妹，姐姐先走了，下次再带你去吃好吃的。” 　　宋禾柠微微点头，注视着洛美华绰约身姿走远，思绪也跟着飘远。 　　她的美甲很好看，身材也好，瘦腰长腿，而且还那么优秀，宋禾柠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指甲，圆圆的，没有一点修饰，不免心生低落。 　　而这一切表情和动作都落在黎沂眼里。 　　宋禾柠小小难过了一会儿，自我挥散掉这种情绪，重新抬头看向黎沂。 　　“我第一次被人这样指着鼻子骂，很生气，但有些没反应过来。”她在认真回答刚才黎沂问她的问题。 　　黎沂环着双手回看过去：“下次知道怎么做了吗？” 　　“知道，报你的名头。” 　　黎沂一顿，然后嗯了一声。 　　看他心情好，宋禾柠从兜里掏出手牌，略带不好意思地递给他：“你可以给我签个名吗？” 　　黎沂沉默，深深看了她一眼。 　　片刻后，他从她手里接过手牌，在上面写上名字。 　　只是写完，他并没有第一时间给她，而是反问：“花了多少钱？” 　　宋禾柠摇头：“我同桌免费给我的。” 　　黎沂没再问，转身往前走的瞬间把手牌塞她怀里，声音落在后面：“下次我不会签。” 　　“哦。” 　　宋禾柠翻转手牌，定睛一看，瞪大了眼，因为上面签的是她自己的名字，根本不是黎沂的名字。 　　抬头，黎沂的身影已经走远，她拿着手牌快跑跟上，追在后面喊：“写错了，写的是我的名字！” 　　“不然写我名字？” 　　“……就是要写哥哥名字。” 　　“我名字能当饭吃？” 　　宋禾柠被噎住了，她气喘吁吁跑到黎沂身边，纠结着换一个问题问：“那为什么要写我的名字啊？” 　　黎沂徒留给她一个后脑勺：“自己想。” 　　宋禾柠呆呆站在原地，望着黎沂渐行渐远的身影。 　　她真想不出来啊。 　　【作者有话说】 　　感谢评论～感谢营养液～感谢支持～ 　　12 第12章 　　◎他还是把她当外人。◎ 　　从那以后，宋禾柠发现黎沂似乎并不排斥她跟在他身后了，于是每天放学，她都会和他一起出学校。 　　路过的人看见，都知道那是黎沂妹妹，也不觉得有什么稀奇。 　　而宋禾柠的书包渐行渐鼓。 　　里面装满了漂亮女生拜托她交给黎沂的情书。 　　那些情书，黎沂连看都没看一眼，叫她扔了。 　　宋禾柠依言照做，等她扔完回头，黎沂已经走远，她回望着他的背影，心知他会有很多人喜欢，却没有想到这个“很多人”，体量会这么大。 　　宋禾柠想着，慢腾腾往前走，像个老人似的叹了口气。 　　晚间阳光依稀，出了校门口，一下子便喧闹起来。 　　黎沂走在前面，走进一家烧烤店，最里面那张木桌坐着宋铮昂和叶伯漾，他们早就等了有好一会儿了。 　　“都说放学要积极，也就咱们小禾柠愿意等你半个小时了。”叶伯漾叉腰嘀咕，控诉黎沂。 　　黎沂拉开椅子坐下，随手也将宋禾柠的椅子拉开，漫不经心偏头反问：“愿意等吗？” 　　突如其来的问话，惹得宋禾柠一愣，她身体还没坐下，话却脱口而出：“愿意的。” 　　说完，羞红爬满全脸。 　　黎沂淡笑一声，倒水：“你们能有我这当哥哥的福气？” 　　也不知有意无意，“哥哥”二字，被他着重强调，宋禾柠轻轻敛下眼里的情绪。 　　宋铮昂：“那还真没有。” 　　宋铮昂也有一个妹妹，叫宋筝然，其人刁蛮、任性、为小不尊，尤其不尊重她亲哥。 　　叶伯漾：“禾柠那也是我妹妹。” 　　黎沂轻笑，没反驳叶伯漾的话。 　　烧烤来了，切断这一场对话，大家话题很快转到吃的层面。 　　宋禾柠在这四人里面最小，往往都是被照顾的那一个，不过一会儿，自己的菜碟上便被堆满了烧烤。 　　吃到一半，宋禾柠嘴里咸得慌，起身去拿矿泉水，没注意放在餐桌上的手机响了。 　　她静音了。 　　叶伯漾大声提醒：“禾柠，黎叔叔给你来电话啦！” 　　宋禾柠一惊。 　　她握着矿泉水跑过来，拿过手机，黎正明已经挂了电话，手机界面弹出一条信息：[黎沂最近在做什么？] 　　宋禾柠心虚地按掉手机屏幕，没有回，将手机塞进口袋。 　　旁边黎沂侧眼：“他找你什么事？” 　　宋禾柠低头喝水，回答支支吾吾的：“没什么……就……问我什么时候回家。” 　　黎沂没再问，而坐在斜对面的宋铮昂，盯着她心虚的表情多看了几眼。 　　谁也没想到，这个时候黎沂的手机也响了，也是黎正明打来的电话，他手机界面上清清楚楚标明的黎正明，没有写父亲或爸爸。 　　他没接。 　　黎正明也没坚持，几秒不到就挂断了电话，转为发信息。 　　[25日，回来。] 　　下面附带一篇转载文章。 　　文章说的是在本月25日，黎氏集团即将举办一场合作伙伴暨业界精英交流会，可携妻眷出席。 　　黎沂作为黎正明的独子，以及未来的接班人，理应参加这场交流会。 　　“我爸也给我发了这篇文章。”叶伯漾小声说，他知道黎沂和他父亲不对付。 　　宋铮昂自然也收到了，问黎沂：“你打算去吗？” 　　* 　　25日，碧影鎏金。 　　大理石地面托起一双双锃亮皮鞋和高跟鞋，大厅中央，水晶吊灯高高垂下，切割出无数道绚丽光斑。 　　到场宾客手持酒杯浅声交谈，言辞尽是对商业的独到见解，乐队在角落里演奏着爵士乐，悠扬舒缓。 　　黎沂从一片定制西服和高定礼服中穿过，从侍者托着的银盘中取过一杯香槟，浅抿一口往前走。 　　“没想到你会来。” 　　宋铮昂转身看见黎沂，惊讶地跟他碰了一下杯，“你那天没说来，也没说不来，我和伯漾都以为你不会来了。” 　　黎沂和他浅喝一口，淡淡开口：“有好戏，当然要来。” 　　“什么好戏？”叶伯漾穿着一身定制白西装跑来，脖领还系着个蝴蝶结领带，端着两个抹茶慕斯蛋糕好奇提问。 　　“待会儿你们就知道了。”黎沂放下酒杯，眼里闪过一丝冷光。 　　叶伯漾又问：“禾柠呢？她没来吗？” 　　“楼上。” 　　楼上梳妆间。 　　宋禾柠摸了摸脖子间的珍珠项链，忍不住想去数有多少颗，当圆润的珠子在指尖滑过，她莫名有了一丝不真实感。 　　黎叔叔让她也参加晚会，她虽然不知道真正原因，但也不敢穿得随便。施阿姨得知此事，亲自带她去挑的礼服款式，量身定做。 　　量身那天她没吃饭，腰瘦了些。 　　今天没忍住嘴馋，多吃了好几个慕斯蛋糕，还喝了一杯奶茶，腰身有些紧…… 　　宋禾柠看着镜中的自己，忽地猛收一口气起身，不太熟练地踩着高五厘米的高跟鞋离开房间，她走到二楼栏杆处，一只手扶在上面，好奇往下看。 　　好多人。 　　宋禾柠紧张地抿了抿嘴，觉着眼前这些穿着西装和礼服的人都发着冷，像是有一层无形的薄膜，将他们和她的世界切割开来。 　　她发现并无太多人在意她，偶尔有人不经意抬头看她一眼，又不甚在意地扭过头。 　　她年龄小，且是生面孔，并不是什么重要人物。 　　想到这一点，宋禾柠放松了不少，视线也欢快许多，直到，她不经意和黎沂对视上。 　　黎沂今天穿了一身黑色西装，宽肩窄腰，身姿笔挺如松，眉目朗朗，和人交谈也不落下风。 　　碰杯，喝酒，抬眼时目光看向她，酒杯低落又淡淡垂下眼睫。 　　宋禾柠眨了眨眼，感叹于他的行云流水。 　　施阿姨从身后过来，细手轻拍了下她的肩膀：“阿沂在下面，找他去玩。” 　　宋禾柠应一声，下了楼。 　　她穿梭于人群中，等黎沂身边没人了，才敢往他身边一站，挨近了，紧绷的肩膀便不自觉松懈下来。 　　这一松，便感觉黑色丝绒裙又紧了两分。 　　她一愣，轻微吸气，锁骨也跟着动，凸显得更加明显，圆润珍珠缀在莹白肌肤上，平添一份不可言说的美。 　　黎沂从她身上挪开视线，捏紧酒杯轻抿一口。 　　宋禾柠见他酒杯里装着香槟，也随手从摆放桌拿过一杯，想要尝一尝它是什么味道。 　　但光是闻到酒味，她就有些受不了了，又嫌弃放下，老实拿了一杯牛奶。 　　黎沂将她的一切神情尽收眼底，轻慢一笑。 　　宋禾柠觉得自己被嘲笑了，她努力解释：“酒不好喝。” 　　他点头，却是一脸不信。 　　远处被黎家邀请的记者看到这一幕，立马抬起相机，对准黎沂和宋禾柠。 　　宋禾柠不想被拍，打算转身躲过镜头，谁想黎沂先她一步动作。 　　他从她肩后伸过手来绕到前面，虚着两分距离遮住她面孔，另一只手一寸不移点向记者。 　　态度冷硬，眼神如钩。 　　宋禾柠能清晰地感受到黎沂掌心的温热，她紧张地屏住呼吸，红晕不着痕迹爬上耳尖。 　　只是没过片刻，黎沂就放下手。 　　眼前重现清明，不远处，记者朝他们抱歉鞠了一躬，转身去别的地方。 　　“霸气。”宋禾柠竖起大拇指。 　　黎沂瞧她一眼，没说话，手持香槟和她的牛奶随意碰了下杯。 　　香槟杯壁轻薄剔透，与椰奶杯触碰的瞬间，发出一声清脆悦耳的“叮”，金色液体微微荡漾，纯白椰奶浓郁丝滑，两相碰撞，如狡黠与天真。 　　黎沂修长手指轻捏酒杯细颈，姿态优雅，一口喝尽。 　　宋禾柠也将牛奶一口喝尽，等她视线重新看向黎沂，发现他正紧紧盯向别处，目光变淡漠了许多，她跟着望过去，看到了那位“女人”。 　　女人小腹不似之前那般突出，变薄了，盈盈细腰，正优雅坐在角落，微笑看向台上正在讲话的黎正明。 　　她竟然敢光明正大的出现在这里，宋禾柠不禁抬头望向二楼。 　　施阿姨两手搭在二楼栏杆上，盯着女人小腹处，眼神略显空洞。 　　宋禾柠有些担忧施阿姨，转身去看黎沂的反应，却没看见他人。 　　黎沂不见了。 　　台上，黎正明正在为他的话收尾，身后的大屏幕却缓缓亮起，一张男人抱着女人的照片落入众人眼中。 　　男人是黎正明，女人也在现场，她掐着细腰，瞪大眼看向屏幕。 　　一时间，堂内议论声四起，记者也抬起相机一顿拍照，而黎正明脸色铁青看向二楼处，和始作俑者黎沂对视，他可真是……给自己养了个好儿子呢。 　　黎沂冷冷扯唇一笑，无声说了两个字。 　　“活该。” 　　他从二楼扶梯翻身一跃而下，眨眼便消失不见。 　　不远处，宋铮昂和叶伯漾纷纷目瞪口呆，他们怎么也没想到，原来一出好戏是这么“一出好戏”。 　　宋禾柠怔愣在原地，反应过来后迅速往外跑，想要追上黎沂。 　　但这次和其他几次都没什么不同，几片绿叶飘过，他无影无踪。 　　* 　　黎沂大义灭亲的举动上了北城新闻头条，尽管黎正明极力压制，消息还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传遍整个北城。 　　网友纷纷开贴讨论： 　　“有钱人这么玩太正常不过了，该说不说，黎总那位小情人的身材还是很顶的（嘶哈嘶哈）jpg” 　　“施家也是大户，你以为她不知道吗？大家族各种利益牵扯，只能忍着，眼不见为净。” 　　“儿子捉奸老子！这是什么惊天动地名场面哈哈哈，这位少年真的太敢了！！！！” 　　宋禾柠刷着这些评论，听楼下又传来摔杯子的声音，肩膀忍不住一缩。 　　黎沂闹出这件事后，黎家变得更没有人情味了。 　　黎正明给了记者钱，将那张照片说成是好友正常拥抱，颠倒黑白，请的水军压过*了真相。 　　再加钱爆料点明星绯闻，这件事很快便熄了热度。 　　而黎沂始终没有出现。 　　宋禾柠去过他的那栋私人别墅，没有人，反倒是黎正明的保镖守在那里，看来黎叔叔这回是真生气了。 　　宋禾柠希望黎沂不被找到，又隐约希望自己能找到他，可她知道，黎沂当初没有告诉她自己会去哪，现在也不会告诉她。 　　他还是把她当外人。 　　宋禾柠心里说不清什么滋味，她沿着小路慢慢往前走，出了小区。 　　此时太阳已渐渐落山，剩一片丝绒蓝铺满整片天空，月亮冒出了头，荆棘花随风摇摆，而风里是麻辣烫的味道。 　　街对面有一家麻辣烫。 　　这勾起了宋禾柠肚里的馋虫，她走过红绿灯来到对面，推开店面的门。 　　店内环境很干净，只是她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陈皎皎——那个在班级打扮得很时尚的酷姐，她的同桌，此时此刻正穿着家居服，没洗头，随意扎着一个歪七扭八的丸子头，很没形象地吃着麻辣烫。 　　陈皎皎也看见她了，嗦到一半的粉戛然而止，瞪大眼睛，一脸震惊地望着她。 　　“嗨。”宋禾柠眯起眼，笑着打了个招呼。 　　陈皎皎手里的筷子，却啪嗒一声，掉了。 　　十分钟后。 　　一碗麻辣烫被端到宋禾柠面前。 　　而陈皎皎还在努力挽回她的形象：“我今天真的是因为感冒了才没打扮，你听我声音……咳…呕…咳……姐不行了，听出来了吗？邋遢是我千年难得一遇的假面。” 　　宋禾柠始终笑眯眯的：“嗯，我相信。” 　　陈皎皎默默盯了她三秒，暴嚎：“你骗人呜呜呜……” 　　宋禾柠乐呵开笑，乐呵完后，认真安慰：“皎皎，你不管在什么时候，以什么面貌出现，在我心里都是超级漂亮，超级酷，超级自信的同桌！” 　　“真的吗？” 　　“真的，有些人光是出现，都会让人觉得开心。” 　　“好感动呜哇，禾柠我太喜欢你了！”陈皎皎开始泛星星眼，她两手撑着脸蛋，忽然想到了什么，脖子往前一扭，“不过禾柠，你怎么在这里？我记得你家不在这边的。” 　　“啊……我路过。”宋禾柠眼睛往下，隐瞒了关于黎沂的部分。 　　“这样啊。”陈皎皎信以为真，她手往后一指，“我住在对面小区，这几天爸妈去香港出差了。” 　　宋禾柠微愣，陈皎皎和黎沂竟然是一个小区的。 　　“他们一出差就是三天三夜，禾柠，我快无聊死了，你要不要来陪陪我？” 　　陈皎皎继续撒娇：“还有那数学作业我一动没动，也就你有耐心愿意一题一题教我了，宋老师～” 　　陈皎皎数学差，差到离谱，所以她经常请教宋禾柠。其实宋禾柠数学也不太好，但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刚好周末，闲来无事，宋禾柠转了转眼珠子，也想做点寻找黎沂以外的事，没有拒绝。 　　两人吃完麻辣烫，一同回了小区。 　　可在进门前，陈皎皎摸了摸口袋，静默三秒，突然转弯去隔壁，敲响好邻居家的大门。 　　“顾行野，出来迎接你姑奶奶，我钥匙掉家里了！” 　　旁边宋禾柠听到后，小声商量：“皎皎，咱们要不要态度好一点？” 　　陈皎皎扭过头，一本正经：“他不配。” 　　宋禾柠：“……” 　　片刻不到，有人从里开了门，顾行野同样穿着家居睡衣，一脸无奈：“你怎么不把你人撂家里啊大小姐。” 　　陈皎皎：“那这样……我就用不到……你了呀～” 　　顾行野：“。” 　　他浑身恶寒，打开大门让陈皎皎进来，并没有注意到她身后还跟着一个宋禾柠。 　　他一边往里走一边说：“家里还有客人，你说话注意点哈姑奶奶。” 　　“谁呀？” 　　“黎沂。” 　　【作者有话说】 　　宋禾柠：有些人明明活着，却找不到人…… 　　（黎沂真是只四处逃窜的老鼠……？） 　　13 第13章 　　◎“既然来了，就陪陪你哥。”◎ 　　“黎沂？！”陈皎皎疑惑反问，“是我们学校的那个黎沂吗？” 　　“嗯，不然还能是谁。” 　　顾行野的话，惊扰的是宋禾柠。 　　她一点点松开紧着的手，如电影人物百感交集站在那里，有些情绪不断加重，有些情绪烟消云散。 　　她曾去黎沂班级找过他，却被他们班级的女生赶了出去，也在那家地下室狂欢俱乐部待了三夜，都没等到他来。 　　给他发过消息，回应总是寥寥，以为他会难过，所以也跟着忧思。 　　但现在看来，她所做的一切都似乎没有必要。 　　宋禾柠抬头主动问顾行野：“我可以进去找他吗？” 　　顾行野这才注意到陈皎皎身后冒出的头，他看着她的面孔想了好一会儿，终于想起来了：“禾柠？好久不见。” 　　宋禾柠笑了笑：“好久不见。” 　　顾行野请两人往里走，回宋禾柠刚才的话：“你认识黎沂？他现在在厨房，你一进去就能看见他。” 　　“谢谢。” 　　宋禾柠道了谢，便飞快跑去顾行野家的厨房，剩身后两人同款迷茫。 　　只是顾行野家很大，她一开始跑错了地方，直到听见对面紧闭的房门传来“咚”的一声，她眼睛微微睁大，像是确定了什么，一个快速转身跑到那扇门前，气喘吁吁打开门，轻轻喊了一声： 　　“哥哥。” 　　那瞬间，黎沂背影一顿。 　　他半回身，和微笑的宋禾柠对视，她的眼睛直勾勾盯着他，很明亮，还有一丝丝委屈。 　　黎沂下意识撇开视线：“你怎么在这？” 　　意外的冷漠，宋禾柠稍愣一瞬，默默往厨房门口后退一步，低落下眼：“陈皎皎和顾行野是邻居。” 　　黎沂看到了后退的那一步，他两手撑在厨台，片刻后，嗯了一声。 　　只是下一刻，他拿起身前的手柄式长碗往前走，经过她时一只手抬起，将她的肩膀翻了个面，手不轻不重推着她脖颈往下、脊背那条线，自然往前走。 　　“既然来了，就陪陪你哥。” 　　宋禾柠整个身体却绷紧，双脚像浮在云端，心脏在胸腔疯狂跳动，停不下来。 　　来到客厅，沙发上坐着两个目光审视的人——陈皎皎和顾行野，两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吃上了苹果，看到两人出来，视线出奇的一致。 　　顾行野先发问：“说吧，你俩什么关系？” 　　陈皎皎慢半拍想起了之前，宋禾柠挑得可是黎沂的手牌！ 　　“哥妹。” 　　黎沂淡定回答。 　　顾行野不信邪，陈皎皎也不信，两人又一同看向宋禾柠。 　　宋禾柠抿着嘴点了点头，这么说，确实没错。 　　这个问题解决了，下个问题又出来，陈皎皎拉过宋禾柠坐下，和顾行野拉开距离，盯着两个男生发问：“你们不是死对头吗？为什么会住在一起？” 　　学校年年开展篮球联赛，顾行野年年输给黎沂，两人三年来，王不见王，水火不容。 　　黎沂在吃意面，没回话。 　　顾行野看向一边，心虚得不想答：“你管那么多干嘛？” 　　陈皎皎要摆脸色了：“顾行野！” 　　姑奶奶看着又要发怒了，顾行野低咳一声，特别囫囵吞枣地说：“因为……所以……就是你听到的这样。” 　　陈皎皎：“……” 　　宋禾柠：“……” 　　没听清楚一点。 　　陈皎皎扭头，亲和看向黎沂：“黎沂学长，能给我们翻译下不？” 　　黎沂往这瞥一眼，轻笑反问：“想知道什么？” 　　“别别别，我自己来说。” 　　顾行野瞬间慌了，他坐直身体，叹了口气：“我银行卡被我爸冻结了，和他做了个交易，他来我这住，一晚给我五百。” 　　宋禾柠和陈皎皎震惊得瞪大双眼。 　　陈皎皎：“你家是金库吗？收费这么高？” 　　顾行野双腿交叠，大刀阔斧往沙发后一躺：“小爷我可是食宿全包，正经交易。再说，我还给打了半折，原先他说的可是一晚一千，我良心过意不去，降了一半。” 　　说完，宋禾柠和陈皎皎又一同吃惊望向黎沂，这出手……是真大方。 　　黎沂已经吃完了拉面。 　　他端着碗往厨房走，声音落在后面：“今天我请客。” 　　“如果你们出去玩的话。” 　　身后，三人真诚地睁大了眼。 　　* 　　一个小时后。 　　四人脚踩在欢乐谷的土地上，呼吸着世界新鲜的空气。 　　顾行野搂住黎沂的肩膀，单方面决定：“咱们以后就是好哥们了，哥们！” 　　黎沂：“手拿开。” 　　顾行野快速放下手，回头去找陈皎皎：“皎皎，到我这边来，去玩鬼屋哥保护你。” 　　陈皎皎在心里偷笑，表面却给足了顾行野失去的面子：“好啊，顾哥哥我来了。” 　　两人率先往前走，黎沂回身看向宋禾柠。 　　宋禾柠立马笑着走到黎沂身边，抬起头说：“我不怕的，我自己可以保护我自己。” 　　黎沂眉梢微挑，没表现出信与不信。 　　但保证的那个人却很快被打了脸。 　　当四人走进一片漆黑还放着恐怖BGM的鬼屋中，宋禾柠悄悄躲到了黎沂身后，默默吞咽下口水。 　　这个鬼屋……有点过于鬼了。 　　进鬼屋的并不是只有他们四人，还有一对情侣，他们在最后，催促着前面人赶紧走。 　　顾行野走在最前，保护着陈皎皎，一点点摸索往前走。 　　他其实怕鬼。 　　宋禾柠紧紧跟在黎沂身后，不敢拉他的袖子，只能凭借模糊的视觉亦步亦趋往前。 　　此时一只拿着电锯的长发血衣鬼突然出现，拉动电锯，发出“突突突”的刺耳声响冲向大家。 　　陈皎皎吓得直接往顾行野怀里躲。 　　身后那对情侣瞬间拥抱在一起，男生嘴里还不停喊着宝宝别怕，甜腻蜜人。 　　宋禾柠也瑟缩了一下，不过她双手捏紧自己的袖角，并没有靠近黎沂。 　　这一趴过后，大家继续往前走。 　　后面陆续来了抓腿鬼、拉头发鬼、不敬业鬼、光站着欣赏鬼。 　　紧张恐怖的气氛不由轻松了不少。 　　宋禾柠也轻轻松了一口气，继续默默跟在黎沂身后慢慢走，完全没注意身后那对情侣已经走去了别的地方，她身后空无一人。 　　一阵冷风吹过她脖颈…… 　　宋禾柠感觉有些凉，伸手想暖一暖，却抓住一只惨白冰冷的手，紧接着一张煞白的脸出现在她面前，而那双手封住了她的嘴。 　　前面，陈皎皎在空中挥了挥胳膊：“也不怎么可怕嘛，对吧？” 　　顾行野故作淡定：“嗯。” 　　“各位玩家请注意，你们队伍当中已有人被魑鬼大人抓去，单线任务已启动，请派人前去营救，营救时间为一小时，祝顺利，愿救厄之举，如春风化雨，祈援有应，危困得解。” 　　鬼屋内突然响起了冰冷严肃的男声，响彻整个空间，同时他们所在的空间亮了。 　　众人纷纷抬头往上看。 　　“禾柠不见了。”一片亮堂中，黎沂冷静出声。 　　陈皎皎和顾行野往四周看，果真没看见宋禾柠的身影，陈皎皎有些慌了：“那怎么办？禾柠一个人会不会害怕？” 　　“她被抓了，我们当中要挑选一个人去做单线任务。”黎沂说。 　　单线任务比团队作战更令人害怕，顾行野眼神闪缩，却还是颤颤巍巍抬起了手，准备开口说话。 　　“我去吧。”黎沂开了口，他抬起头看着大家。 　　顾行野松了一口气放下手，陈皎皎也点了点头，眼神隐隐露出担忧。 　　单线任务在另外一个房间，黎沂被蒙眼带去了那里，他要从那个房间找突破口。 　　NPC走后，黎沂揭开遮眼面罩，巡视房间一圈。 　　房间充斥着一股陈旧腐朽的气息，灯光昏黄忽明忽暗，仿佛随时都会熄灭，四周墙壁满是斑驳霉印，摆放在正中央的木桌破旧不已，桌面布满划痕，上面放着一张血信。 　　黎沂冷静拆开看。 　　上面赫然写着两句话： 　　——你这样的人只配在阴沟里生活。 　　——恨君不似江楼月，南北东西，南北东西。 　　黎沂盯着血信，目光在这两句反复游移，这两句话是重要信息。 　　他眉头紧锁，视线低低寻过墙壁角落，再抬头看向头顶依次转动的灯。 　　灯转动的方向和南北东西一致，而每一次转动，灯光分别打向四个地方，分别是花瓶、北墙壁上方、东墙壁上方、西角落。 　　黎沂走向花瓶，扔出里面的花，从里面找到了一百零八串钥匙。 　　再去北墙壁灯光投下的墙壁，瞧见上面画着一个古老的时钟，时针指向3，分针指向12，秒针指向6。 　　黎沂看了眼东墙壁，最后直接去西角落，他一脚踹开那里，墙纸脱落，一个能够容纳一个人匍匐前进的地下通道赫然出现。 　　“阴沟。” 　　黎沂嗤笑一声，蹲下身来，扯了扯关闭阴沟的锁，直接将写着12号码的钥匙插/进去。 　　锁开了。 　　地下通道闸门缓缓打开，里面漆黑一片，不见一丝光影，陈旧的气息从里传来，像是放了很久的腌菜和铁锈搅在一起，闻得人生理不适。 　　黎沂十几年的人生里，住的是几百平方米的大别墅，坐的是从丹麦远洋运输来的十几万轻奢真皮椅，不吃超过一星期的肉，讨厌逼仄还脏乱差的环境。 　　眼下，他眉头紧紧锁着。 　　重重敲了下通道管，淡声往通道里边喊：“宋禾柠，能自己爬过来吗？” 　　隔了许久，没人应他。 　　反倒传来了宋禾柠的尖叫声，似乎还带着细弱哭腔。 　　黎沂的心一沉，目光投向看不到尽头的漆黑通道，死死皱着眉，却还是毫不犹豫钻了进去。 　　14 第14章 　　◎他的耳朵也只是短暂红了一瞬◎ 　　地下通道约长一百米，其中还有拐弯，没有风声，但能听见水流滴答声，细细的，像人的脉搏在跳动。 　　黎沂仅用了五分钟爬完整个地下通道，出来，他脱了外套丢到一边。 　　这次又是一个全新的房间，中式嫁娶风，高台摆着两束燃着光的红蜡烛。 　　尖细幽怨的女声幽幽响起：“兄长弃吾而去，未留只言片语以明缘由，凤冠委地，情断婚期，情断婚期……” 　　黎沂站在原地，没有动作。 　　“她的意思是说，她兄长在大婚之日抛弃了她。”房间棺材内，突然传出了宋禾柠的声音。 　　黎沂目光极快地投去，一瞬不移看着。 　　可宋禾柠刚解释完，就被敬业的npc抢了去：“你那日辱我，必偿千倍万倍指责！定要让薄情人魂飞魄散！” 　　npc情绪到位，但黎沂冷冷瞥了眼对面的幽幽红色倩影，还是没有动作。 　　棺材内的宋禾柠又悄悄出声了：“那我们要怎么做？” 　　“他欠我一场婚礼。”女npc幽幽道，“你们只有拜了堂，才能离开这里。” 　　“……” 　　两厢陷入了沉寂。 　　这样下去好像不是办法。 　　宋禾柠从棺材爬出来，揉了揉肩膀，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可她脸上此刻却扬起了笑容。 　　刚才npc姐姐把她塞进去，她起初是怕的，但npc姐姐一边轻声说不要怕，一边轻轻地把她塞进棺材，她的恐惧这才熄灭不少。 　　更何况现在黎沂也在这里。 　　宋禾柠一点点抬眼望着黎沂，幽暗环境下，少年身影高大，也不偏不倚看着她。 　　“好像只有完成拜堂仪式才能离开这里。”宋禾柠顶着他的目光低声说。 　　黎沂却走到她面前，俯下身好好看了一会儿，宋禾柠不明所以，对着他轻轻眨了眨眼，鼓起半边嘴。 　　“看起来没被吓到。”他沉着点头。 　　宋禾柠愣了一下，弯眼笑开：“当然不会被吓到！” 　　如果忽略她脸上的泪痕的话。 　　说完，两人视线又重新落到高台前的红蒲团上，谁都没有下一步动作。 　　拜堂仪式，是只有结成夫妻的人才能做的事。 　　她和黎沂…… 　　宋禾柠不敢抬头，她想黎沂应该会叫停这场任务，可下一瞬，她视线在模糊晃动，黎沂跪在了红蒲团上。 　　宋禾柠看着他的背影，眼睛睁圆，不可置信。 　　“宋禾柠，过来做任务了。”黎沂背对着，漫不经心喊她。 　　“噢……噢。”宋禾柠连噢了两声，从幻想中脱离，跪在了旁边的红蒲团上。 　　只是两人又没有了下一步的动作。 　　他们哪里知道什么拜堂仪式。 　　女npc忍不住提醒道：“一拜天地。” 　　宋禾柠余光悄悄瞥了眼黎沂，见少年缓慢弯下腰，她也跟着弯腰，也悄悄弯了弯唇。 　　“二拜高堂。” 　　两人再拜。 　　“夫妻对拜。” 　　宋禾柠转身面对黎沂，不知他会怎么做。 　　黎沂转过了身，只是对拜时他微一旋身，朝斜方拜了过去，算是走了个形式。 　　宋禾柠却是正儿八经朝他拜去，没注意到他刻意旋身的动作。 　　索性npc也没较真，手挥长袖：“礼成。从此二人结为夫妻，嘉祉绵延，永以为好！” 　　古语最是虔诚。 　　红晕悄悄爬上宋禾柠的耳垂，蔓延至上。 　　而黎沂已经站起了身，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往外走去。 　　* 　　从鬼屋出来，时间已过半。 　　陈皎皎拉着宋禾柠往前走，兴趣十足：“你再给我讲讲你们做单线内容那个故事，我刚才没听明白。” 　　宋禾柠耐心解释：“讲的是一对伪兄妹相互喜欢，却在婚期将近时，兄长不声不响离开，留下妹妹一人的故事……” 　　两人声音渐行渐远。 　　身后，顾行野问黎沂：“刚才店家说你是做单线任务用时最快的，我很好奇，都有些什么内容，难不难？” 　　黎沂想到什么，径直往前走：“没什么，简单的解谜而已。” 　　他的耳根也只短暂红了那么一瞬。 　　顾行野追上他：“解谜？给我传授下经验。” 　　“我收费的。” 　　“……” 　　鬼屋这一趴很快过去，重见阳光，大家都深感惬意，陈皎皎提议一个个玩过去，首先就从那个跳楼机开始。 　　没人有意见。 　　紧接着，他们又玩了过山车、大摆锤、旋转海盗船…… 　　风从两面刮过，快乐转瞬即逝，又重蹈覆来。 　　玩累了，几人走出欢乐谷，一人扫了一辆共享单车，从城市出发，渐渐驶向寂寞孤独的长线公路。 　　“和我比一比速度？”顾行野侧头问黎沂，眼含挑衅。 　　“来。”黎沂扯了下唇角，少年模样孤高恣意，意气风发。 　　看着他俩较劲的模样，陈皎皎也来了劲：“加我一个！禾柠，我们一起赶超他们！” 　　宋禾柠是老实派，但她此刻铆足了劲蹬自行车，笑声清脆：“好！” 　　四人迎着夕阳骑行。 　　树上沾染了灰尘，几道快影匆匆掠过，草木都被震了震。 　　公路宽阔，风和云都走过，两男两女奋力比拼速度，少年衣角后扬，少女长发翩飞，这是属于他们的青春，永远向前行。 　　行至黄昏，余晖越过山头，也没分出个胜负，但几人都累坏了，往开满小花的草地一躺，望着泼墨似的澄红天空喘息。 　　陈皎皎手指天空，说：“我小时候看得最多的就是这样的夕阳，因为它们来了，爸妈就回来了。” 　　“小时候，过得最漫长的是冬天，因为妈妈冬天会回来，这个季节最幸福也最难熬。”宋禾柠轻轻眨了眨眼，望着夕阳说。 　　顾行野也低声道：“小时候，我的自由意志都不作数。” 　　“现在呢？”黎沂一只胳膊搭在脑后。 　　“也不作数。”顾行野无奈笑了一声，反问黎沂，“你呢？前些天闹出那么大的动静，你反抗成功了吗？” 　　黎沂没说话，过了会儿，他淡淡道：“成不成功，弹簧都缩不回去。” 　　顾行野失笑：“弹簧人生？” 　　陈皎皎没听懂：“什么是弹簧人生？” 　　“压得越狠，弹得越高？”宋禾柠轻声说出自己的解释。 　　陈皎皎觉着有趣，反问：“那我是什么人生？当个靓妹人生好不好？” 　　顾行野：“你是傻蛋人生。” 　　“顾行野，你真是不找死不舒服是不是！”陈皎皎一个翻身，作势要去打他。 　　宋禾柠发笑，黎沂嫌吵，几人完全没到注意空旷的公路上正缓缓驶来一辆豪车。 　　直到豪车停在他们面前，从里面下来西装革履的两个人。 　　陈皎皎和顾行野立马停止了打闹，眼神不善看着来人，宋禾柠却紧张地看向了黎沂。 　　黎沂正目光冷冷盯着紧闭的车窗。 　　车窗在此刻缓缓摇下，露出黎叔叔的面容，他朝大家微微一笑，转而看向黎沂：“黎沂，回家了。” 　　谁都知道这一趟不止回家这么简单。 　　顾行野悄悄挪了两步，在黎沂耳边悄声说：“你先走，我们给你断后。” 　　黎沂盯着黎正明，哂笑一声，他拍了拍顾行野的肩膀，说不用，走上前打开车后座，没什么犹豫坐上去。 　　宋禾柠想紧随其后：“叔叔，我也打算回去。” 　　黎正明温和一笑：“禾柠，和朋友玩完再回来也可以，我先带你哥哥回家。” 　　说完，他压根不听她后续，吩咐司机开车离开。 　　宋禾柠耷拉下眼，眼睁睁看着汽车驶远。 　　汽车尾气打在三个人的脸上，陈皎皎不由担心：“他这回去是不是得遭殃？” 　　顾行野叹气：“遭大殃。” 　　黎家在北城是豪门世家，富过不知道多少代，国外亦有旁支，黎沂此前举动驳了家族脸面，这比很多错误的严重性还要大。 　　* 　　和两人告别，宋禾柠马不停蹄回到黎家，接近晚上八点，奈何别墅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动静。 　　宋禾柠找保姆阿姨询问情况，可没想到保姆阿姨也不知道，但她说可能去了黎家大院，那里住着黎沂爷爷。 　　黎爷爷常年深居简出，不喜闹市，只喜欢在自己院里摆弄些花花草草，但每年来拜访他的人仍不在少数。 　　宋禾柠不禁问：“黎沂和黎爷爷关系好吗？” 　　保姆阿姨：“听其他人说，黎老其实很疼他这个孙子。” 　　宋禾柠稍微宽了宽心。 　　翌日，她独自一人去学校。 　　上课前，都有特定的打扫卫生环节，每个班级划分那么一小块儿，宋禾柠的任务是和其他同学一起去清扫操场跑道。 　　清晨阳光灿烂，光线很足，宋禾柠站在跑道一棵树下，将垃圾倒进筐里，耳边依稀传来熟悉的低笑。 　　她一愣，猛地抬头。 　　栅栏的另一边，黎沂站在阳光下，听同班男生讲话，不知听到什么，他浅浅一笑，反说回去，惹得对面女生不轻不重拍打了他一下。 　　宋禾柠静静看着，忘了手上动作。 　　黎沂同班男生发现了她，往这边指了指，说了几句，示意黎沂看过去。宋禾柠立马低下头，假装扫地。 　　黎沂听到男生的话，嘴角笑容由深变浅，他转身回头，看到宋禾柠的那瞬意外眯了下眼，多注视了一会儿。 　　同班男生似乎想起什么，两手一拍，说：“我想起来了，她上周还来过我们班里找你，来了好几次呢，不过被班里那几个女生赶了出去。” 　　“怎么赶的？”黎沂声音变淡。 　　“就说她别妨碍高三生学习，还嘲笑她穿着打扮普通，不配出现在这儿，硬生生把她给推搡出去了。” 　　黎沂脸色慢慢变沉，薄唇紧抿：“待会儿把那几个女生的名字告诉我。” 　　他说着，迈开了长腿。 　　背过脸的宋禾柠一直没再敢往黎沂那边扫，她扫完面前这片区域，转身准备去拿垃圾斗。 　　眼前却出现一只修长有力的手，将垃圾斗递到了她手里。 　　宋禾柠一愣，抬起了眼帘，看到是黎沂，眼底微微起了波澜。 　　黎沂淡淡睨着她：“听说你来我班里找过我？” 　　宋禾柠低下头，心跳动得有些厉害，心虚解释：“我作为妹妹有些担心你，所以才去你班级找你。” 　　黎沂没说话，从鬼屋那天起，他就知道了她的想法。 　　少女隐瞒在心底最深处的秘密，被他知晓了，可他却说： 　　“要不我真认你当亲妹妹？” 　　他冷静看着她，不似玩笑。 　　【作者有话说】 　　黎沂：追妻火葬场十级预备役！ 　　15 第15章 　　◎“别慌，我在这。”◎ 　　宋禾柠倒垃圾的动作一顿。 　　几秒后她若无其事将垃圾倒进筐内，没有转过身，开始去扫垃圾筐边死活扫不上来的两片树叶。 　　没用什么力气。 　　也没说话。 　　过了片刻像是觉得不说话不好，又赶忙道：“我们没有血缘关系。” 　　话落，学校的第一道预备上课铃响了。 　　黎沂看了眼她的背影，没接这茬话：“快扫完了吗？” 　　“嗯。”宋禾柠还是背着身，不懂他为什么突然转了话题，却暗自松了一口气。 　　“那我先走了。” 　　“嗯好，哥哥拜拜。”宋禾柠终于扫起了那两片树叶。 　　身后没了声音，她也将那两片树叶倒进垃圾筐内，再转身，面前只有一片浓烈的绿意，黎沂不在，他真走了。 　　宋禾柠站在原地，一只手拿着垃圾斗，另一只手拿着扫帚，视线往下落，心情也跟着一起往下落，像心脏掉进了海里，水压从四面八方挤来，挤得心脏快要承受不住。 　　* 　　在第二道铃声响之前，宋禾柠回了教室。 　　五月末，暑气正弥，教室内空调机声轰隆，也没能掩盖住同学们因为老师出去开会而兴奋的吵闹。 　　宋禾柠蒙住耳朵坐在座位上，盯着窗外葱翠的绿叶发呆，就像在盯自己葱翠的青春。 　　陈皎皎察觉到她心情不佳，探过头来：“放学后一起去嗨皮，要不要？我带上顾行野，你带上黎沂！” 　　宋禾柠听到黎沂的名字，丧了丧：“他大概不会同意的。” 　　陈皎皎一听就嗅出了不对劲，她立马给出对策：“你不问怎么知道他同不同意？就算他不同意，我们也可以学诸葛来个三顾茅庐。” 　　宋禾柠被陈皎皎的话逗笑了，但她觉得陈皎皎说得没错，一次拒绝不代表什么，于是她思索再三，还是给黎沂发去了邀请。 　　也不知道他们老师是不是也出去开会了，他回得很快。 　　[行。] 　　就一个字。 　　宋禾柠和陈皎皎对视一秒，都齐齐笑了，因为她们真没想到邀约会如此顺利。 　　下午，到了放学点，陈皎皎没有和宋禾柠一起走，她要先去和顾行野汇合。 　　宋禾柠自然而然去高三部找黎沂。 　　她去的时间点有些晚，因为黎沂发消息说老师找他有些事，要等一等，所以宋禾柠在教室多做了十分钟的题才起身收拾东西。 　　等她出来后，校道几乎已经没什么人。 　　宋禾柠一个人在校道走着，低着头，脚步有些快，没留意斜对面突然冲过来一个女生，速度很快，回头看的瞬间将她撞倒在地。 　　宋禾柠毫不意外摔了个屁股蹲，但她也只是闷哼了一声，没有恼怒，轻轻推了推身上瘦弱的女生，示意她起来。 　　瘦弱女生却像是触电般收回胳膊。 　　宋禾柠这才发现她头发凌乱，嘴角有伤，她目光一愣，刚想询问怎么回事，却瞥见不远处又跑来了一群女生，各个姿态嚣张，一脸社会模样。 　　其中为首的女生挑染了一丝红毛，双手叉腰，盯着刚从宋禾柠身上下来的瘦弱女生，口吻揶揄：“哟，还挺能跑！” 　　瘦弱女生害怕地避开红毛女的视线，身体微微发抖，半趴在地上不敢动。 　　“你倒是接着跑啊！”红毛女突然上前，一脚踹上瘦弱女生的肩膀，狠狠将她踹倒。 　　看到这一幕，宋禾柠惊呆了。 　　反应过来后，她立马站起来把瘦弱女生拉到自己身后，努力编理由想把人赶走：“学校保安马上就会过来。” 　　红毛女不语，只是笑着上前，直到和宋禾柠面对面，她倏地说出一句话：“学校保安有我熟人哦。” 　　宋禾柠一愣，她牵着瘦弱女生的手不禁往后退了两步。 　　“你要是现在走，不管她，我绝对不找你麻烦。”红毛女双手环胸，嘴角噙着一丝优雅的笑，她知道聪明人会怎么选。 　　宋禾柠沉默了，她的样子看起来像是在思考，而且似乎要思考很久。 　　可下一秒，众人就从她嘴里听到一个惊天动地的“跑”！ 　　她毫不犹豫拉着瘦弱女生跑了。 　　红毛女双眼一瞪，气坏了：“追！” 　　听到这声同样惊天动地的“追”时，宋禾柠的心脏忍不住抖了三抖，她大口踹气，带着瘦弱女生七拐八拐，终于跑出了学校。 　　可还没歇一口气，后面的人便跟了上来，吓得她立马拉着瘦弱女生的手继续跑，一边跑一边问：“她们为什么要追你？” 　　瘦弱女生没有回答。 　　宋禾柠也没再追问，她眼尖地瞥见一个开着的门，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带着瘦弱女生躲了进去。 　　进去后，两人躲在一个巨大的生锈水桶后不敢出声。 　　咚咚咚的跑步声逼近了，宋禾柠听见很细小的女声，她们似乎在说悄悄话，而且没进来，因为隔得太远，宋禾柠什么也没有听见。 　　过了半晌说话声停了，传来大门关闭的声音。 　　宋禾柠像是想到什么，突然不顾一切往外冲，却刚刚好整个身体拍在闭合的大门上。 　　门被锁了。 　　门外传来一个女生的嗤笑：“你们跑哪不好，偏偏跑进我们的老巢。” 　　红毛女拉长了声音：“晚上蚊子多，记得多穿点哦。” 　　说完，一群人轰笑着离开。 　　宋禾柠试着拉开门，完全拉不动，她只好大声喊救，问人有吗？ 　　“别喊了，不会有人过来的。” 　　身后，瘦弱女生平静出声。 　　宋禾柠怔了怔，转身去看瘦弱女生，她嘴角的伤变得更红了，在说完那句话后一言不发，坐在角落抱着自己，像是认命了。 　　可宋禾柠不行，她还有和黎沂他们的约定。 　　宋禾柠急切地从书包掏出手机，界面显示电量告急，她生怕手机关机，连忙拨通黎沂的电话。 　　等了好久，都没人接。 　　铃声响尽了，宋禾柠缓慢放下手，挂断电话，返回界面才发现黎沂二十分钟前给她发了一条消息。 　　[有些事，去不了了，你们玩。] 　　宋禾柠看着这条消息，目光波动，所有的紧绷、急切、盼望，都在这一刻消失殆尽，只剩下无从说起和只想逃避的情绪。 　　手机也在这一刻宣告关机。 　　一缕发丝垂了下来，那是跑乱后没来得及处理的迹象，宋禾柠双唇*抿紧，将手机重新塞回书包，没去打理垂下来的头发。 　　她转身走到瘦弱女生旁边坐下，活动了下脸颊，重新弯起一个笑，并不想把自己不好的情绪带给对方。 　　瘦弱女生见她过来，低声道歉：“对不起，把你牵连进来了……我没有手机，也报不了警。” 　　“没事。”宋禾柠望着渐渐黑下来的天空，努力好心情道，“等有人从这里经过，我们就大喊来人啊来人啊，会有好心人留步的。” 　　瘦弱女生笑了一声，只是这声后，她又不笑了，似乎哀伤才是她该有的表情才对。 　　宋禾柠只好率先开展话题：“你叫什么名字？” 　　“苏胧月。”苏胧月将半张脸遮在膝盖上。 　　“那她们……为什么要追你？” 　　* 　　另一边。 　　黎沂来到洛美华说的地方。 　　一进包厢，迷离绚烂的灯光便争相冲过来，视线最前方，一个染着黄毛的男生嘴里嚼着口香糖，将手搭在洛美华肩膀。 　　洛美华每推开一次，黄毛男都不要脸的重新搭上一次。 　　黎沂将书包往旁边一扔，盯着黄毛男，一边大步往前走，一边手往上抬，在黄毛男看过来的瞬间直接跳上沙发，一个拳头砸下去。 　　…… 　　包厢安静了。 　　洛美华静静看着黎沂。 　　黎沂翻过黄毛男，冷淡扯唇一笑：“好久不见。” 　　黄毛男看见来人，腿都快哆嗦了：“沂……沂哥。” 　　“滚。” 　　“我这就走。”黄毛男连口香糖都不嚼了，拿起沙发上的外套连滚带爬往外跑。 　　三分钟不到，完美解决。 　　黎沂顺势在洛美华身边坐下，他从茶几桌拿出一个干净的水杯，给自己倒了杯水，一口饮尽。 　　洛美华看了眼其他姐妹，笑说：“你们继续玩。” 　　包厢重新动起来。 　　洛美华见黎沂的水杯空了，又给他重新倒了一杯，媚眼如丝：“今天谢谢你。” 　　黎沂没抬头：“你不是说他再也不会来烦你了吗？” 　　洛美华一窒。 　　黄毛男是个热烈追求她的人，闹的阵仗很大，他家也很有钱，至少比她有钱的多，他爸又是她爸上司，她不敢闹得太过，只好每次找黎沂帮忙。 　　黎家是什么地位，在北城不需要看任何人脸色的地步。 　　而她被黄毛男占过无数次便宜，被摸过手，搂过肩，甚至还有好几次差点被袭/胸，她只能忍，因为父亲永远只会对她说： 　　“谁让你穿这么花枝招展的？和他在一起不是天大的好事吗？你努努力，讨好他，父亲在生意场上全靠他爸的提携……” 　　她舞跳得再好有什么用，父亲只会说那都是跳给男人看的。 　　洛美华咬了下牙，说道：“他原本都要被他爸送出国了，我没想到他没走。” 　　黎沂没回应，过了会儿，他说自己出去一下。 　　走的时候手机没带，就放在茶几上，屏幕还亮着，洛美华看了一眼，准备关闭，没想到这个时候他手机来电话了。 　　上面显示着宋禾柠的名字。 　　自从上次，洛美华就隐约感觉到了宋禾柠对黎沂的意思，同为女生她看得懂。 　　不远处黎沂还没走远，留一个背影对着她。 　　洛美华张了张嘴，最终没有叫他。 　　任凭来电显示孤零零响着，被包厢震耳的音乐盖过，直到停歇。 　　* 　　宋禾柠听完了苏胧月的讲述。 　　她说那个红毛女叫梁映，家里很有钱，身边有一群小姐妹围绕吹捧。她和她在一个班。 　　因为某次考试，她没有给梁映传答案，遭到了梁映和她小姐妹长达半年的报复和霸凌。 　　大小姐作恶从来不需要太多理由。 　　苏胧月拉开自己胳膊的瘀伤，眉眼低下来：“老师帮不了我。” 　　梁映太傲，不把老师放眼里，不把学校放眼里，因为有家长擦屁股，所以什么出头的事都做。 　　宋禾柠握住苏胧月没有受伤的手腕，认真说：“一件事没有被重视，那一定是因为还没有被闹大，胧月，我帮你一起。” 　　苏胧月抱紧自己，抽回了手，说：“不用了。” 　　她不想把她也拉进来。 　　宋禾柠却不怕，她感到愤怒，又心疼苏胧月，这种情绪出于人的本能，但眼下还是出去比较重要。 　　她看了眼四周，这里明显是一个摩托车修理厂，有后院，苏陇月说这是红毛女其中一个小姐妹家开的，晚上基本不会有人经过这里。 　　宋禾柠目光却瞅准了后院，她看到后院外有一棵歪脖子树，离得很近，试一试说不定能出去。 　　“如果我们从这出去呢？”宋禾柠指着那棵树，一下子变得很兴奋，眼睛亮闪闪望着苏胧月。 　　苏胧月抬起头，脸上表情出现波动。 　　修理厂有废弃的大水桶，两人看到希望后将大水桶倒放在后院后墙，又再往桶上放了一把椅子。 　　只不过初上去时，宋禾柠翻了下来，大马趴摔在地上，头磕破了皮。 　　苏胧月吓一跳：“……你没事吧？” 　　宋禾柠艰难举起一只手，想哭：“……没事。” 　　她们重新换了把椅子，这回成功了，宋禾柠稳稳爬上后墙，苏胧月紧随其后，两人坐在高墙上还没来得及喘气，又像只猴一样爬上树干，顺着树根狼狈下来。 　　树下面是平整的草地，宋禾柠和苏胧月下来后，互相看一眼，躺在草地上都笑了。 　　两人仿佛重获新生，宋禾柠对着夜空开心地翘了翘腿，和苏胧月一起去附近街头开的冰淇凌店，吃了三块一根的冰淇淋。 　　“这个冰淇凌甜味很浓。” 　　长满荆棘花的户巷街道，澄黄路灯一层层往上，宋禾柠一边走，一边咬下一口冰淇淋。 　　苏胧月轻轻嗯了一声。 　　两人吃得津津有味，没注意街道上方走来一群人，四男五女，队伍庞大，说话声夹杂着笑声断断续续传来。 　　两方人马越离越近，这时对方队伍中有人惊讶喊了宋禾柠的名字：“禾柠！” 　　宋禾柠懵怔顿了顿，觉得这个声音有些耳熟，她缓慢抬头，看见叶伯漾在和她挥手打招呼。 　　宋禾柠笑着回应，视线不经意巡梭过去，发现与他同行的还有洛美华、宋铮昂，以及黎沂。 　　他一只手插兜，周身气质显得松弛随意，和洛美华离得很近。 　　宋禾柠忽低下头，眼睫快速闪了闪，有种措手不及的慌乱，因此不自觉捏紧了冰淇凌包装纸。 　　叶伯漾兴冲冲上前，看了眼苏胧月，热情发问：“禾柠，这是你新朋友吗？” 　　“嗯。”宋禾柠点了点头。 　　“你们这是要去哪儿玩？和我们一起吧！”说着，叶伯漾转头看黎沂一眼，哼唧抱怨，“沂哥，你也是，出来玩怎么不带我们禾柠一块儿？” 　　黎沂没说话，他目光紧紧盯着宋禾柠额头上的伤口。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h u 6 6 . c o m 　　这时候洛美华出来打圆场，她走到宋禾柠身边，拉起她的手：“现在不是刚好碰上了吗？禾柠，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去打台球？” 　　她看了眼宋禾柠额头上的伤口，并没有出口询问。 　　宋禾柠轻轻松开洛美华的手，摇了摇头：“不了，我打算回家。” 　　她好像在那一刻明白，她跟他们玩不到一起。 　　洛美华笑开：“那你们早点回去，路上要注意安全。” 　　宋禾柠没有回话，洛美华也没再问，她笑着走回黎沂身边，开口正准备和他无伤大雅地调侃下他妹妹，黎沂却径直擦过她走向宋禾柠。 　　洛美华愣了愣。 　　“额头的伤是怎么回事？”黎沂低声询问。 　　“不小心磕到了。”宋禾柠快速看了一眼黎沂，又低下来，说实话，她还没想好该怎么面对黎沂，因为他说的“有事”，是和别人一起玩。 　　黎沂见她眼神闪躲，兜口的手指捻了捻，没再问。 　　洛美华想拉回主场：“那我们去打台球吧？” 　　“你们去吧。”黎沂忽然拉过宋禾柠推到自己身边，直接安排，“她跟我回家。” 　　宋禾柠一愣，视线定住，一时之间竟有些没反应过来。 　　叶伯漾完全没看出任何异常：“那我们就继续去玩了，沂哥负责把禾柠安全送回家，噢，还有上药，一定要仔细上药。” 　　身后，宋铮昂拉过叶伯漾，顺手搭在他肩膀上捂住他的嘴，抬头笑眯眯看向黎沂：“那我们接着去玩了。” 　　“嗯。” 　　宋铮昂勾着叶伯漾往前走，其他人笑着跟上，洛美华不甘心往回看了一眼，也只能离开。 　　苏胧月也借口有事先走一步。 　　宋禾柠眼睁睁看着人一个个离开，最后就只剩下她和黎沂。 　　月光朗朗照下来，她覆又看向黎沂，听见风声从胸口穿过，带出一阵轰鸣。 　　黎沂重新将手插回兜里，往前走：“不是和陈皎皎他们去玩了吗？” 　　宋禾柠跟在一边：“路上出了点事。” 　　“然后把自己弄伤了？” 　　“嗯。”宋禾柠也不多说。 　　“出了什么事？”他又问。 　　宋禾柠想了想，说：“没什么事。” 　　这是有气。 　　黎沂脚步微一停顿，侧头看她，声音轻了下来：“疼吗？” 　　月光下，夏风中，宋禾柠猛地怔住，她像一只高傲竖起耳朵的兔子，最后泄气般塌下肚皮，亲手把自己的长耳捋顺下来。 　　“不疼。” 　　* 　　宋禾柠跟着黎沂回了他的别墅。 　　别墅门口没有了黎叔叔的保镖，看起来保姆阿姨说得没错，黎爷爷更站在他孙子这边。 　　宋禾柠对这里比对黎家别墅更有亲切感，她主动换了鞋，站在门口玄关的地方欲言又止。 　　“有什么想问的就问。”黎沂把钥匙扔在玄关桌上。 　　宋禾柠便问了：“哥哥还打算回去的吗？” 　　按道理来说，黎家别墅他也能回得去了。 　　黎沂往里走：“看情况。” 　　“噢。”宋禾柠显得有些失落，她跟着缓慢往里走，已经一回生二回熟了，没让招呼就乖乖往二楼走。 　　“等等。” 　　黎沂在翻箱倒柜，叫住了她。 　　宋禾柠乖巧停下。 　　“去沙发上坐着。”黎沂低声开口，并不想废太多口舌。 　　他手里拿着生理盐水、碘伏和其他东西，缓着步子朝宋禾柠走来。 　　宋禾柠瞬间明白过来黎沂要做什么，她有些紧张，在沙发坐下后连忙抬起手，想要抢去黎沂手上的医药用品：“我……我自己来就可以了……” 　　黎沂径直按下了她的手。 　　“别动。”语调低低。 　　棉签袋被撕开了，宋禾柠揪紧了心脏。 　　黎沂背对她，随意将撕开的棉签袋丢在茶几桌上，又拧开碘伏瓶口和生理盐水盖口，倒了点生理盐水在无菌纱布上。 　　他走过来，在宋禾柠对面坐下，语气算不上多温柔，但特别提了醒：“可能有点疼。” 　　宋禾柠两手握紧垂在大腿，说话差点打结：“没……没事。” 　　黎沂却放下了纱布，他看见宋禾柠的刘海垂在了伤口处，于是两只手抬起，动作轻柔地推到两边去。 　　宋禾柠不明所以，在黎沂扒开的那瞬抬眼，睁着两只乌黑圆亮的眸子看着黎沂。 　　黎沂垂眸，视线和她相撞。 　　呼吸声在这时逐渐清晰，匹配温热的温度，和微凉的手指触感。 　　黎沂又漫不经心抬高视线，顿了顿，才着手去拿生理盐水和纱布过来给她处理伤口。 　　水流从伤口细细流过，宋禾柠感受到细微痒痒的刺痛，咬了下唇没吭声。 　　黎沂看她一眼：“疼？” 　　宋禾柠摇了摇头：“没那么娇气。” 　　黎沂轻笑了一声，又去拿碘伏，他用棉签蘸满碘伏，力度放轻沾在宋禾柠额头伤口处，嘴上却没留情：“疼点好，疼点知道长教训。” 　　“……”宋禾柠不想说话了。 　　黎沂盯着她的反应，细微勾唇：“开玩笑，别当真。” 　　宋禾柠愣了愣，觉得今晚的黎沂莫名有些不同，可要说哪里不同她又说不上来。 　　正凝着他那张带笑的脸想要探究，周围的灯忽然全灭，眼前只剩下了一片黑暗。 　　别墅停电了。 　　寂静的黑暗如汹涌潮水吞没整个空间。 　　/：. 　　想起爸妈不在的每个夜晚，她独自捱过的对黑暗的恐惧，宋禾柠瞬间呼吸一紧，慌乱抬起手，在空中胡乱摸索着，迫切想要寻求些安全感。 　　下一秒，一只温热的手稳稳抓住了她纤细的手腕，伴随着一句沉稳嗓音：“别慌，我在这。” 　　【作者有话说】 　　肥章噢～ 　　预收：《今夜失眠》 　　先婚后爱题材，星星眼求收藏～ 　　北城谈家是显赫望族，家业琳琅，遍及金融房地产娱乐等领域。家规森严，只说绳墨之言。 　　大少爷谈之渡，向来周到有礼，却也冷漠古板，做任何决定都会优先考虑家族利益。 　　因此，他娶了中盛集团的二千金明乐。 　　明乐是明家丢失在外的女儿，意外在乡下待了二十余年，近两日才被寻回，还没来得及享受二小姐风光，就匆匆和谈家大少爷成了婚。 　　众人押注谈之渡会厌烦这个养了一身乡下气的粗鄙女子。 　　殊不知没打算和她做真夫妻的谈之渡压根不在乎。 　　* 　　明乐浑不在意真假夫妻。 　　只是婚后不久，每每她深夜晚回时，别墅总会为她留一盏灯。 　　去参加晚宴，托人给她准备的是一双舒适的平底鞋。 　　又突然某一天，管家乐呵呵告诉她院里那块地的花都被拔了，留出来给夫人种菜。 　　一日，姐姐前来谈家看望明乐，问起她现在有没有喜欢上谈家掌权人。 　　明乐蹲在自己的菜圃边，沉默了。 　　路过的人没听到回答，那晚将她堵在房间内不准出去，指节抚过她紧绷的颈线，声音带着克制的哑:“为什么不回答，是我昨晚服务的不够到位吗” 　　[爱上明乐那一晚，谈之渡失眠了。] 　　一个男人从立规矩、偏见，到理解、欣赏、心动，后来爱如珍宝的过程。 　　16 第16章 　　◎“行，别妨碍你哥找女朋友就行。”◎ 　　宋禾柠心头猛地一颤,她握紧了黎沂的手，听到他熟悉的声音后变得安静，只悄悄地、缓慢地挪过来,与他凑近些。 　　同时喊了声：“哥哥。” 　　尾音又软又绵，带着还没彻底松懈下来的害怕，黎沂神经一紧,黑暗中顿了顿,没有把手放下。 　　他另一只修长有力的胳膊伸出来,打开茶几下方的抽屉，拿出两具仿真蜡烛氛围灯摆在桌面上,按开底下的开关。 　　一瞬间，茶几桌四周亮堂起来。 　　仿真蜡烛灯芯开始左右摇晃，光亮暖黄复古,静谧温柔,勾勒出两人柔和身影。 　　“有光就不怕了。”黎沂安慰她。 　　他很少这样,宋禾柠脸蛋微红，更多的是觉得暖心,像有温暖细流淌过心尖,盖过底下一层层的恐惧。 　　“嗯。”她点了点头，感受到手心传来的他的温度,虽有留恋，却还是矜持的一点点放开了。 　　黎沂也自然收回手。 　　他目光停留在仿真蜡烛氛围灯上良久，喉咙滚了下,没有说话，不知道在想什么。 　　宋禾柠主动找话题：“哥哥有想过上哪所大学吗？” 　　时间像穿针一样快,快六月了,黎沂就要高考了,宋禾柠一直都想知道他会选哪所大学，今天刚好借这个契机问出来。 　　黎沂拨了下摇晃的仿真蜡烛芯，垂眸说：“就在北城。” 　　没具体说哪所大学。 　　但宋禾柠已经很满意了，她扬起嘴角：“那我也要在北城，和你在一个城市。” 　　黎沂指尖动作一顿，他放松下来，整个人仰躺在沙发背上，笑了下：“行，别妨碍你哥找女朋友就行。” 　　宋禾柠骤然捏紧了手指，隔了半晌才噢一声，她此刻很庆幸眼下微弱的光线，将她脸上的难过掩饰得很好。 　　* 　　第二天，宋禾柠打算去苏胧月班级找一趟她，两人昨天就已经加了联系方式，怎么也算朋友了。 　　去的路上，宋禾柠途经过学校的通知栏。 　　一群人围在那里叽叽喳喳，不知道在讨论什么，宋禾柠隐约听到黎沂的名字，便停下来驻足观看。 　　和黎沂有关的消息，她总是忍不住留意。 　　通知栏上顶头几个字吸引了宋禾柠的注意——新京杯全国数学竞赛。 　　这个竞赛是国内数一数二的数学竞赛，很有含金量，在校生皆可参与，她看见黎沂的名字也在其中。 　　“我知道这个数学竞赛，我姐也参加了，她今年都大三了，辅修的数学。” 　　“那我们学校怎么这么多人参加？！” 　　“多半是凑热闹，但像黎沂学长那样的，肯定是向着刷排名去的。” 　　“小道八卦！我听说这次黎沂学长参加这次竞赛的大部分原因，是三中那位数学天才向黎沂学长下的战书，逼他参加来着，没想到黎沂学长真的接了，两人似乎还有对赌约定呢！” 　　“天呐！学霸之间的竞争都好可怕！” 　　…… 　　宋禾柠消化掉这些消息，默默掏出手机，对着通知栏拍了几张照片，然后继续往前走。 　　她来到苏胧月的班级。 　　还没进去，便听见里面传来吵闹声。 　　“你好，请问苏胧月在……”宋禾柠走到教室后门口，询问临近的一个女生，只是问到最后，她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直接戛然而止。 　　因为她视线内出现了极具冲击力的一幕——苏胧月一只手拽着红毛女的头发，一只手捂住另外一个女生的嘴巴，腿还压在红毛女的腿上，而红毛女用指甲狠狠掐着苏胧月的脸，整个身体用力压在苏胧月身上。 　　三个人以一种极其奇怪的姿势保持了怪异的平衡，谁也不让谁，但都发了狠似的想要疼死对方。 　　宋禾柠想也没想走上前，想要把苏胧月拉开，她身躯那么瘦弱，被另外两个女生联合欺负肯定难受。 　　然而红毛女和另外一个女生压根不打算放过苏胧月，宋禾柠每次一拉动苏胧月的手，都被红毛女打开。 　　“……”宋禾柠不开心了，“你让开。” 　　红毛女艰难地倔犟着：“滚。” 　　宋禾柠有点生气，她改了方法，半跪在地，铆足了劲儿想要把红毛女从苏胧月身上拉开，谁料另外一个女生直接过来锁她的喉…… 　　但这刚好给了苏胧月机会，身上少了压制，她立马翻起身，平静眼眸蓄满了风暴，毫不犹豫抬起手，一巴掌打在红毛女那张精致的脸蛋上。 　　清澈的巴掌声响起，其他三人都愣了愣，陷入了短暂的寂静沉默，但下一刻，反应过来的红毛女气得尖声大叫，饿狼一般扑向苏胧月，并开始无差别攻击宋禾柠。 　　场面变得更加混乱，四人扭作一团。 　　抓头发、掐肉、乱拍乱打、蹬腿……其中还夹杂着各种谩骂，旁边围观的人好像看到了三个女疯子和一个努力自保的半疯子，根本不敢上前，生怕一个不小心就遭殃。 　　直到有人叫了老师过来，这场闹剧才停止。 　　* 　　年级办公室。 　　批改试卷的老师叹了三口气，终于说出那句“一代不如一代”，喝养生茶的光头老师喝了一口后站起身，将茶尽数倒进面前的绿植里。 　　而绿植前，齐刷刷一排站了四个女生。 　　“都别动啊，等你们家长来！”年级教务主任双手往后背着，一个个看过去，最后走到宋禾柠面前停下。 　　“你呢？想了这么久，还没想起来自己家长的电话号码？” 　　宋禾柠低下头，摸着手默不作声，她总不能真把黎叔叔和施阿姨喊来，那样真的太丢脸了。 　　教务主任：“还不说的话我就去教务系统查了，我说话你们知道的，嘴上没个把门的，我看到什么，你们父母就听到什么！” 　　宋禾柠立马抬起头：“……我想起来了！” 　　十五分钟后。 　　黎沂冷漠地敲了敲办公室的门：“报告。” 　　教务主任转过头，微眯严肃的双眼立马笑成一条缝：“黎沂来啦，进！” 　　教务主任是认得黎沂的，毕竟人家品学兼优，父母更是学校的资助者，而他和大多数老师一样，都喜欢这么个金饽饽。 　　“你来有什么事呀？”教务主任贴心问候道。 　　黎沂并没有理会教务主任，他双眼巡视过去，最后准确无误定在宋禾柠身上。 　　宋禾柠立马心虚地低下头。 　　她头发一团乱，跟鸡窝似的搭在头上，脸上也有凌乱的掐痕，衣领发了皱，老老实实站在那里，像个被狠狠凌/虐过的鹌鹑蛋。 　　黎沂眉梢微挑，眼神微妙地暗了暗，他一步步走到宋禾柠面前，回了教务主任的话：“来给妹妹撑腰。” 　　教务主任转过身：“……” 　　几分钟后，两人被请去了另外一间办公室。 　　办公室内，教务主任看着老老实实低头站在一旁的宋禾柠，和双手环胸坐在沙发上的黎沂，顿觉头大。 　　他抬起手，斟酌开口：“你妹妹确实打了人，其他两人都有指控，这个处分是跑不了的。” 　　宋禾柠不由捏紧了手，却听见黎沂说： 　　“她乖，做不出这样的事。” 　　黎沂表情冷漠，语调显得极其理性：“刘老师，我们还是按事实说话的好，她平常连一只蚂蚁都舍不得踩死，不可能打人。” 　　“……”教务主任拍桌子，“胡闹！这可是有监控的。” 　　“那就把监控拿来看。” 　　看这样子，黎沂明显是护定了宋禾柠，教务主任也只能把监控拿来，投射到电脑上，和两位开始逐帧分析。 　　“看见没？”看到某一处，教务主任点击鼠标按下暂停，“这里，她打了人。” 　　黎沂看一眼，淡定收回眼：“她那叫自保。” 　　教务主任紧紧盯着黎沂，气得眼镜都差点歪了，他点击鼠标继续看，又很快暂停，“那这里呢？” 　　黎沂：“自保。” 　　教务主任啪地一声关掉监控：“黎沂！” 　　黎沂冷静抬眼，说出的话也很冷静：“刘老师，她也受了伤。” 　　“如果仅凭她有没有打人来处分，是不是太草率？监控里看得很清楚，她是过去劝架，误伤其中，不算主动，更没有恶意打伤别人。” 　　宋禾柠默默听着，眼神波动起伏。 　　教务主任不否认黎沂说的有道理，但他佯装严肃思考，才下定论：“这件事我们会好好定夺，但她检讨肯定跑不了。” 　　黎沂：“三千字够了吧？” 　　多少！宋禾柠猛地抬起了头。 　　教务主任心满意足：“够了。” 　　从办公室出来后，宋禾柠往后望了一眼，明显有委屈，忍不住小声控诉：“三千字好多……” 　　黎沂看她一眼：“慢慢写。” 　　宋禾柠转身往前走，小声嘀咕：“作文也才八百字，检讨却要写三千字，我做梦都编不出来，女娲娘娘也编不出来，要是有个造字机就好了，哆啦A梦也行……” 　　少女看起来真的烦恼透了。 　　黎沂失笑，却双眼微地一眯：“我还没问你打架的事。” 　　听到此话，宋禾柠顿时停在原地，感觉后脖颈微微一凉。 　　“所以，想好理由了吗？” 　　17 第17章 　　◎她是黎沂的特别提醒？◎ 　　宋禾柠最终将事件始末向黎沂交代的一清二楚。 　　“我没有胡闹,我只是心疼胧月，想帮帮她，她的行为也只是想自救。” 　　六月来了,太阳更盛，阳光穿过翠绿树叶透析在层层台阶。 　　黎沂站在台阶上，眉眼垂下来望着宋禾柠：“你做的很好。” 　　宋禾柠骄傲抬起头：“真的？” 　　“嗯。”黎沂往台阶下走,“不过下回有麻烦记得找我。” 　　宋禾柠望着他的背影,小声说：“我找你了。” 　　“可是你不在……” 　　她低下头,将最后一句话渐渐吞入腹中，黎沂没有听见,他的背影走过一轮轮树荫，渐行渐远。 　　“禾柠。”有人喊她。 　　宋禾柠转过身，发现苏胧月正站在她身后,嘴角含着温和的笑。 　　两人来到树荫下,锦簇花坛旁边坐着。苏胧月说,她要转学了，时间就在下周一,因为母亲要去外地打工,她想跟着一起。 　　“我把她们霸凌我的证据交给了老师，老师说会处理的,我问老师打算怎么处理，他说会对她们进行批评教育，处分……好像也只能这样了,所以我选择了接受，怎么说……我最后也打了她一顿。” 　　苏胧月眼里渐渐归为平和。 　　最后,她用了一句话告别：“禾柠,谢谢你,我会一直记得你，比其他人都要久。” 　　宋禾柠也只能目送她离去，她坚信苏胧月能坚实自己的铠甲，然后高飞。 　　经过这件事后，学校开始重视起校园霸凌事件，采取了一系列教宣和处罚措施。 　　而间接推动此次事件的宋禾柠正窝在一家店，和黎沂他们吃美味的麻辣烫。 　　这次队伍庞大了起来，一共有六个人。 　　宋铮昂比较喜欢倾听，叶伯漾依旧叽叽喳喳：“我们禾柠真的很勇敢，还很智慧，怪不得那晚额头会磕伤，原来是在和她们斗智斗勇。” 　　陈皎皎也附和：“我是说怎么打不通电话，禾柠，下次你带上我，我带上顾行野去帮你揍人！” 　　正在吃肥牛的顾行野抬头，冷静想了想，璨然一笑：“行，哥有力气。” 　　宋禾柠噗嗤一声笑了，内心暖暖的。 　　“说实话，那晚我还以为你单独和黎沂去玩了。”陈皎皎放下筷子，有些口渴。 　　宋禾柠低下头，温声说：“那天手机刚好没电了，所以没有去找哥哥，也没有给你们打电话。” 　　她刻意忽略掉了黎沂没接电话这件事，起身去给大家拿饮料。 　　但六瓶饮料有点多，宋禾柠有些拿不过来，这时，身后绕来一只劲手，径直接过她手里的饮料，淡淡嗓音落下：“那晚你给我打了电话？” 　　“嗯。”宋禾柠乖巧望着他。 　　黎沂嗯了一声，没再问，拿过四瓶饮料重新坐回原位。宋禾柠也拿着两瓶饮料回来。 　　“我给你买个充电宝。”陈皎皎见人回来了，接着调侃。 　　黎沂在看手机，没参与对话。 　　过了会儿，他才把手机放下。 　　宋铮昂笑得意味深长：“那要不沂哥给咱们禾柠设置个来电特别提醒？” 　　叶伯漾点头赞同，他就坐黎沂旁边，近到能看到黎沂的手机界面，刚好还没锁屏。 　　叶伯漾调皮地伸过去两根手指，点到通讯录那一栏，却发现宋禾柠已经是黎沂的特别提醒。 　　他咦了声。 　　眼神开始变得古怪。 　　“怎么了？”宋铮昂问。 　　叶伯漾不说话，只是盯着黎沂看。 　　黎沂按灭了手机屏幕：“憋着。” 　　叶伯漾扭头控诉：“他欺负我！” 　　宋铮昂：“……” 　　众人：“……” 　　但没人再问刚才的事。 　　话题转了边，聊起黎沂参加新京杯数学竞赛的事，宋禾柠因为那天有特别留意，所以今天听得格外专注。 　　宋铮昂：“三中那小子敢下战书，说明他是有备而来，他爸本身就有参编数学教材，有这么一个神辅助，肯定事半功倍。” 　　“我听说有一本习题册，叫什么培尖生强化训练，出题思路和新京杯有很多相似之处，沂哥，你可以去找找，打败他！”叶伯漾接着道。 　　“不过那本习题册在市面上没有再卖了，好像就是因为新京杯的缘故……” 　　宋禾柠低头缓慢吃，耳朵却留了神，将“培尖生强化训练”这几个字记在了脑海。 　　* 　　次日，宋禾柠挎着个小包，兴高采烈走在繁华市街的道路上。 　　夏日悠长，她给自己买了一杯奶茶，最终出现在市新华书店内。 　　“对，就叫培尖生强化训练，有没有啊？”宋禾柠整个人快趴在收银小姐姐身上，期待问着。 　　“没有。”收银小姐姐冷漠道。 　　“那最近会进这本习题册吗？”宋禾柠眨巴眼，不死心地问。 　　“不会哦。”收银小姐姐不耐烦了，把收银展示牌“哐”地一声摆宋禾柠面前，示意她走。 　　宋禾柠头往后一撤，默默吞了吞口水，只好转身离开，不过她并没有气馁，而是去了别的书店。 　　北城很大，大的小的书店不在少数，宋禾柠就这么一个个的找，有信心自己能找到。 　　她不辞辛苦穿梭于每一个书店，跟各种店老板打招呼，不知道问了多少家店，但得到的答案都是殊途同归的没有。 　　“没有没有，你自己看嘛！那电脑上就是没有！” 　　“没空！你自己去找，习题册都在那几排，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 　　…… 　　宋禾柠泄了气。 　　她最后精疲力尽地坐在一处台阶上，垂着头，看脚下齐排走过的笨重蚂蚁。 　　都找过了，都没有找到。 　　正当她顿感无力时，身边走过一个高大男生，男生进了她身后的小书店，冷磁嗓音响起：“来取东西。” 　　宋禾柠猛地回头，视线不在他这个人脸上，而是他左侧拿着的透明袋里，那袋里赫然装着一本“培尖生强化训练”。 　　她像是看到了一团火，眼里重新燃起希望，匆匆追了上去。 　　* 　　将近夜傍，宋禾柠心满意足去了黎沂别墅。 　　她最近鲜少回黎家，施阿姨也不会过多过问，但黎叔叔几乎每周都会来找她过问黎沂的情况。 　　宋禾柠打开了黎沂别墅的门。 　　自从她来的次数多了后，黎沂就直接把门的密码告诉了她，让她自己进来就行。 　　走进后，客厅很安静。 　　在来之前，宋禾柠给黎沂发了消息，他没回，她便以为黎沂还没回来，便在客厅坐下，将小包搭在自己腿上，安静坐着等他回来。 　　包里是崭新打印的习题册，她求了那个男生好久，对方才舍得把习题册拿出来，让她一页页的拍照复印。 　　她又将那复印的一页页重新打印出来，装订成册。 　　宋禾柠弯起嘴角，将包抱得紧了些。 　　手机叮咚一声，有人回消息了，她打开看，是黎沂的：[在书房。] 　　宋禾柠眼睛闪了闪，抱着包起身，欢快地朝三楼书房奔去，可能心绪太急，完全忘了有家用电梯这件事。 　　一口气跑到三楼，她喘了喘，重新整理刘海，在书房面前紧张站了会儿，才谨慎小心地敲了两下房门。 　　“直接进。” 　　耳畔传来低平的回应，宋禾柠打开门，一眼便看见黎沂伏在桌案做题的模样。 　　黑色碎发遮了眉，眉眼却是薄锐有明。 　　宋禾柠在他面前站立，嘴角有几分偷偷泻出来的笑意。 　　黎沂抬起头，转了下笔，看见了她藏不住的笑意：“有事？*” 　　“哥哥现在是不是在为了新京杯数学竞赛努力？”宋禾柠问。 　　“嗯。”黎沂面前摆满了一堆册题和试卷，他长腿伸展，整个后背往后仰。 　　“那哥哥有找到那本培尖生强化训练吗？”宋禾柠已经将手伸进了包里。 　　“不用。” 　　宋禾柠拿习题的手一顿。 　　黎沂已经重新拿起笔，将面前的试卷册翻到下一页：“我就想看看，不靠那本所谓的相似习题册，我能达到什么成绩。” 　　宋禾柠浑身一怔，拿习题册的手彻底停在了包里，她缓慢的噢一声，之后再无话。 　　“哥哥加油。” 　　过了好一会儿，宋禾柠敛去失落，重新弯起笑容真诚说道，她将手一点点从包里抽离了出来，又从旁边搬了把凳子坐到黎沂旁边：“我陪着哥哥一起。” 　　她说这话时声音低低的，像是不开心。 　　黎沂静静看了她几秒，重新将视线聚到试卷上：“不无聊吗？” 　　宋禾柠安静看着黎沂，这样认真的黎沂很耀眼也很光芒，她眼睛弯了又弯，摇摇头说：“不无聊。” 　　同时她把手塞进包里，将那本悉心打印的习题册掖成一团，直到别人完全注意不到它。 　　【作者有话说】 　　他会知道的^^ 　　18 第18章 　　◎“别垂涎你哥。”◎ 　　既然说要陪着黎沂,那也不能光陪，宋禾柠从包里掏出作业和笔，有模有样做起来。 　　她的作业其实不多,只剩下最难啃的数学。 　　所以一遇到不会做的题，心态就会撒手，忍不住用手撑着脸蛋去观察黎沂,并用笔尖无意识地在白纸边缘画圈,以打发无聊的时光。 　　“平常数学考多少分？”黎沂突然出声询问,翻页时视线轻巧投过来一眼。 　　宋禾柠画圈的手顿时僵住：“……九十左右。” 　　她只敢说个中间值，因为最差也可以到七十五。 　　黎沂笑一声。 　　这声笑,让宋禾柠听来就是明晃晃的嘲笑。 　　他从座位上起身来到她身后，骨节分明的一只手撑在桌沿，另一只手拉开她故意搭在试卷上的胳膊,垂眼看向她空了一大半的“白纸”。 　　宋禾柠悄悄抿紧了嘴,屏住了呼吸。 　　她早在学校听过黎沂的盛名,没有一门学科不好，是老师眼里的“十项全能冠军”,先前因为对手太蠢,曾说出让对方回小学补课的经典名句。 　　因此宋禾柠显得更慌了，她被拉开的手又一点点悄摸摸覆盖上去,直到，一支铅笔抵住她的动作。 　　黎沂用铅笔指向她试卷背面，第一道大题的第一小问答案,淡声调侃： 　　“以后在外面——”笔尖有力划掉她写的答案，“别说我是你哥。” 　　宋禾柠默默低下头,弱弱反抗：“不小心算错了。” 　　黎沂：“那你的不小心还挺多。” 　　宋禾柠：“……” 　　她看着黎沂一瞬不停地在旁边写下正确的解题步骤和答案,心虚越来越重,可即使如此，也按捺不住她偷偷用余光追索他好看的手指。 　　同时因为距离的凑近，她闻到了一股好闻的雪松香。 　　“看题。” 　　冷清声音响起，他突然用笔头轻打她手背，像挠痒痒似的，宋禾柠慌忙转移视线假装看题。 　　黎沂也抬起手，松了松衬衫紧绷的领口，再次落下时，衬衫的袖扣不经意擦过少女的耳垂，引得少女一怔，整个耳朵不由红透。 　　黎沂看到了，像藏在深海的红珊瑚。 　　他双眸深凝，忽然丢下笔，重新落座，语气自然：“有不懂的可以再问我。” 　　“啊……噢。”宋禾柠抬头又低头，捏紧了手心。 　　接下来的时间，两人安静许多，宋禾柠即使真有不会的题，也不会第一时间去找黎沂，会先自己看参考答案，如果参考答案都看不懂了，才会把试卷挪过去让黎沂帮忙讲解。 　　不到凌晨，她便完成数学作业，而黎沂连头都没抬一下，还在心无旁骛的做。 　　宋禾柠不由放轻了声音，拿起黎沂刚拿来解题的那支铅笔，百无聊赖又安静地在试卷上方画兔子。 　　时间流动，静得只听见墙壁复古钟表转动的嘀嗒声响。 　　等时针转到凌晨2点时，宋禾柠的侧脸已经躺进臂弯，在书桌上睡得香甜。 　　黎沂看了眼时间，放下笔，揉了揉眉骨，偏头瞥见宋禾柠睫毛在眼下投出的阴影里，藏着颗小痣。 　　那颗痣的位置，和他的无差一二。 　　黎沂静静看了会儿，发现她连睡觉都很乖，像不经世事，又像无忧无虑。 　　他站起身，关掉壁灯。 　　这时窗外的月光争相涌了进来，漫过少女蜷起的手指，也给试卷纸上描绘的兔群踱上一层银光。 　　黎沂又打开微弱的台灯，看了眼她画的兔群，嘴角掀起一阵似有若无的轻笑。 　　半晌，他拿起铅笔，思考片刻，头低了下去…… 　　* 　　凌晨两点三十分。 　　浴室水声惊醒了正在酣睡的宋禾柠。 　　她揉着眼睛抬头，眨眼间触摸到已关的台灯，窗外月光旺盛，和夏日蝉鸣一样经久不息。 　　黎沂不在。 　　宋禾柠打开壁灯，强烈的白炽光线刺得她两眼一眯，可低头瞬间，她像是看到了什么，两眼又猛地一睁—— 　　在她画的那群兔子家族旁边，那里不知何时多了一只蹲坐着、有些高傲冷淡的狼，正用大尾巴圈住那群睡得东倒西歪的兔子。 　　宋禾柠看清后，禁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用手点了点那只狼，觉得黎沂像它。 　　浴室水声已经停了。 　　宋禾柠伸了个懒腰悄悄打开门，又假装刚醒的模样走出去，正巧遇上迎面走来的人。 　　她揉着眼睛抬头，氤氲水汽里走出的人影让她更加清醒，停顿在半空的手微微僵住。 　　黎沂发梢低落的水珠正顺着锁骨滑进松垮的浴袍，腰间缎带松得能看见人鱼线没入阴影的弧度。 　　宋禾柠一时没挪开眼。 　　黎沂擦着头发沉步走过来，将毛巾遮在宋禾柠头上，盖住脸：“别垂涎你哥。” 　　宋禾柠一点点扯下白色毛巾，可真要她反驳什么，她也反驳不出来，只能往洗浴间走去。 　　等她洗完换好衣服出来，黎沂已经不在书房，三楼露台倒有些动静。 　　夜晚还是有些凉，她拿着一件披肩去了三楼露台。 　　露台四周都亮起了氛围灯，不远处，黎沂穿着洁净的白T恤，身旁那架价值不菲的望远镜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宋禾柠静悄悄走过去：“哥哥还不睡吗？” 　　黎沂回头看一眼，在白椅上坐下，拿起旁边的易拉罐饮料喝了一口，才回：“睡不着。” 　　此刻他整个人放松极了，夜风吹了过来，他的衣角和眉眼都被风吹得微微翻动。 　　宋禾柠看了眼时间，快凌晨三点了，她选择在黎沂旁边坐下，拉拢肩膀披肩，望着天上如织的繁星说：“天上的星星好多啊。” 　　黎沂没回，不知道在想什么。 　　宋禾柠往望远镜移步过去，好奇问：“这是自己买的？” 　　黎沂声音缓和：“母亲送的。” 　　那年黎沂还小，父母尚且算是恩爱，第一笔礼物是脚下这座别墅，第二笔礼物便是这款望远镜，之后再无其他。 　　他冷白手指摩挲了下易拉罐瓶身，垂下眼眸，不再多话。 　　宋禾柠也静静去看繁星，她隐约察觉到黎沂此刻低落的心情，以为他是在为新京杯数学竞赛担忧，便安慰道：“我相信哥哥能打败三中那个数学天才的。” 　　黎沂抬眸：“为什么这么说？” 　　宋禾柠又怕给黎沂压力，于是体贴道：“其实赢不赢不重要，毕竟人家是数学天才，何况诸葛亮都有失误的时候，所以一次成败不是衡量高手的标准。” 　　黎沂冷静看着她：“宋禾柠，如果不会安慰，还是不要开口。” 　　“……”宋禾柠伤心了，她垂下头，声音变低，“我去底下拿一些吃的再上来。” 　　想了想，她很没脾气地问：“需要我带一些什么上来吗？” 　　黎沂细微地勾了下唇，说不用。 　　“噢。” 　　她走了，没有带走搁在白椅上的手机。 　　手机屏幕黑着，不过下一瞬，弹出一条消息，来自黎正明。 　　[黎沂最近在做些什么？] 　　黎沂看见了。 　　* 　　没过几分钟，宋禾柠提着一大袋零食上来，她没注意到黎沂眼神里的不对劲，兀自说着：“我准备了面包、辣条、鸡爪、巧克力，还有薄薄的饼干……哥哥真的什么都不吃吗？” 　　她一手拿着柠檬鸡爪，一手拿着一包卫龙辣条，朝黎沂兴奋地眨了眨眼睛。 　　黎沂没去接她的话，反倒问：“最近黎正明有找过你吗？” 　　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宋禾柠心虚地放下零食，回答折了个中：“叔叔很少找我。” 　　黎沂：“一般找你干什么？” 　　“就是……”因为要现编理由，所以宋禾柠回得格外慢，“就是问一下我的近况，学习怎么样，有没有生活上的麻烦等。” 　　“是吗？”黎沂懒懒扯了下唇角。 　　“哥哥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随便问问。”他似乎不愿意将这个话题再进行下去。 　　宋禾柠也没再追问，她低头打开手机，一眼便看见黎叔叔发来的消息，吓得又条件反射般迅速按灭屏幕，心里纳闷黎叔叔为什么这么晚会给她发来消息。 　　因此也没有注意到头顶上方，黎沂那耐人寻味的眼神。 　　他冷不丁再次问她：“他最近一次找你是什么时候？” 　　这话，黎沂是盯着宋禾柠的眼睛问的。 　　宋禾柠却不敢告诉他，自己和黎叔叔的“约定”，只能慌乱垂下眼，借口拿零食的动作故作镇定地说：“……有些忘了。” 　　搪塞的回答总是令人失去兴趣，黎沂果然没再继续问。 　　只是他也没想再继续待下去，提起一半晃荡的易拉罐饮料离开，临下台阶时他突然转过身，长身静立在原地。 　　“以后还是少来我这里。” 　　宋禾柠蓦然怔在原地，说不上来的感受，像有密不透风的茧包裹住她的心脏，一层又一层，直到看不见一丝颜色，难受极了。 　　她怔愣了一会儿，追过去停在台阶上方低声问：“为什么？” 　　黎沂刚好走下最后一层台阶，他没有转过身，只随便找了个理由。 　　“男女授受不亲。” 　　说完，他走了下去。 　　徒留宋禾柠一个人在原地，不明白，也想不明白，但她知道那不是真正的理由。 　　19 第19章 　　◎“地随便挑，钱随便花。”◎ 　　从那天后,宋禾柠没再去黎沂别墅。 　　但她有自己蹲守黎沂的方式，就是去图书馆找他。 　　新京杯数学竞赛在即，为了赢得更好的排名,黎沂经常出没在校外图书馆。 　　校内校外都传得沸沸扬扬，说北城国际高中的黎沂要和三中的数学天才PK一场比赛，想要一睹两大帅哥学霸盛世美颜的,可以蹲点xx图书馆、xxx图书馆、xxxx图书馆。 　　宋禾柠自然是知道黎沂在哪个图书馆的。 　　夏风不消暑,她举着两杯凉奶茶再次踏进黎沂所在的这家图书馆,跟前台小姐姐弯眼打了个招呼，便直奔老座位而去。 　　坐下后,她将手中另外一杯凉奶茶放到旁边的位置，便装模作样打开习题册，装模作样做题。 　　余光人头攒动,貌似他走了过来。 　　宋禾柠倏地咳一声,笔拿起,眉头开皱，假装被题难倒。 　　“禾柠也在啊？” 　　头顶却响起一个陌生的熟音。 　　宋禾柠抬起头,和洛美华对视上,洛美华笑开：“最近也爱上学习了？” 　　这话听着不像好话，但宋禾柠想不到温和的反驳方法。 　　洛美华没听到回复,脸边笑意也没停，自然落座在宋禾柠旁边，杜绝了她和黎沂接触的可能,并拿起面前那杯显而易见的奶茶，惊讶问道：“这里怎么有一杯奶茶？” 　　黎沂从宋禾柠身后走过,拿着试题拉开洛美华旁边的椅子坐下。 　　宋禾柠听见身后的动静停了,才回应说：“不知道有两个人会来……买少了。” 　　洛美华则快速接话：“那这杯我就喝啦,毕竟黎沂不爱喝奶茶。” 　　宋禾柠故作笑脸：“好。” 　　握笔的指尖却泛了白。 　　她察觉此刻的自己很奇怪，像个想把舞献给国王却又莫名其妙跳给公主看的感觉，可是，正如她跳舞的目光，也只敢对着公主。 　　宋禾柠闷闷不乐开始做题，决定不再多说一句话，她要兀自消化一会儿，甚至开始鄙夷自己对洛美华的敌意。 　　“禾柠会有不会做的吗？”洛美华打开试卷，问她。 　　宋禾柠乖乖嗯了一声。 　　洛美华一笑：“不会的可以找我。” 　　不要吧……宋禾柠默默看向黎沂，黎沂接收到她的目光，反应比较淡：“你不会的题她基本都会。” 　　自从上次从黎沂别墅出来后，他对她态度都挺淡的，宋禾柠俨然从不习惯到适应，低低哦了一声，听他们继续刚才的对话。 　　“真的？你这么看得起我吗？”洛美华对着黎沂开心得笑出声。 　　黎沂在看试题：“你高三，她高二。” 　　洛美华：“也是，高二的我要是都不会，前五名白考了……咦，你做的这道题我之前好像看到过，新京杯会这样出题吗？” 　　“问他。” 　　黎沂推过去一个名字，那是新京杯过往的出题人。 　　“OK，那你今天打算做几个小时的题？我们来跟往常一样比赛，看谁先离开板凳。”洛美华自信满满。 　　黎沂：“五小时打底。” 　　洛美华：“果然是你。” 　　…… 　　耳畔传来他们的谈笑声，宋禾柠视线一落不落地盯在习题，脸开始发躁，笔头已经不受控制地胡乱动着。 　　她忽然清楚地知道了自己和他们的不同。 　　他们是翱翔天际的领头鸟，而她是连低飞都觉得辛苦的麻雀。 　　但她还是没走，听他们讨论题目，听洛美华的笑声，听空调出风口发出刺耳嗡鸣声，一切都经过她，除了习题。 　　漫长的六个小时度过后。 　　宋禾柠的笔头都快写烂了，身边两人还是没走，在低语某一题的答案。 　　“选A？” 　　“C。” 　　“有点饿了？你饿不饿？”洛美华突然问。 　　( 重要提示：如果书友们打不开 Q i S h u 6 6 . c o m 老域名，可以通过访问q i s h u 9 9 . c C 、q i s h u 6 6 . c C 、q i s u w a n g . c o m 、q i s u w a n g . c c 、q i s h u 9 9 . c o m 、 q i s h u 7 7 . c o m 等备用域名访问本站。 ) 　　“嗯。” 　　“那我们走吧。”洛美华转身，将椅背的书包拿走，面向宋禾柠，“禾柠，我们先走啦。” 　　似乎不打算喊她一起。 　　宋禾柠的视线仍落在试卷上：“嗯。” 　　她低着头，因此也没看见黎沂投过来的一眼。 　　“待会儿我们吃什么？西斜街好像新开了一家饭店，卖的湘菜，要不要去尝一尝……” 　　身后，洛美华的声音随着她和黎沂离去的背影飘散在书桌间，直到听不见。 　　宋禾柠这才敢从书桌上直起上半身，偏头看着那空荡荡的两个座位，突然抬起胳膊狠狠揉了揉眼睛。 　　* 　　没过一会儿，陈皎皎来图书馆找她了。 　　“我再次强调，我真的不是路过！是黎沂学长看见我和顾行野，特意跟我说你在这儿的！” 　　宋禾柠还是不信，摇头：“他不会这么说的。” 　　“为什么不会？”陈皎皎鼻子里哼气，“我可以拉你去对峙！” 　　“那顾行野呢？他怎么不跟你一起？”宋禾柠不明白地眨了眨眼。 　　陈皎皎拉着她离开图书馆：“他啊……被黎沂拉去和洛美华三个一起吃饭了。” 　　“啊？”宋禾柠突然停下，“他拉顾行野干什么？” 　　“谁知道呢。”陈皎皎像是想到什么，耸肩的动作一顿，继而奸笑道，“不过我看洛美华的脸色好像不太好，她估计想跟黎沂学长吃鸳鸯饭呢。” 　　宋禾柠被陈皎皎的形容逗笑。 　　陈皎皎：“你对黎沂什么心思我可是相当清楚的，放心吧，我让顾行野帮忙看着呢，洛美华如果对黎沂有过分举动，顾行野就会把他们拉开！” 　　宋禾柠的关注点却是：“顾行野也知道了我……” 　　“长眼睛的都知道。”陈皎皎一边走一边摇头，觉得恋爱脑都很傻。 　　宋禾柠却慢慢停下脚步，第一次开始真正思考，那黎沂，他知道吗？ 　　如果知道，一切似乎变得好像有些悲伤了……宋禾柠猛地摇了摇头，切断思考。 　　她才不要做这种假设。 　　两人出了图书馆后来到了小吃街，天就要黑，夜风凉爽，两人拿着烤串走一路吃一路。 　　“说实话，我最爱这种垃圾食品。”陈皎皎说。 　　宋禾柠附议：“我也是。” 　　“不过顾行野说我迟早有一天把自己吃死，你说他是不是有……”陈皎皎说到一半戛然而止，拐了话题，“他们在那儿呢。” 　　陈皎皎一指。 　　宋禾柠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黎沂和顾行野坐在一起，两个男生坐姿都很散漫，长腿随意交叠着，对面洛美华不知说了什么，他们都笑了，只不过顾行野笑得有些放肆，而黎沂的笑容比较淡，有些轻野。 　　陈皎皎用力把串根往袋子一扎，死死盯着顾行野：“有什么好笑的，笑成那副德性！” 　　宋禾柠没说话，她安静看着，目光静悄悄的沉和低落。 　　少女爱慕晦又明。 　　似白天经人打开的路灯，看不见光，等到了夜晚，光亮便倾泻而出。 　　陈皎皎瞥见，静了声。 　　“走吧。”半晌，宋禾柠转身。 　　“嗯。”陈皎皎附和，最后看了一眼，跟着宋禾柠往别的地方走，只是走到一半，她突然问，“你讨厌洛美华吗？” 　　宋禾柠摇了摇头：“她其实很优秀，我很少见这么优秀的女生，舞跳得好，既有天赋又努力，学习成绩也不错，在年级能排进前五十，这个成绩比我好太多了。” 　　“那她经常跟黎沂学长走在一起，你不难过吗？” 　　“……不会，我一直都知道，他身边不会只有优秀的同性朋友，更会有优秀的异性朋友，他们会彼此欣赏。” 　　陈皎皎：“你还挺深明大义。” 　　宋禾柠垂下头，抿紧了唇，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没有不难过。 　　* 　　不久，新京杯数学竞赛的日子到来。 　　这天没人敢打扰黎沂，直到考试结束，三天后出了成绩，大家才敢过问情况。 　　“是喜报！咱们沂哥赢了三中那小子，排名比他靠前多了！”叶伯漾恨不得拿个喇叭大喊。 　　宋禾柠听到这个消息，一颗心重新放回肚子，和大家一起鼓掌庆祝着。 　　宋铮昂转了下眼珠子：“那这不得请客？” 　　靠在栏杆边仰头悠闲晒太阳的少年，喉结凸出滚动，闭眼懒散说道：“地随便挑，钱随便花。” 　　叶伯漾率先出声：“沂哥威武！” 　　其他人也附和。 　　黎沂没什么反应，继续眯着眼晒太阳。 　　一行人便出发换场地。 　　叶伯漾走到最前面，黎沂和宋禾柠走在最后面，宋禾柠衣服都快揪烂，也没说出那句“恭喜哥哥”。 　　这一切好像都在黎沂对她态度变淡后，生涩许多。 　　“好久不见。” 　　隔着几个人，突然有人面向她，淡声和她问候。 　　宋禾柠侧过脸，看着面前的男生面孔，隐约有些熟悉，可一时半会儿又有些想不起来。 　　但男生显然没在意她有没有想起来，而是转向黎沂：“恭喜你，黎沂，赢了我。” 　　黎沂没说话，眼神变得有些深锐。 　　前面行走的叶伯漾等人注意到这边的情况，停下来，定睛一看来人是三中那个数学天才，顿时火力全开。 　　“哟，原来是咱们的数学天才来啦？是不是也想喝一杯咱们沂哥的庆功酒啊？” 　　说完，叶伯漾转向宋铮昂，故意一问：“我们庆什么酒来着啊？” 　　宋铮昂有模有样：“新京杯PK局大胜酒。” 　　与此同时，宋禾柠终于想起这人是谁——愿意给她复印培尖生强化训练习题的那位……好心人。 　　可刚才听叶伯漾说……他貌似就是那位口中相传的三中数学天才。 　　想到这，宋禾柠不由瞪大了眼。 　　偏偏这时这位数学天才问：“你想要复印那本培尖生习题，就是为了他吧？” 　　宋禾柠脑袋嗡地一声炸开了，她不敢去看黎沂。 　　其他人一脸懵逼。 　　黎沂则眯起了眼，声线冷寂：“霍书文，什么意思？” 　　霍书文笑眯眯地将眼睛眯成一条缝：“噢，原来你还不知道啊，那我好心告诉你好了，你身边这位女孩，为了你特意来请求我，软磨硬泡我一个小时，想要我把那本培尖生习题给她完整复印一份。” 　　“我被她招惹得不耐烦，就答应她了，条件是演一下我的女朋友，帮我赶走那个烦人的爱慕对象。” 　　“对吧？”霍书文转头笑眯眯看向宋禾柠，完全不看她挤眉弄眼的神态，添了把火，“女朋友。” 　　20 第20章 　　◎“宋禾柠，你真的挺行。”◎ 　　宋禾柠看见黎沂捏紧了拳头。 　　她连忙上前一步,打断霍书文还要大肆喋喋不休的话：“没有你说的那么惨，你人很好，答应得很快的,而且我甚至都没来得及演戏，只是看了那个女生一眼，那个女生就走了。” 　　说完,四周一片寂静,众人仍是瞠目结舌的模样。 　　宋禾柠偷偷看向黎沂,他目光依旧不善。 　　这是真的死对头吧？ 　　宋禾柠想，心里叹一声。 　　霍书文笑眯眯指出关键点：“所以,你还是欠我这个人情喽？” 　　宋禾柠：“……” 　　叶伯漾第一个听不下去：“喂，你不要得寸进尺！” 　　霍书文：“我又没进你的尺。” 　　众人：“。” 　　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宋禾柠顿感无措，偏这时黎沂懒散着身,缓缓说道：“让她承你的情,是你的荣幸。” 　　两人针锋相对显然已不是一两天。 　　“……”霍书文挑眉,也挑衅，“女朋友的荣幸？” 　　“不。”黎沂缓缓一笑,“手下败将的荣幸。” 　　霍书文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可没多久他又恢复过来，绕过黎沂,擦肩宋禾柠的瞬间笑着看向她，神态似真似假。 　　“下回见面，我就要你联系方式了。” 　　仿佛故意说给黎沂听的,说完转身就走。 　　宋禾柠没当真，她也知道黎沂不会在意她的这种事情,果然黎沂仅看她一眼,便转身看向其他人：“吃饭吧。” 　　声音比平常低了两个度。 　　吃饭时,黎沂也没有怎么看她，大家似乎心照不宣，没有提起刚才的事，都默契地略过这一茬。 　　饭后，天快要黑了，夕阳余晖缓缓爬上钢筋铸成的高层楼角，洒金一片，蔓延至宋禾柠的发尾。 　　她站在饭店的台阶下，人已经走得干净，只剩下她和黎沂。 　　黎沂往前走，前面是落灯小巷，走到一半他突然转身，在一个拐角停下。 　　宋禾柠跟在他身后，也跟着停下。 　　半晌，他问：“什么时候复印的？” 　　宋禾柠低着头：“在听到宋铮昂说这本习题对你有帮助后。” 　　黎沂又问：“现在还在吗？” 　　“……我扔了。”其实还在的，可心意这种东西，她害怕再拿出来鞭笞一遍。 　　“我只是想帮帮你，毕竟你对我那么好，做妹妹的也要做点什么。”宋禾柠极力找着理由，“但是哥哥你说要靠自己嘛，我就觉得你说的真对，君子不靠投机取巧，只靠真本事！所以我非常大方地把它扔了，扔得远远的。” 　　她一不小心咬到了口腔附近的肉，疼到了自己，却紧赶着露出笑容。 　　黎沂静默看着她，一下，两下，时间有些久了。 　　宋禾柠的笑容开始发僵，越发的捉摸不透和紧张，怕他看出来，又怕他看不出来。 　　直到身边一紧，黎沂在她脚下的台阶坐了下来，也把她拉下来一同坐着。 　　他两手撑在两侧，嗓音略显疲怠：“下次别扔了，直接告诉我，我们一起去复印，复印个百八十份吧，卖给那些有需要的人，一份收他们一百多，做个奸商。” 　　宋禾柠被他的话逗笑。 　　余晖越过台阶，淌过两人的指尖。 　　黎沂继续道：“赚的钱一九分成，你九我一，物有所值，你有所值。” 　　宋禾柠完全被转移了情绪：“为什么给我这么多？” 　　“傻。”黎沂侧眸瞧她，声音有几分轻，“中间商都是坏蛋，给他那么多干什么。” 　　宋禾柠有些懵了：“可你给的很多。” 　　“我的便宜你能赚。” 　　宋禾柠愣了一会儿，反应过来后脸禁不住红了，同时一双眼睛弯得像月牙，心情也跟着开始无边雀跃。 　　黎沂低头勾唇，看向墙角的小草，将那晚看到的消息抛之脑后。 　　或许是他多想了。 　　* 　　六月末尾愈发蒸热，高考随之到来，北城采取了交通管制，提供考生优先服务，媒体踩点争先报道。 　　考试时间是三天，恰巧的是这三天都是大太阳，金光火辣辣的温烫每个学生的体温，隔着层层天花板也不解热。 　　尤其考到最后一门，暑意随着午间高升的太阳越来越燥。 　　这个时间点，高二十二班教室外的香樟树上停了一只寓意金榜题名的喜鹊。 　　作为预备高考生，宋禾柠不急，但她替黎沂急，撑着两个白皙脸蛋看向那只喜鹊，盼望鸟送高愿。 　　这时班主任穿着平板鞋悠悠从背后走过来，收走了陈皎皎的镜子，还斥走了窗外的喜鹊。 　　“班上明恋的人她不抓，暗恋的人她不抓，偏偏抓我这个自恋的。” 　　陈皎皎悄悄把头凑到宋禾柠跟前，因为班主任在前面一桌而低声抓狂着：“这已经是我被收走的第五个镜子啦！” 　　宋禾柠幽幽道：“还有我的请愿喜鹊。” 　　陈皎皎没听懂什么喜鹊，正准备问，却看见宋禾柠突然捏住了鼻子，她微一停顿，随即如法炮制。 　　两人互看一眼，纷纷看向前桌，以及旁边站着的班主任。 　　果然没片刻，班主任火急火燎的走了，她走后，陈皎皎推了推前桌的椅子：“王姓同学，你下回赶走班主任可不可以换个优雅的方法？” 　　王姓同学：“那我下回翘着兰花指的放屁？” 　　陈皎皎：“……” 　　宋禾柠：“……” 　　不跟功臣计较。 　　班主任走后，宋禾柠看不成喜鹊，被陈皎皎拉着聊天：“北城新开了一个海洋馆，放学后要不要一起去？” 　　宋禾柠：“放学后我想去找黎沂。” 　　陈皎皎恍然大悟：“也对哦，今天是高考结束的日子。” 　　“有想好送什么吗？”她用胳膊戳了戳宋禾柠。 　　“一大束向日葵。”宋禾柠趴在桌子上，反过来问，“你呢？送顾行野什么？” 　　“送满天星吧，你不知道他很喜欢满天星，不过……”陈皎皎停了停，“我们下午还有课唉。” 　　“我想逃课。”宋禾柠双眼十分无畏，“像上次那样装个病。” 　　陈皎皎心想，宋禾柠因为黎沂，真的变得不一样了。 　　下午五点左右。 　　两人毫无疑问出现在某一高考考点外，一人捧着向日葵，一人捧着满天星。 　　校内，正响起最后一道铃声，紧接着散漫蜂蛹的人群走了出来，他们脸上或轻松，或惆怅，或疯爽。 　　宋禾柠在密密麻麻的人群中捉捕黎沂的影子，却迟迟没见他出来，倒是顾行野迈着轻盈的步伐先走了出来。 　　“看这样子考得不错呀。”陈皎皎歪着头看他。 　　顾行野挑眉梢：“爷的成绩你还不知道。” 　　说完跟宋禾柠打了个招呼。 　　陈皎皎：“黎沂怎么没跟你一块儿出来？” 　　“我跟他不是一个考场。” 　　“哦，好吧，我帮禾柠问问的。” 　　“我知道。”顾行野张开双臂，吊儿郎当看着陈皎皎，笑意展开，“所以给不给我一个大大的拥抱？” 　　陈皎皎笑眯眼冲抱上去，顾行野立马稳稳抱起陈皎皎转了两个大圈，直到陈皎皎说停，才笑着把她稳妥放下。 　　宋禾柠在一旁看着这一幕，心底由衷的高兴和羡慕，她将怀里的向日葵抱得更紧，一眨不眨望着他们。 　　“那个，禾柠，我跟顾行野先走了哈。”陈皎皎怀里抱着还没送出去的满天星。 　　“嗯嗯好。”宋禾柠连忙点头，“你们赶紧去吃饭吧，我等黎沂出来。” 　　“加油。” 　　陈皎皎笑嘻嘻跟她比了个手势，和顾行野一起走了。 　　宋禾柠望着他们渐渐离开的背影，看见陈皎皎一手把满天星塞进了顾行野怀里，顾行野措手不及接住，又低下头来逗她，似乎在问送给我的？真送给我的？ 　　她没再继续看，扭回头来，继续站在原地望着大门，指尖缩紧捏住了花束，缓解即将要见到他的紧张。 　　可人来人往，黎沂始终没有出现。 　　直到里面最后一个人走出来，保安准备关校门，他仍是没有出现。 　　宋禾柠脚站麻了，她动了动脚，心想自己是不是错过了。 　　有一家准备收班的媒体采访者注意到她，拿着话筒走过来：“同学，我看你已经在这里等了很久，他/她还没有出来吗？” 　　面对镜头，宋禾柠有几度慌张和迷茫，答非所问：“对，等人。” 　　“你们有约定在这里等吗？” 　　“没有。”镜头隐隐照出她的低落，向内抿唇的动作和慌乱四瞟的眼神显得有些控制不住。 　　“同学，你跟他/她是什么关系呢？” 　　“不是，她是我哥。” 　　听到前面“不是”两个字，记者隐隐察觉到什么，明明她什么都没问呢，于是她决定深挖，继续笑着问道：“现在是在镜头前，你有什么想对他说的话吗？” 　　* 　　夜晚七点左右，宋禾柠抱着一大束已经失了些水分还发皱的向日葵回了黎家别墅。 　　黎家今晚每一处都亮着。 　　施阿姨在，黎叔叔在，保姆阿姨说黎沂也在，宋禾柠心想这真是难得的大团圆，可能因为高考结束的缘故。 　　不过保姆阿姨又说，黎沂现在在黎叔叔房间，两人又吵架了，这次吵得更猛烈，房间传来不轻的响动。 　　宋禾柠还没来得及消化的低落情绪便被这样有的放矢，她又担心起上面。 　　保姆阿姨低语：“先生和少爷吵架，我还听到了你的名字。” 　　宋禾柠猛地一惊。 　　她转了转眼珠子：“阿姨，你还听到了什么？” 　　“没太听清，说什么监视之类的，这个词嚷的最大声，所以阿姨我听的最清楚了。” 　　“……嗯。” 　　宋禾柠心不在焉回了一声，抱着花，脚步有些不自然地往二楼走，没人知道她此刻有多么*慌。 　　难道黎沂发现了？还是说黎叔叔借此警告了黎沂？ 　　没等她细想，也没等她走到那个房间门口，里面的门率先往外“砰”地一声开了。 　　震感强烈，惊得宋禾柠的心都跟着抖了抖。 　　她轻颤着抬眼，看见黎沂正冷厉往外走。 　　他也看见了她。 　　黎沂脚步缓缓停下，隔着不远距离和她面对面，眸中情绪如波有痕，让人看不清，却让她冷到了骨子里，四肢百骸都想逃避。 　　“宋禾柠，你真的挺行。” 　　他轻嘲。 　　宋禾柠的心仿佛被重物敲打，她想说很多很多话，却发现无从说起，只能不确定地开口示弱：“如果我说事实不是你想的那样，哥哥，你会信吗？” 　　少女抬起头，急切又久久地仰望他，攥紧了手心。 　　黎沂未给任何回应，大步从她面前擦肩而过，嗓音淡到底：“以后别叫我哥。” 　　“也别出现在我的视线内。” 　　话落的瞬间，人走出走廊。 　　宋禾柠抱着没送出去的向日葵彻底怔在原地，身体比大脑反应要快，丢下花，扶着楼梯扶手疾速往下跑，一直跑到别墅门口。 　　大门外，黎沂没走，倚靠在嵌灯墙壁上掏出一根烟。 　　看见人没走，宋禾柠喘了一口气，慌里慌张地抹了下脸，气喘吁吁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这么做的。” 　　黎沂用力点燃了那根烟。 　　“我从来没有想要监视哥哥的意思，也没有主动……和黎叔叔报告过你的动向。”宋禾柠低低说着，语调很快又有些抖。 　　“黎叔叔来找我，只是想向我问一下你的近况……我……我每次的回复并没有……” 　　“够了。” 　　话未说完，就被黎沂强制打断。 　　他抬起眼，薄锐眉眼没有一点温度：“你的谎话，多到连自己都信了？” 　　宋禾柠的呼吸瞬间凝在喉间，完全发不出一点声音，她的眼睛开始快速湿润。 　　“不是这样的……” 　　面前人却懒得再听，或者说信任在前一刻早已完全崩塌，所以说什么都无济于补。 　　他再次绕过她，离开了这里。 　　宋禾柠在他背身往前走的瞬间快速擦掉眼泪，果断跟上去。，可刚踏出一步，就被转身的黎沂逼停。 　　他将她逼至墙壁，眉眼压下来，黑色夹克袖扣压在她的锁骨，手指则紧紧按压着下颚。 　　“听不懂人话？” 　　黎沂的眼神冰冷至极，不含一丝感情，像锋利的刀，刮在宋禾柠的心口。 　　因为他的话，宋禾柠眼里重新蓄起一泉泪，盈盈淌在温润的眼窝。 　　黎沂冷漠瞥向她的双眼，停顿一刻用力放下手，两手交换着夹烟，转身往台阶下走，声音凉薄：“你跟这个家挺配，好好待着。” 　　这句话后，他真正离开了。 　　宋禾柠垂愣在原地，眼泪不停往下掉，可她哭得很安静，眼睛闪烁着颤抖，掐紧了自己的手，却没再跟上去。 　　* 　　黎沂为什么会知道这件事，宋禾柠没去找黎正明问清缘由，黎正明也未曾向她说明，双方都心知肚明的知道，一个在敷衍，一个在压制。 　　起初，宋禾柠并未想到事情的严重性，父与子的关系在她看来终归到底是温和的涟漪，所以当黎正明提出想要她告诉他黎沂的近况时，她虽有感到一点怪异，但还是答应了下来。 　　一个是因为她不知道该怎么拒绝长辈的请求。 　　另一个是因为黎正明说，想缓和和黎沂的关系。 　　她信了。 　　可后续黎正明和黎沂的相处，以及两人对对方的态度，让宋禾柠逐渐清楚两人关系缓和似乎是一件不可能的事。 　　于是她开始敷衍黎正明，总是发假消息过去，想要逃避这一份苦差事，但长期欺骗长辈的负罪感，担心黎正明和自己的约定被揭穿的焦虑感，使她开始一点点变得自我厌弃。 　　黎沂说的没错，她就是个谎话连篇的人。 　　坐在卧室内，宋禾柠沉默着擦去眼泪，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黎沂了，也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黎叔叔和施阿姨，更不想待在这个别墅，她突然想回家，很想很想回家。 　　她想爸爸和妈妈，想他们那个家，想门前那棵坚强的荆棘树，它一定不会像她这样掉眼泪。 　　可是不管她怎么想，爸爸妈妈的电话永远都接不通，而门前那棵荆棘树也早被社区物业砍了。 　　她开始放声大哭，像要把委屈、难过、焦躁、不安统统都哭出来，一次性发泄到底。 　　保姆阿姨端着温汤推门进来了，她似是有些震惊，随后二话不说把宋禾柠抱在怀里，轻拍她的背。 　　与此同时另一边。 　　黎沂坐在自己别墅的沙发上，一边翻看着报考高校说明书，一边和宋铮昂、叶伯漾他们通话。 　　宋铮昂和叶伯漾聊得火热，黎沂却一声不吭，他们察觉到黎沂的不对劲，于是忍不住斗胆问：“沂哥，你这是怎么了？不会是担心考试成绩吧？” 　　听到哥这个字眼，黎沂顿了顿。 　　他眼神闪了下，随手翻过一页说明书，语气冷淡：“没事。” 　　这还叫没事？！ 　　可真让他们问，他们也知道问不出来，只能打哈哈开玩笑活跃气氛，最终由宋铮昂回归到正题上：“打算去哪个城市，还是决定留在北城吗？” 　　叶伯漾想到什么，笑哈哈道：“肯定北城啊，沂哥不是跟我们说过了嘛，要留在北城关照禾柠这个妹妹，说她太乖，容易被人欺负，不能没人撑腰。” 　　宋铮昂点头：“也是。” 　　黎沂却迟迟没出声。 　　叶伯漾没听到声音，忍不住道：“沂哥，沂哥，人呢？” 　　黎沂缓过神来：“再说吧。” 　　他挂了电话。 　　电话挂断后，黎沂也没再看那本厚重的说明书，将它扔到一边，打开面前的电视机随意调换频道。 　　高考结束后的时间显得格外稀松无聊，定学校也并不急于这一时。 　　忽然，他停下了手中的按键，盯着电视里出现的人。 　　每逢高考，各大媒体平台并当争相报道，今年也不例外，北城的报道意外成为其中翘楚被广泛传播。 　　而此刻电视上出现的场景正是他所在的考点学校，宋禾柠那张白皙的小脸正面对镜头，认真听着记者提出的问题。 　　“同学，你跟他/她是什么关系呢？” 　　“不是，她是我哥。” 　　黎沂静默看着，搭在沙发背上的手指动了一下。 　　记者继续笑着提问：“现在是在镜头前，你有什么想对他说的话吗？” 　　“当然是祝愿……”她似乎在认真想，“祝愿哥哥能考上心仪的分数和学校，对了，我今天在我们学校看到了一只喜鹊，喜鹊送福，也会和我一起祝愿哥哥的。” 　　记者不由笑了，她问：“你和哥哥是什么关系？” 　　和哥哥能是什么关系？ 　　她却没有听出来，面向镜头有些局促的脸红了，故作镇定道：“很好的关系。” 　　采访到此结束，下一个便换了人。 　　黎沂换了台。 　　别墅静得只听得见电视传出的吵闹声，沙发居客厅正中，显得渺小又严肃方正，黎沂坐在这一片方正里，垂着眉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作者有话说】 　　打地鼠，打黎沂^^ 　　21 第21章 　　◎走之前，她留下了一封道歉信。◎ 　　暑假推移到来。 　　热气终结在空调机经久不息的轰鸣声中。 　　宋禾柠坐在一家便利店的空调口,踩着高脚凳望向橱窗外的人流，手里的酸奶瓶掀了个盖，一口没吃。 　　施阿姨看她总是郁郁寡欢,让她出来玩，对于黎沂的事情只字未提，宋禾柠也不想自己的情绪影响到别人,换了个地方继续悲伤。 　　陈皎皎听说了这件事,本想喊大家一起吃个饭把事情说开,可主角却跑去了西伯利亚。 　　手机叮咚一声，是陈皎皎连续发过来的好几条消息,她一一点开看，看到了一条在星河中的湖。 　　陈皎皎：[他们在贝加尔湖游玩，这是顾行野发给我的图片,就是没拍到黎沂……] 　　宋禾柠抿了下唇,回消息：[没事,他如果没有被这件事影响也挺好。] 　　“禾柠？”桌前突然多了一样手机，有人在她身边坐了下来,有些惊诧地喊她。 　　宋禾柠回头,看到了许久未见的洛美华，听别人说她艺考成绩不错,在北城排前三名。 　　“你竟然在这里？我还以为你跟着黎沂去西伯利亚了呢。”少了黎沂在身边，洛美华对她的态度算不上亲切，甚至带点不自觉的高傲。 　　宋禾柠撤回头,终于开始喝酸奶：“太冷了，不想去。” 　　洛美华呵笑一声,她像是自言自语,又开始说道：“你知道吗？他选了海市的大学,我也在海市。” 　　这听起来像是有因果关系。 　　宋禾柠忍不住垂下了落寞的眼，她记得黎沂原先是想报北城的学校，可最终他选择了海市的学校。 　　海市靠着北城，连襟。 　　宋禾柠不去想这些死结一样的东西，默默喝着酸奶，没有回应洛美华。 　　洛美华拿走了手机，将吃完的饭团袋扔进垃圾桶，像个胜利者一样宣告：“有空来海市看我们啊。” 　　宋禾柠很不想回，但她沉默了一会儿还是回了：“……好。” 　　她久久坐着，肩膀耷拉下来，想了很久的决心却是自己也要考海市的大学。 　　时间不知不觉来到八月下旬。 　　黎沂他们终于舍得回北城了，据陈皎皎说，他们在玩遍了俄罗斯后，又顺势去了挪威、冰岛，最后来到北冰洋，跟随船只拍到了在冰面上喝水的雪白北极熊。 　　朋友圈都能看得见，宋禾柠从叶伯漾的朋友圈看到了那只北极熊，还看到了船只上的黎沂。 　　冷风吹拂，他额前碎发被吹开，金光照耀进深邃明眸，好看的不像话。 　　他背后是连绵起伏的冰山，阳光穿透，折射出晶莹剔透的白，壮美无比。 　　宋禾柠捏紧手机，想在他去海市上学前真真正正给他道一次歉，不管他接不接受。 　　那天是8月28日，阳光充足，她做足了心理准备，从黎家别墅搭车去黎沂所在的别墅。 　　很不巧的，宋铮昂他们都在。 　　宋禾柠站在门口，听着里面传来的欢笑声，犹豫着没敢进去，手里的信捏到快要变形也没能真的敲门，她没有黎沂会给她开门的信心，最后还是选择弯下腰将信塞在门缝。 　　同时把精心准备的上学礼物放在门口，沉默着转身离开，离开时特意偏头望了一眼，听见里面传来的音乐声，释然回头。 　　从那天起，宋禾柠决定不再打扰黎沂，她不想再招致他的讨厌了。 　　也因此，等黎沂真正走的那天，她也没有出现。 　　陈皎皎手机屏幕都快戳烂了都没看到宋禾柠回消息，不由面对一群人尴尬的笑：“估计是睡过头了。” 　　众人一言不发，只是去看黎沂的反应，他一手架在行李箱上，一手拿着手机在打字，似乎对宋禾柠来不来这件事毫不关心，面上没有施舍出一丝表情。 　　倒是洛美华在笑呵呵的泼冷水：“日上三竿了还能没起，不会是不想来吧。” 　　陈皎皎真的很讨厌洛美华的阴阳怪气，瞬间怼回去：“瞎说什么呢。” 　　顾行野瞅了眼气呼呼的陈皎皎，又瞥了眼一脸便秘的洛美华，假咳了声，腾出一只手给陈皎皎顺气。 　　他这次走可是带了任务的，陈皎皎说了，让他看好黎沂，不能让其他女生接近他。 　　车站冰冷女声开始提醒检票，黎沂率先往前走，声音冷得出奇：“走了。” 　　顾行野跟陈皎皎挥了挥手，也跟着离开了。洛美华紧随其后。 　　看着顾行野离开的背影，陈皎皎顿生一股忧愁，她又看向黎沂，瞥见黎沂架在行李箱上的那个包。 　　刚才没走时，她靠黎沂靠得近，看见他包没拉劳，里面露出的一角是一个公仔的耳朵。 　　看样子还挺大。 　　她把这点发现告诉了同样来送人的宋铮昂和叶伯漾，发出了自己的疑问：“一个包里装那么大一个公仔，不重吗？” 　　宋铮昂愣了愣，随即一笑：“这你得问他。” 　　“……”陈皎皎拉下眉眼，“我要是能问他我干嘛来问你。” 　　宋铮昂：“或者问一下禾柠。” 　　陈皎皎：“这又是什么意思？” 　　宋铮昂却没再说，他只依稀记得，某人那天打开门看到那封信和那个公仔大礼物时，眼底的动容。 　　* 　　眨眼便到高三。 　　做为一名准高三生，宋禾柠生生感觉到了一股巨大的推背感，那种被压力、未来和老师压着走的感觉，让她每一天的生活都过得不是很滋润。 　　没办法，差生心态良好，优生心态稳定，她这种不好不坏的最磨心态。 　　可即使如此，她也还在努力着，为了能考上和黎沂一样的学校而努力着。 　　每天早上五点便起来，在清晨雾气中站着背单词，别墅不冷，施阿姨看在眼里倒是心疼她的韧劲，每天让保姆阿姨呈上一碗热汤。 　　到了晚上，她又凌晨十二点才睡，施阿姨觉得这不行，连夜和她聊心，说学习成绩差点就差点吧，别把身体搞坏了，到时候成年了我托人给你找份轻松的工作。 　　这是施阿姨对她的关爱，是黎沂从未得到过的关心，可宋禾柠拒绝了。 　　后来日子越来越冷，秋随夏去，冬随秋来，学校下了雪，第二天冰厚厚一层，人滑在冰面上容易摔个屁股蹲。 　　宋禾柠就被摔过，老师没问缘由，只知道她迟到了许久没来上课，鉴于她从前逃课去校外给黎沂送花的过往，让她在后面罚站了一整节课。 　　她跟垃圾桶站在一块，手指冻得发冷，闻着过腐的酸味，不由抬头去看窗外漫天飞扬的雪，莫名想到黎沂。 　　不知道他此刻在干什么，会不会交女朋友了？ 　　后来想的就有点偏了，什么都想，直到铃声响起，陈皎皎把她拉回来给她贴上热乎乎的暖宝宝，嘴里还在不停地跟她吐槽顾行野：“我让他给我拍一下海市的雪，他跟我说外面好冷，我说你能有咱们禾柠冷，那后门一直漏风，风雪爱往人的脖子和脚跟灌，他说，天呐，你可真是个狠人。” 　　宋禾柠发笑：“后来他发了照片吗？” 　　“发了，还给我堆了个雪人。”陈皎皎神色上扬，但下一刻又低下去，她在想要不要告诉宋禾柠，顾行野说黎沂在他旁边。 　　后来想了想，没说，作为朋友，她真心希望宋禾柠不要花费那么多心神在黎沂身上，所以选择性的进行了信息保留。 　　时间推移，宋禾柠照常上学放学，成绩上升的明显，但说实话掉得也挺快的。 　　老师说这是还不稳定，还是要多刷题多复盘，她听进去了，暗自把学习时间加到了凌晨一点。 　　有时候她自己都佩服自己，经常给自己在外面美滋滋的加餐。 　　寒假来了，冬雪未消停。 　　宋禾柠以为黎沂会回来，为此思虑了一个下午，甚至有点睡不好，精神也紧张。 　　没想到他没有回来，直到过年那几天才从海市往北城赶。 　　但不巧的是，这年风雪不仅大，还下了冰雹，冰雹把高速路堵死了，汽车不敢走，高铁也停了，只剩下绿皮火车咿咿呀呀动荡着。 　　人算不过天，他留在了海市。 　　宋禾柠听到这个消息时，有些怅然若失，黎叔叔走到她面前摸了摸她的头，说：“新年那天他会回来的。” 　　这是长辈对她晚来的歉意。 　　那时候黎叔叔对她没有一句抱歉，也没有一句解释，可这么长时间过去了，他或许也知道了自己的不对，终是以自己的方式表达了歉意。 　　宋禾柠不觉有委屈，可眼眶却微微湿润。 　　新年那天，黎家人没有待在家里，而是去了港城，包下维多利亚港一艘盛大游轮，欣赏夜景和烟花。 　　宋禾柠没想到自己会晕船，吃了点药，打算去休息室休息会儿。 　　夜风吹得人有些冷，她裹紧了身上的软毛披肩，扭开了休息室的门把。 　　没注意暗边转角走出一人，高挑，成熟，却依旧拥有少年气，穿着挺括风衣走出，被海面夜风徐徐吹开面容，眉目硬朗深邃。 　　宋禾柠低头走进了休息室。 　　身影即将被门合上时，一道目光递了过来。 　　黎沂凝视着她的纤细身影，目光有所变化。 　　22 第22章 　　◎“想让我原谅你，那就今年和烟花一样生活着吧。”◎ 　　游轮休息室很大,物品一应俱全，精致水晶桌面上还摆放着解渴的水果。 　　宋禾柠进来后，摘下一只黑色丝绒袖套,捏了颗葡萄塞进嘴里。 　　他们说这葡萄叫妮娜皇后，素有一果五香的说法，宋禾柠尝了尝,没尝出什么不同,以为自己味蕾坏了。 　　但葡萄甜味漱口,解了点晕感，宋禾柠又摘下另外一只不方便的袖套。 　　这套衣服是施阿姨为她准备的,里面是黑色镶亮片的连衣裙，裙内有绒，外面套了个白绒绒的软毛披肩,搭配上两个丝绒袖套,看起来很像个优雅高贵的复古千金。 　　手机响了,宋禾柠往嘴里快速塞一颗荔枝，划开查看,是陈皎皎发来的消息：[新年快乐呀,我的好朋友！] 　　宋禾柠于寥落的孤单中感到一丝温暖，嘴角弯了弯,也快乐式的回：[新年快乐呀，我最最最好的好朋友！] 　　陈皎皎很快回了：[加一加一！] 　　同时又问：[黎沂学长回来了吗？今天你有没有见到他呀？] 　　宋禾柠回消息的手一顿：[他没回来。] 　　陈皎皎很是惊讶：[难以置信jpg] 　　或许是因为不想见她吧，宋禾柠紧紧咬了下唇,听到外面有人喊她，和陈皎皎解释后便立马收起手机,匆忙套上两个袖套往外跑。 　　今天是黎家大团圆的日子,黎家很多以往她没见过的人都到了,甚至还有不远万里从非洲赶回来的。 　　那位常年隐居的黎爷爷也在，可见其重视程度。 　　宋禾柠不敢在这种时候当另类，踩着双不高不低的高跟鞋一口气跑到一层大厅门口，稳了稳心跳，才放慢脚步往里走。 　　厅内有悠扬的钢琴弹奏声，她紧张穿梭在各种大人中间，与稳当托着托盘的服务生形成鲜明对比。 　　这里很少有人认识她。 　　她看到不少人看见她时皱了下眉，像是在思考她在家族里是什么身份。 　　可她只是个寄住的，并不属于这里。 　　意识到这一点的宋禾柠面上越来越没底气，慌乱中撞上了端着一排香槟的服务生，其中一杯酒因服务生手腕的倾斜而即将倒下。 　　“对不起……”道歉的同时宋禾柠急忙弯下身体，想要挽留那杯酒。 　　但就在同一时间，另一只修长分明的手伸了过来，在半空中稳稳握住了酒杯。 　　澄黄的酒液洒了他一手。 　　来人却是眉眼未动半分，不慌不忙将空了的酒杯重新放回服务员的托盘上，低声道：“有劳。” 　　听见熟悉到悸耳的声音，宋禾柠愣了愣，缓缓抬头，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松垂眉眼的人。 　　此刻她的心跳震动到顶点。 　　像沸腾的锅水一样叫嚣着，想冲破玻璃盖，冒出蒸蒸往上的热气。 　　但下一秒，眼眶却不由湿润，冒出的也是软软的念头，和飘絮一样没有重量，不敢上前，也不敢打扰。 　　只敢一瞬不停地望着，捏紧了手心，说出一个字都觉得艰难。 　　“阿沂，来我这边。” 　　有人喊他了，黎沂看她一眼，应了声，步履稳健往前走。 　　宋禾柠瞥到他掀起一角的风衣，很近，像是擦着她而过，再走到黎爷爷面前。 　　她回头望着他的背影，站在原地顿了顿，随即仰起头，把冒出的眼泪收回去，嘴角扯出一个开心的笑容。 　　他回来了。 　　宋禾柠的心情由衰转盛，在施阿姨的带领下找了个位置坐下，因为年夜饭要开始了。 　　黎家的年夜饭很有讲究，除了最基本的饭菜，还有一个象征着团圆年份的大蛋糕。 　　大蛋糕上写着78两个数字。 　　后来宋禾柠才知道蛋糕上的数字是什么意思——因黎家旁支多，又分散在各地，因此除夕夜是家族所有人都必须在的一晚，这个规定是老一辈人定下的，沿袭至今，是第78年，从未打破。 　　而切蛋糕仪式，也必须由后辈开刀，意味着开出财运滚滚的一年，开出子孙腾达的一年，开出繁荣昌盛的一年。 　　今年的开刀人，是黎沂。 　　另外一个人，黎爷爷停了许久，都没叫出那个人的名字。 　　长桌下的小辈不由开始紧张起来，纷纷抬起头，挺着身体，不让黎爷爷的目光停留时显得没有仪态。 　　宋禾柠不认为自己在他们的备选行列内，更何况她还坐在最后一排，因此低着头，显得紧张又有些心不在焉。 　　直到耳畔传来一个钟厚的声音，带着不确定：“禾柠？” 　　宋禾柠以为是自己听错了，猛地透过老长一桌往前看，看向黎爷爷。 　　黎爷爷笑了笑，问身边人：“我没叫错吧？” 　　黎沂站在黎爷爷旁边，也笑：“没错。” 　　黎爷爷便慈祥地问她：“你愿意上来和阿沂一起切蛋糕吗？” 　　这是令宋禾柠没想到的，她搞不懂为什么黎爷爷不叫其他有血缘关系的人，而叫她一个外人。 　　可她又是万不能拒绝的，只能顶着众人诧异的目光一步步往前走，直到走到黎爷爷另一边。 　　站在最前面，她才发觉还是低估了自己的心态。 　　抖，浑身都在抖，比筛子还抖，脚下像飘着一层浮云，浮云还会跳舞。 　　宋禾柠已经听不见黎爷爷在说什么了，她死死掐着手背，努力让自己的心情平复下来。 　　“开始吧。” 　　黎爷爷轻声道。 　　宋禾柠侧过头去，看见黎沂手里拿了一把较长的白色塑料刀，握着刀柄左侧那一头，架在蛋糕上面后便没了动静。 　　她不明所以。 　　黎沂半掀眼皮，低声朝她道：“握刀柄。” 　　意识到他是在提醒自己，宋禾柠连忙伸出右手，犹豫地握住刀柄右侧那一端。 　　等她握上去后，黎沂便起了劲儿，将塑料刀往下压，划过长长一条痕迹，一分为二。 　　宋禾柠抿紧了嘴唇，她感应到自己的手指和他的手指正在相触，像交织的藤蔓，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温度不由上升，和耳尖的热度一样不太从容。 　　因此她不禁抖了抖手指。 　　却被他反压，用力按住，往蛋糕切下一刀。 　　结束后，她的耳朵完全红透了。 　　黎爷爷向她表示了感谢，宋禾柠礼貌地鞠了一躬，回到了她的原座位。 　　年夜饭时间正式开始。 　　大家这个时候显得轻松多了，大人之间有说有笑，谈论着各自的生活和对商业局势的理解，小辈之间也互相聊着，挺热闹。 　　宋禾柠轻轻瞥向斜前方的黎沂，见他正和一个同龄的男生在聊天，她复又回头，捏着还在发烫的指尖。 　　“嗨！”旁边端坐的女孩和她碰了下杯，“我之前怎么没见过你？你是哪个叔叔的女儿？” 　　最怕的问题还是来了。 　　宋禾柠放下筷子，和她表明了一切。 　　故事不长，听完后的女孩爽朗一笑，朝她伸出手：“原来你就是那个寄养的女孩呀，你好！我叫黎阳书，你可以叫我溜溜，大家都这么叫的。” 　　宋禾柠也开心地伸出手和她相握。 　　听黎阳书说，她们一家都长年生活在美国，一般除了重要日子都不会回来，宋禾柠好奇一家人为什么不在一个国家生活，黎阳书哈哈大笑，说鸡蛋不能都放在一个篮子里。 　　宋禾柠没听懂，后来才知道是为了家族发展。 　　“黎爷爷最看好的就是阿沂哥哥，他很有可能是集团未来的继承人，你跟他熟，我要先巴结巴结你。”黎阳书说。 　　宋禾柠从未见过将巴结说的如此落落大方的人，她转过头，意外又看向黎沂，停住了目光。 　　黎阳书探过头来：“待会儿有舞会，阿沂哥哥应该会邀请你，你可要做好准备哦。” 　　宋禾柠的饮料差点喷出来。 　　她不会跳舞。 　　* 　　舞会是黎家的传统。 　　黎家小辈为了偷懒，女的也会找女的敷衍跳下，但没人敢找黎沂跳，因为他气场太冰冷，让人有点不敢靠近。 　　因此黎阳书一语成谶，和她跳舞的真是黎沂。 　　但并不是黎沂邀请的她，而是他们两个都是被剩下的人。 　　“我不会跳舞。”站在黎沂面前，宋禾柠说话声音越来越弱。 　　眼前幽暗灯光在变换，曼妙的华尔兹在进行，长辈则坐在一边喜气洋洋看着他们的儿女。 　　宋禾柠没听见黎沂的回答，以为他还在生自己的气，不由再次掐紧手背以缓解尴尬和失落。 　　“别掐了。”头顶落下一道声音。 　　宋禾柠猛地仰头，和合了一下目光的黎沂对视。 　　他沉站着身姿，在变换的音乐和舞姿中垂眼说：“不会跳就不跳，不想做的事，也不要再做。” 　　宋禾柠慢慢地、一点点地瞳孔变大。 　　他的话，似有所指。 　　那天，她把道歉信塞进黎沂门底缝隙，在信中阐明了一切，包括每次都是发假的信息应付，可心里仍是紧张他会发现，怕他认为自己背叛欺骗了他。 　　更怕他不会看那封信，将信撕碎。 　　但…… 　　宋禾柠扬起嘴角，明白了：“听哥哥的。” 　　黎沂端起一杯香槟转身往外走：“我可没同意让你喊。” 　　宋禾柠紧随其后跟着出了大厅，来到夜景璀璨的外面，走在他身后认真问：“那我该怎么做才好？” 　　维多利亚港外围了一圈人，热闹传至海面，黎沂靠在栏杆上俯瞰夜景，落下不痛不痒的一句话：“看你表现。” 　　宋禾柠努了下嘴，小声嘀咕：“小气鬼。” 　　下一秒又笑嘻嘻站到黎沂旁边，和他一起俯瞰海面，水波一层又一层摇曳出漂亮尾巴。 　　天空在此刻也绽放出绚烂的烟花，如火如瀑，铺满维多利亚港整片天空，盛大欢乐。 　　黎沂抬起了头，望向璀璨夜空，身影在寒风中料峭，他举杯喝了一口酒，声音轻轻的，也淡淡的。 　　“宋禾柠，想让我原谅你，那就今年和烟花一样生活着吧。” 　　宋禾柠翘着的唇角一僵。 　　既而又细微一翘。 　　她微笑仰头，闻到海水是香的，夜风是甜的，烟花是酸的。 　　【作者有话说】 　　禾柠：还有几章到我耀武扬威？！ 　　作者：快了快了…四五章了吧（鞠躬） 　　黎沂：就这么想看我反过来追你？ 　　作者：（你还是闭嘴吧……） 　　23 第23章 　　◎打牌故意让她赢的。◎ 　　夜晚临睡前,宋禾柠打开了黎沂的聊天界面，她其实已经有半年多没有给他发过消息了。 　　今晚关系有所缓和，她咬紧唇捏着手机,犹豫打下几个字：[新年快乐！] 　　四个字，组成一句祝福，却不敢发出去。 　　宋禾柠咬紧指尖,盯着手机心跳砰砰得快,像有强地震从心头闯过,却仍鼓励着自己勇敢一把，快速按了发送键。 　　发送完,她慌张地将手机似烫手山芋般扔到床被上，站在原地愣神等着。 　　等消息。 　　也等自己冷静下来。 　　可没等她冷静结束，床被上的手机突兀响了一下。 　　宋禾柠眼睛一动,快速扑到床上打开手机查看。 　　来自黎沂：[新年快乐] 　　屏幕光亮耀眼,映照在宋禾柠慢慢淌出笑容的面孔上,她捧着手机翻了个身，慢慢把脸蒙进柔软的棉被中,蹬了蹬腿,笑成了个傻子。 　　这个新年，圆满了。 　　* 　　第二天,黎家一行人离开香港。 　　回黎家别墅前，宋禾柠基本都在睡觉，因为昨晚太过兴奋,直到落脚别墅门前那三层台阶，她才真正清醒过来。 　　同行的还有黎阳书一家子,他们不打算这么早回美国,便和黎正明一起回了北城。 　　但大人有大人的世界。 　　儿女有儿女的世界。 　　黎阳书喜欢热闹,她觉得黎家冷清，说话行事都格外规矩，憋了三天没憋住体内的躁动因子，在第四天夜晚拉开宋禾柠的房间门，非常生硬说：“我们一起玩拉板车吧。” 　　宋禾柠穿着一身松软睡衣揉眼开门，看了眼时间，十一点，眼神震惊却还是点头同意了。 　　于是两人在客厅静悄悄玩起了拉板车。 　　拉板车无聊，宋禾柠玩得频频打哈欠，黎阳书却玩得神采飞扬，捧着手里厚厚一叠扑克牌笑得像个发财的地主。 　　“禾柠，你要输了哈哈哈！” 　　宋禾柠半困半醒：“噢，输得好……” 　　楼上传出一声淡淡的嗤笑。 　　黎阳书闻声抬头，瞥见二楼右边房间口站着黎沂，他穿一身宽松睡衣，两只手懒散插在兜里。 　　黎阳书朝他挥手打招呼：“阿沂哥哥晚上好，要不要下来跟我们一起玩啊？” 　　听到名字，宋禾柠来了点精神，抬头往楼上看。 　　却发现他的视线正落在她身上。 　　宋禾柠微微一怔。 　　见她看过来，黎沂眼神顿了下，自然撇开目光，淡定往楼下走。 　　黎阳书瞧他下来，拍开了沙发旁边的抱枕给他腾位置。 　　没料人看都没看她这边一眼，端着杯水从容坐到宋禾柠旁边，挪开了沙发上的抱枕。 　　黎阳书：“……” 　　宋禾柠就没有那么自在了，黎沂落座后她的困意全部清醒，大脑仿佛被塞了两个柠檬，刺激得她浑身一紧。 　　“在玩什么？”身边人问。 　　黎阳书：“拉板车耶，不过你来了我们可以玩斗地主。” 　　“多少一局？” 　　“一百块玩一局怎么样？” 　　黎沂：“太少，没劲。” 　　“那五百一局！”黎阳书说，黎家都是不缺钱的主。 　　两人就这么定下了接下来要玩的模式，黎阳书随即朝宋禾柠看过来，宋禾柠眨了眨眼……OK接受。 　　摸牌时，黎沂突然问了宋禾柠一句：“牌玩得怎么样？” 　　宋禾柠愣了愣：“很差。” 　　黎沂回了头，没再多问，宋禾柠透过他松垂的碎发去看他镇静的眼，有些懵然。 　　第一局很快开始。 　　宋禾柠是农民，黎阳书是农民，黎沂是地主。 　　结局：农民赢。 　　黎阳书开心地和宋禾柠击了个掌，并对黎沂说：“阿沂哥哥，你牌技很差啊，以后可别跟喜欢的女孩子玩哦。” 　　黎沂低着*头笑笑，手里夹着牌，没说话。 　　第二局。 　　黎阳书成了地主，宋禾柠和黎沂是农民。 　　结局：农民赢。 　　第三局。 　　黎沂又成了地主，黎阳书和宋禾柠是农民。 　　结局：农民赢。 　　这个时候黎阳书还没有发现不对来。 　　直到第n局后。 　　宋禾柠成了地主，黎沂和黎阳书成了农民。 　　黎阳书偷偷跟黎沂说：“咱们这局保赢的。” 　　黎沂淡淡道：“是吗？” 　　他斟酌着手上的牌。 　　宋禾柠有些慌张，她运气不好，又没有玩牌的脑子，还不会他们说的根据已经出去的牌猜对方手上的牌，她玩纯粹就是哪个能解决当下局面就出哪个。 　　所以黎阳书才说保赢。 　　但黎阳书心里也有想法，她这场牌有点烂，能挡住宋禾柠前面的牌，未必能挡住她后面的牌，因此就需要黎沂做收尾。 　　事实也如她所料。 　　快到最后一刻，她出不去牌了，但黎沂可以啊，黎阳书收拢手里的牌，目光偷偷瞥向黎沂的牌，看见了两个王。 　　赢定了！ 　　“对3。” 　　黎沂出牌。 　　“对2。”宋禾柠暗含激动丢出剩下两张牌，她赢了。 　　黎阳书：“……” 　　她眼睁睁看着黎沂将剩下那两个王混进废牌中，再漫不经心打乱到一起，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还玩吗？”黎沂挑着眉问。 　　“不玩了！”黎阳书气愤甩枕头，恶狠狠瞪了黎沂一眼，趿着拖鞋啪啪啪往二楼客房走。 　　宋禾柠一脸担心：“书书怎么了？” 　　黎沂撑手收牌，语气轻描淡写：“困了吧。” 　　“……”宋禾柠低头跟着收牌，觉得自己眼睛还没瞎到这个地步。 　　“赢了多少？”黎沂状似不经意地问。 　　宋禾柠停下收牌的动作，急忙去数钱，片刻后惊喜道：“快一万了。” 　　黎沂轻提唇：“开心吗？” 　　宋禾柠嗯嗯直点头，她回想了下，发现自己好像一次都没有输过，也不知道为什么。 　　睡前，宋禾柠带着这个疑问躺进了棉被中，最终给自己解释为是财神保佑，但她又有些不好意思，于是戳了戳黎阳书的聊天界面。 　　宋禾柠：[书书气消了吗？（试探jpg）] 　　黎阳书很快回了：[没气呢，阿沂哥哥给我发了6666的新年红包，一点气都没了。] 　　宋禾柠笑了，没气就好。 　　第二天，黎阳书一家人踏上了回美国的飞机，临行前，黎阳书拉着宋禾柠的胳膊，颇有不舍。 　　两个女孩之间的感情凝聚得快，黎阳书说：“记得来美国找我玩，不来我真的会伤心的。” 　　宋禾柠点头：“嗯嗯，一定会的！” 　　黎沂站在一边，没去看新年档姐妹情深戏码，谁料黎阳书下一秒走到他面前，说了句很莫名的话：“阿沂哥哥，我发现你这人有点闷骚。” 　　黎沂：“？” 　　黎阳书怕被打，连忙跑回爸妈旁边，和宋禾柠挥了挥手告别后，便偷笑着和爸妈一起离开了。 　　人空了后，宋禾柠才偷偷去看黎沂的反应，她主动打破尴尬：“要回去吗？” 　　黎沂冷着一张脸，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走：“你先回去。” 　　“噢。” 　　宋禾柠看着黎沂的背影消失在机场，过了会儿还是忍不住笑了笑，她掏出手机消散注意力，却发现霍书文发过来的消息。 　　高三上半学期这段时间，她跟霍书文遇见过几次，因为他在北城上的大学，遇见也容易。 　　他加了她的联系方式，但两人没怎么聊过天，只是碰巧都对话剧感兴趣。 　　这次，是霍书文邀请她同看一场话剧。 　　霍书文：[不在同一个位置，你在东边我在西边，隔得还挺远的。] 　　* 　　和霍书文看完话剧出来，刚好到饭点，霍书文提议一起吃个饭，宋禾柠想了想并没有拒绝。 　　两人吃完饭在街边消食散步，冬天枯叶凋零得也像朵花，宋禾柠拾起落到肩侧的一片枯叶，听旁边人突然问：“你喜欢黎沂？” 　　宋禾柠一怔，撒谎：“……没有。” 　　“那为什么我每次提他，你的表情都很不对劲，甚至……会脸红？”霍书文笑着看她，温和得像个老狐狸。 　　宋禾柠往前走：“你看错了。” 　　她不懂霍书文为什么关心起这种事。 　　霍书文却温温又肯定地说：“《玻璃动物园》里的劳拉因为自卑沉浸在玻璃动物收藏中，可最终也被汤姆伤害，果然爱情会让人变得不像自己，禾柠，你也想变成劳拉吗？” 　　宋禾柠听明白了中心主旨——爱让她变得轻贱、自卑，变得不像自己。 　　她紧紧抿唇，很想和霍书文兵分两道。 　　霍书文却两手环胸望向前方，眼微微眯起：“你的汤姆来了。” 　　宋禾柠抬头，瞥见黎沂他们正在对面不远处，不紧不慢走过来。 　　叶伯漾率先看见她，兴奋打招呼：“禾柠！” 　　几人走到了她和霍书文面前。 　　叶伯漾睨了霍书文一眼：“霍呆子，你为什么又在禾柠旁边？” 　　黎沂眉眼跳了跳，看向霍书文。 　　又？ 　　霍书文笑眯眯的：“我和禾柠出来看话剧啊。” 　　叶伯漾思维很跳跃：“看的什么话剧？” 　　霍书文：“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叶伯漾：“！！！” 　　因为被霍书文刚才的话弄得心头烦躁，宋禾柠突然开口打断两人小学生针锋相对似的对话：“我还有事，我先走了。” 　　吵闹声随即停止。 　　望着宋禾柠匆忙离开的背影，霍书文看了一眼黎沂，毫不犹豫转身跟上。 　　宋铮昂站到黎沂另一边，偏头问他：“你妹妹要被人拐走了，不做点什么？” 　　黎沂不动声色收回视线，状似冷静往回走：“你也说了，是妹妹。” 　　24 第24章 　　◎她想在高考结束那天和黎沂告白。◎ 　　和霍书文告别的早,宋禾柠在外面独自待了好一阵才回别墅。 　　天已经黑了，施阿姨和黎叔叔早已各自闭门不出，客厅没开灯,一丝月白的路灯薄薄照进了厅内小窗。 　　光亮不浅，宋禾柠没有打开客厅的灯，只寻着这丝光轻手轻脚换了鞋,悄悄走到黑暗的沙发处躺下。 　　她放松呼吸,闭上眼,将整个上半身懒懒嵌进柔软的沙发中，还在想今天霍书文说的那番话,双手因此无意识撑开，一手摸到了蓬松的抱枕，一手触碰到了…… 　　有劲的臂膊！ 　　宋禾柠猛地睁开眼,慢半拍侧过头,和脸前咫尺距离的黎沂视线相撞。 　　黑暗中,黎沂视线深邃冷漠，静静看着她,有些深,目光里夹杂着凛冬大雪与细枝，似是要把人吸进去。 　　她心跳漏了几拍,不禁屏了屏呼吸。 　　“哥哥怎么没睡？”宋禾柠匆忙瞥过了视线，心软软地跟着收紧了。 　　黎沂没答，倒是反问她：“怎么这么晚回来？” 　　宋禾柠仔细找了个答案：“大家一起等新年烟花,我没能及时走掉。” 　　“和他一起？” 　　“嗯？”宋禾柠再次偏过头，不明所以。 　　“和霍书文一起看的？” 　　“没有。”宋禾柠连忙解释,“我们很早就分开了。” 　　“你们关系,很好吗？”黎沂微一停顿,凝在黑暗中的目光带了点危险性。 　　宋禾柠又是一顿摇头：“一般吧，只是我们都喜欢话剧，除此之外就少有来往了，算是兴趣相投的朋友。” 　　听到此，黎沂没再问了，只是他也没有离开，就这么和她挨近坐着。 　　宋禾柠开始觉得四周的空气有什么在发酵，她慢腾腾呼气，鼓嘴，眨眼，继而一点点蜷紧了手指。 　　好紧张好紧张。 　　为了缓解这份紧张，她主动搭话：“哥哥快要走了吗？” 　　“嗯。”黎沂答，“就这几天。” 　　“噢。”宋禾柠的心情瞬间由紧张转为失落，她的目光梭巡到黎沂撑在沙发上的手，骨节分明，好看得不像话。 　　“我想和哥哥考同一所大学。”她手指微微动了动，朝着某个方向靠近。 　　“我等你。”黎沂默不作声将双手环胸。 　　宋禾柠落了个空，略微尴尬后手掌合在一起捏了捏，没有退缩，反而更大胆了。 　　她径直面向黎沂，鼓起全部的勇气，闭着眼一口气说道： 　　“等毕业后我有话想对哥哥说，是很重要很重要的话，所以高考结束那天拜托你一定一定要来。” 　　她想在高考结束那天和黎沂表白。 　　“可以吗？”说完，宋禾柠缓慢睁开眼，目光灼灼望着黎沂，轻声征求他的同意。 　　黎沂并未第一时间回答，只是藏在黑暗中的眼神越发深邃了。 　　过了半晌，他低声，嗓音有点哑：“我会来。” 　　* 　　十三号，黎沂回了海市，宋禾柠也回了学校。 　　进入高三下学期，时间反而变快了，在一张张填满答案的试卷中飞过，匆匆间，夏天悄然到来。 　　陈皎皎说她单方面和顾行野断了联系，为了更好的备战高考，她站在绿叶下酣畅淋漓的大声背诵：“一代天骄，成吉思汗，只识弯弓射大雕。俱往矣，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 　　宋禾柠咬断了嘴里的冰棍，一边给她竖起大拇指，一边歪头问：“真不联系？” 　　“不联系了。”陈皎皎傲娇抬头，“你呢？还跟黎沂联系吗？” 　　宋禾柠脸一红，穿着清凉的T恤短裙走过一轮树荫：“也不联系吧。” 　　她其实跟黎沂联系的少，偶尔发过去一两句消息，便投入到自己接下来的语文数学英语地理卷子中，等看见他回，时间已经过了四个点。 　　怕他觉得自己这样是不想搭理他，她因此也减少了打扰他的次数。 　　算算时间，两人上次聊天还在一个月前。 　　“但顾行野说他端午节要回北城找我。”陈皎皎犯了难，认真问宋禾柠，“你说我要不要见他？他肯定是来毁我道心的。” 　　宋禾柠噗嗤一笑：“见吧，一两天毁不了道心的。” 　　陈皎皎像是找到了见他的理由，赞同般点了点头，继而道：“我今晚就去问他黎沂会不会跟着一起回来。” 　　到了夜晚，陈皎皎果真带来了消息：黎沂端午节不回来。 　　至于为什么不回来，顾行野没说。 　　像是意料之中，宋禾柠放松了一直猜测答案而紧绷的心，她自己不敢问他，现在从陈皎皎这里得到答案，也还是免不了难过。 　　端午放三天，从五月末最后一天到六月新初两天，看着短，实则也可以过得很长，宋禾柠盯着台桌上的日历本，心里暗生一个想法。 　　这个想法在六月第一天得以实践。 　　她起了个大早，学着短视频上的博主给自己化了个淡妆，穿上前几天才从衣店里买来的吊带棉麻白裙子，背上粉色小熊书包，独自一人踏上了前往海市的高铁。 　　坐上高铁时，宋禾柠的心情无比雀跃，她两手撑着脸蛋望向一片田野的窗边，听着耳机里放着的小情歌，一双清亮的杏眼弯了又弯。 　　为即将到来的见面而提前幸福着。 　　约莫两个小时过后她下了车，转地铁，又站了一个半小时后再转公交，在公交上站了十几站，才终于抵达黎沂所在的大学。 　　此时太阳升到了最中央，炽烈的阳光照晒得人的眼睛根本睁不开。 　　宋禾柠从包里拿出小型电风扇，按开开关对着脸呼啦啦吹着，同时掏出手机，准备给黎沂发消息。 　　发消息前，陈皎皎突然给她转过来一个视频，附带几条消息。 　　[好家伙，我是说这几个人怎么不回来，原来约着去天安门看升国旗去了。] 　　[现在又在故宫，变成人山人海中的一根草。] 　　宋禾柠发消息的手一顿，她紧紧看着这两条消息，大拇指有些发酸地点开了陈皎皎发过来的那个视频。 　　确实是在北京，黎沂也在，同行的还有两个女生，其中一个是洛美华。 　　宋禾柠像是失去了所有力气，表情也渐渐垮了下来，失魂落魄站在原地，没有想法。 　　只剩下一个感官在运行——太阳真的好大。 　　三个小时后，她又重新坐上了高铁，这次是返程。 　　平稳路途中，她倚靠在窗边点开手机音乐播放器，开始循环播放升国旗的国歌，木然听了一路。 　　她想，她的心去天安门了。 　　不告知的惊喜是不是永远会错过，回到北城的土地上，宋禾柠摸了摸有些花了的妆，一直在想这个问题。 　　可她大脑不听使唤，点开了黎沂的聊天界面，发过去无伤大雅的四个字：[端午快乐] 　　那边没回，应该在玩。 　　临到夜晚，黎沂回了：[端午快乐] 　　过了会儿，又多了一条消息：[吃粽子了吗？] 　　宋禾柠此时正在一点点解掉小辫子的皮筋，一共二十个小辫子，左边十个，右边十个，解起来很是麻烦。 　　但她立马停下了手，回黎沂的消息：[吃了，哥哥吃了吗？] 　　其实没吃，全在路上喝西北风了，可黎家惯来是会准备节日所需要的食物的，她怕被黎沂看出什么，因此撒了慌。 　　黎沂：[没吃] 　　宋禾柠抱着手机在心里想，真是坦荡的一个人，比她坦荡多了。 　　他又接着问：[吃的什么味的？] 　　宋禾柠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又连忙去百度粽子有什么味道，最后一脸平静的回来，故意打下几个字：[甜味的，今天吃不了一点苦] 　　因为今天吃的全是苦。 　　北京，一处民宿内，黎沂捏着手机，看着这条消息淡淡笑了下。 　　他回：[和你气质很像。] 　　刚打完字，便听见身后有人喊他，黎沂冷淡转身，瞥见了穿着一身红色吊带裙的洛美华。 　　宋禾柠看到黎沂发过来的消息，难以置信地瞪了瞪眼，但显而易见，光这一条消息就可以缓解全天的不快乐。 　　她捧着手机咧嘴回：[真的吗？] 　　可这两条消息发过去后，黎沂再也没有回过。 　　时间又开始一点点流逝，像沙漏一样变慢了，变成每一分每一秒，再将每一秒都拆成了无数个小数点。 　　心情像坐过山车。 　　宋禾柠反按住手机，目光闪了闪，没再去纠结回与不回，拉开棉被钻进被窝中睡觉。 　　第二天，她也早早起来，赶在太阳出来前到了学校。 　　六月来后，紧张的日子快要到尽头，班主任不再像前几个月那样逼着，反而让大家放松心态，告诉大家在考场拥有一个好心态反而比什么都重要。 　　宋禾柠扭头看向充满绿意的窗外，绿是高三的绿，盛夏是属于高三的盛夏。 　　高考要来了。 　　她不由按紧笔头，心中忧忡和不安交织着，要是考不上黎沂所在的学校该怎么办？如果和他不在一个城市，又该怎么办？ 　　陈皎皎叫她不要担心，她最近信佛，说：“吉人自有天相。” 　　宋禾柠便问她担忧吗？ 　　陈皎皎撑着脸蛋说：“不担忧，我就算上不了海市的学校，某人也会到我所在的城市来。” 　　被爱者有恃无恐。 　　宋禾柠扭过了头，盯着桌角恍惚发呆，下一刻又拿出试题开始拼命做，废寝忘食，孜孜不倦。 　　她往返学校和别墅两点，一笔笔地划下日历上最后一个星期的日子，郑重等待高考的到来。 　　离高考前的最后两天，学校特意给学生放了假，让他们回家调整心态。 　　宋禾柠转而去图书馆待着复习，直到闭馆才回别墅。 　　没想到等她疲惫地推开别墅门，却看到本不该出现在这的黎沂，她目光一愣。 　　看见他坐在沙发上似有所思，却在面向她时，刻意展开了拧着的眉，伪装起自然。 　　就好像……藏下了某个秘密。 　　【作者有话说】 　　双更～ 　　25 第25章 　　◎他没来……◎ 　　“哥……”宋禾柠叫了他,诧异全都写在脸上，“你怎么回来了？” 　　黎家别墅还是那么冷清，两位长辈都不打照面,黎沂从沙发上起身，自然从她肩头摘下书包，转身说：“学校最近没什么事。” 　　这样啊,宋禾柠有了种意外的惊喜。 　　她的目光跟着黎沂的动作移动,见他把她的书包妥帖安放至沙发,不由想起两人见面第一天，他也是帮她放书包。 　　不过那时他并不太待见她,现在显然不同。 　　想到这，宋禾柠不禁弯唇笑了笑。 　　“在笑什么？”黎沂早已转身。 　　“没什么。”宋禾柠又笑了笑，却闭口不说。 　　黎沂也没真的过问,换了话题：“高考会紧张吗？” 　　宋禾柠望着黎沂,老实说：“会。” 　　怕自己考不上他所在的学校。 　　“如果我说不紧张,能起到效果吗？” 　　“嗯。”宋禾柠眼睛亮了亮。 　　“那别紧张。”黎沂突然看着她的眼睛，眼中情绪往外泄了一些,“遇到什么事都不要紧张。” 　　宋禾柠察觉今天的黎沂怪怪的,不过她自然点头：“哥哥这么说，我肯定不会紧张的。” 　　少女仰头看他,微笑扬唇，明眸璀璨，黎沂黑白分明的眸子怔了下,忽地抬手，在她头上轻轻揉了下。 　　随后不自然收起手,语气也轻了许多：“我等你的好成绩。” 　　“嗯。”宋禾柠声音轻俏,重重点头。 　　别墅内一片暖黄的亮堂,两人互相将对方望着，黎沂率先撤过身，来到吧台处，背过身：“还记得我跟你说过吗？想喝什么都可以和我说。” 　　他拿起了工具。 　　宋禾柠欣喜笑了笑，下一秒却又惆怅：“我最近戒糖，哥哥。” 　　黎沂听见，短暂笑了下：“那我送你一场焰火，就当祝你高考顺利。” 　　说到这时他突然停顿了下，想起宋禾柠曾用喜鹊送福，祝他高考顺利。 　　他轻勾了下嘴角，不禁莞尔。 　　“焰火？”身后的宋禾柠两眼突然瞪圆溜了，在吧台前高脚凳坐下，两手撑在光滑的台面。 　　黎沂：“鸡尾酒火焰。” 　　“好炫酷。”宋禾柠轻声说，不禁期待起来。 　　黎沂已经低头开始制作，他选用朗姆酒作为高层酒，将鸡尾酒放进高脚杯中提前调好，再将高层酒轻轻倒在鸡尾酒液表面。 　　整杯酒便呈现一种鎏金的蓝色质地，像日落洒在了蓝色大海。 　　就在这时，黎沂递过来一支玫瑰：“你来将玫瑰插进杯中。” 　　宋禾柠原本是观看者，现在却成了参与者，她似是有些不相信，抬头看向黎沂。 　　黎沂朝她点了下头。 　　宋禾柠便小心翼翼接过那支玫瑰，细细握在手心，充满期待地将墨红玫瑰插进了杯中，完成那一刻，她全身的细胞好像都跟着活跃和浪漫起来。 　　“接下来该怎么做？”她悄悄似的问。 　　“点火。” 　　黎沂拿来一根长柄勺，倒进朗姆酒，又拿来点火器点燃长柄勺里的酒，蓝色火焰在这时便迅速升腾起来。 　　黎沂不紧不慢将这些蓝色火焰往玫瑰身浇头灌下。 　　玫瑰便顷刻燃烧了起来。 　　愈燃愈烈。 　　宋禾柠的下巴枕在臂弯里，看着眼前这一幕，心头忽地一跳。那是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她面前绚烂的毁灭了。 　　可这还没完，她看见黎沂用长柄勺轻打火焰，蓝色的火焰便如星星点点的滚烫粒子飞扬在宋禾柠面前，一瞬间，她感觉玫瑰又浴火重生了。 　　黎沂透过噬火的玫瑰撞上宋禾柠怦然的眼：“高考顺利。” 　　“不顺利，也没关系。” 　　他嗓音低淡，却含着一种安抚。 　　宋禾柠怔然眨了下眼，明白听见一颗心在快速跳动，但在某个瞬间又温柔放软了。 　　她不敢看他，匆忙瞥向那杯火焰酒——玫瑰丢入篝火，浪漫浴火重生。 　　即使此时此刻，又或来年往后，她想，她都不会忘记这一刻。 　　* 　　黎沂回来后也没什么事。 　　放假这两天，他意外没有出去，而是选择陪在宋禾柠身边。 　　不仅如此，施阿姨和黎叔叔对她的问候也多了起来，这让宋禾柠感到温暖的同时也倍感压力。 　　她以为长辈对她好是因为她即将高考，未曾往其他方向想，即使有过疑惑，却在下一秒又自我打消。 　　高考前最后一天，她因为父母长时间没有回过她的消息而感到苦恼，因此特意去找黎叔叔，想问他是否有自己父母的消息。 　　黎叔叔告诉她：“你父亲前些天给我来过电，让你好好高考，不要担心他们。” 　　宋禾柠皱眉：“可他们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 　　她看见黎叔叔面色一窒，却依旧自然说道：“他们怕你分心，等高考结束，他们自然会去找你。” 　　长辈当然不会在这种事上说谎。 　　宋禾柠这样认为，点了点头，将一颗心重新放回肚中，道了谢，转身高高兴兴离开了。 　　因此也没有看见黎叔叔在她身后，浅浅叹了口气。 　　高考那天是晴天，风和日丽。 　　宋禾柠是自然醒，她穿好衣服，收拾好考试需要的东西，确认再三，才背着书包下楼。 　　楼下，黎沂将准备好的早餐推到餐桌上，看向她：“早餐别忘了吃。” 　　宋禾柠四处张望了下，没有看见保姆阿姨，有些意外：“哥哥做的？” 　　“嗯。” 　　黎沂将她推到餐桌前，按着她肩膀坐下，眼神定了定，有些话反而没说，只是提醒：“牛奶别喝太多。” 　　“噢，好。”宋禾柠拿起面包开吃。 　　她一边吃一边望着走动的黎沂，两只眼珠子也跟着滴溜转，见他弯腰拿起车钥匙，她立马停了咀嚼的动作，转而说：“哥哥送我去考场吗？” 　　“嗯。” 　　又是一声轻嗯。 　　这两天的黎沂真的好温柔，宋禾柠不明白地眨了两下眼，想倒是没有想明白，干脆就不再想。 　　吃过饭，黎沂果真送她去了考场。 　　他全程没怎么说话，却帮她提书包，拿衣服，检查她的物品有没有带齐全。 　　末了，已经很习惯地摸了摸她的头，说：“别想太多，一题题往下做，劈山开路。” 　　宋禾柠信心满满：“好，哥哥等我出来！” 　　“去吧。”黎沂目送她的身影没入稀散的人群中。 　　等人影彻底消失不见，他转身，往一家装潢潮流的游戏店走去，松散落座顾行野身边。 　　顾行野丢给他一个游戏机：“玩不玩？” 　　“不玩。” 　　顾行野又将游戏机拿了回来，一边打着游戏一边随意调侃：“你当时不是说高考最后一天再回来的吗？怎么回来的比我还早？” 　　黎沂没吭声。 　　顾行野看他一眼，故意拿话：“你这个哥哥当的可真上心，像男朋友。” 　　黎沂睨他一眼，眉眼有冷意。 　　顾行野收到，及时投降：“行行行我不说了，每次一说这个你就冷脸，我也就不替皎皎每次来你这儿问话了，要不然你就给我个准话，你对禾柠妹妹到底是什么意思？” 　　黎沂还是没回答。 　　可这个准话，顾行野之前也问过几次，以往都有答案，这次他却没有回答。 　　像是南辕要往北辙。 　　* 　　高考最后一天，老天爷下了半场雨，雨过天阴，却不凉爽，天气潮湿闷热，拨弄一下浏海都湿漉漉，因此最后一门考试最难熬。 　　宋禾柠和其他同学一样，拿出卫生纸细细擦了一遍额头，便低头继续心无旁骛的做题。 　　她知道黎沂会在外面等着她。 　　这几天他都准点出现在考场外，带她去吃饭，没有例外。 　　可今天有所不同，她有非常重要的话要对他说。 　　一想到这，宋禾柠便逼迫自己集中注意力，和所有人一起俯首桌案，认真答题。 　　等四门考试全部结束，考场响起了最后一道铃声，告示他们这场为时三年的努力，在这一刻终于画下圆满句号。 　　宋禾柠放下笔，呼了口气，跟随人流一起出考场。 　　外面树木苍翠，考场外也装满了人，家长都在寻找着自己的孩子，宋禾柠则在寻找黎沂。 　　这几天以来，黎沂都会在一棵树下等她，那是棵榕树，树冠广阔，遮盖她和黎沂的身影轻而易举。 　　看见一个人也轻而易举，可宋禾柠没有看见黎沂。 　　她站在榕树下，眼神左右张望着，身后的人一遍遍经过她，里面没有熟悉的面孔。 　　宋禾柠紧紧抿了下唇，拿出手机给黎沂发消息，几个字打下去，她缓了缓，点了发送。 　　[哥哥，你在哪里？] 　　消息发了出去，界面刷新好几次却都是空白。 　　宋禾柠有些慌张，她胡乱将一抹垂下来的发丝绕至耳后，吸了下鼻子，努力托举着不停往下坠的心脏，又开始自我安慰。 　　一定有什么事比来这里更重要……其实不来也没有关系，反正她也不一定要今天告白，明天可以，后天可以，当然后后天也不是问题…… 　　她又狠狠吸了下鼻子，还在不停刷新聊天界面。 　　依旧没有回应。 　　考场的人逐渐走得彻底，空了，她还木楞地站在榕树下，像个固执的台柱。 　　26 第26章 　　◎“宋禾柠，你看着我。”◎ 　　傍晚日落,风不再燥热，宋禾柠独自一人走下天桥。 　　天桥下，守着一位卖花老奶奶,在和最后一缕夕阳作伴，宋禾柠走到老奶奶面前，软软说了声买花,声音听起来孤独又寂寥。 　　老奶奶和蔼问她买花送给谁,宋禾柠认真想了想,说：“送给自己。” 　　她最终挑了一束向日葵，和去年想要送给黎沂的那束很像,一样的金黄鲜艳，她抱着这束向日葵，回味着去年今日,和书包里装着的一支花根很长的过顶向日葵一起,走过大片大片广阔的云。 　　直到天色已晚,她回了黎家别墅。 　　黎沂一早给她回了消息，她临到别墅门口才发现：[临时有事没来,抱歉] 　　宋禾柠让自己弯唇：[没事的] 　　反正已经习惯了,她往内收唇，轻轻打开别墅大门,客厅一如既往的亮堂冷清，没有人在。 　　反倒是后花园传出点动静。 　　宋禾柠将怀里的向日葵平放在茶几桌，起身往后花园走。 　　越靠近后花园,传出的说话声就越清晰，宋禾柠瞥见黎叔叔和施阿姨的身影,意外的是她还看到了黎沂。 　　“消息属实,我今天又托人打听过了,人非死即亡，那里凶险万分，存活率很低。”黎叔叔摇了摇头。 　　“禾柠该怎么办？” 　　施阿姨红唇微叹，难得没跟黎叔叔呛气，“多乖的一个孩子，要是听到自己父母发生了这种事，她该有多难过……” 竒 書 網 ω ω w . q i δ h μ 6 ⑹ . c ó Ｍ 　　“先继续瞒着她吧。”黎叔叔下了定论，“警方找了这么长时间，现在也只定为失踪，并没有真的发布公告说两人已死亡。” 　　三人身后不远处，宋禾柠听到几人的对话，只觉耳边“嗡”的一声，僵住了。 　　她双腿像是突然失去了知觉，整个人踉跄着往后退了一步，后背撞上冰冷坚硬的石柱，发出沉闷的响声。 　　响声惊动了不远处的三人，黎沂偏过头，心口莫名跟着一紧：“禾柠。” 　　他大步走了过来。 　　宋禾柠没有注意，或者说她不想去注意了，那些话就像一把锋利的刀，割在她心口最薄弱的地方。 　　她的视线开始模糊，比之前还要难过千倍、万倍，眼前的世界蒙上一层水雾，父母的身影就这么撞进脑海，回忆开始闪现飘忽。 　　母亲总是很严肃，不会说爱她，不常对她笑，但她会教她认每一种植物，会告诉她橄榄树象征永恒的爱，而每逢她生日，她都会送她橄榄树种子，她在说爱她。 　　父亲总爱做和事佬，脾气顶好了，她做什么他都不生气，只会说咱们禾柠真棒，会问她今天有没有不开心，如果有不开心，一定要跟爸爸说。他眼角有细纹，因为他对谁都笑，他很少刮胡子，是因为她小时候爱蹭他略带荆棘的下巴。 　　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眼眶，顺着脸颊大片滑落，宋禾柠哭着哭着就缓缓蹲在了地上，双手捂住脸。 　　“禾柠。”黎沂走到她面前叫她，伸出双手似要将她拉起。 　　“你们骗我！”宋禾柠甩开他的手，糊满泪的脸没有去看任何一个人，突然转身往外跑。 　　黎沂的手在半空中滞了滞，缓慢收回，转身追了出去。 　　别墅外，花移更替，凌霄花在暮色中燃烧。 　　宋禾柠路过一大片凌霄花丛，一边用两手胡乱交替着抹眼泪，一边在大路上凌乱走着，没有方向。 　　直到一只有力的手从后抓住了她的手腕。 　　她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拉回，嵌入一个温暖的怀抱，男生气息扑面而来，他紧紧抱住了她。 　　“别哭。”黎沂声音低沉沙哑，他的手臂环住了她的肩膀，将她整个人都包裹在他的气息里。 　　宋禾柠已经感觉不到什么了，她被动承受着，额头抵在他的胸口，手指紧紧揪着他的衣料，漫长而悲伤地哭着，泪水浸湿了他的衣襟。 　　路风此时从四面八方吹来，宋禾柠发丝轻扬，从黎沂眼前飘过，他切身感受到了她的难过。 　　* 　　到了凌晨十二点，宋禾柠终于止住了眼泪。 　　她同黎沂摆手，又朝黎叔叔和施阿姨鞠了一躬，像是恢复了冷静，低声道：“叔叔阿姨还有哥哥快去睡觉吧，我没事了。” 　　她穿着拖鞋往楼上走，没有坐电梯，缓慢走到自己房间门口，打开门，沉沉走进去，又安静关上门。 　　背影在黎沂看来是小小的一团。 　　他收回视线，胸口那处的潮湿还在，浸润着底层皮肤。 　　黎叔叔开口：“晚上让保姆阿姨上去看几趟。” 　　施阿姨重重睨他一眼：“你吵她睡觉干什么，待会儿我再上去看她一眼。” 　　“我去。”黎沂起身，没在原地停留，冷淡嗓音从背影后传出，“你们连为人父母都不会，就别掺和了。” 　　施阿姨神色一愣，不再说话。 　　上楼前，黎沂去厨房找保姆阿姨做了碗热汤，待温度适宜，才端着汤来到她门前，轻叩两下房门。 　　里面传来恹恹的声音：“门没锁。” 　　黎沂打开房门，映入眼帘的便是宋禾柠丢纸的画面，她眼底洇着一圈红，没消，更深了。 　　“喝了汤再睡。”黎沂将汤递过去。 　　宋禾柠低着头，嗯一声，却没有接。 　　黎沂把汤碗放置桌台上，整个上身前倾朝宋禾柠那边弯过去，一只手掌轻轻扳过她的脸，低低望着：“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 　　回应他的却是从眼角滑落到下颚的一滴泪。 　　那滴泪顺势滑进了黎沂的手掌，他微微垂眼，大拇指绕着她的下颚把余*泪细细擦干净。 　　“宋禾柠，你看着我。”他说。 　　宋禾柠微愣，一双雾眼慢慢抬起，和黎沂对视。 　　黎沂盯着她的眼睛，轻声安抚：“禾柠，你要相信他们没事，你知道吗？心理上有个效应，一直相信某件事情，结果就不会辜负你。” 　　宋禾柠含着泪，哭腔回答：“可我害怕……” 　　“别怕。”黎沂微微摇头，眼底有难得的暖意，“如果你问我听到的是不是真的，我会告诉你这一切都是假的，选择听你自己的回答，他们不会有事。” 　　宋禾柠还是不说话，她多么希望黎沂说的是真的。 　　“把汤喝了，填一下肚子。”黎沂松开手，回到礼貌距离，“别虐待自己。” 　　宋禾柠听进去了最后一句话，她掀开丝绸被，吸着鼻子慢腾腾下床。 　　黎沂下意识挪开了眼，退后半步。 　　宋禾柠没注意到他的守礼，她本身便穿着家居睡裤，只是下床时才想起腿被自己压麻了，不由一软，往地板扑去。 　　黎沂在她即将扑倒的瞬间压折一条腿，双臂稳稳托住她，宋禾柠因此扑到了他的怀里。 　　即使如此，两人之间也还是隔着些距离，宋禾柠慌张抬头，一双蒙了水雾又有些慌的眼望了过来。 　　“哥哥……”她有些不好意思地喊了他一声。 　　黎沂垂眸盯着她半晌，移开了目光，微滚喉结说：“起来，地上凉。” 　　“嗯。” 　　宋禾柠吸了下鼻子，扶着黎沂的手从地上起来，她转身面向桌台坐下，喝起那碗热汤。 　　黎沂见她好了许多，这才放心转身往外走，不过临走前，他停在门框突然说：“今天不在，抱歉。” 　　宋禾柠喝汤的手一顿，她已经不在意这个了：“没事。” 　　* 　　得知父母失踪的第十三天，还是没有他们的消息。 　　可黎沂说的对，没有消息或许就是最好的消息，宋禾柠变得很少出门，在家等消息，也等高考成绩出来。 　　她其实对过答案，考黎沂那所学校没有问题。 　　至于告白……宋禾柠盯着陈皎皎发过来的消息，愣了神：[禾柠，高考结束的那天，黎沂接到了洛美华的电话，所以才没出现。] 　　[当然也可能是顾行野胡驺的，他听力向来不好，可能听错了不是，我下回给你说说他，反正你别想太多，我跟你说这个是觉得不能知道了却瞒着你。] 　　陈皎皎知道了她父母的事，因此发消息的语气格外小心翼翼。 　　宋禾柠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免疫了，她平静地打下两个字：[没事] 　　陈皎皎：[我的宝别伤心] 　　陈皎皎：[给你表演烟花] 　　陈皎皎：[嘿鬃嘿，砰，砰砰砰] 　　陈皎皎：[烟花盛放（jpg）] 　　宋禾柠被逗笑：[我真的没事了] 　　陈皎皎：[要不要出来玩？他们组了个局玩，别憋在家里了宝贝，出来换一种心情吧～] 　　宋禾柠想了想，去了。 　　地点在一家清吧，他们包了个包厢，去的路上，陈皎皎跟她报告黎沂也来了，没有带其他女孩子。 　　宋禾柠还是控制不住心下一动，她握紧了手机，依据陈皎皎给的地址来到清吧，里面装饰很潮流漂亮，服务员给她指了去往房间号的路。 　　原本陈皎皎是要来门口接她的，结果她一不小心吃坏了肚子，正在厕所奋战。 　　宋禾柠张望着走到他们所在的房间号前，还没进去，便听见里面传来不小的动静。 　　这种挨隔的房间一般隔音都不太好，四面八方乱七八糟的噪音都朝她涌了过来，可她还是精准地听到了那一句问话。 　　“他们都说你喜欢你妹妹，是真的吗？” 　　宋禾柠握门把的手一顿。 　　“哪有人会喜欢自己的妹妹，即使不是自己的亲妹妹，也应该不会有喜欢的心思吧。” 　　有人在笑。 　　有人挥散掉这些吵人的声音，看向黎沂，又问了他一遍：“沂哥，咱沂哥，你自己说，你到底对她有没有意思？” 　　门外，宋禾柠不由紧张地捏紧了手，心跳似要爆炸。 　　过了一会儿，她听见黎沂冷静自持的声音响起：“禾柠她很乖，但乖得让人喜欢不起来……” 　　说到这，他忽地停顿了。 　　宋禾柠落寞垂眸，仿佛已经预见了他后面的话。 　　她忽觉心口疼，像有一根尖锐的刺，挑开她的衣服，缓慢而深入地插进心脏最深处，细腻穿肉的疼。 　　低下头，她自然掉落一滴泪，没再去听后面的话，转身离开了这里。 　　【作者有话说】 　　快啦～明天再更一章后，校园篇就结束啦～ 　　27 第27章 　　◎她走了，离开了北城。◎ 　　[禾柠,你到了吗？] 　　[我还是没有看见你] 　　陈皎皎发来这两条消息时，宋禾柠正坐在离清吧不远的公交长椅上，眼圈红红的,打出的字却努力显得很欢快：[我不去啦，你们玩得开心！] 　　陈皎皎一下就从中嗅出不对劲来：[老实交代，你现在在哪？] 　　十分钟后,陈皎皎从清吧出来,坐到了宋禾柠旁边。 　　看着宋禾柠又红又肿的眼睛,却还假装没事的神情，陈皎皎不禁问：“是不是因为黎沂？” 　　宋禾柠小幅度地摇了下头。 　　陈皎皎小声嘀咕：“我知道你是因为他,你是不是看见了包厢里面的洛美华？其实这次是她自己要来的，跟黎沂没有关系，我看她就爱围在黎沂身边转,实在看不下去,就把你叫来了。” 　　“我这个决定……是不是做错了？”陈皎皎显得有些心虚地问。 　　宋禾柠摇了下头,只是问：“皎皎，你说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的？” 　　陈皎皎想到了她和顾行野,歪了歪头说：“是无时无刻都想到他,是期待每一次和他发消息，是他会懂你的一切还包容你的小缺点,是双方都能变得越来越好，是只要在他身边就会变得开心、幸福和满足！” 　　“你认为呢？”陈皎皎望向了宋禾柠。 　　宋禾柠摇了摇头，垂下眸平静说：“喜欢一个人,是变得没有自我，是将自己低到尘埃里,是无时无刻都在患得患失,是心情像过山车一样永远不会有停地的那一天,是……开始讨厌这样的自己。” 　　那天霍书文说的没错，她像劳拉，一个卑微渴求爱的角色，她的爱不够大方、透明、自信。 　　她的爱像老鼠，偷偷摸摸，不敢见光。 　　和陈皎皎告别后，宋禾柠回了别墅，她拿出那本学校发的高考报考学校说明书，开始一页页的翻看。 　　翻到黎沂那所大学时，她指尖一顿，心又乱了一下。 　　尽管她已经很清楚地知道了黎沂不喜欢她，可她还是犹豫了。 　　直到填报志愿学校那天。 　　那天黎家来了客，特别来拜访黎叔叔，其实这只是一个幌子，最重要的是来说媒。 　　听说那是某个大集团的千金，长得漂亮，穿着一身小香风，坐在施阿姨身边也一点不落俗套。 　　彼时宋禾柠正坐在自己房间内，将海市那所学校作为第一报考志愿学校，可没写完，又被她一点点删掉…… 　　楼下客厅这时传来了笑声，很愉悦，宋禾柠为了排解心中的犹豫烦躁，推门走了出去，想去接杯水。 　　还没走出几步，就听到他们毫不避讳的对话—— 　　“梨梨我们本来打算送出国的，但她自己说要留在北城，我们做父母的肯定也支持她的决定，毕竟她找对象也只找北城的，远了不嫁，我们也舍不得。” 　　黎正明稍一点头：“远亲不如近邻，梨梨要是愿意，可以和我们阿沂多接触接触，阿沂看着外冷，其实心热，对女孩子很好。” 　　“我们也是这么认为的，我还去看了两人的八字，大师说合，合的不得了！还说咱们梨梨旺夫，咱们俩家的事业啊，那只会如日长青，香火旺盛。” 　　黎正明淡淡一笑：“那就尽早定下。” 　　“您家那位？同意了？” 　　黎正明眼里显出几分权威：“我的意思就是他的意思。” 　　宋禾柠听到这，心颤动的厉害，她端着空水杯往回走，脑海里一直回荡着那句“我的意思就是他的意思”这句话。 　　所以黎沂同意了？ 　　可洛美华…… 　　宋禾柠摇了摇头，努力让自己不要再去想，因为她知道怎么都轮不到自己，也因此她回到原座位上，盯着电脑上的界面发了好久一会儿呆，最终在黎叔叔送完客后，敲响了他的房间。 　　“你要去国外上大学？” 　　紧闭的房间内，传出黎正明颇为不可置信的声音。 　　* 　　一个星期过后。 　　黎正明给宋禾柠办妥了去国外读大学的事情，她高考成绩不错，有的是学校要她。 　　他把宋禾柠叫到房间，将那封入学邀请函推了过去，再次询问：“想好了？” 　　宋禾柠迟疑片刻，最终点了点头：“嗯，这段时间多亏您们照顾了，我想去美国和我母亲读一样的学校，研究植物学。” 　　在美国加利福尼亚州的加州大学戴维斯分校，其植物学专业在全球范围内受到广泛认可。 　　她想找到自己的梦想，以及追寻母亲的踪迹，去读懂她，也读懂自己。 　　黎正明点头：“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多说什么了，美国那边我已经打过招呼了，阳书这个孩子到时候会去接你，你可以住在他们家，就当自己家一样。” 　　她是无根者。 　　宋禾柠落寞垂下眼，下一瞬又乖乖抬起，温和提要求：“叔叔，我已经长大了，我想一个人住。” 　　黎正明思考一番：“行，有想好什么时候动身吗？” 　　“想就这两天，提前适应那边的环境和人文。” 　　…… 　　和黎叔叔交谈好后，宋禾柠从房间离开了，她一个人来到别墅门口外坐着，心里有种自己都说不通的沉重感。 　　黎沂在这个时候回来了。 　　他最近频繁往返于海市和北城之间，但也不回自己的别墅住，回黎家的次数更多一点。 　　“怎么坐在这？”黎沂经过她时，状似不经意地问。 　　宋禾柠仰头望着他，问：“哥哥能陪我坐会儿吗？” 　　黎沂诧异一挑眉，攥着钥匙的手指微微收紧，转身在她身边坐了下来。 　　按他以往的性子，坐门口这样的行为，他是大大不肯的。 　　见他坐下来，宋禾柠又偷偷朝他靠近几寸，指着天空说：“今天的夕阳真好看。” 　　黎沂两手撑在两侧，淡淡看去，难得柔和的嗯了一声。 　　宋禾柠又说：“全世界的夕阳要是能同步就好了。” 　　黎沂轻笑了一声：“怎么这么想？” 　　“……我要去美国读大学了。”宋禾柠吞吐半晌终于说了出来，她转身一丝不苟看着黎沂，想从他脸上看出点什么。 　　如果，他只要有一点不舍，她或许就会改变想法。 　　可黎沂只是轻微地动了下唇，连眼神似乎都没变，过了许久才问她：“决定好了？” 　　“嗯。”宋禾柠还是一眨不眨盯着他。 　　黎沂又问：“学校申请了？” 　　“嗯。” 　　“收到入学通知了？” 　　“嗯。” 　　“……机票定了？”黎沂眯了下眼看向别处。 　　“叔叔帮我订好了去的机票。”宋禾柠失落垂下头，什么也没看出来。 　　又是一阵沉默…… 　　她听见黎沂的语调变冷：“什么时候走？” 　　“就这几天，不出意外应该是三天后。”宋禾柠的心没由来的一阵怅惆怅。 　　“好，我知道了。” 　　黎沂起身，没有问她为什么不选择报考他所在的学校，似乎是漠不关心，他径直往屋内走，进自己房间后将门关上，声音有些大，像是失控。 　　宋禾柠听到了那一声响，可黎沂没有表露出一丝不舍，哪怕一点点，都没有。 　　或许他只是生气吧，生气她没有早一点告诉他…… 　　想明白了，宋禾柠也回了房，闭门不出，过了会儿她又从房间出来，转门来到黎沂房间面前，礼貌敲了三下门：“是我。” 　　“什么事？”门从内开了，他神情淡然。 　　宋禾柠仿佛看不到他的冷淡，捧起手里的向日葵盆栽递过去：“送给你的，摆在阳台上很漂亮。” 　　黎沂掀眸：“为什么送给我？” 　　“我就要走了嘛。”宋禾柠还高高举着那盆盆栽，她感觉自己在说完这句话后，周边的气压似乎更低了一点。 　　黎沂轻扯唇：“谢谢妹妹。” 　　后面两个字被他咬得格外重。 　　宋禾柠失神怔了怔，假装摆手说：“小意思小意思，你等等，还有的，我再去拿。” 　　宋禾柠匆忙朝自己房间奔去。 　　黎沂看着她的背影，眸光微微一闪，变得深邃。 　　不一会儿宋禾柠就回来了，这回她手里又多了一款盆栽植物，黎沂稍稍扬眉：“这回又是什么？” 　　“橄榄树。”宋禾柠紧紧望着他，似乎它有什么特别的含义。 　　黎沂伸手接过：“还有吗？干脆一次性送完。” 　　他的语气真叫人难过，宋禾柠在心里叹了口气：“没有了。” 　　“那走吧。”黎沂站在门口，却没动，一直没有把门紧闭。 　　“好，我这就离开。”宋禾柠低下头，瞳孔微微颤了颤，没有抬头看他，驼着肩膀沉默走开。 　　等人影彻底消失不见，黎沂才重新关上门，将手里两盆盆栽放置阳台，仔细盯着，好似要将它们盯出两个洞来。 　　这时，门外再次传来了敲门声。 　　黎沂：“谁？” 　　“我。”宋禾柠的声音。 　　黎沂偏头，唇边细微往外延了下，松散着步伐开了门，长腿抵在门口，落目瞧着她，如同瞧一只笼中兔。 　　宋禾柠喘气，从身后转出一样东西，抬高，递到他面前：“猫猫寄养，性格温柔，不调皮，善解人意，乖巧。” 　　“在说它还是你自己？”黎沂视线凑近。 　　宋禾柠发愣：“什么？” 　　“没什么。”黎沂收回了视线，看向那只猫，“它叫什么名字？” 　　“团圆。” 　　团圆。 　　黎沂在心里念着这个名字，淡笑了下：“凭什么我要帮你养它？” 　　宋禾柠捏紧了手，放下猫：“那算了，我去找皎皎……” 　　话还没说完，猫就被黎沂抢了去：“没说不养。” 　　宋禾柠抬头看着他：“谢谢。” 　　黎沂嘴唇动了下，垂眸看她，眼里有暗流涌动：“真的想好了吗？” 　　宋禾柠一时之间没有回答。 　　她在想，黎沂这么问是不是想她留下？如果真是如此，她或许会再一次背弃自己，将梦想放回海市。 　　“既然非去不可，就别想这里。”黎沂没等她回答，率先开了口。 　　宋禾柠：“我……” 　　“好了，晚安。”黎沂似乎不愿再听，当着她的面关上了房门。 　　门被关得不轻不重，很闷的一声，像一把钝钝的刀锤在她胸口，加深里面的裂痕。 　　走廊灯光昏暗，宋禾柠望了眼紧闭的门，低头走了。 　　她走后，房间内传来一声猫叫，似汽车戛然而止的轰鸣。 　　“我虐待你了？”房间内，黎沂单手插兜站在桌台边，冷静看着躲进床脚却探出一个头的猫。 　　“我看是你虐待我。”黎沂低声自言自语，“这么想逃？” 　　猫猫不语，只好奇眨了下眼。 　　那副模样宽慰到了黎沂，他朝猫走过去，亲自弯腰将它抱出来，放到面前瞧着，片刻后倏地冷笑一声，吐出淡淡两个字。 　　“骗子。” 　　* 　　三天后，宋禾柠正式动身前往美国。 　　黎正明人在集团，派助理来给她送的行，尽管宋禾柠再三嘱咐不要，但车和人都准时准点到了。 　　施阿姨对她颇有不舍：“真要去那国外？你留在北城，阿姨随便都能给你找一个轻松又薪水高的工作。” 　　“谢谢阿姨，不过不用了。”宋禾柠甜甜的笑了，她调皮眨了下眼，“说不定我读完大学就会回来。” 　　“你们年轻人啊，说话没一个作数的。”施阿姨摸了摸她的头发，忽然往后看，“阿沂呢？妹妹要走了，他怎么不出来送一送？” 　　站在一边的管家提醒：“他昨晚就已经回海市了。” 　　“……”施阿姨定了定，随后轻声嘀咕，“又是个冷血的。” 　　宋禾柠抿了抿唇，脸上表情有些尴尬，她抬头和施阿姨告别，坐上了前往机场的汽车。 　　一路上，宋禾柠的手机都响个不停，有陈皎皎的：[到了那边也要跟我保持联系，不然我半夜化身成美鬼去美国吓你（凶狠jpg）] 　　叶伯漾：[我有好朋友在那边，到了我让他去接你！] 　　黎阳书：[禾柠快来，我在这边无聊死了，你来了我就有聊天的人了，我们再一起玩拉板车！] 　　还有霍书文的：[听说你去美国读书了？这么巧，我也要去这里。] 　　宋禾柠再往下翻，没有看到黎沂的消息，他去了学校，可能在上课。这样也好，少了最后一道告别，才能走得潇洒。 　　临到机场，黎沂也没发什么消息过来，宋禾柠从司机那里接过两个大行李箱，往后看了一眼，什么也没看见，心里边微微失落，垂下眼在原地站了会儿，毫不犹豫转身走了。 　　她是上午十一点左右的飞机，进机舱后，空姐温和提醒她关掉手机或将手机开飞行模式。 　　宋禾柠趁这个空隙再次看了一眼手机，这时微信界面上方弹跳出几条消息，她看了一眼，来自陈皎皎。 　　陈皎皎：[我又打听到了八卦，你要不要听？] 　　陈皎皎：[我憋不住了我要说。] 　　陈皎皎：[你高考结束那天，黎沂接到洛美华的电话就走了，是因为那天洛美华差点被人侵犯了，想要侵犯她的人是她爸上司的儿子，混二代一个，仗着自己父亲的势一直在占洛美华的便宜，那天就是想强上她来着，幸亏黎沂及时赶到才没事。] 　　陈皎皎：[我还从叶伯漾那儿打听到一件事，洛美华经常被她爸打，她和黎沂认识的第一天，刚好就是她被她爸打，他也被他爸打。] 　　黎沂和洛美华，像同一个受害者，因此他们共生了对彼此的照顾。 　　黎沂会在洛美华受到欺凌时，施以援手；洛美华也会在黎沂从家逃出来后，开着机车去接他离开。 　　他们有在同一个夜晚共点两根烟，然后彼此沉默地将黑夜望穿。 　　只是后来，洛美华生出了别的心思…… 　　宋禾柠看着陈皎皎发过来的照片——那是一张黎沂将洛美华护在怀里的照片，他以绝对姿势保护着她，望向镜头的眼尖锐锋利。 　　拍摄者是想要欺凌洛美华的人，这张照片被他流出，造谣，放大，传到黎叔叔那里，黄了和某集团千金还未开始的姻缘。 　　不过这些都跟宋禾柠无关了。 　　手机屏幕一点点暗下去，她沉着眼，突然转头看向窗外，想要打开飞机的窗户，以缓解快要窒息的呼吸。 　　陈皎皎在这个时候解救了她：[不行，我越说越气，你别喜欢他了，喜欢我吧，我这人可会讨人欢心了～] 　　宋禾柠一下就被逗笑，她轻轻打下一个字：[好] 　　飞机准点起飞了。 　　宋禾柠望向飞向云端的窗外，决心把美国作为一个新的开始，一个，没有他的开始。 　　* 　　海市大学，商业街处。 　　顾行野看着黎沂反复地看手机又关手机，终于忍不住问了一句：“你是不是在等她主动给你发消息？” 　　黎沂一顿，表情冷漠：“没有。” 　　“得了吧你。”顾行野是越来越看不惯他这一副傲娇的模样，“你主动说句话会死啊……” 　　黎沂从冰箱里拿出一瓶易拉罐汽水，情绪始终淡淡的。 　　顾行野一下子就止住了声：“说不说都无所谓了，皎皎跟我说，她飞机已经起飞了，因为发消息已经开始不回了。” 　　黎沂捏紧了手里的易拉罐饮料，装作不在意的样子：“挺好。” 　　“是挺好。”顾行野反嘲一声，“现在传的沸沸扬扬的是你跟洛美华的那张照片，能不好吗？” 　　黎沂轻漫一笑：“你以为我不知道？” 　　“难不成你是故意的？”顾行野两个眼珠子都快瞪出来。 　　“嗯。”黎沂仰头喝了一口汽水，细密的气泡争先恐后袭来，仿佛在舌尖扎下一根根细刺，他缓了缓，才说：“跟黎正明斗，太光明的斗不过。” 　　话落，黎沂抬头眯眼看向天空，一片晴空万里，机过无痕，他久久看了会儿，最终喝着汽水走了。 　　顾行野从后瞧着，竟从他始终挺拔的身姿中，瞧出几分落寞来。 　　【作者有话说】 　　明天开启都市重逢篇～ 　　感谢始终陪伴的看文支持和留言～感谢送出的营养液～ 　　风水好轮回，禾柠翻大盘！ 　　28 第28章 　　◎六年时光，再度重逢。◎ 　　六年后。 　　北城机场。 　　人潮川流不息,行李箱的滚轮在地面驶出规律的响动，身份证利落贴上出口显示屏，机器随即“嘀”一声,通道打开，女人接着电话从容走了出来。 　　“禾柠！我安排了朋友来接你，车牌号是xxxx,你一出门就能看见了。”陈皎皎愉快说道,随即很快挂断。 　　宋禾柠站在机场大厅空荡位置,看着被快速挂断的电话，轻笑了一声,没多想。 　　她抬头看向身侧高大的玻璃窗，窗外，乌云压住了整个北城,雷电齐下,雨势磅礴。 　　真不是个好天气…… 　　宋禾柠感叹,推着行李箱继续找出口，想起自己第一次来北城时,也下了雨。 　　但这次她回来,一是为深造读研，二是国内一家有名的生物研究所邀请她当助手,等她研学毕业，就可以提升为负责人。 　　离开学还有十日，宋禾柠提前了五日回来。 　　因为陈皎皎和顾行野要结婚了。 　　她走出机场,扑面而来的雨意打湿了脸上坚持了快五六个小时的妆容，正当她视线眺望停车场在哪里时,一位身着黑色西装的男人朝她走来。 　　“是宋小姐吗？” 　　“你是……”宋禾柠保持警惕。 　　“陈小姐托我来接您。”司机微微一笑,随即报了车牌号。 　　对得上,宋禾柠放下心来，跟着司机一同前往正确的停车位置。 　　雨还在下，打在黑色的伞面下落成一道急促的珠帘。宋禾柠透过这道珠帘看到了停在她面前的布加迪，以及车后座端坐着的男人。 　　车内坐着的人是黎沂。 　　时隔多年，男人早已变了模样，西装革履，气质斐然，眉眼中已是脱胎换骨的冷冽与精明。 　　宋禾柠目光一怔，很轻地皱了下眉，往后退了一步。 　　司机注意到，观察了下车内男人的表情，也快速跟着往后退了一步，将黑伞牢牢打在她上方，不受一点风雨的侵扰。 　　黎沂瞥向她后退的那一步，眼神微暗。 　　他抬眸看着眼前的人—— 　　变漂亮了，身形利落，脸蛋小而精致，眸子清亮，穿着薄短的巧克力皮质外套，搭配修身的牛仔裤，裤尾喇叭，整个人透着一股知性明媚美。 　　“上车吧。”他克制地挪过了目光。 　　宋禾柠也缓过了刚才那股劲，对于他来接她这件事有些无所谓的态度，她微抿了下唇，从司机伞下走进车内，靠着车窗坐，不言不语，没有想寒暄的意思，只默默拿出了包里的手机，找到陈皎皎。 　　宋禾柠：[特意找的？] 　　宋禾柠：[免费的司机？] 　　那边陈皎皎装死。 　　宋禾柠：[暗杀jpg] 　　像是知道躲不过去，陈皎皎出来解释：[这事真不怪我，我保证！其实我司机都给你找好了，是他听说你要回国，主动要来接你的。] 　　宋禾柠打字的手一顿。 　　这时，旁边人出声了：“在国外这些年还好吗？” 　　思绪被勒令拉回，宋禾柠猛地抬眉，一点点重新握紧了手机，面对黎沂陌生又熟悉的口吻，适应了下才回：“挺好的。” 　　重新面对黎沂，宋禾柠还是无法做到完全放松，但最原始的心绪却放平了。 　　毕竟经过了六年。 　　她用了四年忘掉他，再用了两年重塑自我，早该如此。 　　想到这，她低下头，脑海浮现出从前傻傻的自己，淡淡嘲讽一笑。 　　那句后，一路无话。 　　布加迪平稳驶向酒店。 　　酒店也是拜托陈皎皎帮忙推荐的，应该跟黎沂说过，司机并没有过问，径直抵达酒店门口。 　　宋禾柠下了车。 　　她从快一步的司机手里接过自己的行李箱，道了声谢，又转向车窗边，礼貌性说了句：“谢谢。” 　　从这个角度，只能看到黎沂剪裁得体的西装，男人微哑的嗓音低低传来：“客气。” 　　听到回答，宋禾柠没再过多客套，她推着行李箱往酒店大门走，心口处倒是毫无波动。 　　偏是这时，一只手突兀伸了过来，自然接过她手中的行李箱，站在她面前，视线波澜不惊：“我送你上去。” 　　黎沂似是临时起意。 　　宋禾柠微微诧异，不由淡然一笑：“不用了，几步路的距离。” 　　她抬手，想要拿回自己的箱子。 　　手即将触到时，黎沂掌控着手不动声色往后挪了挪箱子，没让她碰着。 　　“几步路也是路。”黎沂轻抬眼眸，“我做好人向来做到底。” 　　他率先往前走。 　　宋禾柠没说话，她静静盯着黎沂挺拔的背影，嘴角忽地细微轻扯，很淡，很冷漠。 　　她双手环胸，不疾不徐跟了过去。 　　电梯来到顶楼。 　　顶楼都是豪华包间，黎沂驾轻熟路的穿梭其中，直抵某一扇门前。 　　宋禾柠一路跟着，眼里仿佛没装他这个人，行若无事地凑到门前，将门禁卡插了进去。 　　卡槽没有传来开锁的声音。 　　经此，宋禾柠神色未变，只是退出，又重新插了进去。 　　黎沂站在她斜后侧静静看着，沉稳气息环绕在周围，见证她再一次失败。 　　宋禾柠神色变得有些尴尬了，她眼睛眨了下，准备来第三次。 　　身后人在这时凑了过来。 　　他并非挤过她，而是一只大掌贴合她握卡的手，几乎包裹了个完整，再神色自若地将卡往上移了下，再往里用力一推。 　　卡槽响动，锁开了。 　　黎沂却并没有放手，他带着她的手将门推开一角，才自然放开。 　　宋禾柠内心一窒。 　　目光顿了顿，她瞬间便回了神智，只当刚才那事是帮忙，往门内退了一步，抬头客气说道：“谢谢，送到这就可以了。” 　　黎沂没作声，只静静看着眼前礼貌疏离的女人。 　　他表面很镇定，完全看不出什么是非来，只步伐往她走了两步，眼神变得深邃：“允许我进去做客吗？” 　　宋禾柠守在门前，表情一变未变：“不合适。” 　　黎沂停顿了下，开口：“说笑。” 　　他把行李箱推了过去，人却始终没走。 　　“有时间回黎家看看。” 　　宋禾柠：“好。” 　　“我走了。” 　　“可以。” 　　她脸上没有一点不舍和留恋，黎沂深深入目，缓慢侧过了眼，转身离开。 　　等他背影消失在酒店长廊尽头，宋禾柠才拔卡关门，将行李箱推到一侧放着，发现箱杆上还停留着他的体温。 　　偏头不禁沉思，他……对她倒是似有不同…… 　　可这并不重要，宋禾柠慢腾腾走到落地窗前，双手环胸看着窗外的雨。 　　还是瓢泼大雨，和美国春天那场雨很像，一样的大，打在玻璃窗纹，她在那里接听到了一个不可能接到的电话—— 　　电话那头的声音些许沧桑，却透着熟悉和温和，在电话那头温柔地喊：“禾柠，我是妈妈……” 　　话没说完，又被一个带笑的声音抢去，他的声音更大，像是紧紧挨着手机在说：“禾柠，我是爸爸，能听到我的声音吗？” 　　那会儿，父母已失踪超过两年，突然接听到这通电话的她，不可置信的同时，靠着墙缓缓蹲下身，哭得泣不成声。 　　再后来，她完成四年学业，跟随父母去了非洲，在非洲大草原跟随科考人员一起生活了两年，收获颇多。 　　如今时过境迁，再回北城，已是另一种心态。 　　宋禾柠缓缓躺在了床上，双臂张开，扬了扬腿，呼了一口气。 　　也不知道回北城，是不是一个正确的决定…… 　　正想时门铃响了，宋禾柠以为是打扫服务，准备礼貌地说不用，推开门却看见来人推着餐车站在她面前。 　　“我没点餐。”宋禾柠疑惑。 　　酒店服务人员：“这是一位黎先生给您点的。” 　　“黎先生？”宋禾柠更疑惑了，她再次确认，“黎沂？” 　　“是。” 　　宋禾柠眼神动了动。 　　服务人员走后，宋禾柠看着这一桌的美食有些无奈，她其实并不饿，在飞机上就已经吃过了。 　　但她拿起手机，打开那个尘封很久的聊天界面，还是客套地道了声谢。 　　那边很快便回了：[晚一点有空吗？] 　　答非所问。 　　宋禾柠看着这几个字，目光微微闪烁了下，却没问什么事：[暂时没空。] 　　过了一会儿，黎沂回了个好。 　　又过了一会儿，他多发过来一个和身份不符的表情包。 　　宋禾柠瞳孔不禁再次变化。 　　见鬼了。 　　她呵笑一声，淡淡摇了下头，无所谓地甩开手机，利落拆开筷子，还是决定再饱腹一顿。 　　毕竟，美食无罪。 　　另一边。 　　司机载黎沂回了公司。 　　现在是AI技术新年，黎沂自己创办的公司便是做这个的，有了起色之后又加大了版图，做起了武侠游戏。 　　有些人，该得承认他天生命好，做什么都能成功。 　　黎沂就是这种人，做什么便成什么，黎正明有意让他接手集团，他从不理会，直到黎正明透露他有个私生子，想让私生子接手集团、争夺家产，黎沂这下不应了。 　　黎家人骨子里天生的，不允许外人抢走属于他们的一分一毫。 　　不管黎正明是真想让那个私生子争夺家产，还是借口让他接手集团，黎沂接招了，他接手了集团，成了公司里除了黎正明之外的第二大股东，把私生子挤到了公司下的一个小厂，让他老老实实从头做起。 　　没人敢不服，老的狠，小的更狠。 　　在公司，谁都知道有两大人物不能惹，一个是黎沂，一个便是他养的猫。 　　“团圆对新买的玩具很感兴趣，玩具里有猫薄荷，猫科动物最喜欢这种了。”助理跟在黎沂身后，一边走一边说。 　　“嗯。”黎沂低嗯了一声。 　　助理瞬间松了一口气，他觉得猫比黎沂还金贵，这只叫“团圆*”的猫，白天都养在办公室，有次在办公室不见过，黎沂为此大发雷霆。 　　到了办公室，助理止了步，给黎沂推开门后便离开了，临走前，他瞧见那只被养得白白胖胖的蓝白猫，从办公桌上跳了下来，迈着四条腿朝黎沂奔了过来。 　　而黎沂蹲下身，亲昵地将猫抱起，和它蹭了蹭鼻尖，模样沉静温和。 　　* 　　回北城第二日，便是陈皎皎和顾行野的婚礼。 　　两人结婚，婚礼办得很大，求婚那条路，顾行野用了陈皎皎最爱的苏格兰绿玫瑰铺满了整条道。 　　有路人过来看热闹，也会得到一小束绿玫瑰花束，只希望路人能祝福他们的婚姻长长久久。 　　两人青梅竹马，是真正的门当户对，双方父母都乐见其成，如今顾行野接手父业，陈皎皎独自创立了个人品牌，男强女强，结合在一起简直是佳偶天成。 　　宋禾柠赶早来到了陈皎皎接亲的家，没聊几句，就配合着流程让顾行野用999的红包把陈皎皎接走了。 　　她站在门口，嬉笑着看两人，心里想的是也该给自己找一份良好的姻缘了。 　　看见别人结亲，她也馋，馋幸福。 　　结亲的队伍到了酒店，喜庆的闹腾又换了一个场合，宋禾柠没在大厅待着，悄悄跑到了新娘休息室，在不高的窗台上坐着。 　　“恭喜恭喜，多子多福，恩恩爱爱！”宋禾柠笑着祝福。 　　陈皎皎在拿镜子欣赏自己的容颜，她一边拨弄头顶的珍珠，一边对宋禾柠说：“别光祝福我了，你呢，在国外这些年，真就一个情况都没有？” 　　宋禾柠想了想，也觉得遗憾：“没有。” 　　“那你在北城，我绝对不让你单着。”陈皎皎十分通透道，“这辈子，钱和爱总要有一个，不然，就两样都有！” 　　宋禾柠被逗笑：“新娘好授教！” 　　陈皎皎得意地挑了下眉，但下一刻，她想到什么，主动转过头来问：“禾柠，你现在对黎沂……” 　　窗台的风刚巧吹了进来，吹起宋禾柠微卷的长发，今天天气好，她面带微笑，浑身闲适：“不喜欢他了，我昨天见到他，还觉得自己心如止水。” 　　陈皎皎略一低眉，点了点头，没有说出顾行野告诉她的那件事，毕竟禾柠现在已经不喜欢黎沂了，倘若她现在告诉禾柠，黎沂也喜欢她，那岂不是阴差阳错的笑话吗？ 　　她的好姐妹走出来了，再走进去，还不如拐个弯呢。 　　陈皎皎想明白，兀自点了点头：“今天来了好多青年才俊，是顾行野的朋友，你要是有看对眼的，我介绍给你认识！” 　　“好啊。”宋禾柠咧开嘴笑，一副坦然接受的模样。 　　司仪开场时间在上午十一点左右。 　　新郎也到场了，顾行野看到宋禾柠，含笑礼貌打了个招呼，便挽着陈皎皎的肩膀上了台。 　　宋禾柠坐在台下，认真在听司仪说的祝词，她环顾一周，看到了宋铮昂和叶伯漾这两个老熟人，黎沂没在。 　　叶伯漾特意交换了几个座位来到她身边坐着，亲切和她寒暄：“回来了也不跟我们说一声，你还是太见外。” 　　宋禾柠摸了下鼻子：“正想今天见面和你们说来着。” 　　叶伯漾笑一声，转了话题：“黎沂待会儿就来，婚宴结束了我们要不要一起聚一聚？” 　　“他也去？”宋禾柠问。 　　叶伯漾郑重点头：“嗯。” 　　“那我不去了。”宋禾柠干脆扭头。 　　叶伯漾：“……” 　　他刚当完几年兵结束，如今还留着寸头，配上现在脸上这个表情，看起来板正又别扭。 　　说曹操，曹操就到。 　　侧门再次打开，黎沂特意低敛了气势进来。 　　他进来的无声，宋禾柠和叶伯漾都没有注意到，叶伯漾还在继续追问：“有他在你就不来，要是他不在，你是不是就来了？” 　　宋禾柠点头：“嗯。” 　　她往餐桌拿了一瓶香槟，没用什么工具，自然往桌沿重重一磕，香槟酒瓶开了。 　　叶伯漾看的一愣又一愣，不过他很快了然，继续小姐妹般的提问：“为什么？你旧情难忘？” 　　宋禾柠差点一口酒噎在半喉，她没回答，反倒问了别的问题：“我以前……喜欢他，喜欢的这么明显吗？” 　　“这个…”也是成年人了，他一点脸面都不给了：“明显啊，就差没脑门刻上那几个字了，我们谁都看得出来。” 　　“……”宋禾柠郁闷地闷一口酒，“那他也早就看出来了？” 　　“当然。”叶伯漾来了兴致，转过身正准备侃侃而谈，“他当然知道，他从一早就发现了，只是……” 　　话未说话，叶伯漾便觉得身后一黑，他慢慢扭头，看到了黎沂那张神色不太好的脸。 　　“沂哥……” 　　“别叫哥，我没你这种弟。”黎沂往喝酒不瞧他的宋禾柠瞥一眼，转身在他们身后那桌坐下。 　　叶伯漾转过了身，继续苦兮兮地喊：“沂哥……” 　　黎沂还是没理。 　　刚才那话题太尴尬，颇有戳人肺管子之疑，宋禾柠又喝了几口酒，这才消除心中的烦闷。 　　“小姐姐喝酒好敞快，我敬你一杯。”正喝着，面前晃来一人，端着杯红酒弯腰看她。 　　宋禾柠看过去，是个相貌端正的男人，她微微停顿，伸手接过了那杯酒：“谢谢。” 　　男人趁热打铁，也不绕弯子，看着她的眼睛直言道：“加个微信？” 　　这一切都在叶伯漾和黎沂眼皮子底下发生，叶伯漾瞪大了眼，宋禾柠干脆拿出了手机。 　　她想有个新的开始，也不妨有场不错的艳遇。 　　正要加上时，手机径直被身后那人夺了过去，黎沂面容矜贵，看不出一点生气：“我是她哥，交友这件事，我管的严。” 　　宋禾柠没转过头，只淡声说道：“不是亲哥。” 　　解释也无足轻重的，前来的男人似有几分傲气，只微微一笑：“那打扰了。” 　　说完，他就走了。 　　宋禾柠眼睁睁看着他离开，频频眨了好几下眼，最后无趣撇了一下嘴，回头，看着空落落的手心，想起手机还在他那里。 　　“他走了，手机该给我了。”宋禾柠低声提醒，态度算得上正常。 　　黎沂却一动未动。 　　他喝了口酒，掩藏住眼底深深的情绪，没回头问道：“回来这两天，怎么连哥都不会叫了？” 　　像在质问，宋禾柠哽了下，思考着措辞：“大了，有些喊不出口了。” 　　黎沂缓笑一声，嗓音像腌在酸黄瓜里：“急着找男朋友？” 　　“嗯，挺想认真谈场恋爱的。” 　　两人就这么背对背坐着，有来有往的交谈。 　　黎沂停顿了下：“北城都是些烂鸭，配不上你。” 　　“也会有好的，哥哥倒是可以给我介绍几个。” 　　她这回倒舍得叫哥了。 　　黎沂默不作声，过了会儿，沉沉开口：“他们都有主了，就剩我还单着。” 　　宋禾柠的心猛地一颤，没有接话。 　　* 　　婚宴结束在晚上九点左右。 　　到了夜晚，北城又下起了雨，绵绵的。 　　宋禾柠站在酒店大门口等车。 　　下雨天车总是难打，要价高，等的时间也长，她踮了踮脚，左右两边来回鼓嘴，百无聊赖等着。 　　直到不远处一辆车打了下双闪，随后直奔她而来。 　　是辆布加迪，宋禾柠已经认出那是黎沂的车。 　　果不其然，下一秒，黎沂降下车窗，抬眼望向她：“我送你。” 　　宋禾柠看了眼手机上老长的队伍，选择跟自己妥协，没什么犹豫地上了黎沂的车。 　　关车门时，她没看见黎沂微微上扬的嘴角。 　　男人正准备启唇问候，谁料宋禾柠的电话这时响了。 　　宋禾柠一边系安全带一边接通了电话：“书文，怎么想着这个时候给我打电话了？” 　　“Honey，她跟我吵架了。”在美国这几年，霍书文完全适应了那里的称呼，很爱叫宋禾柠honey。 　　宋禾柠完全没有不适，自然接话：“怎么又吵架了？你不会气得彻夜没睡吧？” 　　“我才不会。”霍书文哼笑，“这次我是不会原谅她的，她竟然把我小熊公仔的毛全给剪了！” 　　宋禾柠噗嗤一声笑出声来：“是她能做出来的事，不过你先别气，我今晚和她聊聊……” 　　黎阳书性子张扬热烈，敢爱敢恨，也不稀奇。 　　这一通电话打了很久，临到酒店门口，她看见酒店那几个大字，才匆忙挂了电话：“……不说了，我先挂了。” 　　电话挂断，宋禾柠起身去开车门，却发现车门落了锁，打不开，她一顿，转身不解地去看黎沂。 　　黎沂指骨紧握着方向盘，眼神冷静，说出的话也微淡：“霍书文？” 　　“嗯。”宋禾柠还是不解，“你应该知道，他也在美国读书，我跟他关系很不错。” 　　会叫honey，关系很不错。 　　黎沂细细品味着，眉眼垂下，没再多问什么，只转身从后拿出一个礼盒递过来：“你回来的礼物，昨天忘了拿。” 　　宋禾柠伸手接过，说了声谢谢，她觉得黎沂过于重视了。 　　车锁还是没打开。 　　黎沂偏了下头，突然问：“想不想团圆？” 　　宋禾柠想起来了，她的猫，说起来她还真不是一个称职的猫妈妈，当年直接甩手给他，原是心里想让他留有一丝念想。 　　没想到，自己倒率先割断了这份念想。 　　她不禁咳了咳：“我可以去见见它吗？” 　　毕竟他养了那么久，见不见都该问一下他的意见。 　　黎沂手指点了点方向盘，透着股随意：“自然，说不定它还没忘记你。” 　　宋禾柠：“……” 　　狗男人嘴挺毒。 　　黎沂微不可查笑了下：“明天有时间吗？我带你去见它。” 　　“明天白天要去生物研究所报道，晚上有时间。” 　　“好，那就晚上。” 　　黎沂随即敲定，也解了锁，他看着宋禾柠走出车内，又多说了一句：“总住酒店也不是个办法，没找到房子的话，就先搬回家住吧，我母亲念叨你好几天了。” 　　此时宋禾柠已经走出了车外，听到这句话，她微微偏了下身，看不到脸上的情绪，只能听到她略带假意的客套，声线冷得没有一丝感情：“先谢谢了……不过还是不了，你的好我要是随便承的话，会出大问题。” 　　话落，她提着包离开了这里。 　　而车内，黎沂的心口蔓延出一阵阵抽痛，疼得他不由狠狠皱眉。 　　宋禾柠回了酒店。 　　她起初先将黎沂送的那份礼物放在一边，等洗完澡抹了面容才施施然打开。 　　里面是一款珠宝项链，光看着就价值不菲，最重要的是中间三个字母是她的名字缩写。 　　她反复将珠宝项链拿在手里掂着，观察到项链尾扣那里有一个菱形月亮的标志。 　　这个标志……如果她没猜错的话，应该是意大利那位著名珠宝设计师设计定制作品的独特标志，那人要价高，脾气执拗，不是谁的单都接。 　　这是一份早就准备好的礼物，宋禾柠眸光微闪，一时竟有些猜不透黎沂的意思。 　　可她已不愿再多想，只当是哥哥对几年不见的妹妹的心意。 　　【作者有话说】 　　情敌下章出场（重要角色）^^ 　　感谢宝宝们的营养液支持～ 　　29 第29章 　　◎黎沂被放鸽子了。◎ 　　将珠宝项链放好,宋禾柠打开手机，发布了一条之前在非洲早已拍摄好的视频。 　　她在非洲那两年，母亲教她认植物,父亲扛着相机带她蹲守动物，日子过得惊险又刺激，几个帐篷就能搭出一个家来,一辆皮卡便能驰骋非洲大草原。 　　恰逢那时国内自媒体火热,宋禾柠也学着他们创建了一个属于自己的账号,账号名叫“今天也哇塞”，每天就是发非洲草原上的日常。 　　比如今天见到一只外表软萌的黑足猫正在进攻一只小羊,它跳起来一口咬住了小羊的喉管，直到小羊的静脉被它的利牙穿透才跳下来。 　　宋禾柠和这只黑足猫认识，她朝镜头伸过手去,它就会把爪子搭上来。 　　不少国内网友因为没见过这种场面,都纷纷前来关注她,他们在评论区随心留言: 　　[外表软萌，实力强悍,圣火昭昭,圣光耀耀，凡我弟子,喵喵喵喵！] 　　[有生之年竟然从一只斑马眼里看到了嘲讽……我决定今天去狠狠踩一下国内的斑马线。] 　　[妈妈，我看到豹子成精了!] 　　[猴面包树上的房子看得我的尸体暖暖的，打工人突然觉得又被治愈了！！！] 　　长久以往,她和网友之间形成了一种微妙的交流，今天重新登录,宋禾柠又看到了不少新的评论,其中一条评论让她滑动的手指不由停了下来…… 　　那是一个小女孩在她的视频底下评论自己暗恋了一个男生很久的故事,她说了很多她为男生做的事，可男生却永远都看不见她，她很苦恼、难过，开始吃不下饭，不知道该不该继续。 　　看到这条评论的宋禾柠想到今晚叶伯漾说的那些话，思考了很久，还是回了她: 　　借用宫崎骏说过的一句话——其实你的暗恋挺明显的，之所以一直没被拆穿，是因为对方压根不喜欢你，毕竟火在你身边燃烧，你会感觉不到吗 　　我说这些，其实并不是想教你怎么做，只是希望你自己能找到一个平衡，暗恋很美好，但不能伤害到自己，你可以有很多其他的事情做，每一件或许都比追逐他要精彩。 　　我再告诉你一个秘诀，每一次在心里默念，520+025=545，我爱你+你爱我=我是我。所以，不知你现在能春暖花开了吗 　　回完这条评论，宋禾柠倒回床上，意识到自己这条评论也是在跟曾经的自己对话。 　　她翻了个身，望向窗外明媚的月亮，手机在这时叮咚一声，有人来消息了。 　　翻开查看，是她的粉丝。 　　不过这个粉丝有些特别，从她做账号之初就陪着她，话少，语气高冷，有时候会发些不符合身份的颜文字，每次她上线都会问她去了哪里，有什么见闻，有没有受伤。 　　今天，这个粉丝又问了：[今天有遇到什么新奇事吗？] 　　宋禾柠躺在床上回：[你是想了解天上的还是地上的，水里的还是海里的？] 　　她一直猜测这个粉丝是个女孩，因为男孩子都很少发颜文字的吧。 　　过了好一会儿，粉丝回了：[想了解你的。] 　　宋禾柠噗嗤一声笑了，她一直把这位粉丝当作姐妹相处，因此只要是无伤大雅的消息，都会分享给她。 　　[我啊，我回北城了。] 　　粉丝：[我也在北城。] 　　宋禾柠盯着屏幕一顿，先问了一个问题：[你喜欢哪些植物的种子？] 　　那边似乎沉默了一下：[玉树，向日葵，橄榄树] 　　紧接着隔了三秒，她像是想起什么，又补过来一个颜文字：[^^] 　　宋禾柠会心一笑：[如果你可以的话，我们在北城见一面，我想把这些植物的种子亲自送给你。] 　　这个粉丝陪伴她良久，她一直都很感谢她。 　　只是奇怪的是，这条消息发出去没多久，那位粉丝就下线了，一点都没留恋。 　　宋禾柠虽有疑惑，但也没有想太多，随便翻看了下手机也随即下线。 　　而另一边，独栋别墅内。 　　黎沂盯着手机眸光渐深，他又重新上了线，见她早已下线，才查看她回复给网友的那条评论。 　　看到末尾，他的神色起了波澜，心绪久久未能平静。 　　* 　　第二日。 　　宋禾柠起了个大早，去生物研究所报道。 　　研究所分了好几个场地，这里是其中一个，实验室在最里面，进去大家都要穿白色工作服，也有专门的办公室，还有一个大型的生物观察室，每一个都如蜉蝣般在自己小小的玻璃柜里。 　　研究所的所长姓杨，大家都习惯称呼他为老杨，为人热络随意，对待新来的宋禾柠像对待自己的女儿一样。 　　“我知道你有很强的实践经验，可以多和大家交流交流。”老杨拍了拍她的肩，表示欢迎。 　　其他工作人员也停下手中的工作表示欢迎，宋禾柠一一望过去，男女都有，她朝大家鞠躬微笑，也充满了期待。 　　负责带她的人是一个叫梁诚秋的男人，三十来岁，和她握手时会脱下手上的白色乳胶手套，剑眉星目，儒雅又很有英气。 　　“听说你在非洲待了两年。”梁诚秋边整理面前的物品边问她，态度随和。 　　宋禾柠在一旁观察着：“嗯，那里有许多国内没有的植物，比较新奇，后来发现其实天下植物都一样。” 　　“一样？”梁诚秋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认真看着她。 　　宋禾柠歪了歪头，似乎在想怎么措辞，最后她笑了一下，说：“一样的共有顽强的生命力。” 　　梁诚秋也笑了，他再次认真看了一眼她，唇角不禁意弯了几分，继续手上的事：“今晚公司有聚会，也就是大家一起吃个饭热闹热闹，你刚好今天第一天来，能参加吗？” 　　宋禾柠想到和黎沂约定的事，她只稍一思考，便答：“当然能。” 　　第一天并没有什么事，多半是熟悉研究所的环境和人员，以及现在正在研发的新品，和她准备接手项目的主要工作内容。 　　因为她还要读研，分给她的工作内容并不多，每个星期也只要来公司三天就可以了，等后续课程不多了，就变成四到五天。 　　所以这一天过得挺愉快，愉快到临近快下班，她才想起要给黎沂发消息，说她今晚不能去见团圆的事。 　　宋禾柠慢腾腾掏出了手机，回复：[抱歉，今天去不了了，明天下班后我再去见团圆，你看怎么样？] 　　[或者麻烦你托助理把团圆送到我家吧，行吗？] 　　那边隔了好一会儿才回：[好，依你时间来。] 　　过了一会儿，他又发过来一条：[助理没空，我去你家也行] 　　“……” 　　宋禾柠果断忽略掉后一条消息，起身跟随老杨带领的队伍往外走，梁诚秋走在她身边，步履自然。 　　北城眼下是暮夏，研究所外大树枝繁叶茂，一群人轰轰烈烈走出，没人注意一棵树下停着辆豪车。 　　豪车车窗降了一个缝隙，从内透出一双幽深的眼来。 　　司机频频往后望了好几眼，终于忍不住问：“宋小姐出来了，要去接她吗？” 　　黎沂没说话，只是静静看着乐呵展笑的宋禾柠，她不知在和身边的男人聊什么，聊得很开心。 　　他静静点了下车窗，眼底深处有几分暗色，却还是开口说：“不用了。” 　　司机转过头，好半晌才反应过来，黎总被放鸽子了。 　　于是他偷偷给黎沂的助理发消息：[黎总被放鸽子了，今晚推迟的会议可能会继续，哥你最好准备一下。] 　　助理：[你才是我哥，我这就去准备。] 　　果不其然，汽车开动前，助理接到了黎沂的电话，包括一早开始准备好的晚餐，一同被撤下。 　　* 　　夜晚，北城天桥底下鎏金飞驰。 　　一家新开的酒吧门庭若市，热闹得像第二个不夜之城，此时从酒吧暗角迎面走来一人，他掠过熙攘的人群，径直抵达二楼雅间包厢内，推开了写着“禁止打扰”的大门。 　　包厢内瞬间停滞了一下，宋铮昂率先笑出声：“听说你今晚被放鸽子了？” 　　黎沂淡淡瞧他一眼，没应，他往沙发上松懈坐下，拿出打火机点燃一根烟，又扯了扯紧绷的西装领带，偏头吐出一口烟雾。 　　刚结束长达四个小时的线上会议，谁的话他都不想应。 　　叶伯漾往杯里丢了几个冰块：“可不吗？不然今天这个局，他都不会来。” 　　整个包厢还有一个人没出声，那就是顾行野，他如今新婚美满，正拿着手机给媳妇发消息。 　　但调侃归调侃，关心却是真切的，宋铮昂问：“她都回来了，不打算告白？” 　　黎沂灭了烟，没说话，长达很久的寂然。 　　叶伯漾有些忍不住：“谁叫他在人家走了以后才发现自己喜欢人家，现在人家不喜欢了……” 　　叶伯漾说一半，停了嘴，他虽然站宋禾柠这边，但明面上还是要给咱们沂哥一些面子的。 　　想到这，叶伯漾不由叹了一口气，两个人之间，他看得挺清楚。 　　当年禾柠那么喜欢黎沂，黎沂说什么就是什么，整个一天上神仙捧着，黎沂却不以为意，甚至自己动心了也不自知，直到她离走出国，他才慢慢反应过来，开始漫长的思念钝痛。 　　顾行野终于放下手机，决心给兄弟支招：“那你让她重新喜欢上你，水滴石穿，说不定哪一天她又对你心动了。” 　　宋铮昂附和着点了点头。 　　黎沂还是未应，他沉沉弯下腰，给自己倒了一杯酒，酒中有两个冰块，顺着摇晃的杯壁在旋转，像回忆的走马观花，在他眼里冲撞出一些画面—— 　　那是美国加利福尼亚州的冬天，白雪皑皑，圣诞氛围却喜庆热烈。 　　他坐在街角的咖啡屋，黎阳书坐在他对面，和他一同看着玻璃窗外不远处的宋禾柠和霍书文。 　　“她在学校附近租的房子，霍书文租在她隔壁，刚好两人有一个照应，禾柠很犟，说什么也不肯来我家住。” 　　黎阳书缓了缓，问：“你来都来了，不去看看她？” 　　他侧目看着宋禾柠脸上的笑颜，回头说：“等晚上吧，给她个惊喜。” 　　黎阳书了然，又说：“前一天禾柠去了红杉林，在那里写下了来年愿望，你要不要去看一看？” 　　他应了声，和黎阳书一同去了红杉林，黎阳书准确找到了他们写愿望的地点，还新着，没被其他人覆盖掉，一眼就能看见。 　　她走到一边，没注意黎沂的神色，专注看起了霍书文写的什么。 　　而黎沂抬起了宋禾柠写的那张爱心纸，上面写着一句话： 　　喜欢黎沂太苦了，希望新一年的宋禾柠能忘掉他，开始崭新的人生。 　　【作者有话说】 　　情敌：梁诚秋^^ 　　30 第30章 　　◎听出她话里有意无意的轻嘲。◎ 　　失了黎沂的约,宋禾柠第二日决心把这件事提上日程，倒不是有多愧疚，只是确实想见见“团圆”。 　　不过她把这个日程,和去黎家看望施阿姨和黎叔叔放到了一起。 　　黎家变化不大，一如既往的陈设和人员，保姆阿姨没变,看到宋禾柠回来,整个人都惊讶不已。 　　黎叔叔短暂和她聊了几句后,便离开了黎家，他如今不太爱管公司上的事,爱上了练书法、下棋，修身养性。 　　施阿姨人看起来倒是更精神了，拉着她聊东聊西的,最后她实在忍不住问起那只猫,施阿姨喝了口茶,说：“被阿沂带去公司养着了，这小子白天都把猫带着,晚上才把猫送回来,也不嫌折腾。” 　　宋禾柠着实被惊到了，她端着茶,堪堪来了句：“猫也打工啊……” 　　这话一落，身后传来一声笑，黎沂回来了。 　　他今天没穿西装外套,上身一件深灰色西装衬衫，下配舒适黑色烟管裤,腕骨突出,一派慵懒精英风格。 　　宋禾柠只看了一眼,便匆匆回过头。 　　施阿姨又把话题转向黎沂：“你今天倒是回来的早，怎么也不见带个女朋友回来？” 　　黎沂理性应答：“您要是喜欢女的，随便大街上挑一个就行。” 　　宋禾柠默默听着，没参与对话。 　　两母子看起来还是针锋相对，但竟让人从中感受到一股莫名的和谐。 　　施阿姨气哼一声，心气很是不顺，她朝宋禾柠横眉竖眼，说他就这个样，下一秒就开始盘问起了她：“禾柠呢，这么多年，怎么就不见交个男朋友？” 　　宋禾柠放下茶，老实答：“在物色呢，施阿姨要是有满意的，可以介绍给我。” 　　多大方。 　　黎沂深深看宋禾柠一眼，解了腕表，装作自然坐到她身侧，俯身给自己沏茶。 　　施阿姨瞧一眼黎沂，眼里起了主意：“那你喜欢什么样的？” 　　宋禾柠认真说起来：“长得帅，身材好，对我好，不喜欢太傲慢的，也不喜欢惜字如金的。” 　　黎沂喝茶的动作一顿。 　　施阿姨心里没听全，就注意到前面那几点了：“那你看……阿沂怎么样？” 　　此话一出，吓得宋禾柠嘴里的茶悉数喷出来，她强行咽下，猛咳了几声，摆出一只手：“那个……咳……时间不早了，要不我先走了。” 　　施阿姨心下叹气：“走什么走，不聊这个就是。” 　　说罢，瞪黎沂一眼：“团圆呢？今天把嘴落下，也把猫落下了？” 　　黎沂往后一躺，冷静自若：“带去洗澡了，待会儿送回来。” 　　“……”宋禾柠头转过一边，扯了下嘴角，她觉得黎沂是故意的，她要来看猫了，他就带猫去洗澡。 　　施阿姨：“既然这样，不如禾柠你今晚就在这里住下，房间什么的还是不变，都和当初一样。” 　　宋禾柠摆手拒绝：“不了不了，我还是回去吧。” 　　“明天周末，不急，又不上班。”施阿姨站起身，不给她拒绝的机会，“猫一会儿就回来了，你俩先聊着啊，我叫人去收拾下房间，唉呀……我这头，痛啊，真是痛得一日不如一日了……” 　　施阿姨边揉着头，边快速离开了。 　　宋禾柠坐在原地，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强留，她左右看了下，没想和黎沂待在同一空间，起身去了别地。 　　周边空了下来，黎沂眼神晦暗，他拿出手机，给司机发消息：“可以把团圆送回来了。” 　　* 　　等施阿姨派人收拾完她原先的房间，宋禾柠就住了进去，她先去洗了个澡，换上睡衣，便坐在梳妆台边吹头发。 　　依稀间，听见几声敲门声。 　　宋禾柠按停吹风机开关，听到房间外传来黎沂的声音：“是我，团圆接回来了。” 　　她一顿，起身去开门。 　　门外，黎沂挨得很近站在她门口，怀里抱着只肥大的团圆。 　　它真的……长大不少，宋禾柠不可置信盯着团圆愣了好一会儿。 　　“能进来吗？”黎沂还没换装束，他停在门口问。 　　也不知道团圆看见她会不会跑，宋禾柠想了想，选择让黎沂抱着猫进来。 　　进来后，黎沂将猫抱在地上，猫没跑，而是绕着黎沂转了两圈，又进一步退三步地走到宋禾柠腿边，边嗅边绕了一圈。 　　宋禾柠看着发笑，轻轻蹲下身，小心翼翼将猫抱在怀里。 　　猫没跑，它还是很乖，也很亲人，对她的怀抱不惊慌，反倒亲昵地舔了一下她的手背。 　　黎沂倚靠在一边，静静看着这一幕，藏住了眼里的情绪：“我给它看你照片，它的反应倒没忘主。” 　　她的照片？ 　　宋禾柠刻意忽略掉这一信息点：“团圆记性好。” 　　“我记性也好。” 　　黎沂盯着她，突然冒出来这么一句。 　　宋禾柠怔了怔，没听出各中弦外之音，起身抱着猫开始赶人：“我要休息了，今晚我想跟团圆一起睡，这个应该可以吧？” 　　黎沂轻挑眉：“它平常跟我睡。” 　　“……”宋禾柠再次确认他是故意的，“猫是我的。” 　　黎沂看了眼猫，又看了眼她，妥协：“你如果搬回来，可以天天抱着它睡。” 　　宋禾柠转过了身，将猫抱得更紧，不轻不淡说了句：“那我把猫带走，不是更方便吗？” 　　黎沂身子一顿，听出她话里有意无意的轻嘲，顿感喉咙苦涩，他目光掠到别处，看到被打开一角的梳妆柜，那里放着他曾经给她签名的手牌。 　　他长腿迈过去，将柜子打得更开，盯着那张手牌。 　　宋禾柠也注意到了，她瞬间走过去将柜门关上，正对着黎沂：“你……该走了。” 　　当年放进去的东西，没想到时隔多年还被保留的这么好，更没想到还会被黎沂看到。 　　黎沂还保持着弯腰的动作，他单抬眼看向宋禾柠，嘴角忽地一勾：“没丢啊。” 　　宋禾柠面不红心不跳的：“当年没想带走，就把一些没用的东西都留在这里了。” 　　没用的东西……黎沂嚼磨着这几个字，牙咬得紧了些，他再次打开柜门：“上面写着你的名字。” 　　宋禾柠不解，却被他的眼神看得有些慌乱。 　　“你不是想知道当初为什么写你的名字吗？”黎沂慢慢逼近，停顿了一下，“……因为写我名字不重要，你的名字更珍贵。” 　　他侧手关闭了柜门，眼神略带侵略性地看过来，鼻间传来她身上沐浴露洗浴过的馨香，令人心痒。 　　自从回来后，宋禾柠发现黎沂总是说些界限不分明的话，她时常恍惚，差点要往那方面想，可这样不好，最后受伤的也只会是她。 　　“这不重要。”她往后退了一步，躲开黎沂的视线，他的目光太迫人。 　　黎沂内心颤了下，他装作镇定，往后退出：“早点休息，晚安。” 　　他关上了门。 　　宋禾柠坐在床尾，静了会儿，便重新嬉笑颜开和猫猫玩闹。 　　* 　　周六宋禾柠是在黎家住的，约到夜晚，施阿姨终于放行让她离开。 　　临走前，施阿姨拉着她的手让她下个礼拜再来，直到宋禾柠再三保证会来，施阿姨才放开她的手。 　　周日，宋禾柠从酒店搬去了新房，位置就在研究所和学校中间地带，因为回北城没带什么东西，很多物品都需要新置，因此她这一整天几乎都花在了购物上，陈皎皎特意来陪她一起。 　　小区对面就是大型商业广场，顶部有个广告牌，挂的是洛美华的照片，她如今成了明星，据说有大佬撑腰，资源不愁，也没人真的敢欺负她。 　　宋禾柠去对面购物时不由多看了几眼那广告牌，心中纳闷她和黎沂为什么没有走到一起。 　　陈皎皎说：“还能因为什么，黎沂压根不喜欢她呗。” 　　“那当年……” 　　“怪我，我忘了说，当年黎沂是为了和他爸对抗，想毁掉和别人的婚约，才故意让别人拍下了他保护洛美华的那张照片。” 　　陈皎皎略一思酌，又道：“但他保护洛美华，也的确不假，只不过确实没什么郎情妾意的成分在里面罢了。” 　　说到这，陈皎皎又不禁问：“禾柠，你会觉得遗憾吗？” 　　陈皎皎指的什么，宋禾柠自然知晓，她*推着购物车往前，侧头笑了笑：“不会，我怎么会只因为一件事就遗憾。” 　　她是因无数件小事而堆积起的决心。 　　陈皎皎：“那就好，那就好！” 　　周一，宋禾柠去了学校报道。 　　新校环境好，学术氛围浓厚，带她的是个女导师，慈眉善目，常年戴着一副老花镜。 　　她还有个师兄，叫杨德阳，一问才知是研究所老杨的儿子，大家习惯称呼他为小杨。 　　杨德阳却不许宋禾柠这么叫：“打住！咱们先说好，师妹你要么叫我师兄，要么叫我德阳。” 　　两人走在去食堂的路上，宋禾柠连连点头：“那我以后喊你师兄好了。” 　　“这个行。”师兄性子阳光，“别学那一群调皮的师妹，你可别被他们带坏了，今天想吃什么？你还没办卡，就先刷我的卡吧。” 　　宋禾柠：“师兄请客，吃什么都行！” 　　“那师兄请你吃大餐！” 　　“什么大餐？”两人身后，冒出个声。 　　宋禾柠和杨德阳齐齐往后望，看见梁诚秋站在他们身后，一副耐心听解的模样。 　　杨德阳：“梁教授，你今天来学校了啊……” 　　宋禾柠微微诧异，没想到会在学校遇见梁诚秋，后来她才知道梁诚秋是这所学校的客座教授，没事的时候会过来授下课。 　　她朝梁诚秋笑着点了下头，像个学生一样喊道：“梁教授好。” 　　梁诚秋淡淡笑了下，温和问：“刚才听你还没办卡？” 　　“嗯。”宋禾柠点了点头。 　　“刷我的吧。”梁诚秋将卡递了过去。 　　宋禾柠微愣，这时杨德阳帮她把卡接了过来，他凑在她耳边说：“教授的便宜不占白不占。” 　　梁诚秋任由他说悄悄话，没有表露任何不满。 　　宋禾柠也不好拒绝，接过卡，说了声谢谢。 　　三人打了饭，干脆一起吃，梁诚秋坐在宋禾柠对面，递过去一个鸡蛋。 　　还是热乎的，宋禾柠接过，再次郑重地说了声谢谢。 　　杨德阳小声嘀咕：“我怎么没有？” 　　梁诚秋想了想：“我把手上这个给你？” 　　杨德阳哪敢，连忙说：“不用了。” 　　大家吃饭都比较慢，杨德阳主动担当起话题使者，不过他说话没什么连贯性，前一秒可能在讲学校那只会下蛋的鸡，下一秒就绕到了梁诚秋。 　　“梁教授可是我们学校公认最帅的教授，还是单身，前几年有不少学妹想跟他表白，后来梁教授烦不甚烦，干脆带了个婚戒。” 　　宋禾柠确实注意到他左手无名指带着婚戒。 　　“再后来，金融学院来了个客座教授，很年轻，这些学妹们有不少转移了阵地。” 　　宋禾柠边听边吃，听到这不禁问：“很年轻的客座教授？” 　　杨德阳：“那位更大牌，基本不来，他公司在北城赫赫有名，黎氏集团听说过吗？他家的。” 　　宋禾柠忍住没说出那个名字，杨德阳说了：“叫黎沂。” 　　她目光一颤，觉得饭不香了，陷入了沉思。 　　以至于完全没注意到，食堂窗外小竹旁站着两个人，其中一个她还认识。 　　高风亮节的形象，眉眼有几分凌厉，朝里看过来时却稍柔几分，但看到她身侧的男人，以及送蛋的行为，眼神又暗下了下来。 　　身旁人还在凑过来搭话，黎沂扯了扯领带，目光再次在宋禾柠脸上流转一圈，意味深长的走了。 　　31 第31章 　　◎“把她给我。”黎沂说。◎ 　　入学第一天其实没什么事,吃完饭，宋禾柠便去了学校图书馆查阅一些植物遗传学相关的资料，一待就是一下午。 　　到了晚间饭点,她才捧着几本厚高的书出来。 　　学校图书馆下面有一大片空地，是滑板社和轮滑社交流切磋的地方，宋禾柠从图书馆下来时看到了杨德阳在那里。 　　杨德阳也看见了她,踩在滑板上和她打招呼：“师妹下来踩两脚玩啊！” 　　宋禾柠在美国读书那会儿其实玩过一阵滑板,只是她发现自己在这方面可能确实没什么天赋,摔的比滑的远。 　　可杨德阳盛情邀约…… 　　“滑板很简单的，女孩子律动性要比男孩子强,学起来更容易。” 　　杨德阳往她面前放一块滑板：“看看左脚使得惯还是右脚使得惯？” 　　旁边围了一圈同样爱好滑板的人，有男有女，其中一个女孩嘴里嚼着口香糖盯了她很久,突然冒出一句：“我认识你！你是不是那个……那个经常拍非洲的那个博主！” 　　宋禾柠真没想到会有人把她认出来,点了点头。 　　女孩兴奋道：“啊啊啊我超爱看你视频的,没想到你真的回国了，还…还跟我在同一个学校！” 　　女孩像见了偶像那样兴奋,非常厚道地把杨德阳挤开了,自己移到宋禾柠身边：“他教人没耐心，我耐心,温柔，包教包会的！” 　　杨德阳摊手：“有没有搞错啊兄弟……” 　　女孩哼一声，不理他。 　　宋禾柠看着两人之间的互动,轻缓地笑了声：“其实我会一点滑板的。” 　　“真的？”两人同时露出惊讶。 　　“嗯。” 　　为验证真实性，二是起了玩心,宋禾柠将书本放到旁边花坛边沿上,起身转了转脚尖,然后将右脚放到滑板上。 　　看到这，杨德阳随手一拍女孩，扭头说：“和你一样，右脚党。” 　　女孩却没说话，因为她的视线正跟随着滑出去的宋禾柠，起初很正常，甚至还能在滑板上左脚换右脚，但换完的下一刻…… 　　“女神小心！” 　　女孩站在原地伸出了手。 　　杨德阳跟着扭头，刚好看见宋禾柠摔出去的画面，他瞬间龇牙咧嘴，连忙和女孩一起跑过去。 　　但有人比他们还要更快一步。 　　从远处走来的梁诚秋放了手里的书，皮鞋抵地，半跪着，扶起宋禾柠的上半身：“没事吧？” 　　宋禾柠深感羞愤，她脸红成了煮熟的虾子，却倔犟着说：“没事……一点事都没有。” 　　“真没有？”梁诚秋挪到她已经擦破皮隐隐流血的膝盖上，以及磕伤的额头，神色凝重，当即做决定，“我扶你去医务室。” 　　他稳稳将她抱起，大步往前走去。 　　杨德阳和女孩随即赶了过来，问有没有事，梁诚秋简单和他们交代了几句便打算离开，毕竟伤者不等人。 　　“真不用……” 　　宋禾柠却觉得难为情极了，她认为自己只是擦破了皮而已，在非洲这根本就不叫伤，根本不用如此兴师动众，可是没一个人听她的。 　　“那行，梁教授你送师妹去医务室，我帮你们把书看着哈！”杨德阳直接忽略掉宋禾柠的小声低语，一把捡起地上的书。 　　“好，麻烦了。”梁诚秋温和道。 　　宋禾柠已经不想继续听下去了，她干脆用手捂住了脸，直到耳朵里闯入另一个弦外之音。 　　“把她给我。” 　　宋禾柠心头一颤，听出了是谁，却仍旧没有把手放下。 　　梁诚秋等了一会儿，见怀里人没有反应，才看向面前的男人：“你和她是什么关系？” 　　黎沂没有理会，只目光再次看向宋禾柠：“禾柠，我和你什么关系？” 　　炽热的视线，即使有手的阻隔，宋禾柠还是能感觉到，她突然之间心绪跌落，低声道：“是兄长。” 　　“有梁教授带我就够了……”宋禾柠接着道，语速很快，“你不用管我。” 　　听到这话，黎沂下颔线绷得更紧，目光也随之跟着狠狠波动了一下。 　　梁诚秋并没有表露出任何不妥的表情，他依然儒雅有礼，说了声借过，便擦着黎沂离开了。 　　图书馆外依旧喧哗，黎沂站在原地，久久没能回过神来。 　　* 　　到了医务室，梁诚秋便弯腰将宋禾柠放下。 　　他像个大家长，主动去跟医生交涉，还帮她买了药，只是医生还需要检查一下，因此她并没能买完药就离开。 　　“我待会儿还有事，你上好药了给我发消息，我送你回家。”梁诚秋看着她道。 　　宋禾柠心觉已经很麻烦了：“不用了，我能走路的，而且学校打车也方便。” 　　梁诚秋顿了下，继而说：“我的意思是，你可以用我。” 　　宋禾柠一怔。 　　她突然哑了声，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梁诚秋反而笑了：“我先走了，记得联系。” 　　根本没给宋禾柠拒绝的机会。 　　可宋禾柠还是没打算再麻烦他，等医生检查完确认没什么问题，宋禾柠便自己拿着药一瘸一拐地下了楼。 　　其实她身上最重的伤根本不是那几块擦破的皮肉，对宋禾柠来说，是她的大拇指被狠狠撞在了坚硬的石板上。 　　她轻嘶了口气，绕过风风火火的人群，打算去学校前门打车。 　　好不容易捱到了校门口，点开手机准备打车，却发现排队的人也很多，她木然眨了下眼，选择接受事实。 　　可就在这时，她的手机被人夺了去，紧接着整个人被一抱而起，没有什么征兆地被塞进了豪车里。 　　黎沂一手撑在车门上，高大身躯压下来给她系安全带，速度快且准，侧脸颔骨冷又硬。 　　宋禾柠感受到他有些生气，因此屏了吸，没有说话。 　　系好安全带的黎沂并没有第一时间撤退，他偏头，和她的脸挨得很近，呼吸交织，他视线在她倔强的脸上巡视一圈，最后定在她下垂的杏眼上。 　　最终他什么都没有说，而是绕到另一边上来，锁车，一套动作一气呵成。 　　感觉到车内气压有点过于低，宋禾柠假装拍了拍衣服，又转头看向窗外，抿着嘴，还是没有说话。 　　“地址。”黎沂出了声，像是在极力压制着什么，嗓音喑哑克制，“你新住地区的地址。” 　　“怡院小居一区。”宋禾柠继续扭着头看向窗外。 　　黎沂没再问，他点了导航，驾驶着汽车驰向广阔夜色里。 　　车窗外树影一轮轮的过，倒映着宋禾柠默默观察的脸，和看起来神色未起波澜的黎沂，她又往内深深抿了下唇，知道她今天的行为伤到了他。 　　可那又怎样，没人规定她必须得说他心向往之的话。 　　汽车很快便驶达小区。 　　黎沂一手勾着钥匙，一手抱起她，任凭她怎么在自己怀里动，都不肯松手。 　　宋禾柠没了折，因此泄了气，要死不活的给黎沂报家密码。 　　她也是在此刻才发觉男女力量悬殊之大，只要黎沂愿意，她根本拿他什么办法都没有。 　　进了屋，黎沂将她放倒在了沙发上。 　　他环视一周，半蹲下身，一边拆药袋子，一边随口问道：“一室一厅？” 　　“嗯。”宋禾柠瞧着他的动作，往沙发里面缩了缩。 　　“你之前住的可都是大房子。”黎沂很轻地叹了口气，声音低了下来，“我给你买周围的别墅，行吗？” 　　他语气不像有假，可是宋禾柠一点都不想承他的情：“不用了，这里其实住的挺好的，小有小的好处。” 　　黎沂扭瓶盖的动作微顿，宋禾柠看见他嘴角似乎细微的动了下。 　　“伤的哪只腿？”他没再问，换了话。 　　宋禾柠又往里躲了躲：“我自己来就行，不用麻烦你……你早点回家吧。” 　　闻此，黎沂放下了手中的棉签，但并没有起身离开，而是修长分明的手伸过去，抓住她一只纤细的脚腕。 　　宋禾柠被这突然的动作吓得狠狠往里缩了下，却牵动着那只腿的伤口跟着疼了一疼。 　　她紧紧咬了下唇，有些生气，面色瞬间冷了下来。 　　黎沂盯着她的反应，轻了动作，小心着将她的脚腕轻轻捏回，低头喉咙微微滚动，眼神掠过一丝狼狈，但被掩藏得很好，他两手把她的阔腿牛仔裤往上移，沉静地给她上药，不言不语。 　　宋禾柠别过脸，也没吭声。 　　上好药，黎沂又去脱她的白色袜子。 　　宋禾柠如临大敌：“你停下！” 　　黎沂充耳不闻，只说：“脚被撞了，闷着就能好了？” 　　宋禾柠有些慌了，有些行为太过过界，接受就是内心投降，她连忙打开他的手：“我自己来就可以，不是什么大事。” 　　黎沂却抓住了她的手，但并没有看向她：“宋禾柠，我也能用。” 　　宋禾柠愣了愣，才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不禁面色一红，缩回了脚，扭过脸：“不用了。” 　　黎沂没搭理她，他找来毛巾和冰袋，用毛巾裹了两层才贴到它的脚上，就这么一只手帮她冰敷着，一手点燃了烟。 　　“介意我抽烟吗？” 　　宋禾柠只想赶走他：“介意。” 　　黎沂却毫不犹豫灭了烟。 　　室内环境重新趋于焦灼和过分安静，过了一会儿，宋禾柠缓慢弯下身，将黎沂手中的毛巾和冰袋一点点接了过来，眼睫静静垂下：“我自己来就行。” 　　语气听着明明很温柔，可这一声，比之前的更像逐客令。 　　心脏在瞬间抽痛，黎沂轻嗤了一声，也不知道在笑谁。 　　【作者有话说】 　　分享糗事一则： 　　昨天下班去剪头发，打开某软件给理发师看想剪的发型，结果某软件不知抽什么风，跳出一条以前从来都不会跳出的男人露.点腹.肌.擦.边视频。 　　我：“……”（脸瞬间红） 　　理发师：“……”（默默扭过头）（留点面子）（什么都没看见） 　　32 第32章 　　◎“那你告诉我这个混蛋，什么时候给他一个机会？”◎ 　　回北城的日子正在稳步进行着。 　　那件事后,黎沂没有再来找过她，宋禾柠的生活一下子变得宁静许多，她一如往常般上学,去研究所，来回两边跑，过得充实也很累人。 　　同事听说她有个实拍非洲大草原的帐号,都纷纷关注,吃饭间,还会调侃的问梁诚秋：“咱们梁教授关注了没？” 　　梁诚秋抬头看宋禾柠一眼，藏下了眼中的笑意：“关注了。” 　　宋禾柠不禁脸微微发热,但她倒也没有那么不好意思，毕竟做账号之初就想到会有这一层。 　　吃过饭，到了下午,梁诚秋继续带着她着手项目上的一些事情,偏头拿镊子的瞬间,他问了一句：“你最喜欢非洲的什么植物？” 　　宋禾柠认真想了想：“生石花吧。” 　　“小巧玲珑，植株几乎无茎,外形却很像石头,像有生命的石头。”宋禾柠简单描述了一下，眸子和唇角一样变得温和。 　　梁诚秋摘下了乳胶手套,去一旁不锈钢水池里洗手，他的背影背对着宋禾柠：“北城西郊的植物博物馆最近开放了，有时间可以去看看。” 　　宋禾柠在椅子上坐下,眼里微微起了兴趣：“好啊。” 　　梁诚秋：“这个周六怎么样？有空我们一起去。” 　　他随意转了一下身。 　　宋禾柠却没有第一时间答应，因为她手机上收到了一条消息,来自黎沂：[这周六有空吗？] 　　同一空间内,梁诚秋再次转过身,这次是直对她：“周六有空吗？” 　　宋禾柠捏紧了手机，眼中闪过一丝纠结。 　　* 　　周六。 　　天气晴朗，只不过就要入秋，空气中多了一丝凉意。 　　北城植物博物馆开放第一天，人来人往，宋禾柠单肩垮着包，嘴角含着浅浅笑意，和梁诚秋走在一起边看边轻声交谈着。 　　他们口中时不时冒出一些专业术词，引得路人纷纷回头。 　　“小心。” 　　正在交谈间，两个调皮的小孩没注意看路，风风火火地撞了过来，梁诚秋立马揽过宋禾柠的胳膊，将她拉到一边。 　　宋禾柠惊慌了一下，但很快镇定，她笑着说没事，梁诚秋也自然放开了手。 　　“小孩挺调皮的。”她道。 　　梁诚秋似有同感，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这时他的手机响了，很急，他拿出来看了一眼，轻微地皱了下眉，看向宋禾柠：“我去接个电话。” 　　“好。” 　　梁诚秋走到了一边，并没有当着她的面打电话，从宋禾柠的角度看去，他在接起电话的那瞬间神色突然变得更加柔和。 　　没过多久，他走了过来：“抱歉，我可能要先走了，有些急事需要处理。” 　　宋禾柠微愣：“没事，你先去忙吧。” 　　梁诚秋走了。 　　但临走前，他还是坚持把她送回了家，笑着说顺路。 　　宋禾柠本就没生气，回到家，她礼貌性地递过去一瓶矿泉水给在门口的他。 　　梁诚秋伸手接过，深深看了她一眼：“下次我来赔罪。” 　　说完这句话，他就真走了，剩宋禾柠站在门口，看着空荡荡的走廊，莫名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 　　她重返回屋，将今天在博物馆见到的一些植物和在非洲拍摄的一些植物进行重叠，组成一个合集，发布在了账号上。 　　视频发出，第一个点赞的是她的那位头部粉丝。 　　看见“她”的头像，宋禾柠突然想起上次说要亲自给种子的事，便翻开两人之间的聊天界面，发现“她”已经回复了。 　　L：[最近可能没时间，再过一阵行吗？] 　　看来这位粉丝很忙啊，宋禾柠笑了笑，发了消息说行，没想到L又很快回复了。 　　L：[去博物馆了？] 　　三秒后，L：[^^] 　　宋禾柠：[嗯，北城这个博物馆还是值得一去的，你那么喜欢植物，也可以去一去哦。] 　　L：[得看和什么人去。] 　　“……” 　　宋禾柠发现这位粉丝近日真是越来越高冷了，她打字问：[你今天是不是心情不好？] 　　L：[没有] 　　L：[^^] 　　L：[博主会吃回头草吗？] 　　这是什么问题？宋禾柠歪了歪头颇为不解，她以前可没跟“她”聊过这么奇怪的话题，但问都问了，她肯定是会答的。 　　宋禾柠：[一般情况下，是不会的。] 　　宋禾柠：[因为……已经不好的结局，再来一次，其实还是会不好吧，对吧？] 　　L有很长时间没回。 　　再回时，他说：[鱼会主动游向你。] 　　是个很比喻的回答，宋禾柠笑了笑，有些没看懂，但也没再回，因为施阿姨打来了电话。 　　施阿姨在电话那头问她：“禾柠呀，今天有空吗？” 　　宋禾柠眼下确实没什么事，便如实告知。 　　“没事就好……这个禾柠啊，阿沂今天有个宴会需要女伴，你也知道……他身边向来没什么女人，所以你今天做一下他的女伴，行吗？”施阿姨听说她没事，一股脑就说出了自己的请求。 　　宋禾柠捏了捏手心，没把他那么神通广大，完全可以在外面租一个这种猖狂话说出来，而是犹豫了很久：“……他应该不差人选的。” 　　“你别看媒体上那些报道，都是假的，阿沂身影正着呢！”施阿姨显得中气十足，“禾柠啊，也不会耽误你多少时间，一个晚上就够了。” 　　话都说到这了，宋禾柠断然没有拒绝的份儿，再说前来请求的是施阿姨，她就更不可能拒绝。 　　“好。”她妥协了。 　　“行，那就这么说定了啊，待会儿阿沂来接你。” 　　生怕她后悔似的，下一刻施阿姨便挂了电话，宋禾柠听着手机那嘟嘟的两声，咽了下喉咙，后知后觉醒悟过来，那天黎沂问她有没有空，原来是为这事。 　　只是那时她连问都没问，就拒绝了。 　　眼看离晚上还早得很，宋禾柠并不急，打算先休息一下，反正黎沂会提醒她的。 　　可宋禾柠没想到，她午睡还没半个小时，家门就被人敲响，但是没被叫醒。 　　因为有她家密码，黎沂干脆直接登堂入室了。 　　等宋禾柠顶着一头凌乱的头发起来，就看见一身西装坐在她家客厅沙发上的黎沂。 　　他依旧那副矜贵沉静样：“起了？” 　　宋禾柠僵直站在原地：“你怎么进来的？”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h u 6 6 . c o m 　　“密码，你忘了？”黎沂反看她一眼，眸中意思不言而喻。 　　宋禾柠手摸向后颈，脑海里闪过他抱着自己输密码的场景，原来是那次，她想起了是自己告诉的他密码，却没想到他记住了。 　　“你下次进来，还是先打电话吧。”她提醒道，转过身去接水，“凭空出现一个人，怪奇怪的。” 　　黎沂低着头，长久寂静后向她道歉：“我的不对，下次来我先敲门。” 　　“嗯……没事。” 　　“收拾一下，我带你出去挑礼服。”微滚喉咙，黎沂静静说道，目光定在茶几上，“项链……就戴我送你的那条吧。” 　　“行。”宋禾柠都挺无所谓的，“礼服也别太麻烦，随便送过来一条就可以了。” 　　黎沂没说话。 　　他在细细思索宋禾柠说的话。 　　过了半晌才认真回：“让你戴那条项链出于我的私心……礼服去我那里挑，我托人专门准备好了秀，你要是嫌累看着就行，看有合眼的再试。” 　　听到这，宋禾柠身子微微僵硬，她意识到自己误解了黎沂，低低嗯了一声。 　　在家待了十几分钟不到后，宋禾柠便跟随黎沂去了黎家别墅。 　　施阿姨不在，听说她人远在新加坡，玩得正开心，宋禾柠张了张嘴，想的是远在天边的施阿姨是怎么得知黎沂没有女伴的消息的。 　　她一向都不是个操心的。 　　想到此，宋禾柠将目光放到了站在别墅外绿野草坪上，打电话的黎沂身上，他背对她长身直立着，宽肩窄腰的身段，戴了腕表的手插在腰间，显出几分公子哥的贵痞气来。 　　似乎有所感她在看着他，他淡淡眺过来一眼。 　　宋禾柠立马扭过头，假装不经意咳了咳，因此没看见男人唇角细细蔓延的笑意。 　　接完电话，他闲庭信步走了过来：“怎么还站在这？” 　　宋禾柠在看别处，双手环着胸：“等你接完电话。” 　　黎沂轻嗯一声：“下次直接进去，他们认我就认你。” 　　这话说的，好像他们之间有着什么不可说的关系，宋禾柠吸了下鼻子没回应，跟着进了大门，果不其然发现早就有一批模特穿好衣服等着她来看。 　　她压下心中震惊，坐下后，假装面无表情看着，很快便选了一件，无他，只是这么多人在她面前晃着，还是有些不自在，只想快点结束。 　　黎沂看出了她的不自在，随即谴退了人。 　　宋禾柠便拿着挑选好的礼服起身去换。 　　她选的是一件蓝色鎏金礼服，很像碧波海浪，裙摆是渐层的褶皱往下，弯绕出一层涟漪，很长，似美人鱼在往大海深处游时拖出的尾巴。 　　换好后，宋禾柠在镜子前自观自察，她摸了摸有些微凸的小腹，感叹自己最近是不是吃太多了。 　　外面有人轻敲了两下门，宋禾柠没再多看，踩着双白色细跟高跟鞋小心翼翼往外走。 　　打开门，门外有人正候着，是黎沂谴过来的，怕她走路不方便，因此在身后给她整理裙摆。 　　宋禾柠连连轻声说不用，两只秀净的手在空中稳了稳，便一步一步缓慢往楼下走。 　　楼下，黎沂转过半个身，抬头仰望她。 　　见他看的时间实在是太过长，宋禾柠不禁停在半道，一只手扶在栏杆上轻摸礼服，认真问：“是不是不太合身？” 　　“没有。”黎沂静静盯着她那双干净得没有杂质的眼睛，喉结滚动，突然侧过身喝了一口水，语气看似漫不经心，却浸满了温柔，“是太好看。” 　　宋禾柠眸光不禁一惊。 　　* 　　宴会开始在晚上八点，来的都是北城的商界名流，偶有几个男女明星露面，陪在大佬和富婆身边。 　　宋禾柠从黎沂的车上下来，弯着的腰还没站直，就有宴会的服务人员连忙赶过来虚扶了一下手。 　　她朝对方微笑致意，身边温度一热，发现黎沂站了过来。 　　他伸出一只手，手心朝上。 　　宋禾柠盯着那只宽大的手，想起从前的自己曾无数次幻想过能牵起这只手，可如今，愿望成真，却是爱弛恩绝。 　　她无波无澜将手放了上去。 　　黎沂将她的神色尽收眼底，反握着她的手心更紧了些。 　　大门敞开，两人相携着走了进去，宴会上的男男女女都望了过来，多半目光都在黎沂这个商业新贵身上，随后才顺带般看了一眼宋禾柠。 　　一般对他们来说，男人身边的女人就如同一件精美的物件，可估量，可撑面，唯独不能与之比肩。 　　但这是黎沂第一次带女伴，到底是顺应圈子还是其他，他们也在斟酌。 　　直到他们看到黎沂突然弯下腰来，替他身边的女人整理了下裙尾，那模样，着实体贴又心甘情愿。 　　至此，答案昭然若揭。 　　一位抹了发胶的成年男性携他身边的女伴走了过来，热情打招呼：“哎呀黎总，真是好久不见啊，您身边这位……是您女朋友？长得真漂亮，和黎总您真是太配了！” 　　被说成是黎沂的女朋友，宋禾柠心头颇为微妙，她眼神微微闪烁，正打算解释，身边人却抢先一步自然接过了话头：“陈老的病怎么样了？待我向他问声好。” 　　“自然自然……” 　　两人就这么一应一和的聊了起来，全然没有宋禾柠插嘴解释的机会，她几番开唇又闭嘴，最后干脆噤了声，毕竟在这种场合，被顶着这么个莫须有的身份，会少来很多麻烦和偏见。 　　只是，左右迎合的却太多了…… 　　黎沂和男人聊天间，她被男人的女伴拉到了另一边。 　　“你真是好福气。”女人也只敢嘀咕这么一句，又伪装起来，“长得真的好标致，全场我瞧了个遍，就你长得最出挑。” 　　女人盈盈笑着，也学着自己男人陪笑黎沂那样，陪笑着宋禾柠，这是一份不难的差事，但奈何别人家的女伴也加入了进来，纷纷围着宋禾柠从头到脚夸了个天花乱坠。 　　宋禾柠一一应付着，觉得自己的脸要笑僵了。 　　同时她还被敬着喝了不少酒。 　　一圈下来，饶是酒量可以，也被灌了个半醉，她连忙借口去洗手间，逃之夭夭。 　　到了洗手间，宋禾柠拧开水龙头，一只秀长的手伸到冰凉的水底下，任由它缓缓流着。 　　“宋禾柠？” 　　身后，有人疑惑地喊了她一声。 　　宋禾柠平静转过半个身，见面前站着一个身穿红裙半披貂的女人，红唇潋滟，目光犀利又有些熟悉，她皱眉想了想，开口：“洛……美华？” 　　“还认得我。”洛美华将嘴里的烟卸下，随意挥了挥，“我也没想到能在这遇见你。” 　　宋禾柠浅浅笑了一下。 　　洛美华见她没说话，主动敞开了话题：“你和黎沂在一起了？” 　　“没有。” 　　洛美华显然不信：“你不用骗我，你脖子上戴的那个项链，是他送给你的毕业礼物，你如今还戴着，没在一起不是诓我吗？” 　　宋禾柠怔愣，她完全转过了身，不可置信看着洛美华。 　　洛美华瞧着她的反应，倏地笑了：“真不清楚？” 　　* 　　从洗手间回大厅的那条道，要拐三个弯，宋禾柠却觉得特别长，她脑海里不停回荡着洛美华刚才说的话。 　　“我还以为你们早就有情人终成眷属，看来也不过如此……算了，我大发慈悲告诉你，你脖子上那条项链，是你高考毕业那年黎沂打算送给你的毕业礼物，他特意问过我送女孩子什么礼物好，他还说，要独一无二的那种，我还以为他要送给我，就说……其实送什么都行，只要感觉到被重视就行，谁想他专门找了意大利的设计师去专门给你设计了这款项链。” 　　“可那个设计师脾气古怪，还一次又一次的要加价，黎沂都应了。” 　　“他其实是个锱铢必较的人，但在你的事上，情愿当个冤大头。” 　　宋禾柠脑海中又浮现黎沂说的那句话：让你戴那条项链……出于我的私心。 　　什么私心呢？ 　　宋禾柠踩着高跟鞋静静往前走着，忽觉一阵空落落的疲惫，像吞了一盘沾满了番茄酱的柠檬和苦瓜，内心五味杂陈。 　　她走进宴会大厅，看着里面互相应酬的人群，目光逐渐凝到黎沂身上，他正和人碰杯喝酒。 　　似乎感应到她的目光，他侧目看过来一眼，视线也凝在她脸上，幽深停了一停。 　　宋禾柠忽地转过脸去，不再看第二次，她摆出一副生人勿近的姿态，找了个较安静的地方坐着，端起一杯香槟喝。 　　可大厅内还是过分吵闹，不知喝了多少杯，宋禾柠端起半盛的香槟离开了大厅，来到酒店后花园一处台阶上坐着。 　　夜晚风徐徐吹，天蓝暮色伴着橙黄灯光辽阔整片大地。 　　宋禾柠拍了拍醉红的脸，脱下脚上的高跟鞋放到一边，见高跟鞋被放得东倒西歪的，她侧了侧头，又将它们放得整整齐齐，才满意地露出一个笑。 　　然后双手捧着脸，双腿曲起，醉醺醺地享受着静谧的晚风。 　　直到过了许久，身后被柔软披上一件温热的西装外套。 　　黎沂走到她面前蹲下半个身，他身上带着浓烈的酒气，却俯身轻柔抚摸她的脸，皱眉询问：“怎么喝这么多？” 　　宋禾柠看着眼前人，觉得他的脸被模糊成了风的形状，稀里糊涂答：“你为什么长得这么抽象？” 　　“……” 　　黎沂没搭腔这个醉鬼。 　　他拎起她的高跟鞋，又弯腰抱起她，臂弯有力而结实地抻了抻：“走，我们回家了。” 　　宋禾柠被荡得立马抱紧了黎沂，蓝色群尾荡漾在半空中。 　　黎沂低头瞧着怀里的人，缓慢勾唇一笑，喝醉的眼走着走着，变得格外清明起来。 　　* 　　宋禾柠被接去了黎沂的别墅。 　　那里没什么佣人，仅有的一个阿姨也被要求下了班。 　　到了地，宋禾柠嘟囔着要黎沂放她下来，黎沂只好将她放了下来，可她不乖，光着一双脚在客厅追着猫跑。 　　猫被吓得躲了起来，又忍不住探出头来看看这个人类神经病。 　　宋禾柠也学它探头的模样，将自己完全蜷缩在冰凉的地面，只猛地蹿出一个脑袋，朝猫眨了眨眼。 　　黎沂叉腰站在一旁，无奈揉了揉眉心，大步走过去将宋禾柠捞起来：“地上凉，起来。” 　　宋禾柠拍开他，摇了摇头：“地是热的。” 　　黎沂耐心解释：“地是凉的。” 　　宋禾柠：“……地是凉的。” 　　黎沂：“那我们起来？” 　　宋禾柠摇了摇头：“地是柔软的。” 　　“……” 　　黎沂放弃交流，他没要求宋禾柠一定要从地上起来，也没有强抱，而是将自己的西装外套摊在地上，告诉她：“坐这里，更柔软。” 　　宋禾柠像猫一样陡然拔*高了身体，双眼放光，然后一溜烟坐到了他的西装外套上，看似精神抖擞看着他。 　　黎沂静静抬目：“醉了倒舍得看我了。” 　　宋禾柠没说话，只是往前凑了凑，凑到黎沂面前，然后缓缓张开双臂绕到黎沂腰后，不轻不重抱住了他，同时将自己整个脑袋靠近他胸膛。 　　黎沂浑身一震。 　　他克制着呼吸，一点点低头去看怀里的人，目光变了又变，手抬了又落，最后一动也不敢动，生怕一个轻微动作就惹得她撤退逃离。 　　可怀里的女孩不老实。 　　她的手又贴着他的胸腹，像找一个合理安放处，又像想撕开衣服，直接接触最滚烫的温暖。 　　黎沂隐忍地绷紧了全身，撤开她的手：“别动了，我未必受得住。” 　　宋禾柠恍若听懂了，连忙从他怀里撤出来，眼神飘忽得很，话却掷地有声：“混蛋！” 　　黎沂双眼一眯：“混蛋？” 　　他抓起宋禾柠的手，一点点往自己胸口处送：“那你告诉我这个混蛋，你打算什么时候给他一个机会？” 　　手心被贴至滚烫的胸口，热得宋禾柠脑袋更懵了，她恍惚眨了眨眼，疑惑说：“为什么要给混蛋机会？混蛋他该死啊……” 　　黎沂抬起她的脸：“换一句，我不爱听。” 　　宋禾柠蹙了蹙眉，觉得眼前这个长的抽象的人净说些她听不懂的话，于是她狠狠扭过脸，不理他。 　　即使是醉的，也要气人。 　　可下一刻，她又扭过头来：“好啦好啦，别生气了，生气……也没人哄你的。” 　　“……” 　　黎沂这回连人带西装一起抱了起来，直往房间奔去，他单手开了门，将人放倒在床上，一言不发盖上棉被。 　　宋禾柠像个被老实收拾的仓鼠，眼睛湿漉漉的，她在黎沂转身之际捏紧了他的衣角。 　　“陪我睡。” 　　黎沂准备拿毛巾的瞬间听见她这么一句话，喉结不禁滚了滚，缓慢攥紧了拳。 　　【作者有话说】 　　加更啦～今天双更合一～ 　　33 第33章 　　◎“你讨厌我？”黎沂的目光一点点暗下去。◎ 　　黎沂折返回来,嗓音比这夜还要更深重一分，低哑：“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宋禾柠不说话，只是将黎沂望着,眼神还是那么无辜，仿佛她只是一个祈求有人陪她睡的小孩罢了。 　　黎沂却当了真，他单膝压上床铺,腰深深弯下去,阴影完全笼罩她。一只手像伺机而动的蛇,掌心缓缓贴近她后颈，像捉住小动物最脆弱的部位那样摩挲着：“说清楚,不然现在就把你扔出去。” 　　那双干净而明亮的眼睛看着他，还是重复那三个字：“陪我睡。” 　　黎沂目光狠狠颤动，他捧着宋禾柠的脸,低下头,唇也低下去。 　　可就在双唇将触的那一刻,黎沂克制着抬高了头，偏唇撤退。 　　“这次先放过你。” 　　他手臂青筋明显凸起,却沉着开了门,转身出去。 　　* 　　醒来是在第二天。 　　望着窗外叽叽喳喳乱叫的鸟，宋禾柠在床上瘫了一会儿,终于接受自己醉在黎沂别墅的事实。 　　她小心翼翼起了床，推开门出去，发现楼下只有一位保姆阿姨在忙碌,瞧见她起来，保姆阿姨还特意跟她问了一声好。 　　“他出去了？”宋禾柠下了楼,试探着问道。 　　刚问完,从厨房里面拐出一道身影,正是黎沂，他已经换好行装，手端一杯热咖啡。 　　“见不到我心慌？”看见宋禾柠目瞪口呆的模样，黎沂低声调侃一句，拉了餐桌的椅子坐下。 　　餐桌上还摆放了一份早餐，黎沂轻抿一口咖啡，点了点台面：“吃完再走。” 　　宋禾柠有一瞬间恍惚回到高中时候，她在黎沂对面坐下，没回应他那句调侃，而是犹豫半晌选择问起昨晚的事：“我昨天喝醉了，应该没做什么很过分的事吧？” 　　黎沂轻抬眉，瞥她一眼：“还好。” 　　宋禾柠端着热牛奶松了一口气，紧接着，她就听见黎沂来了个大转弯：“无非是让我陪睡。” 　　噗—— 　　宋禾柠转过头，刚喝进口的牛奶喷了一半。 　　而对面，黎沂气定神闲，只嘴角轻微勾了下，他递过去几张纸，没逗她了：“什么都没发生。” 　　宋禾柠接过，随便擦了一下，努力找回理智：“昨天麻烦你了，辛苦了。” 　　“不辛苦。”黎沂眼神深深流连又撤退，“左右是我占了便宜。” 　　“……”宋禾柠往手里塞了一个面包，端起牛奶耳红离开，假装镇定，“我吃饱了。” 　　身边空气轻了下来，黎沂没回头：“需要我送吗？” 　　“不用，我自便就好。” 　　她跑了。 　　黎沂坐在原位，回味着她的反应，反倒笑了一下。 　　* 　　宋禾柠回了自己出租屋，望着她新买的一株向日葵在发呆。 　　这个时节，其实适合种海棠。 　　但人往往都喜欢错位发展，就像黎沂回国后的种种行径。 　　宋禾柠依旧不太确定黎沂的一些行为，可她不想重蹈覆辙，更不想再被对方带着走，变成自己情绪的傀儡。 　　正想着，学校的一位学妹给她发来了好友申请，宋禾柠没多想，随手点了同意。 　　学妹相当精准出击，没多聊几句，就交代来意：[学姐，你是不是跟黎沂认识呀？] 　　那天黎沂和梁诚秋对峙，有不少人在场，宋禾柠猜学妹能知晓她和黎沂的关系，应该就是因为这件事。 　　她回复：[认识的。] 　　学妹：[那太好了！学姐，你能给我一下黎沂的联系方式吗？我很仰慕他。] 　　能把仰慕说的如此大方的人，宋禾柠其实很羡慕，她向来会藏起一切感情。 　　[好呀。]宋禾柠没有推脱。 　　学妹：[谢谢学姐！] 　　宋禾柠笑了一下，找到黎沂的微信，随手就给学妹推了过去。 　　之后的时间，她关了手机没再注意。 　　给花浇了水，然后起身去做饭，最近她爱上了三杯鸡，因此学着网络上一堆美食博主开始制作，但奈何每次做的都不尽如意。 　　不过今天做的好像还不错，宋禾柠愉悦地眨了下眼，拿起手机准备拍照留念，却看到了几通未接来电和十几条消息。 　　她愣了愣，首先点开的未接来电，发现通通来自黎沂。 　　又点开微信，学妹的消息在最顶端：[学姐（哭jpg）我再也不相信什么长得帅的男人脾气也好这种鬼话了，他太高冷了呜呜呜！] 　　学妹：[他问了我的来意和从哪要的联系方式后，直接把我删除了呜呜呜！老娘在室友的帮助下精心设计的一句暧昧问候连发都没发出去呜呜呜！] 　　学妹：[学姐对不起，我跟他说了你，但是我没想到他会把我删除，我猜他应该挺生气，估计会找你麻烦。] 　　还有黎沂的两条：[给我介绍对象？] 　　黎沂：[怎么不介绍你自己？] 　　看到最后一条消息，宋禾柠啪地一下倒放手机，一时之间分不清自己心慌到底是因为他生气，还是因为别的。 　　她平复了下心情，先是安慰学妹说没事，又切换到黎沂的消息界面，犹豫了一下，缓缓打下几个字：[她只是想认识你……] 　　还没打完，又被她一个个字删除。 　　叹了口气，最后她发过去四个字：[行，我的错。] 　　推人之前，她确实该问一下当事人的意见。 　　谁料，这四个字刚发过去，黎沂的电话就打了进来，像是嫌她态度敷衍了事。 　　可这通电话犹如烫手山芋，烫得宋禾柠连忙把手机放到另一边，任由铃声滚滚响着，直到黎沂再次发来一条消息。 　　[接电话] 　　像是知道逃不过，宋禾柠打起十二分精神，接通了电话：“喂。” 　　那边长久的沉寂：“……听起来心情不错。” 　　“……”宋禾柠转身倚靠在厨房台边缘，想为学妹说几句话，“她只是想认识一下你而已。” 　　黎沂又静了好久：“是吗？还是说……你想让她做你嫂子？” 　　宋禾柠捏着手机的手猛地一紧，她没想到黎沂会说出这种话，这令她惊诧得好久没反应过来。 　　“禾柠，这种事别再做第二次。”黎沂突然降了音量，语气委婉下来，“我也不会把你推给其他任何男人。” 　　话落，黎沂挂断了电话，留下宋禾柠还保持着握手机的姿势呆愣在厨房，久久都没缓过神来。 　　* 　　金九银十，北城到了十月，银杏代替街道的香樟和栾树，成为新的城市风貌。 　　研究所因项目需要，也是为践行一年一度的外出科研，打算派宋禾柠和梁诚秋去西藏考察一种名叫塔黄的植物，它生于高山石滩及湿草地，是珍稀藏药。 　　这次工作出差由梁诚秋主要负责，宋禾柠更多的是去学习，大概去个一星期左右。 　　陈皎皎听闻，便提前和她约了一顿火锅：“你学校那边怎么办呀？” 　　宋禾柠看着火锅热腾腾冒出来的热气：“只好请假了，导师人很好，说这是个不错的机会，实践往往比理论更重要，因此毫不犹豫的批了。” 　　“那挺好。”陈皎皎吸溜了一口肥牛，突然问道，“黎沂他知道吗？” 　　闻言宋禾柠低下了头：“没告诉他。” 　　上次给学妹推了他的微信，他生气了好久，事后想起来自己态度不对，又莫名其妙跟她道了个歉，还问她要不要再来看“团圆”。 　　宋禾柠没去，因为她那段时间确实有些忙。 　　去西藏的时间定在周五，梁诚秋开的车，宋禾柠记得那天天气很好，白云似驹跑，黄历底下撕开一张纸，上面写着宜约会三字。 　　开车路程长，从白天开到晚上人都会累，为了驱散疲惫，梁诚秋一边开车，一边不经意地问她：“今年二十五了？” 　　宋禾柠坐在副驾驶上，戴着一副挡光墨镜开冷玩笑：“嗯，四舍五入也快三十了。” 　　梁诚秋轻笑一声，盯着前方的高速公路：“有男朋友吗？” 　　宋禾柠停顿了一下：“没有。” 　　梁诚秋又笑了一声，这声笑似乎更愉悦，他在一个服务区停下，解了车门锁：“去看看有没有需要买的东西，我们在这里休息两个小时再上路。” 　　宋禾柠自然没有意见，她去服务区买了些零食回来，还带回两桶泡面，拿出其中一桶递给梁诚秋：“梁教授吃吗？” 　　梁诚秋吃不惯泡面，但他接了过来，还给宋禾柠接了热水。 　　最后两人窝在一起吃泡面，听着车载英文歌，看着天上的星星。 　　梁诚秋说这很浪漫。 　　宋禾柠一愣，疑惑不解：“浪漫的泡面？” 　　梁诚秋温和笑一声，看着她：“浪漫的人。” 　　宋禾柠总觉得自己此刻不应该多想，可她又听到了自己的心跳，有些急促，不禁抬头看梁诚秋一眼。 　　梁诚秋也在看她，突然，他抬手轻抹了下她眉边，语气低和：“发丝挡了眼睛。” 　　动作自然，很快便放下了手，但车内气氛明显越来越热化，宋禾柠瞥过眼，手足无措嗯了一声，一时之间不知道该看哪里。 　　恰是这时，手机来了消息：[去西藏注意安全，有任何事和我联系。] 　　来自黎沂。 　　看到这条消息，宋禾柠被夺去了注意力，眼底刚生出的潋滟渐渐消散。 　　她回了一个好，便放下了手机，重新看向梁诚秋，她眼底恢复了清明，多了几分礼貌。 　　梁诚秋也转移话题：“之后几天会有雨，虽然是小雨，但我们还是要小心些。” 　　“嗯。”宋禾柠点了一下头，继而扭头看向窗外。 　　窗外，是香格里拉静谧辽阔的天，繁星点缀一整片天空，像淌了条银河，又像打翻了的银箔碎屑。 　　这样的天空，考察旅程中延续了好几日。 　　挨到第三日，也无风雨也无晴的北城夜晚也终于等到繁星闪烁。 　　黎沂站在办公室高大落地窗边，扯了扯紧绷的领带，一边听助理汇报，一边仰头往星空望去。 　　“塔黄，生长环境在海拔4000米以上的高山地带，经过5到7年的营养生长后才开花结果，一生只开一次花，之后便死去，有极高的药用价值。” 　　助理停顿了下，继续说：“宋小姐这次去往西藏，主要就是因为它……生物研究所的人也来了好几次，希望我们能投资新药品的研究项目，但管理层和审计那边核估了这项项目的回报比，可能收效甚微，甚至……是亏本投资。” 　　“投资时间长，见效慢，才是他们主要担心的方面吧？”黎沂偏了偏头。 　　“是。”助理多嘴了一句，“这所研究所也找了很多其他专业的投资机构，但都被拒了，会找到我们，算是病急乱投医了。” 　　说完，助理抬头去观察窗边人的反应，可黎沂一半的侧脸都隐在阴影中，让人看不清他的真实情绪。 　　但只过了半刻不到，他出声了：“这天底下很多项目，死了都能玩活，更何况还是这种生长阶段的项目。” 　　“接了。” 　　黎沂转过身，往前走，声音淡沉：“管理层如果有异议，我会压下，你只管和研究所的人对接。” 　　助理点头：“好。” 　　“但我要看到的人是她。”黎沂转身出了办公室。 　　他没点明，助理却听得明白，他微一震惊，知道黎沂想看到的人是宋禾柠。 　　出了公司，黎沂走到办公大楼下，司机一早在楼下等待，特此打开了车门。 　　宋铮昂的消息就是在这个时候来的：[西藏有一片区域山体滑坡，导致了泥石流，我看着很像她去的那个地方，你看一下（报道图片）] 　　新闻报道地点在西藏朗县。 　　黎沂点开看，眼皮狠狠跳了一下。 　　* 　　暴雨，下了整整三天三夜的暴雨。 　　即使停歇，也不过短短几个小时。 　　天空阴沉，宋禾柠在救援区的屋外，看着外面的骤雨，捧紧了手里的热水。 　　她头发湿漉漉的，手指甲里还嵌着没洗干净的泥渍，那是为了救梁诚秋出来留下的。 　　梁诚秋一早就察觉出了不对劲，两人因此回了暂居处，谁料宋禾柠去镇里买东西的瞬间，泥石流就淹了下来。 　　他在唯一清醒间给她拨了一通电话：“泥石流来了，找一处地待着，别回来。” 　　后来雨好不容易停了，人们冒着生命危险都在涨高的水势和泥土中寻找自己的亲人，宋禾柠加入其中，一脸狼狈，寻着位置竟真的找到了梁诚秋。 　　他还活着。 　　不过眼下，他还没有醒。 　　喝完热水，宋禾柠将湿漉漉的头发胡乱扎到一起，加入了志愿服务队，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 　　到了夜晚，梁诚秋才醒，宋禾柠立马放下手中的事去看他。 　　医生说他恢复的不错，除了一些擦伤都还好，毕竟是男子，面对天灾有一定的抵抗力和应对能力。 　　宋禾柠拿手在他脸前挥了挥：“梁教授，感觉怎么样？” 　　梁诚秋轻轻拉下她挥动的手，温和朝她笑：“无碍。” 　　宋禾柠心里一块石头终于落地，她可不想跟着自己一块儿出来的梁教授出什么差错。 　　在床上待了没一会儿，梁诚秋便起身走到了屋外，下急的骤雨在黑夜停了，屋外亮着一盏灯，他站在灯下，风贴着皮肤急切吹过身上的衬衫。 　　“禾柠，是你救了我，谢谢。”梁诚秋坦诚说，他走上前，摊开双手拥抱了一下宋禾柠。 　　宋禾柠被这个拥抱吓得一愣，她顿了顿，知道他这是劫后余生的庆幸，便也抬手笑着轻轻回抱了一下：“梁教授好命，是不会轻易有事的。” 　　梁诚秋低笑，目光穿过身后的灾难，眉目低下来，抱得紧了些。 　　不远处，一辆黑色的车安静隐藏在黑夜里，却在此刻打了两下闪光灯，直直朝拥抱的两人照了过来。 　　宋禾柠察觉到这刺眼的灯光，率先放开，扭头看了一眼。 　　黑色的SUV，车牌是连号，车主人并没有降下车窗，但宋禾柠隐约能感觉到里面的人正看着他们。 　　车内，司机转头对后面的人恭敬说道：“黎总，见到人了。” 　　黎沂偏过半个头，眼神紧紧盯着窗外那两个人，似有两股麻绳拧住了他心脏狠狠往两边扯，扯紧了，就会呼吸不过来，他骤然回过头：“把她带回来。” 　　“是。”司机又多问了一句，“宋小姐如果不回来呢？” 　　黎沂语调沉沉，像压着什么：“那就多请几次。” 　　司机应了声，他打开了门，走到宋禾柠面前。 　　宋禾柠认识他，来北城第一天，就是这位司机接的她，那这么说来，车里坐着的人……是黎沂了。 　　“宋小姐，黎总请您回去。”司机语气恭敬，“黎总已经为您找到了休息的地方。” 　　宋禾柠再次看了一眼紧闭的车窗，问：“你们怎么会来这里？” 　　司机：“黎总听到朗县泥石流的消息，连夜赶了过来。” 　　听到这，宋禾柠心底莫名软了一下，她知道自己该过去给个交代，于是跟梁诚秋简单说了几句，便跟着司机来到了车前。 　　司机给她打开了后座的门，宋禾柠看见车里一身冷气的黎沂，没有选择上去，而是站在原地。 　　“……我没事，你千里迢迢赶过来，麻烦了。”宋禾柠嘴唇细微动了下，低头，“不过我打算过几日再回去。” 　　“过几日？”他问。 　　宋禾柠也没想好：“再看吧，到时候我和梁教授一起回去就好了。” 　　说完，她感觉黎沂身上的冷气又重了几分。 　　司机在这个时候咳了一声，又再强调一遍：“宋小姐，黎总已经为您找到了休息的地方，离这里十公里开外，距离合适。” 　　宋禾柠静默没出声，她有自己的思量，不能丢梁教授一个人在这里，更何况他那个身体情况，该需要有人和他换着开车回去。 　　“不用了。”宋禾柠最后选择拒绝，“我在这里挺好的。” 　　“这……”司机看向了黎沂。 　　黎沂脸色又冷又臭，他从车上下来，扯了扯领带，毫无预兆地弯腰将宋禾柠抱起，一把塞进车里。 　　宋禾柠吓得直惊呼，抬头，却发现黎沂整个人抵在车门前，不让她出去。 　　“宋禾柠，我千里迢迢赶过来不是听你说这种话的，你生死未卜，我很担心……”黎沂看着她，眼神晦暗不明，可下一秒他又止住了话头，眼神恢复如常，冷静抬手关上车门。 　　“上锁。”黎沂对司机道。 　　宋禾柠睁大了眼，一只手拍车窗：“黎沂你不能这样做！” 　　黎沂没应，他正转身往梁诚秋的方向走去，宋禾柠在车内紧张看着，生怕两人起什么争执。 　　但奇怪的是两人交谈得还算和颜悦色，没说几句，黎沂转身走了回来。 　　他让司机开了锁，坐上车，又让司机重新落了锁。 　　宋禾柠听到这声吩咐，脸像挨了火辣的一巴掌，气得她扭头看向窗外，一句话都不肯说。 　　黎沂目视前方，喉咙艰难滚动了下，也没有开口说话。 　　车内气氛十分压抑，司机轻着呼吸，一路驶向酒店。 　　抵达酒店是半个多小时后。 　　黎沂将酒店房间卡递给宋禾柠：“给你订了晚餐。” 　　宋禾柠没接那张卡，她径直扭开车门把出去，转身往回去的方向走。 　　大街上，小城人烟稀少，她两手放进兜里，绷着脸往回走。 　　直到被从后来的黎沂一把拉住，他显然很不解：“为什么发脾气？” 　　宋禾柠甩开了黎沂的手，她在心里一遍遍的强调自己冷静，这才抬眼看向黎沂：“是你在发脾气。” 　　她吸了下鼻子，声音有些哭腔：“你来，我真的很感动，可是你凭什么能不顾我的意见就替我作主？因为你生气，就可以把我锁车里不让我出去，不让我亲自去跟我的朋友解释，你的所作所为，完全没有尊重我！” 　　黎沂脸色逐渐变得铁青。 　　宋禾柠不怕，她继续道：“你只是打着为我好的名头，如果对象变成你的朋友，你会这么对他吗？” 　　黎沂指骨微微用力捏起，他眼里仿佛聚起了风暴，可语气却嘲弄：“这是你的心里话？” 　　“是。”宋禾柠毫不退缩，“我讨厌这样的你。” 　　从上次，到这次，他总是强势做出一些行为，可她是个人，不是宠物，不是上锁就能堵住嘴、桎梏住腿的人。 　　黎沂手心震了震，身体某一处被拉扯得更紧了，他抬起眼，像是不可置信：“你讨厌我？” 　　对面人眼神坚定，未曾改变一分。 　　黎沂的目光一点点暗下去，他嗤笑一声，神似淡定：“行，大路朝天，请走。” 　　他转身回了车，车门被拍得震天响，震得宋禾柠的心脏都跟着抖了抖，她站在马路边，望着黎沂那辆车飞速远去，目光寥落地动了动。 　　真走了，也不把她从哪来送哪去，宋禾柠在心里怒骂，又吸了下鼻子，转头望了一圈四周，没发现什么有用地标，叹了口气，只好先给梁诚秋发个消息，也不知道黎沂都跟他说了些什么。 　　偏是这时，呼啸而走的车又回来了，这回直直停在她面前。 　　黎沂从车上下来，站在她面前，像是求饶：“我该怎么做？你来教我。” 　　34 第34章 　　◎这是她给黎沂不合时宜的“小报复”。◎ 　　夜风呼啸在异城人影伶仃的街道上。 　　黎沂解了外套披在宋禾柠肩上,嗓音在这露重的夜里格外低沉：“告诉我，是要我插手不管，还是把你送回他的身边？” 　　宋禾柠完全怔愣,她没想到黎沂会回来，更没想到他会说这么一通莫名的话。 　　可黎沂仍旧低落着眉眼，深深地看她：“不顾你意见把你锁车里,是我不对,私自代替你和你朋友对峙,是我不对……” 　　他停顿了片刻，没做狡辩,继续道：“你接受这份道歉吗？” 　　宋禾柠瞳孔微扩，心底略微的不可置信，她仓皇低下头,莫名失了和他对视的勇气：“嗯。” 　　“既然如此……”黎沂像是很从容冷静地问,“酒店需要继续住吗？我只续了今天一晚,如果你告诉我明天、后天都要住，我给你续,如果你不住,我便给你提前打点好要回去的车……如果这些你都不需要，我送你回救助站,我离开。” 　　他始终静静看着她。 　　从他的话里，宋禾柠逐渐找回理智，她拢了下被风吹散的刘海,终于接受他的好意：“我住今天这一晚。” 　　黎沂松了神色，但没人看出来,他低盯着面前的人,声音放轻了：“那还讨厌我吗？” 　　宋禾柠挺了挺腰板,假装看向别处：“我向来对事不对人。” 　　黎沂听懂了，他轻微抬唇，绷着的心情终于松下来：“我要走了，有空记得跟我报个平安。” 　　宋禾柠嗯一声，看着他身上单薄的一件衬衫，打算把肩上的外套还给他：“你自己穿着吧。” 　　却被他制止：“车里有暖气。” 　　“你明天有很重要的事吗？”宋禾柠想他应该不必这么着急就走。 　　黎沂回头：“明天早上和合作商有个重要的会议。” 　　宋禾柠噤了声，想到他这么忙还千里迢迢赶过来，脸色有些不自然。 　　黎沂将她的脸色尽收眼底，他目光动了动，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才嘱咐两句离开。 　　他今晚的时间大概都要花在路程上，确实没有太多时间叙旧。 　　黑色的SUV消失在街道上，宋禾柠望着它远去，直到新的车流覆盖才进了酒店。 　　一进酒店，就有专门的服务人员来接待她。 　　黎沂安排的确实不错。 　　给她订的是豪华套房，准备的餐食是荤素搭配的四菜一汤，宋禾柠吃了几口，胃口大开。 　　其实这些她自己也能做到，但有人托底的感觉很不同。 　　宋禾柠犹豫半晌，还是拿起了手机给他发去消息：[谢谢，餐食很好吃。] 　　不过多时，黎沂的消息回复过来：[以后别和我说谢了] 　　宋禾柠瞳孔微缩，她抿了抿唇，正准备回复，可下一秒又进来一条黎沂的消息。 　　[回来后一起吃个饭？] 　　与此同时，梁诚秋回复了她的消息：[我在这边没事，你今晚先在酒店好好睡一觉，明天我去找你汇合，晚安，禾柠。] 　　宋禾柠率先回复了梁诚秋晚安，然后盯着黎沂的消息犯了难。 　　是什么样的理由，会让他想请她吃饭？宋禾柠望着窗外漆黑的天，做为一个成年人，她不能让自己装不懂那些似是而非包含某种意义的行为。 　　[好，那我回黎家一趟，顺带看看叔叔阿姨。] 　　她回。 　　* 　　三日后，宋禾柠和梁诚秋正式回了北城，回来时是在下午，梁诚秋让宋禾柠回家休息，自己则驱车把考察到的样本和资料送去了研究所。 　　等到第二日，宋禾柠来研究所上班，就有同事笑着调侃：“我以前怎么没看梁教授这么体恤下属，还是说只对咱们小宋特别啊？” 　　研究所的人也爱拉郎配，梁教授至今单身，大家都看在眼里，想着能帮着凑合成一对就凑合。 　　宋禾柠当时正在敲电脑写报告，她从电脑上露出半颗脑袋，笑了笑，很随和的回：“梁教授对谁都好。” 　　恰逢这时，梁诚秋走了过来，同事顺道一同揶揄了他：“梁教授，你徒弟说你对谁都好，是不是啊？” 　　梁诚秋先是细微一想这个问题，随后准确看向宋禾柠，对上她心虚的目光，他浅浅一笑，反问众人：“我是菩萨转世？” 　　这个答案不言而喻，即使转几个弯也能听得分明，一众同事不由恍然大悟的哎呦一声，目光在两人之间穿梭。 　　宋禾柠的脸微微红，她的脑袋往电脑后低了几分，平了下莫名紧凑的心跳声。 　　全然不知梁诚秋来到了她身后。 　　他今天穿了一件深蓝色西装衬衫，腕袖紧扣，一只手撑在她桌前，看着她的电脑屏幕温声说：“他们爱打趣，你别放心上。” 　　宋禾柠感觉后脖颈热热的，她按了一下鼠标，平静回：“嗯。” 　　梁诚秋并没有走，他忽然偏了几分头问她：“今晚有空吗？想请你吃顿饭，算起来，我还没有请你吃过饭。” 　　他低低笑了下。 　　宋禾柠想了下今晚确实没什么事，关于非洲的那个帐号也事先编辑好了内容，于是答应了。 　　老杨在这个时候走了进来，身为所长，他平常没什么事，更多的是对外。 　　“大家把手上的事都停停啊，经过咱们这个小陈和我的不懈努力，终于有投资商愿意投资咱们这个项目，投资商预计今天下午会来，大家把桌面什么的都整理整理。”老杨说道。 　　话刚落，小陈气喘吁吁跑到老杨身边：“投资商现在就过来了。” 　　“怎么这么快。”老杨嘀咕了一句，“都不用吃早饭的吗……” 　　话还没说完，公司的门铃就被人按响，前台火急火燎给开了门，望着来势严肃的一群人，有些慌了神。 　　老杨转了个身，立马迎上去：“黎总，你好你好！” 　　听到老杨这转头就变脸的态度，宋禾柠有些想笑，可听到黎总两个字，她不禁止住了笑意，抬头往外望去。 　　这一望，令她又猛地缩回了头。 　　果真是黎沂。 　　他身后跟着一大群人，各个西装革履，正跟着老杨的脚步往公司内走来。 　　宋禾柠又低了几分脑袋，听见黎沂沉稳的声音问：“负责项目的人是哪位？” 　　“小梁！”老杨喊梁诚秋，顺带给黎沂介绍，“这位不仅是我们项目的负责人，同时也是北城大学最年轻的博士。” 　　黎沂仅看了梁诚秋一眼，便不再挂去目光：“这个项目还有哪些人在负责？” 　　老杨愣了愣，那些人都在实验室忙着，暂时腾不出空来，他眼尖地看到一只手遮面的宋禾柠，连忙道：“小宋，你过来！” 　　宋禾柠身体一僵，叹了口气，老老实实走了过来，她到底是没躲过和黎沂会面。 　　老杨在绘声绘色的介绍她，不吝溢美之词。 　　黎沂看了她一眼：“既然如此，让她带领我们来介绍，让其他人都去忙吧。” 　　老杨又是一愣。 　　梁诚秋在这个时候站了出来：“她初来公司没多久，还是由我吧。” 　　他知道两人认识，但还不知道他们到底是何种关系，而且眼下让宋禾柠来介绍确实不妥，有一些核心的内容她还没有涉及过。 　　黎沂没说话。 　　他清晰看到梁诚秋挡在宋禾柠面前，将她挡了个大半，而宋禾柠，竟也真的往他身后躲了几分。 　　黎沂克制着移过视线，定了话：“那就一起。” 　　皆大欢喜，老杨连连说行。 　　宋禾柠便跟在梁诚秋身后，一同给黎沂他们介绍新项目的进度和已成熟的技术，她说的话少，是梁诚秋偶尔会让她解释一下专有名词，两人配合很好。 　　可宋禾柠总是无法忽略掉落在她身上的目光，无论她干什么，那道目光似乎都会落在她身上。 　　她心想着，只要挨到中午就好了。 　　结果没想到…… 　　“中午一起吃饭？” 　　结束后，身后跟着一众人的黎沂突然回旋半个身，旁若无人看向宋禾柠。 　　他的目光不看任何其他人，只看宋禾柠，宋禾柠的目光却在胡乱瞟着，显然没想到黎沂会在这个时候戳穿他们之间的关系。 　　老杨再次一愣，助理出来解释：“宋小姐和我们黎总认识，两家有些渊源。” 　　老杨又是一愣。 　　* 　　这顿饭宋禾柠到底没有逃掉。 　　她和黎沂来到附近一家高档餐厅。 　　餐厅是一早就订好的，为了顾及她下午上班的时间，菜品也上的很快，黎沂坐在她对面，没怎么吃。 　　“工作觉得怎么样？”他问。 　　宋禾柠点了下头：“还行。” 　　黎沂笑了一下：“我母亲总是惦记着给你找份清闲的好工作，看来这下她不用操心了。” 　　宋禾柠也笑了一下：“让施阿姨操心了。” 　　“你们公司允许办公室恋情吗？”前面聊得好好的，黎沂忽然换了问题。 　　宋禾柠一顿，没理解他问这个问题的原因：“不清楚，但老杨应该不阻拦。” 　　“有喜欢的吗？”黎沂更加裸露地问。 　　这种问话，真的挺像兄长对妹妹的问候，宋禾柠放松了身体，实话*实说：“喜欢目前应该还算不上，好感可能有点。” 　　黎沂的叉子和餐盘碰撞，发出了很大的声音。 　　宋禾柠微诧地抬起头。 　　“没事，继续。”他垂着眼，看不出情绪。 　　“今晚和他约了饭，我想可以进一步发展看看。”宋禾柠继续自顾自说着，轻轻一笑，“成年人谈恋爱，往往满足一部分就心满意足了，可他哪样都挺好的，而且，我对他也不反感。” 　　曾经，宋禾柠认为在一起就要两厢欢喜，可长大后，她也变得理智起来，不再把极致心动列为唯一的标准，而把对方是否能托起她整个未来作为标准。 　　“哥哥，你会认同吗？” 　　宋禾柠故意问他，眼神带着点看热闹的兴致。 　　这是她不合时宜的“小报复”。 　　偏偏，让她成功了。 　　听到此话的黎沂搁在餐桌上的手蓦地攥紧了，他一向波澜不惊的面部几乎丧失了表情管理能力。 　　【作者有话说】 正文不长，大概二十来万字左右，宝宝们别养肥^^ 　　35 第35章 　　◎“谈一周就分手，看该看的人。”◎ 　　宋禾柠用一只手缓缓撑起下巴,眼珠子慢悠悠往下盯着黎沂，细细观察着他脸上的表情，心里不知为何,出现一种快.感。 　　她继续问：“哥哥觉得他行吗？” 　　黎沂直接了当：“他不行。” 　　宋禾柠细微挑眉。 　　黎沂：“年龄大。” 　　“年龄大的稳重。”宋禾柠不自觉给梁诚秋找起了理由，“而且也没有大个几岁，也就大个八岁。” 　　“这么喜欢？”黎沂抬起了眼,巡梭她脸上的表情,最后又假装不在意地偏过头去。 　　“嗯。”宋禾柠轻点了下头,依旧观察着黎沂的表情，恍然不觉自己这个慌撒得有多过分。 　　“别闹,他不合适。”黎沂重新拾起了刀叉。 　　“可我觉得合适。”宋禾柠手腕挽花。 　　黎沂顿了顿，缓慢道：“那就谈一周尝个鲜，不许有身体上的亲密接触,谈完就分手,看该看的人。” 　　说最后一句话时,他突然抬起眼，深深看向她。 　　宋禾柠松懈的身体因此一怔,手上动作停滞。 　　* 　　饭吃过后,宋禾柠又继续回研究所上班，刻意没再去想饭间的对话。 　　等到下班,梁诚秋帮着她把手上没弄完的一些事弄完后，妥帖地拿起她的包，转身往公司外走。 　　宋禾柠走在他身边,颇为的不好意思：“我自己来吧。” 　　梁诚秋认真问：“是需要从包里拿什么东西吗？” 　　宋禾柠被逗笑：“没有，只是…有些不好意思。” 　　梁诚秋便没有将包递过去,而是一边走一边自然道：“有时候,我还挺想当个绅士的。” 　　宋禾柠又是一笑。 　　她觉得和梁诚秋待在一起很放松,这种放松是和黎沂所没有的，或许这种循序渐进的发展关系才更加良态。 　　宋禾柠这样想，觉得或许试一试也不错。 　　梁诚秋选定了一家中式古意餐厅，两人抵达后，他将菜单递了过来。 　　宋禾柠没有推脱，低头看着。 　　他们选的位置正对着热闹的街道，街道对面停着一辆黑色的车，车身显贵，能清楚地看到餐厅内的场景。 　　车内，司机回了半个头：“要给宋小姐打电话吗？” 　　黎沂静静看着：“不用，等她吃完。” 　　车窗显黑，外面的人看不清里面的场景，里面的人却一览无遗。 　　黎沂透过车窗看着宋禾柠和对面的人聊得很投入，喜笑颜开，对面的男人目光明显爱意泛滥，她却还会不经意地给回应，自以为不刻意的微笑对视。 　　他偏移开视线，目光暗淡下来。 　　他知道她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的，他感受过。 　　正因如此，才会难受。 　　黎沂沉静了下，拨通了一则电话：“帮我个忙。” 　　餐厅内，宋禾柠的手机突兀地响了。 　　她随手接通，听到那边熟悉的声音：“禾柠，有没有想我呀？” 　　宋禾柠有些讶异：“阳书？” 　　黎阳书哼唧两声：“我回北城了！跟你说，我原先打算给你个惊喜的，可是某人……害，这个惊喜现在提前告知喽。” 　　“你来就是惊喜。”宋禾柠轻轻一笑，来了几分兴致，“书文呢？他有没有跟你一起回来？你们俩这也该和好了吧。” 　　“和好啦！”黎阳书快速转移话题，“禾柠，其实我来北城是有任务的，明天就得去海市那边去了，你今晚有没有时间？叶伯漾组了个局喊大家一起来玩，我说你怎么能不在呢对不对！” 　　宋禾柠低头看了眼时间，晚上八点不到，刚好饭也快吃完了，想着难得见一次面，便同意了。 　　梁诚秋看出了她有事：“朋友相约？” 　　宋禾柠不好意思地点了下头。 　　“那赶快去吧，我送你过去。”梁诚秋温柔道，他起身准备去结账。 　　宋禾柠想了想，还是不打算麻烦梁诚秋了，因为黎阳书报的位置离这里挺远，她没必要这么折腾另外一个人。 　　梁诚秋听到她的理由，也没有强送，他站在餐厅门口笑着说：“回到家可以给我报个平安。” 　　“当然可以。”宋禾柠粲然一笑。 　　梁诚秋离开了餐厅，宋禾柠站在原地拿出手机导航地铁站，很近，两百米不到，不过总体路程需要一个半小时。 　　当消食了，宋禾柠心想，转身往地铁站的方向走，没注意身后跟着一辆车。 　　那辆车速度不疾不徐，靠近她时滴了两声，宋禾柠本来没在意，后来她回头一看，刚好黎沂降下车窗。 　　“上车。”他说，“去哪我送你。” 　　在这儿看到黎沂的程度很玄幻，因为他公司离这里也真的挺远的，不过她没想那么多，小跑几步走近，弯下半个腰询问：“你也去雅酒吧吗？” 　　她想叶伯漾组的局，应该会邀请黎沂。 　　“嗯。” 　　黎沂神色如常。 　　宋禾柠看出来了，但没询问，她麻溜上了车，在这个时候就不谈什么亲疏有别了，往车上骨碌一坐，便在心里舒服地喟叹了一声。 　　还是坐车好，不用走，使命必达。 　　她愉悦闭上眼，本想在车上一路装死到下车，谁想司机突然来了个大转弯—— 　　身体歪斜，她不可控制地倒向了黎沂那一边。 　　头发摩擦向男人的大腿裤料，宋禾柠愣了愣，耳朵羞耻得红到底，想挣扎着坐起来，谁料这时司机又来了个急停。 　　宋禾柠再次倒下去。 　　可这次，黎沂稳稳地伸出手托住她两条胳膊，一双乌黑的眼深深看了过来。 　　他目光里有磁，能吸进去一样。 　　宋禾柠匆忙低下目光，想把他的手甩开，可挣脱半天都没挣脱开，不由再次瞥向黎沂，眼里隐含些许怒意。 　　黎沂瞧见了，上身低压了过来：“你没发现你最近很爱对我生气吗？” 　　像被戳穿，宋禾柠往下转动了两下眼珠子：“……我没有。” 　　黎沂不语，只是攥着她的手腕磨了磨，这种行为惹得宋禾柠又是一怒，她羞愤想拿回手，没成想这回黎沂轻易便放开了。 　　他随即看向前方：“开稳点。” 　　“是。” 　　宋禾柠低下头，捏着刚被黎沂大拇指磨过的地方，那里温度滚烫，像自我燃烧了一样，她不自在地眨了眨眼，不再抬头看他。 　　汽车很快驶达雅酒吧。 　　宋禾柠先进的包厢，黎沂紧随其后，顾行野瞧见，故意打趣黎沂：“像个小媳妇～” 　　黎沂竟意外的没有反驳。 　　宋禾柠装听不见，她坐到好久不见的黎阳书旁边，两人叙了好一会儿旧，直到有人问起她俩在美国的生活怎么样。 　　黎阳书说：“我从小在那里长大，自然如鱼得水，不过禾柠刚去那段时间是真的挺苦的，独自一个人做了很多事情。” 　　说到这，有人问：“留子除了吃的不好，还能有多苦？” 　　黎阳书觑了那人一眼：“这你就不懂了，打工啊！我身边这位就是美国最强地表打工人，上午去餐厅端盘子，下午去家教教汉语，晚上拿着刚结的钱回家，结果还被黑人抢了。” 　　闻此，黎沂喝酒的动作一顿，抬头看了宋禾柠一眼，眼里若有所思。 　　黎阳书的话，倒是勾起了宋禾柠几分回忆，她那个时候挺清高的，拒绝了黎叔叔的帮忙，说什么都要靠自己，结果可想而知，钱很难挣，国外的钱也很难挣。 　　宋铮昂突然加入了对话，意有所指的铺垫：“我记得那个时候，黎沂也去了美国对不对？” 　　“啊……是。”黎阳书偷偷瞥了宋禾柠一眼，“来过美国几次。” 　　宋禾柠心里一怔，黎沂什么时候去的美国，她怎么不知道，可看样子黎阳书显然知晓，只是没有告诉过她。 　　“去看过红杉林。”黎沂看宋禾柠一眼，将这个话题轻巧盖过。 　　宋禾柠却陷入了沉思，她曾在红杉林写下不要再喜欢黎沂的愿望，也不知道他有没有看见。 　　一涉及过往，宋禾柠总觉得有些气闷，她起身借口要去洗手间，转身离开了包间。 　　洗手间在长廊末尾，扭开水龙头，她盯着流出的水发了好一会儿呆。 　　黎阳书从后走过来关闭了水龙头：“节约用水人人有责，禾柠，你到底在想什么呢？” 　　宋禾柠转身，朝她笑了下：“没想什么。” 　　黎阳书才不信，她主动解释道：“事先声明，我可不是故意不告诉你黎沂来美国的哈，是他要我不说的，其实他每年都会来美国看你，只不过你不知道而已。” 　　宋禾柠听得心口一紧：“为什么？” 　　“谁知道呢。”黎阳书刻意隐瞒了一些信息，但她决定再帮黎沂一把，“你刚来美国那一年，用钱紧张，他就给我十万十万的发红包，要我转给你。” 　　“我问他怎么不自己给，他说你不会收他这个面子的。” 　　黎阳书叹了口气，继续道，“其实我和黎沂哥关系很浅，一年到头来都说不上几回话，他主动来联系我，我当时相当惊讶。” 　　“对了，你还记得大二过圣诞节那个圣诞老人的礼物吗？” 　　宋禾柠自然不会忘记，那个圣诞老人给她跳了舞，还给她递了一个很大的红包，以及一份圣诞礼物，她当时因为红包金额太大，还慌张地想要还给圣诞老人来着，可圣诞老人一直固执地要塞给她，搞得她还以为是自己长得太好看。 　　“说来也好笑，那个圣诞老人是黎沂假扮的，目的就是想逗你开心。” 　　黎阳书继续说着：“因为你那天心情不好，他看见了，便想出了这个法子……” 　　其实这样的事不止一件，说嗨了，黎阳书还想继续再说下去，宋禾柠却制止了她。 　　“阳书，别说了。” 　　黎阳书诧异转头，她看见宋禾柠垂着头，叫人瞧不清眼底的情绪。 　　“我们回去吧。” 　　“哦，行。”黎阳书云里雾里的，也没搞明白自己哪点说错了，开始一边自我反思一边跟着回了包厢。 　　进入包厢后，宋禾柠一直显得很安静，也不怎么说话了，心里似乎装着事，总是走神。 　　有人提议玩“真心话大冒险”游戏，黎阳书实在看不下去宋禾柠这副样子，硬拉她入伙。 　　“规则很简单，四张扑克牌，四个人抽，其他人下一轮，其中有两张牌数字一样，抽到相同数字的人要分别接受另外两个人的询问，其中一个人如果选择真心话，那么另外一个人也必要选择真心话，怎么样？” 　　众人说行，第一轮游戏开始。 　　因为挨得近，宋禾柠、黎阳书、宋铮昂和黎沂顺利组成一组。 　　到他们这一组时，由黎阳书发牌，她偷偷看了黎沂一眼，假装咳了咳，飞快丢下一张牌，紧接着下一张牌给了宋禾柠。 　　“好了，大家翻牌吧。” 　　宋禾柠从恍惚中反应过来，她没什么心思地翻开底牌，落眼，发现黎沂牌面的数字和她一样。 　　仿佛缘分天定。 　　黎阳书高兴地拍了一下掌：“那我们就来问问题吧，我先来问！” 　　她看向黎沂：“真心话大冒险？” 　　黎沂：“真心话。” 　　黎阳书很直接：“你现在有喜欢的人吗？” 　　包厢内，所有人的目光都看了过来，宋禾柠抬头又低头，最终视线扫向他的牌面。 　　“有。” 　　黎阳书兴奋地继续问：“那她在现场吗？” 　　现场只有三个女生，那就是黎阳书、陈皎皎和宋禾柠。 　　黎沂停顿了下：“在。” 　　话落，包厢内爆发巨大的起哄声，因为答案不言而喻。 　　宋禾柠却紧绷起了神经，脑袋仿佛一下子被炸开，无数的爆竹涌了进来，使她丧失了一切思考能力。 　　黎沂未闻其他，只目光灼灼盯着宋禾柠，一瞬不移。 　　宋铮昂跟着笑了两声，说：“那我就问同样的问题了，禾柠，你现在有喜欢的人吗？” 　　宋禾柠只能听到有人在问她问题，可她没有思考，只凭着本能回答：“有吧。” 　　这个答案挺模糊，但宋铮昂不介意，他接着问出了更重要的第二个问题：“那他在现场吗？” 　　隔了很久…… 　　久到宋禾柠都快忘了问题是什么，她不去看那道灼热的视线，用很轻的声音说：“不在。” 　　包厢内的喧哗在此刻瞬间停滞。 　　有人自嘲一笑。 　　【作者有话说】 　　周末愉快^^ 　　36 第36章 　　◎“是送你，不是吃你，你怕什么？”◎ 　　包厢内一片死寂般的静默。 　　空气像是凝结,所有人都默契的没有说话，宋禾柠低着头紧紧咬了下唇，有些待不下去了,她起身快速拎起包，用含混不清的声音说：“我还有事，先走了。” 　　“……我送你。”黎阳书反应过来,起身要相送。 　　“不用了。”宋禾柠笑笑,转身瞬间膝盖撞上了茶几桌角,很疼，但她没有管,“真不用了，你们好好玩。” 　　说完，宋禾柠转身离开,她没去看身后众人的反应,紧掐了下手心,目光直落落地看着前方，直到走出酒吧。 　　酒吧外,气压轻了下来。 　　宋禾柠站在门前打车,目光眺向不远处的车水马龙，眼里闪过一丝落寞,她覆又低下头，发现仍旧没有司机接单，尽管她已经加了两轮价。 　　想着地铁站也不远,七百米左右，宋禾柠收起手机转身准备往地铁站的方向走去。 　　谁料这时从后伸出了一只手拉住她。 　　宋禾柠被拉得发丝轻扬,整个人转了一个半圈,她拧眉不耐,抬头却看见面前的人是黎沂。 　　“坐我车。”他言简意赅，口吻不容拒绝。 　　宋禾柠想起在酒吧的事，缓慢把脸挪开：“不用了。” 　　黎沂身体一顿，随后自若地弯腰打开车门，将她不轻不重拉进车内：“这个点不好打车，地铁人也多。” 　　宋禾柠没想到他会这么做，因此她像个木偶一样轻而易举被拉进了车内，等她反应过来想下车，黎沂却一手按在车门上：“是送你，不是吃你，你怕什么？” 　　他的目光又深又黑，深邃无比，宋禾柠猛地撇过头，捏紧了包：“我和你住的地方背道而驰……你完全没必要。” 　　“不算远。”黎沂随意解释道，转身来到另一边快速上了车门。 　　身边人落了座，那种不自在和低压的气氛仿佛又卷土重来，宋禾柠深呼一口气，轻声道：”我以为你已经听懂了我说的话。“ 　　这句话割开了表面的和谐和平静。 　　黎沂指骨不自觉攥紧了车方向盘，他看着路前方，眼神显得慌张又冷峻：“路程大概四十分钟，中途你可以睡一觉。” 　　他不接她的话，宋禾柠摩挲着包的边缘，继续道：“真心话，在酒吧里我说的都是真心话。” 　　没人规定她要接受他那些迟来的深情，即使她内心感动，亦或留恋，可这些事不是发生在她喜欢他的那些年，就失去了上桌谈论的价值。 　　在她想吃梨的阶段给过期的糖，结局可能就变成了掺苦的巧克力。 　　黎沂的手背已经被攥得露出了青筋，可他仍旧看着前方，低声自顾自说着：“这条路上有很多夜宵，你要是饿的话我带你去吃，去吃哪一家都可以，你定，吃完也可以散散步，最近天气不错。” 　　完全不接招。 　　宋禾柠咬了咬牙，闭着眼只好狠心说道：“黎沂，你听不明白吗？我现在已经不喜欢你了。” 　　寂静，长久的寂静…… 　　耳边是呼啸而过的车，和两边街道鸡零狗碎的喧哗。 　　黎沂的心破了个口，风灌了进来，充盈地满满的，撑到了顶，顶到喉咙处无比的酸涩。 　　他声音沙哑：“我只是想送你回家。” 　　宋禾柠愣住，目光轻轻闪了下，她没有说话，却始终没能再说出第二句拒绝的话。 　　隔了一会儿，黎沂沉默启动了车。 　　一路上，两人都安静得窒息，公路两侧路灯流驰而过，车窗倒映着两人假装平静的面庞。 　　好歹最终抵达了宋禾柠的小区。 　　她解开安全带，快速且低声地说了声谢谢，便扭开车门把出去。 　　车门被她关得很轻，没用什么力气，却也很决绝，除此之外一句话都没有。 　　黎沂看着宋禾柠转弯进了电梯，之后再也没有出来过，他没有第一时间走，而是将紧闭的车窗打开一点，点燃一根烟，冷淩抽着。 　　烟雾升腾，白若无影，像极了宋禾柠当年出国时，那架飞机划过的无情尾气。 　　从那以后，他就很少收到她的微信消息，到最后，也只剩下一句官方的新年快乐。 　　宋铮昂嘲笑他：“天天拿着你的宝贝手机看，是看她有没有发消息过来吧？” 　　他不语，只是看着空落落的聊天界面陷入沉思。 　　那会儿他就已经感觉到了缺失，薄薄的一层，到后来，那里已经涂上了一层厚厚的油脂，把她裹在了里面，再也没有出来过。 　　叶伯漾是个缺心眼的，北城新年，她给他发去新年祝福，他反过来发给他：“这是禾柠给我发的新年祝福哦，我现在发给你，你就瞅瞅吧。” 　　他不看都不行，一瞧，写着几行字：祝伯漾新的一年要快乐，要心想事成，要得偿所愿，圆圆满满！ 　　再看她发给他的：新年快乐。 　　还是个句号，像发给陌生人。 　　他冷笑一声，很不屑，但目光却没挪开，还是宝贝得不行。 　　海市大学奉行四人寝，其余三人都知道他有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妹妹，也偶尔看到她发给他的消息，经常调侃他们之间的关系。 　　他任他们调侃，从没觉得有什么不妥，也不去深究。 　　可新开年，室友问他：“你妹妹呢，是不是来咱们大学了？” 　　其他人：“那肯定啊，不早说了嘛，就冲着某人来的，某人还让我们以后多罩着点他妹妹呢，这不明摆着嘛。” 　　他还是沉默，夜里却梦到了她。 　　在梦里，他逼问她为什么出尔反尔，却又不舍得真凶，头一压，变成了吻下去。 　　来势汹汹之际，梦醒了。 　　他低头，瞥见一抹阴湿，眼神狼狈，却也食髓知味，酣畅淋漓。 　　* 　　日子越过越冷，宋禾柠添了毛衣，还添了风衣外套。 　　读研的作业在后半期多起来，她上完课，压根没什么时间听师兄师姐说什么学校八卦，只马不停蹄地找一个安静的地方写作业报告。 　　等写完，才发现施阿姨接连着打来了好多通电话，见她没响应，又改为了发消息。 　　施阿姨：[禾柠啊，你生日是不是快到了？阿姨这回决定给你大办一回，给你请好多的英年才俊过来，随你挑。] 　　施阿姨：[你的终生大事，阿姨我包定了。] 　　宋禾柠笑了，她没怎么当回事，以为施阿姨只是随口说说，不会真请那么多人，于是回了个好的表情包。 　　直到真到她生日这一天。 　　施阿姨一早就给她打电话让她过来，她看了眼手里的一堆材料，揉了揉眉眼，温和说：“阿姨，我这里还有工作要忙。” 　　施阿姨：“你早点下班嘛，又是读研又是工作的，多累。” 　　无奈，宋禾柠只好答应早点下班，梁诚秋见她似有急事，把她手里的材料接了过来：“今天就别加班了，有事就去吧。” 　　宋禾柠摇了摇头，说不用：“阿姨估计是想给我相亲呢。” 　　梁诚秋难得一顿，他嗯一声，改了口：“今天没什么人值班，我们俩估计得多留一会儿了。” 　　话是这么说，但后续施阿姨又连着来了好几通电话，在听到你生日这几个字眼后，他还是放了人。 　　“生日快乐，禾柠。” 　　宋禾柠不知想到什么，忽而调皮地问了句：“那我的生日礼物呢？” 　　梁诚秋笑着轻弹了下她额间，从她身边走过去拿东西：“明天给你。” 　　额间轻微有力感，宋禾柠愣了愣，恍了会儿神后才噢一声，唇角往外扬了扬，拿着包离开了研究所。 　　来到黎家是一个多小时后。 　　还没进门，宋禾柠便听见了吵闹声。 　　声音似乎是从后花园那儿传出来的，她卸下包，还没往那边去，施阿姨便风姿绰约的走了过来。 　　她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禾柠，今天要穿好看点呀。” 　　宋禾柠瞥了自己这一身简单的休闲装，摸了摸鼻头：“没事，这样也可以。” 　　施阿姨挽着她的胳膊往前走：“行吧，自个开心就好，今天是你生日，阿姨给你准备了一个超大的蛋糕，但这不是最重要的，你瞧见前面那些人没，都是专门为你挑的。” 　　前方，松散站着几十个男的，当然其中也不乏有女生，只是少之又少。 　　宋禾柠眼睛都不由大了一圈，指着这些人看向施阿姨，愣是没组织好语言说出一句话。 　　施阿姨随即拍了下她的手：“来的都是北城的千金少爷，你即使不愿结交但也要混个面熟，这样在北城做事也更方便些，大家至少都认你这个人，往后啊就看在我黎家的面子上，就不会为难你……当然其中也是一些自荐的，我瞧着条件不错，人品等你观察，所以也给约了过来。” 　　“自荐？”宋禾柠再次睁大了眼。 　　施阿姨：“别家太太给我推荐的高学历高收入家境也还算不错的男人群，我打听过了，那里面的人年收入都千万百万以上，自己底子至少算不错，你要是不喜欢那些少爷公子哥的做派，也可以勉强看看他们嘛，个个长得都挺周正的。” 　　“……”宋禾柠扯了下唇笑了笑，“阿姨，您真是……神通广大。” 　　施阿姨笑一声，满脸自信：“在这北城，他们还是要给我几分薄面的，走，去吧，看看那些青年才俊们，不要怕落了他们的面子，不喜欢的就直接拒绝。” 　　宋禾柠被施阿姨推了出去，她不得不混入这群人之中，虽然她确实有心谈恋爱，但也受不住这样的大张旗鼓。 　　更何况这里的大多数人，想来是冲着黎家来的，又或者为了给黎家或施阿姨几分薄面，再不就是被自家长辈强制要求的，真心的恐怕没几个。 　　但不管怎么说，她人已经坐这了，这场面就必须得应付，或许真如施阿姨所说，混个脸熟也不错。 　　没过一会儿，就有男人坐在她面前开始自我介绍。 　　“宋小姐您好，我叫程郭，这是我的名片，请笑纳，我目前在投行上班，年薪五百万以上，日常喜欢健身、读书和高尔夫，宋小姐喜欢吗？喜欢的话我们下回可以约着一起。我父母都是北城本地人，这点宋小姐不用担心。” 　　“……” 　　宋禾柠：我担心什么？ 　　她礼貌地笑了笑，嗯了很久，踌躇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这时男人问她：“宋小姐是施太太的养女？” 　　宋禾柠隐晦读懂了某一点，摇了摇头，主动撇清了关系：“不是，你恐怕误会了，我只是小时候在施家寄住过一段时间，我和黎家并没有什么关系。” 　　“这样啊……”男人低下了头，眼里少了几分热情。 　　没过一会儿，他聊了几句就走了。 　　可紧接着又有别的人坐下，一个比一个离谱。 　　“你认识我吧……不认识？小爷我可是北城拥有最多豪车的人，人称夜店……不是，饭店小王子，你长得挺好看的，我看上你了，要谈个恋爱吗？反正我最近空缺……啧，没想到我妈让我来还真是个正确的决定。” 　　“……我妈让我来的，她说黎家家大业大，让我入赘……我有喜欢的人，但我得跟她交个差，你能理解我的吧？不理解也没关系，反正到时候麻烦你跟施阿姨说一声没看上我就是了。” 　　“宋小姐，说实话，我想和你结婚，这样我们能达成双赢，背后我们可以各玩各的，我绝不干扰你，你想要什么男人都行，但前提是你也不能管我。” 　　…… 　　听到最后，宋禾柠用一只手撑着脑袋，双目开始涣散无神，她已经想象自己变成了一条鱼，游了出去。 　　面前的男人一个响指敲醒她：“宋小姐，你到底听到了吗？我是真的很喜欢你，你的脸你的身材你的谈吐你的才华，都在我的眼光内。” 　　宋禾柠：“……” 　　她张了张嘴，吞进一口空气，还是懒得回应，转头看向别处，难忍地轻啧了一声，突然感觉梁诚秋不是一般的顺眼。 　　好想跑…… 　　眼珠子在滴溜转，不停敲桌面想离开的理由，偏是这时，一道人影闯入她的视线。 　　黎沂回来了，他穿过后花园长廊，偏头往这边望，随即眉头狠狠一拧，二话不说大步迈了过来。 　　“宋禾柠。”黎沂语气幽深，“跟我走。” 　　宋禾柠内心莫名一跳。 　　【作者有话说】 　　哥哥还有好一会儿虐要受的^^ 　　37 第37章 　　◎她和别人在一起了。◎ 　　宋禾柠对面的男人不爽：“打扰一下,我先来的。” 　　黎沂眉头又是一皱。 　　他没有搭理，也不看任何人的眼色，拉起宋禾柠的手腕转身离开了这里。 　　宋禾柠并没有拒绝,刚好她也很想离开这里，只是根本没有让她离开的机会，黎沂的出现是雪中炭,很合时宜。 　　尽管两人之间还横亘着一些若有若无的东西。 　　黎沂带她上了二楼书房。 　　这里从前不让人轻易踏足,只属于黎叔叔的地盘,如今被黎沂变成了随意出入。 　　他关上书房的门，转身看着眼前的宋禾柠,话还没说，却先看见她毫不留情甩开了他的手。 　　黎沂垂了垂眼，只平淡问：“用完就扔？” 　　宋禾柠脚步一顿,说了声谢谢,继续往前走,想要打开书房的门离开。 　　“你现在下去，他们会拉着你聊到夜晚。”黎沂在背后道。 　　宋禾柠脚步一顿,又默默退了回来,往书房内部走，她其实一开始是想回自己的房间,不过也有被打扰的风险，可和黎沂在一起的话，至少有个不被打扰的理由。 　　“这事是我母亲做的不对。”黎沂看着她走到窗台边坐下,主动开口。 　　“不怪阿姨。”宋禾柠没看他，“她是为我好。” 　　“那些男人藏的什么心思,你看不出来？”他走近。 　　“看得出来。”宋禾柠低下眼,她怎么会看不出来,多半是奔着黎家和施家的背景去的，和她本人没什么关系。 　　“所以……”黎沂突然低了音量，一步步靠近她，“你缺男人？” 　　宋禾柠怔愣，发散的脑袋瞬间惊醒，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他又一字一句继续道：“眼前人考虑吗？” 　　窗外忽刮一阵风，枝条猛烈拍打窗户。 　　宋禾柠猛地转过脸看向窗外，双手抱胸，紧抿住唇，又突然起身绕开他：“……施阿姨找不到我会担心的。” 　　没走两步，被黎沂拉住手腕。 　　两人互没看对方。 　　他滚了下喉咙：“下面那群人我帮你摆脱，母亲那边我也会告知，你留在这里，我出去。” 　　黎沂眸光微黯，转身快速扭开门把离开了这里。 　　听到关门声响起，宋禾柠才终于松出那口气，她往前走了几步，像丢了一身力气似的在书房三层台阶上坐下。 　　原来，十七岁想要的东西在二十五岁得到，他愿意把喜欢双手呈上，可她却不想要了。 　　宋禾柠低头平复心情，努力不让自己再去想，她把目光投放到一排排书目上，瞧见了一本《诗经》。 　　那《诗经》生了旧，像被人翻了很多次，中间似乎还夹着什么东西，宋禾柠被勾起了好奇，不由起身拿出它翻看着。 　　里面夹着一张美国的明信片，以及一张红色的爱心纸，爱心纸上写着字，字迹被人用拇指磨圆浊了，却也字字可见。 　　看清里面写的内容，她不禁手一抖。 　　是她曾经在美国红杉林写过的…… 　　“喜欢黎沂太苦了，希望新一年的宋禾柠能忘掉他，开始崭新的人生。” 　　所以黎沂不仅来了美国，还真的看见了这张她写的新年愿望，并把它带了回来。 　　为什么？ 　　宋禾柠眼里出现几丝迷茫，那个时候的黎沂根本不喜欢自己，为什么要留着？又为什么没再找过她？ 　　正想着，门再次被人打开，宋禾柠匆忙将红色的爱心便签纸塞进书里，转身淡定自若走了出来。 　　黎沂站在门口：“可以下来了。” 　　“嗯，好。”宋禾柠心虚望了眼别处，想起来自己根本不需要心虚，于是低着头从他面前走了出去。 　　真如他所言，底下那一帮人都离开了，速度之快令宋禾柠瞠目结舌。 　　她看见施阿姨坐在楼下客厅，双手抱胸，脸上似乎有气，一直横冷着一张脸。 　　“阿姨……”宋禾柠抿了下嘴，也有些不好意思，毕竟这个聚会是施阿姨安排的。 　　施阿姨看见来人是她，缓和了脸色，第二眼瞥见她身后跟着的黎沂，脸色登时又变了，脸色甩得飞起，哼了一声，开始冷嘲热讽。 　　“某些人啊，自己讨不到对象，还不准别人讨对象，真是锅盖操心铲子的事，瞎操心。” 　　宋禾柠：“……” 　　黎沂这个当事人倒是镇定：“你这是给她拉孽缘。” 　　“还没开始叫什么孽缘？”施阿姨又甩了他一眼，“自己没本事，天赐良缘变孽缘，现在倒教起我来了！” 　　黎沂：“……” 　　宋禾柠默*默抿紧了嘴，却也很喜欢看这一出好戏，虽然她完全没听出施阿姨口中的天赐良缘指的是她，但一点也不妨碍她幸灾乐祸。 　　“您最近歇停些吧。”憋了半天，黎沂就憋出这么一句话来。 　　宋禾柠忍不住一笑。 　　施阿姨则重重哼一声，起身往楼上走：“我是不会放弃给禾柠物色的，有些人就单着吧，单一辈子最好！” 　　也不知道她哪来那么大的气。 　　黎沂喝了口茶，还是没有生气，他把茶杯往茶几上轻轻一放，似在认真思考施阿姨说的那些话。 　　见客厅就剩他们两个人，站在他身后不远处的宋禾柠转了个身，准备悄悄溜走，她还是不想和黎沂共处一室。 　　“别走。” 　　黎沂仿佛背后长了眼睛，能清晰看到她的一举一动。 　　宋禾柠脚步顿住。 　　“生日快乐。”隔了好一会儿，黎沂背着身道，嗓音低哑，“礼物我放你房间了。” 　　宋禾柠顿在原地良久，想起在图书馆看到的便签纸，忍住了提问，轻声说了声谢谢。 　　她往楼上自己房间走，果真看到桌台上放着一份礼物，包装盒精美，打开来，里面是一本房产证。 　　“！” 　　宋禾柠捧着那本房产证，上面明明白白写着她的名字，是京北湾那栋别墅，地段很好，可宋禾柠没想到他就这么轻易给了她。 　　觉得这份礼物实在是受之不起，她转身离开房间想要去找他，却没在楼下客厅看见他人。 　　询问保姆，才知道他已经走了。 　　像是知道她不会接受，所以才选择了避而不谈，宋禾柠握着房产证的手心逐渐发烫，最后选择了给他发消息。 　　[礼物我不能要，太贵重了。] 　　他回：[你值得] 　　宋禾柠盯着这三个字，目光微微缩了下，她还想说些什么，最后却放下了手机。 　　只因如今的黎沂很像十七岁的自己，谁都劝不动的。 　　等他找到自己的女朋友，或者真的不喜欢她的时候，她再把房产证还回去吧，宋禾柠这样想着，便暂且将这件事搁置下来。 　　* 　　研究所的工作，宋禾柠做得越来越得心应手，新项目也在亦步亦趋地推进着。 　　梁诚秋问她：“毕业后打算一直留在研究所吗？” 　　宋禾柠想了想，给的答案是肯定：“我喜欢这里的工作环境，也喜欢这里简单的人际关系。” 　　而且时间一晃到下班，也觉得神清气爽。 　　梁诚秋笑了下：“那下班后一起吃个饭？” 　　宋禾柠弯唇笑了，她想她猜得没错，梁诚秋喜欢她，一而再再而三的请客，目的不会那么清闲。 　　可就在这时，老杨晃悠悠的过来了：“小宋啊，今晚和小陈一起参加个饭局啊。” 　　宋禾柠愣了愣，她一个研究人员需要参加什么饭局？ 　　“黎总的饭局。”老杨解释，又下了死命令，“今晚必须在啊，小陈说了，有你在他心安，毕竟你是黎总的妹妹嘛。” 　　宋禾柠：“……” 　　“黎总也点明要你参加呢，你就跟你哥去吃顿简单的饭就行了，他说你不常回家，一年都吃不到几顿饭。”说到这，老杨颇有感慨，似乎勾起了他什么离别的伤心事。 　　“……” 　　宋禾柠顽强抵抗：“我昨天还跟他在一起呢。” 　　听到这话，梁诚秋抬了下眼。 　　老杨疑惑：“他说你们都好久没见了。” 　　宋禾柠：“………………” 　　最终，她还是跟着小陈去参加了饭局，因此和梁诚秋的约饭告吹。 　　小陈是新项目的主要负责人，在研究所算是最圆滑的一个人，人也很幽默，深秋天冷，两人在往餐厅去往的路上，小陈边摸着胳膊边说：“小宋啊，到那儿了你坐着吃饭就行了，也不需要你说话，主打一个免死金牌的作用。” 　　“行。”宋禾柠笑了笑，没觉得自己能起多大作用，毕竟商人的本质是利益。 　　到了地，宋禾柠一眼就看到了坐在饭桌座位上方的黎沂，没想到他会来的这么快，她心里微微诧异。 　　小陈却吓得不轻，哪有让投资商等他的道理，遂加快脚步走了过去，一把握住了黎沂的手：“黎总，实在不好意思，我来晚了，该罚，我这就自罚一杯。” 　　说完，小陈给自己倒了杯酒，一饮而尽，给宋禾柠看得一愣一愣的。 　　黎沂：“无碍。” 　　反倒看了眼他身后的宋禾柠。 　　宋禾柠默默躲避开他的眼神，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小陈看见，心里又是一纳闷。 　　“小宋来，坐黎总这边。”小陈抬手招呼她，挤眉弄眼了好几道。 　　宋禾柠想起老杨交代的话，叹了口气，还是认命坐了过去。 　　这次主要是来找黎沂要第二笔投资费用的，小陈在宋禾柠旁边坐下，又敬了杯酒，才开始正话。 　　谁料他话还没开口，黎沂旁边的助理就把文件递了过来：“这是第二笔金额，财务那边已经计算过了，对你们来说绰绰有余。” 　　小陈心里诧异，宋禾柠也是，心想商人果然还是商人，不打无准备的仗，但接下来助理的一句话让小陈彻底破防了：“陈经理，我们黎总想单独和宋小姐吃顿饭，您看可以吗？” 　　小陈：“……” 　　宋禾柠：“……” 　　她不轻不重甩了黎沂一个白眼。 　　“不过陈经理，我们老板单独在别的包厢给您准备了一桌美食，您移步就可。” 　　听到这，小陈的眼睛亮了：“可以，当然可以！” 　　说着，小陈从座位上起来，想拍拍宋禾柠的肩膀，但看到黎沂的眼神巡视过来，又默默收了回去。 　　他说：“那我就不打扰了！” 　　助理露出满意一笑，把文件递了过去，同时也和小陈一起出去了。 　　饭桌上就剩下宋禾柠和黎沂两人。 　　服务员还在上菜，摆了满满一桌，宋禾柠数了下，少说也有二十盘，她不太理解黎沂的胃。 　　“可以吃了。”黎沂率先动筷。 　　宋禾柠也乐得有一顿免费的晚餐，既然来都来了，也不太想推辞拒绝，便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吃的时候，黎沂没有说话，他只是眼神观察，瞧见她在哪盘菜动得筷多，哪盘菜动得筷少。 　　因此记下她的喜好。 　　等吃的差不多，黎沂才道：“以前怕你看出来远离我，现在发现不说才会真的远离。” 　　宋禾柠从碗中抬起半个头，没听懂他没头没尾的话。 　　黎沂不急不忙舀起一碗汤放在她面前，慢条斯理说完后半句：“禾柠，给我个追你的机会行吗？” 　　宋禾柠吞咽下一瞬间变得难嚼的饭：“黎沂，你知道，我现在已经不喜欢你了。” 　　每听一次这样的话，内心便更难受一分，可黎沂偏过头，淡淡道：“我有权保持明恋。” 　　宋禾柠看着他：“倘若我拒绝呢？” 　　黎沂放下筷子，低头静了静，随后抬头深邃望着宋禾柠，仿佛没听见她刚才的话：“今晚需要我送你回家吗？” 　　宋禾柠：“。” 　　她拿起了包，内心有一股无名火在升腾：“谢谢今晚的款待，我先走了，不用送。” 　　黎沂没起身，只是注视着宋禾柠离开，等她彻底消失在他的视线中，他才往后椅背一靠，看着她刚才吃的最多的几道菜。 　　之所以等她吃的差不多才提，就是怕她吃的时候心情不好。 　　没追，是怕过犹不及。 　　黎沂独自点了根烟，目光黑沉而寥落。 　　餐厅外，宋禾柠仍旧气鼓鼓，内心也觉得格外难受，自从上一次她说了一些非常狠心的话后，他就当听不见，只无波无喜的反问她需不需要他做什么。 　　这种问法会让她很愧疚。 　　宋禾柠也说不清自己心头那一点情绪到底是什么，可事关黎沂的，她总是习惯和从前一样压下去，压到底，便能自得其乐。 　　一辆车停在了她面前，滴了两声，车窗降下半个头来，梁诚秋温和笑着：“怎么一个人在大马路上？” 　　宋禾柠微微无奈笑了一下：“等车。” 　　“坐我的车走吧。”梁诚秋自然接话，“总不能让我的人落单。” 　　这句“我的人”令宋禾柠多看了梁诚秋一眼，但对方似乎没觉得有什么，反应很自然，宋禾柠也没让自己再多想，扭开车门坐了进去。 　　梁诚秋点进导航，输入了她小区的地址。 　　“你怎么知道？”宋禾柠微微讶异。 　　梁诚秋转头看她，轻笑着：“忘了我们一起去植物博物馆那次了吗？我送你回来的。” 　　宋禾柠突然想起来了，那次梁诚秋接到个电话，不得不提前离开。 　　“今晚你们谈得还顺利吗？”她还在回忆时，梁诚秋已转移了话题。 　　“嗯，很顺利。”宋禾柠道。 　　梁诚秋点了下头，一边开车一边问：“那个男人是你亲哥哥？” 　　宋禾柠知道他说的是黎沂，摇了下头：“不是，高二那年我母亲一个人在非洲落了难，父亲为了去照顾母亲就把我先放在黎家寄养，所以不是亲的。” 　　“不是亲的也胜似亲的，对吧？”梁诚秋语气随意。 　　宋禾柠嗯了一声。 　　梁诚秋下了定论：“那就是亲人了？” 　　这回宋禾柠沉默了很久，然后嗯了一声。 　　可梁诚秋从她的沉默中隐约察觉到了什么，他没再多问，一路平安驶向了宋禾柠的小区。 　　车最终停在了小区外。 　　梁诚秋给她开了车门，提议给她送到家门口楼下，宋禾柠没有拒绝，因为这是两人相处的一个好机会。 　　夜晚的风几许凉意，梁诚秋问：“冷不冷？” 　　“还好。”宋禾柠摇了摇头，“北城的秋天好像不是很冷。” 　　“嗯。”梁诚秋应着，“你最喜欢哪一个季节？” 　　“春天吧。”宋禾柠说，“因为很多植物在春天发芽，很多希望在春天生长。” 　　两人此时又到了一盏橙黄的路灯下，灯光明亮而温暖，梁诚秋停了下来，低头笑着看她：“我也喜欢春天。” 　　宋禾柠见他停下来，也跟着停了下来，见他这么说，不由道：“为什么？” 　　“因为我喜欢的人喜欢春天。”梁诚秋温柔注视着宋禾柠的眼睛，声音也更显温柔，“她现在就站在我面前。” 　　宋禾柠有点怔愣。 　　面前，梁诚秋依旧浅和笑着。 　　“我喜欢你，宋禾柠。” 　　他低头，似乎是对自己无奈的笑了一下：“我以为我告白不会紧张，没想到心跳会这么失然。” 　　“禾柠，我想我是真的很喜欢你，你能接受……和我试试吗？”梁诚秋抬起了头，“我这个人年龄有点大，没什么特别的爱好，人也很淡，但如果你和我在一起，我会去改变自己，去做你喜欢的事情……” 　　梁诚秋说了很长很长的一大段话。 　　宋禾柠心里自然不无动容，她想了想，尽管他们之间的感情还没有到可以谈恋爱的地步，但这或许是上天提前打好的招呼，她想她应该可以接受。 　　施阿姨说的对，她不能把所有人都推之门外，她应该学着去尝试接受别的男人。 　　更何况梁教授人真的很好很好。 　　宋禾柠抿了下唇，放在身前的双手不自然捏紧，像是下定了某个决心：“那我们试试吧。” 　　她该走出这一步。 　　梁诚秋愉悦一笑，他的目光柔和下来，往前走了几步，缓缓将宋禾柠轻抱在怀里：“说实话，我刚才很紧张。” 　　被抱在怀里的宋禾柠感觉到身体瞬间僵硬，她不自然地眨了两下眼：“其实我也是。” 　　梁诚秋低低一笑：“下次不再让女朋友这么紧张了。” 　　“好啊。” 　　宋禾柠不知道这个决定对不对，但行动的人不该想这么多，瞻前顾后不好。 　　两人确定好关系后，梁诚秋给她送到了家门口才离开。 　　等人离开后，宋禾柠坐在客厅沙发上拍了拍微微红的脸，想找个人倾诉她交到男朋友的消息。 　　她找的陈皎皎和黎阳书。 　　黎阳书的反应很正常，她发了段语音过来：“铁树开花哈哈哈，祝福祝福，给我看看照片，帅不帅？以后可要带到美国来和我还有书文一起玩。” 　　但是说完，她努了下嘴，转头跟霍书文说：“你以前的竞争对手要成老光棍了。” 　　陈皎皎则显得很吃惊：“你谈恋爱了？” 　　也是一段惊天地泣鬼神的语音。 　　宋禾柠同样回了语音过来：“嗯，想试试看。” 　　陈皎皎：“不可置信啊，那个男的是谁？做什么工作的？交过几任女朋友？全都如实招来。” 　　宋禾柠噗嗤一声笑出来，她跟陈皎皎说了自己和梁诚秋的事，也把梁诚秋的基本情况介绍了下，但有一些情况她自己也不了解，只能说不知道。 　　陈皎皎：“听你这么说，确实是个值得托付的人。” 　　但她又说：“可越是完美的人越有可能抱着某种目的出现，禾柠，在和他谈恋爱的期间，你一定要仔细观察，如果确实没问题，就把他抓牢了，当代好男人确实不好找啊。” 　　宋禾柠躺在床上笑着点头：“自然。” 　　“对了……黎沂知道吗？”陈皎皎好奇问。 　　提到他，宋禾柠的心微微下沉：“他还不知道。” 　　两人又多聊了几句，聊到顾行野上了床，见自家媳妇还在煲电话粥，不由不爽，但他仔细一听，听到竟然是宋禾柠谈恋爱的话题，两只耳朵都跟着竖了起来。 　　等陈皎皎电话结束，他迫不及待询问：“宋禾柠谈恋爱了？” 　　陈皎皎：“有什么问题吗？难不成还等黎沂。” 　　顾行野：“……” 　　他不敢说什么，只能默默给黎沂发消息，告诉他宋禾柠谈恋爱了，对方是一个教授兼研究人员，还和宋禾柠在同一个公司。 　　[？] 　　那边发来消息。 　　顾行野：[我老婆和她几乎煲了一晚上的电话粥，她亲口承认的！] 　　黎沂没再回消息过来。 　　夜深了，凌晨十二点的城市从落地窗望过去，依旧灯火琉璃。 　　可失落的人，此生难眠。 　　【作者有话说】 　　虐不了多久的，嘿嘿^^ 　　38 第38章 　　◎“他亲过这里吗？”◎ 　　第二日,天光破晓。 　　稀薄的阳光穿透云层照进落地窗边，那里堆放了一堆倒落的酒瓶，墙壁坐了一个人,他的目光黯沉无神，空空盯着某一处。 　　连追求的机会都不给吗？ 　　黎沂低下头，自嘲地笑了一声,满心满身的酸涩。 　　身体是发麻发疼的,像有无数只小虫在啃咬,又像是无数根细刺扎进了皮肤内，每一处都疼得体无完肤。 　　当年他养成的刺,终于由她掌舵，亲手扎向了他。 　　黎沂心口疼得不能呼吸，他重新从地上拿起手机拨通了她的电话。 　　没人接。 　　他又一遍遍的打,对方不耐挂断,他又打,直到她舍得接他电话为止。 　　数不清多少遍后，宋禾柠接了电话,她声音隐隐有些生气：“黎沂,我在工作。” 　　黎沂仿佛听不见，他可以在商场运筹帷幄,可以对下属强硬，唯独对宋禾柠不能，因为她不喜欢。 　　“听我说几句话,行吗？”他声音沙哑。 　　宋禾柠一愣：“……你说。” 　　“你谈恋爱了？”黎沂问，他想亲口听她说。 　　“是。”声音冰冷。 　　黎沂蓦地心脏揪紧,谁又能想到绕指柔会变成尖中刺,在此刻一遍遍凌虐他的身和心。 　　眼眶逐渐红了,他一点点低下自己的头颅，身影显得格外落寞，语气也是从未有过的卑微：“你能不能再喜欢我一次，再喜欢一次，好吗？” 　　“以前是我不对，我清高，混账，故意看不见你的喜欢，我该死，自作自受，可是禾柠……”他坐在墙壁，望着刺眼的阳光，最终闭上眼轻声说，“今天之前，我都在想你。” 　　“以后，我还有这个资格吗？” 　　听到他恳切的话，过往被她刻意掩藏的回忆扑面而来，宋禾柠想起很多事情，想起她对黎沂说过的话，想起从前她为他做的事。 　　那是她想遗忘的一部分。 　　“黎沂，你醉了。” 　　宋禾柠将指尖掐进手心，停顿几秒，决绝挂断了电话。 　　电话那头无情传来嘟嘟的声音，黎沂的目光像是突然被定在了原地，整个身体动弹不得，他的内心野火烧喉，烧又烧，最后被一场大雪覆盖，春不再来。 　　* 　　挂完电话的宋禾柠也没见得有多好，这是她第一次见黎沂这个样子，总有些恍惚。 　　一整天，她都有些魂不守舍，总是时常想起这件事。 　　梁诚秋看出了她的不对劲，低声询问：“怎么了？” 　　两人约定谈恋爱这件事先不跟研究所的人说，因为也算是在发展阶段。 　　“没事，今天下班一起吃什么？”宋禾柠笑笑，转移了话题，她想两人既然决定谈恋爱，就该每一天都好好来。 　　“听你的。”梁诚秋道，见其他同事看过来，便从宋禾柠身边走开。 　　下班后，两人也是最后一起走。 　　宋禾柠对吃的其实不挑，总爱吃那几样，最后还是梁诚秋选定了一家新开的饭馆子。 　　吃完饭，梁诚秋提议送她回家，宋禾柠同意了。 　　他们虽然说谈恋爱了，但和平常好像没什么不同，一样的举止有礼，日常谈论一些工作和生活上的事情。 　　将人送到楼上，梁诚秋察觉到这一点，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禾柠，你有没有觉得我们怪怪的？” 　　“哪里怪怪的。”宋禾柠不明白。 　　“谁会和我们这样谈恋爱？还这么客气？”梁诚秋无奈摇了下头。 　　宋禾柠没回话，她还在思考，因为她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对，她和他之间交谈有来有往，互相照顾，这不是……发展的很好吗？ 　　看着宋禾柠一脸呆的模样，梁诚秋轻笑一声，只好作罢：“算了，慢慢来。” 　　“嗯嗯。”宋禾柠莫名觉得心里一松，重重点了下头。 　　“那我先走了。”梁诚秋说。 　　他站在最低层台阶下，宋禾柠站在第二层，说完这句话，梁诚秋并没有第一时间走，而是上了一层台阶，将她抱在怀里，低声说：“晚安。” 　　这一幕，被掩藏在黑暗中的车里人看得一清二楚，深深刺痛了他的眼。 　　黎沂捏紧了车方向盘，指节攥得发白，他的目光仿佛被钉住，一动不动，任由那一幕像刀子般反复凌迟自己的神经。 　　他逃也一般地开车走了。 　　轮胎在地面撕扯出刺耳的摩擦声，车窗外街景飞速倒退，黎沂的视线看似冷静地锁紧前方，却在高速公路上一点点将油门踩到底。 　　来的时候，他曾一遍遍告诉自己要温和，但现在他不这么想了。 　　他就该强硬，就该一开始表明心意，就该一开始把她牢牢放在身边，不让任何人接近才好。 　　黎沂目光一点点变得冷硬，望着前方如织的路灯，他陡转方向盘，一路急速驶向该到的目的地。 　　* 　　和梁诚秋分别后，宋禾柠回到了自己家，她在客厅沙发上坐下，想起刚才梁诚秋抱她的行为，心中意动。 　　谈恋爱就该这样，不是吗？ 　　宋禾柠摸了摸自己有些发烫的脸，想做些事挥散这一份热意，于是她看向窗台那一株向日葵，拿起水壶给它浇水。 　　又拿出拖把，给客厅拖了一遍地。 　　差不多做完时，门铃被敲响了。 　　“谁啊？” 　　宋禾柠放下拖把，脚步轻缓走到门边，只是她还没有走过去，门就咔嚓一声被人从外打开了。 　　她心中警铃大作，却在看清来人后放下心来：“黎沂……” 　　刚蹦出两个字，唇就被人堵住，黎沂深深吻了上来。 　　宋禾柠爆发出一声惊呼，被他完完全全地吞入腹中。 　　门被他用脚踢上，黎沂一只手捏着她的下巴，一只手紧锢着她的腰，一边深吻一边往沙发走去。 　　他将她放倒在沙发上，继续深吻着，捏着下巴的手绕至耳后摩挲，最终来到她后脖颈处，大掌压着，逼迫她自己送过来深吻纠缠。 　　放至腰后的手也在一点点收紧，他上身微微耸动，将自己和她贴得更紧，他要他们肌肤相贴，布料摩挲，要他们温度相同，同样滚烫。 　　宋禾柠大脑发热，黎沂的吻太烫，太密，让她喘不过气来，她用双手无力打着他的肩膀，终于得到一丝喘息。 　　却没想到这丝喘息只是他嫌西装领带太紧，一把扯了下来，在她要发怒时他又重新吻了下来，这次更深入。 　　这不对……一点都不对，宋禾柠大脑发昏想着，她慌急了，努力撇过了头，扬手给了他一巴掌。 　　黎沂被打得头偏向一处。 　　他目光轻闪，重新看了过来，拇指沿着她的唇边流走，胸口在发疼：“就这么不想让我碰？” 　　“是。”宋禾柠几乎快哭了。 　　黎沂眼神又暗了暗：“他亲过这里吗？” 　　亲没亲过，有那么重要吗？宋禾柠怎么也动不了，于是她把头扭到一边，故意说道：“亲过。” 　　她没看到黎沂眼底的受伤，只听见他说：“那我还客气什么。” 　　话落，他再次俯身下来，这次的吻更加猛烈，带了一丝惩罚意味，辗转碾磨。 　　宋禾柠只觉得难过，她不懂黎沂为什么突然这个样子，不由一滴泪从眼角流了出来。 　　黎沂吻到了那抹湿意。 　　他停了下来，深深看着她，眼里似乎有千万种情绪。 　　宋禾柠扭着头，没看他。 　　黎沂软下来，他匆忙抓着她的手，温柔捏着：“和他分手，好不好？说好给我一个机会的，嗯？” 　　宋禾柠依旧没看他。 　　“和我在一起，行吗？”黎沂继续问，他对她快要没有办法了。 　　“不会，我永远不会和你在一起。”宋禾柠还在流泪，她此刻的情绪糟糕透了，因此想把话说绝，“黎沂，我讨厌你，我不喜欢你，我看见你会烦，以后更是。” 　　黎沂的心一点点往下堕：“你永远知道怎么说话会气到我。” 　　宋禾柠吸了下鼻子，她其实也不想这样，她只是想告诉黎沂，她真的不可能再喜欢他第二次了。 　　“我现在有男朋友了，黎沂。”她强调。 　　“那又怎样？”黎沂看着她，字字句句坚定，“我父亲，长年在外养小三，我母亲，经常光顾会所，我几乎所有的亲戚同辈，一个个玩得飞起，我那些所谓的合作伙伴，有家室，却大把大把的睡女明星，我在这样一个环境下，禾柠你说，我的道德水准会有多高？我无非想求一个你。” 　　宋禾柠听得惊诧，偏这时，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响了，宋禾柠像想到什么，连忙起身想要拿回手机，可黎沂比她更快一步，他一把夺过了她的手机，站在茶几边慢条斯理点亮屏幕。 　　果然是梁诚秋发过来的消息：[晚安，好梦。] 　　黎沂嗤笑一声。 　　“你把手机还给我。” 　　宋禾柠相当气愤，她想要去抢夺自己的手机，黎沂却抬高了拿手机的那只手，任由她靠近自己蹦跳。 　　宋禾柠也察觉到了这一点，她生气的远离了几步：“我说了，我不喜欢你！” 　　这句几乎是吼出来的，黎沂偏站着身，呼吸瞬间停滞，他表情略显僵硬，缓慢滚动着喉咙说：“你只是现在不喜欢我。” 　　宋禾柠差点气笑了：“你什么时候这么自欺欺人了？” 　　她突然觉得他可怜。 　　“别说了。”黎沂强忍着情绪，冷静下来，“今天是我不对，我给你道歉，明天我再来。” 　　这算哪门子道歉？明天还再来什么？宋禾柠觉得黎沂疯了：“你有病。” 　　黎沂自然应：“嗯，你消气就行。” 　　完全没法交流，宋禾柠上前两步拿走自己的手机，没想到这次他竟给的轻而易举，见此，她把他狠狠往门外推，趁他没反应过来便关上门。 　　等给门上了锁，宋禾柠站在门边轻声道：“黎沂，你去爱别人吧。” 　　门外，听到此话的黎沂手心微微发麻，他没说话，倚着门，在长廊黑寂的环境中点燃一根烟，可这根烟点了很久，都点不燃。 　　【作者有话说】 　　不虐的^^ 　　感觉你们都猜到梁了哈哈哈 　　39 第39章 　　◎修罗场！情敌见面，分外眼红◎ 　　宋禾柠以为自己说的话黎沂都听进去了,因此走得很干脆，她不由发自内心地松了一口气，又想起他刚才说的那些话,做的那些事，不由微微发怔。 　　她摸了下滚烫的脸，又把手缓慢移动到唇边,像是被电触到般,果断撤开了手。 　　窗外突然打起了雷,紧接着雨滚滚而下，宋禾柠起身来到窗外往下望,看见了黎沂那辆汽车，他还没走。 　　似乎知道她在看他，车突然打了两下双闪。 　　宋禾柠瞧见,猛地关上了窗帘。 　　自那以后,黎沂没有再来过,日子就这样过了一周，她逐渐开始习惯和梁诚秋的饭后时间。 　　梁诚秋是个君子,他对一切有种温水般的循序渐进感,除了那晚的那个抱抱，他对她没有再做过其他亲密的举动。 　　这天,梁诚秋照旧送她回家，不过这回送到了家门口，因为宋禾柠要送个自己养的盆栽植物给他。 　　走到家门口,宋禾柠开了密码锁，她说：“你稍等一下,我马上就出来。” 　　“嗯,不急。”梁诚秋笑道。 　　宋禾柠扭头看他一眼,随即进了门，里面漆黑一片，她打开了墙壁的灯，整个空间瞬间亮堂起来，同时照亮了客厅正中央的男人。 　　宋禾柠几乎是下意识就尖叫了一声。 　　门外的梁诚秋听到，连忙问：“怎么了？” 　　宋禾柠看着坐在沙发上的黎沂，紧张地吞了下喉咙：“没……没事，看错了。” 　　“真没事吗？”梁诚秋还是担心。 　　“真的没事。”宋禾柠重复道，已经稳下了心神，“盆栽……我上班的时候给你带过去好吗？” 　　门外安静了片刻，梁诚秋说：“好。” 　　他走了。 　　脚步声越离越远，直到宋禾柠听不见，她松了一口气，手中的包自然脱落，抬头看着沙发上坐着的人，有些无奈：“你私闯民宅我是可以报警的。” 　　黎沂撇过脸，搬出了别人：“母亲让我过来看看你。” 　　“现在看过了，你可以走了。”宋禾柠依旧站在门边，不肯靠近。 　　黎沂望着两人之间的距离，虚虚眯眼：“走哪去？我现在住你对面。” 　　宋禾柠不可置信地看过来。 　　黎沂：“现在我们是邻居。” 　　宋禾柠：“……” 　　“以后有什么事，都可以找哥哥。”哥哥两个字被他咬得格外重。 　　宋禾柠已经完全说不出话来了，她发觉黎沂越来越不要脸也不要皮了，可她还完全没有办法。 　　“你做这些到底是想干什么？”宋禾柠想自己没精力去换一个地方住。 　　“……干你。”黎沂想了想，目光灼灼看过来。 　　宋禾柠的脸瞬间羞红，还很气恼。 　　“对不起。”口嗨完的人下一秒又及时认错。 　　听的人却气急了，宋禾柠抄起玄关处摆放的书就朝他砸了过去。 　　谁料男人没偏头。 　　书顺着他的额角砸下来，磕出个红印，黎沂却一动未动，只轻声问她：“消气了吗？” 　　宋禾柠目光松动，她捏了捏刚才砸书的手，指尖有所颤抖。 　　“不够可以再来。”黎沂语气一顿，“任你宰割。” 　　宋禾柠细微动了下眼，转过半个身不看他：“你现在就走。” 　　黎沂只顿了一瞬，竟真的从沙发上起身往外走，他扭开门把出门，很合理地当着宋禾柠的面打开了对面的门。 　　看着宋禾柠转过身仍旧一脸吃惊的模样，他似被取悦般沉声笑了笑，目光突然变得安静下来：“今天本来想吻你的。” 　　宋禾柠瞳孔怔然一缩，对面却已经关上了门，而她站在原地愣了好久才缓过神来。 　　但为了防止黎沂再做出他刚才说的那些非分之举，也为了防止他再冷不丁地出现在她家，宋禾柠这回利索地换了门的密码锁。 　　做完这一切，宋禾柠坐在沙发上盯着门，还是无法接受黎沂就住在她对面这个事实。 　　陈皎皎听说后在电话那头哈哈大笑：“我听老顾跟我说了，他说黎沂这叫狗急跳墙哈哈哈哈。” 　　宋禾柠叹了口气：“我该怎么办？” 　　陈皎皎也叹了口气：“黎沂这个人其实很执着，禾柠，尤其是你不在的那些年，他变得越来越疯狂，你刚回来那会儿，我见他动静不大，还以为是他转性了呢，没想到一直在憋着。” 　　陈皎皎一直认为，上高中那会儿就能大屏曝光他爸养小三的黎沂，能是什么正经的好鸟儿？ 　　这事无解，黎沂不会放弃的，即使她有男朋友，他也只会把她的男朋友丢走。 　　求问无果，宋禾柠打算暂且先搁置下这件事，她总不可能任性地从这里搬走，而她也不可能完全避免和黎沂的交流。 　　* 　　长久的工作日后，迎来周末。 　　宋禾柠起的早，她站在窗边浇花的瞬间，听到对面传来不轻不重的关门声。 　　她没多想，浇完花就去做早饭，吃完早饭后便躺着阳台上的摇晃藤椅上看书，虽是深秋，但阳光依旧温暖，她看着看着，书本罩在脸上睡着了。 　　再醒来是中午，阳光抵达了最高点，她揉了揉双眼，伸了个懒腰，这才看到梁诚秋发来的消息。 　　[禾柠，你不是喜欢吃火锅吗？我买了一些火锅食材想和你一起吃，现在正在去你家的路上] 　　宋禾柠瞬间慌了，她看了眼他发的时间，已经是四十分钟之前。 　　算下时间应该快到了，她瞥了眼门外，想起今天黎沂外出，于是一颗心稍稍放下心来。 　　门外在这时响起了敲门声。 　　宋禾柠心想这么快，一边说来了来了，一边开了门。 　　门外，赫然站着的人却是黎沂。 　　他看清了她眼里的震惊和不可思议，目光垂下来：“你很失望？” 　　宋禾柠没来得及说话，因为她的电话在这个时候响了，来电屏幕上显示的是梁诚秋。 　　她惊慌失措地按了接听。 　　“禾柠，我已经到你家楼下了，待会儿就上来。”梁诚秋在那边温和道。 　　宋禾柠怔怔嗯了一声，大脑还没有反应过来，梁诚秋就已经挂断了电话。 　　因为离得近，黎沂听的一清二楚，他站在门外，一条长腿抵着门框，克制着语气低声询问：“你们什么时候到了可以登堂入室的地*步了？” 　　宋禾柠终于反应过来，她看着黎沂急切道：“你回你自己的地方好不好？待会儿不要出现。” 　　黎沂垂眸看着她。 　　“求你了。” 　　宋禾柠急得快成热锅上的蚂蚁，她看着不远处不断上升的电梯数字，急得一把抓住黎沂的手，把他往他的住所推：“你快进去，别出来，求你了好不好？” 　　宋禾柠生怕黎沂干出一些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来。 　　黎沂不语，任由她推着，只静静地看着她，突然蹦出来一句：“密码你知道。” 　　宋禾柠在这个时候简直反应神速，她只愣了一瞬便推开黎沂，在他的密码锁上拨下她曾设置的密码锁的数字。 　　没成想，门真的开了。 　　宋禾柠已经来不及思考那么多，电梯已经叮地一声叮在她耳边，她快速拉开门把黎沂拽了进去，然后大力关上门。 　　“嘭”地一声，门关的时候，梁诚秋刚好提着大袋小袋的东西从电梯门口出来了，看见站在走廊中央的宋禾柠，他微微一愣，随即笑了：“出来迎接我的？” 　　“啊…嗯。”宋禾柠心虚点了下头，她快速瞥了眼对门，朝梁诚秋走过去，“我来帮你拿吧。” 　　“不用。”梁诚秋笑了笑，“我自己来就可以。” 　　“哦，好。”宋禾柠胸口还跌宕起伏着，她替梁诚秋开了门，再进去时又看了眼对门后才把门关上。 　　客厅内收拾的很好，梁诚秋巡视一圈，问：“厨房在哪？” 　　“那边。”宋禾柠指了一个方向，低着头并没有看他。 　　梁诚秋看出了她的不对劲，轻笑：“禾柠？你怎么心不在焉的？” 　　宋禾柠猛然抬起了头：“对不起，我刚才走神了，抱歉。” 　　“禾柠，你不用跟我道歉。”梁诚秋无奈一笑，走过去将食材放到了厨房，“我的厨艺不是很好，但火锅应该对厨艺的要求比较低，刚好可以藏拙。” 　　宋禾柠被他的话强行拉回神思，她平复了下心情，一边往厨房走去一边接他的话：“其实我厨艺也不好，我来帮你。” 　　“好。” 　　两人开始在厨房张罗起来，分工有序，门铃在这时却又不知趣地响了，还一连响了好几次，跟索命似的。 　　宋禾柠猛地后背一紧。 　　梁诚秋转头：“需要我出去看看吗？” 　　“不用。”宋禾柠连忙摇了摇头，“应该是按错了吧。” 　　听此，梁诚秋本来就不打算管了，谁料那门铃又被按响，这次按得更急，他关停水龙头的水，起身往外走：“我去看看。” 　　宋禾柠却立即叫住他：“别开！” 　　她知道是谁。 　　梁诚秋停在原地，几番探究了下宋禾柠的眼神，心中似有深思，最终他选择尊重她的意见，也没有过多询问。 　　可就在梁诚秋转身往回走的瞬间，门外传来一道声音：“快递到了！” 　　两人都被声音止停动作。 　　宋禾柠想了想，自己最近确实有快递没拿，难不成物业亲自给送上门了？ 　　“我去拿。” 　　这回梁诚秋直接往门边走了过去，宋禾柠也没有再阻止，她拧开水龙头洗干净手，想看看是自己哪个快递到了，临走几步却看到一个熟悉的人。 　　是黎沂，他已登堂入室，一只手插兜，另一只手中拿着她忘拿的快递，紧盯着她惊慌失措的眼神说：“物业送上来了，我代为效劳。” 　　梁诚秋怎么会不认得眼前人，他礼貌喊了一声：“黎总。” 　　黎沂虚虚看梁诚秋一眼，微一颔首，转身往里走：“你们在做饭？” 　　“我和禾柠在做火锅。”梁诚秋想起黎沂是宋禾柠的哥哥，不邀请的话不太合适，“要不要一起？” 　　“好。”仿佛就是在等这一句，黎沂盯着宋禾柠的眼睛说，“我也好久没给禾柠做过饭了。” 　　宋禾柠愣在原地，自然想起高考那段日子，她自知已经赶不走他，也只能转身当作看不见。 　　厨房不大，现在装下三个人，更显拥挤。 　　黎沂自然绕到宋禾柠身后，不容置疑从她手里接过菜刀：“我来，你去沙发上休息。” 　　温热气息淡淡投下，宋禾柠往梁诚秋旁边躲了躲：“没事，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 　　黎沂静静观察着，偏开了眼：“以前你只有吃的份儿，哪有下厨的份儿？” 　　这话挺直接的。 　　宋禾柠听明白了，梁诚秋也听明白了，他温和说道：“禾柠，听你哥的，去休息吧。” 　　宋禾柠看了眼这两人，心知自己留下的话黎沂估计会更针对梁诚秋，于是便离开厨房去了沙发。 　　她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偶尔频频回头往厨房望，两个男人都不停忙碌着，谁都没有说话，空气静默得掉一根针都能听见。 　　宋禾柠转回头，目光长久的放空，过了会儿，她突然打开手机找到自己的视频账号。 　　回来后非洲的纪实录已经没法实时更新，索性她就改成了在研究所的日常，捡些能拍的拍。 　　粉丝L经常跟她聊天，最近“她”说男女情感之间的事情很多，宋禾柠想“她”应该很懂，于是主动给“她”发去了消息。 　　宋禾柠：[在吗？怎么解决掉死缠烂打的男人？] 　　她一只手戳着脸蛋想了想，又多添了一句：[体面解决的那种。] 　　信息发过去后，那边还没回复，宋禾柠抱着手机等了会儿，见迟迟没显示已读，打算等空了再上线看。 　　这时两人已经端了火锅上桌，筷盘都已摆好，就等她入座。 　　宋禾柠顶着巨大的压力坐到了两人中间。 　　梁诚秋用新的筷子给她夹了片肥牛：“尝尝好不好吃。” 　　“嗯，好。”宋禾柠把碗捧过去，笑着点了点头。 　　黎沂掀眉低看了眼，没做声，手却捏紧了。 　　他看到手机新来的消息，点了进去。 　　几分钟后，宋禾柠那边的手机响了，因为就摆在明面上，她一眼就能看见，来自L的回复：[死缠烂打？] 　　终于回了，宋禾柠立马打字：[对，很不要脸的那种。] 　　刚打完，黎沂的手机震动了，宋禾柠狐疑看过来一眼，黎沂回看了回来，目光从容淡定。 　　像是巧合，宋禾柠扭过了头。 　　梁诚秋却注意到了两人之间的眼神来往，他看了两人一眼，选择默不作声。 　　黎沂嘴角轻扯，自然低头查看消息，随即脸色一僵。 　　片刻后，宋禾柠的手机又响了，来自L：[骂他] 　　宋禾柠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梁诚秋抿了下嘴，想参与进他们默不作声的对话：“在笑什么？” 　　宋禾柠刚想要回答，却被黎沂抢了先：“嘴边沾了东西。” 　　他伸出拇指，擦向宋禾柠的唇边。 　　宋禾柠瞬间往后躲。 　　却被黎沂一把按住，语气轻淡：“别动。” 　　【作者有话说】 　　两人分手速度很快的，你们想象不到的快^^ 　　40 第40章 　　◎往宋禾柠的脸轻轻贴去。◎ 　　黎沂动作轻柔地擦掉了她嘴角浅得仿佛不存在的油渍。 　　擦完,他拿纸慢条斯理擦了一下手，淡定看向朝他看过来的梁诚秋：“我和禾柠年少相伴，感情深刻,希望梁教授不要介意。” 　　话说到这份上，梁诚秋也只能顺应而说：“不介意。” 　　黎沂扯了下唇。 　　宋禾柠则低下了头，盼望黎沂能赶紧走,她知道梁诚秋也感觉到了不舒服。 　　许是老天知道了她的想法,黎沂的手机响起了电话。 　　他起身站在一旁去接,低语几句，姿态高贵。 　　过了会儿他走过来,捞起椅子上的外套，看向宋禾柠：“公司临时有事，我要走了。” 　　宋禾柠内心巴不得：“路上注意安全。” 　　黎沂顿了顿,将这当成关心：“到了给你发信息。” 　　宋禾柠：“……” 　　梁诚秋再次抬头看了眼两人,眼中若有所思,他敛了敛眉目，等黎沂走后才出声询问宋禾柠,语气算得上温柔：“禾柠,你跟我说实话，你和他到底是什么关系？” 　　想着梁诚秋已经成了她的男朋友,宋禾柠也不打算隐瞒他什么：“高中那会儿，我喜欢过黎沂。” 　　梁诚秋微微一怔。 　　可只短暂想了想，他就选择了接受,年龄大点的男人或许就有这点好处，他对很多事情都能表示理解。 　　只是吃完饭走时,梁诚秋认真问她：“禾柠,你真的放下对他的感情了吗？” 　　宋禾柠被问得一愣。 　　有放下吗？她也自己问自己,目光浮沉闪烁，最后选出了一个肯定的答案：“嗯，放下了。” 　　* 　　时节更替，初冬悄然来临。 　　空中飘起一层雪白的冷风，刮着路上行人的围巾四处翻飞，到了夜里更冷，脸蛋刺骨渗风。 　　小酒馆不这样，暖和且温馨。 　　宋禾柠应了陈皎皎的下班邀请，来到北城一家偏僻小酒馆叙旧，她推开绘了高脚杯图案的玻璃门，听见头顶风铃轻响。 　　这家有个习惯，来人或走人，头顶被推动的风铃都会响一下，意欲迎来送往，陈皎皎喜欢约她来这里就是这个原因。 　　“今天又加班了？”陈皎皎看见她来，给她拉开了吧台边的高脚凳椅子。 　　“嗯。”宋禾柠笑了笑，将包放下后坐了上去，“加了半个小时。” 　　“你们这些人真是精力充足，学业工作两手抓。”陈皎皎感叹了一下，将面前的酒推了过去，“给你点的酒，喝吧美女。” 　　酒的颜色橙红相交，宋禾柠微微歪了下头问：“这杯酒叫什么名字？” 　　“喜新厌旧。”还在擦杯的调酒师抬头主动回了下。 　　宋禾柠微愣，她和陈皎皎相视一眼，陈皎皎鸡贼的笑了，凑过来悄悄说：“这位调酒师的女朋友刚甩了他不久，他心情不好才调出了这杯酒，浓度有点高，但味道确实不错。” 　　酒吧果真盛产瓜，宋禾柠睁大了眼，不过她喝了一口“喜新厌旧”，味道确实不错。 　　“你和那个梁教授最近怎么样？也没怎么听你说起过他。”陈皎皎喝着酒问道。 　　宋禾柠想了想：“挺好的，而且他人很好。” 　　陈皎皎却皱了下眉，她说：“禾柠，喜欢的人怎么只能用一个好呢，有没有什么详细值得说的？” 　　她摆出了听狗粮的模样。 　　宋禾柠却沉思了片刻：“每天都一起吃晚饭算不算？” 　　陈皎皎：“还有呢？” 　　宋禾柠：“偶尔会送我回家算不算？” 　　陈皎皎点了下头，这确实是情侣之间的表现，可她总觉得哪里有点不对，至于到底哪里不对，她暂时没有想出来。 　　没想到听八卦的调酒师却一针见血：“现在年轻人谈恋爱都这么矜持了？” 　　陈皎皎猛地抬起了头，就差给调酒师竖个大拇指。 　　宋禾柠不由轻笑一声，反问：“这有什么不对吗？” 　　调酒师弯下腰，给她递过去一杯酒，手指轻点桌面：“买了这杯酒我就跟你说。” 　　宋禾柠：“……” 　　陈皎皎却替她买了。 　　调酒师开始分享：“我如果和喜欢的女孩子谈恋爱，我会给她分享我的心情，有趣的事，碰到了什么人，她也会不嫌烦地和我分享这些，你们有吗？” 　　宋禾柠想了想，没有。 　　陈皎皎点头，有。 　　调酒师继续：“她会要求我给她打游戏，我帮她上分，我会不想她穿过短的裙子，想她的目光里只有我一个人，她也是，不希望我看其他的女孩，你们有吗？” 　　“……有的。”宋禾柠表情有些不自在。 　　调酒师一眼就看了出来，他意味深长笑了笑，转身说了最后一句话：“还是爱自己有冲动爱的人，这个世界才会有趣。” 　　是吗？ 　　宋禾柠趴下了半个脑袋，浅浅喝着杯中的酒，她的目光缓缓流转着，在思考，也在回忆。 　　陈皎皎见状没有打扰，而是给顾行野发去了消息，让他记得来接喝醉的自己。 　　宋禾柠也喝醉了。 　　两杯酒的浓度都很高，再加上她后来又点了一杯，现在完全醉得不醒人事。 　　陈皎皎从她包里扒拉出手机，艰难地把手机凑过去：“禾柠，我给你男朋友打电话来接你好不好？” 　　宋禾柠迷迷糊糊的嗯了一声。 　　陈皎皎干脆打了梁诚秋的电话，对方很快接通，并表示立马就来。 　　放下手机，陈皎皎突然觉得梁诚秋这个人也挺靠谱的，但她感觉……禾柠并没有多喜欢他。 　　算了，不想了，陈皎皎继续喝酒，也醉趴在了桌上，睁着还算清明的眼等顾行野来。 　　半个小时过后。 　　顾行野匆匆赶来，一同前来的还有黎沂，他今天穿了修身的黑色大风衣，气质看起来像教父里的□□大佬。 　　男人不由分说将宋禾柠抱了起来，动作小心翼翼，像抱了什么宝贝一样。 　　陈皎皎瞧见，醉眼迷糊地说：“黎沂是你啊，快把禾柠接回家吧，她和我一样……都醉了！” 　　她完全忘了刚不久给梁诚秋打过电话的事情。 　　黎沂应了声好。 　　听到满意的回答，陈皎皎一颗醉着的心总算放心下来，她脑袋一歪，靠在顾行野怀里睡死了过去。 　　顾行野又好笑又好气，他一把抱起陈皎皎，跟黎沂打过招呼后就离开了小酒馆。 　　两人走后，黎沂将自己身上的外套脱下，动作很轻地盖在宋禾柠身上，才抱着她出了小酒馆的门。 　　门外，冷风骤吹，觉得冷的宋禾柠往黎沂怀里又钻了钻，脸蛋紧紧贴着他温热的胸膛。 　　黎沂身躯一紧。 　　他脚步快了起来，来到车边打开车门。 　　偏是这时，身后有车急急嘀了两声。 　　黎沂并没有注意，他把宋禾柠安顿好，转身打开了驾驶座的车门，打转方向盘疾驰而去。 　　汽车一路行驶，最终抵达别墅。 　　黎沂又将宋禾柠抱了出来，直接抱到他的房间，往床榻上轻而稳地放下，他单腿跪在床边，动作温柔地给她脱去了鞋。 　　门外，保姆阿姨颇有眼力见地拿着温热的毛巾打算给宋禾柠擦脸。 　　黎沂瞧见，低头不语给让了位置，倚在墙边从兜里掏出一根烟，但是没点燃，放嘴边咬着，全当解心中的烦闷。 　　目光却一直静静看着宋禾柠，没了以往的盛气凌人和装腔作势，眼里藏了很深很深的情绪。 　　他看着宋禾柠翻来覆去，就是不肯让保姆阿姨擦脸，任性还带点不自知的撒娇。 　　他鼻音低低发笑，无怨无悔的上前，接过保姆阿姨手中的毛巾，往宋禾柠的脸轻轻贴去。 　　睡梦中的宋禾柠闷哼一声，竟没有撇过脸。 　　大概是气味。 　　熟悉的人身上有种独特的气味，这种气味及时隔了很久也不会忘记，反而会在再次唤醒时更加深刻。 　　宋禾柠乖了下来。 　　黎沂细细给她擦完了整张脸，没让她带妆睡觉。 　　保姆阿姨问：“要给宋小姐准备醒酒汤吗？” 　　黎沂看着宋禾柠不安分攀附在他胳膊上的手，低声道：“不用，让她睡个好觉吧。” 　　保姆阿姨回了声好，悄悄退了出去，并给关上了门。 　　黎沂没走，他待在宋禾柠身边，任由她拿他的胳膊当枕头，就这么枕着睡了一晚。 　　夜里宋禾柠不老实，踢了好几回被子，坐在床头的黎沂被惊醒，又重新给她揶好了棉被。 　　只不过这一打扰他便没了睡意。 　　黎沂透过微弱月光观察宋禾柠的睡姿，片刻后，他伸出一只手似要触向她的眉尖。 　　却在她小动的瞬间收回了手。 　　他也害怕，害怕这一刻触之即逝。 　　* 　　宋禾柠醒来时天光乍亮。 　　望着周围熟悉的环境，她试图从脑海里找回一丝昨日的回忆，但很可惜，除了知道最后是黎沂抱她回来的，以及陈皎皎给梁诚秋打了电话，让他来小酒馆接她。 　　剩下的她一无所知。 　　可这两个信息点也是灭顶性的，因为她看到了梁诚秋发来的数十条消息： 　　[禾柠，我快到了，你等等我。] 　　[我看到你哥了，他把你接走了。] 　　[禾柠，你还清醒着吗？清醒的话给我拨个电话。] 　　…… 　　脑袋还沉闷着，宋禾柠勉强从这些信息中拼凑出事情的始末，她以为自己是被黎沂强硬带走的。 　　想到这，宋禾柠无奈地揉了下头，心口跟着突突的疼，她快速从床上起来穿好衣服，提着包下楼，想和黎沂好好谈谈。 　　他完全不知道他给她带来了多大的麻烦。 　　谁料黎沂没在，保姆阿姨说：“黎先生刚出去没多久。” 　　宋禾柠只好先离开别墅。 　　一路上，她都在想回去后该怎么和梁诚秋解释这件事，可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会在别墅外围看到黎沂和梁诚秋坐在一起。 　　那是一家开在街口的咖啡厅，黎沂和梁诚秋面对面而坐，两人之间气氛怪异，不知道黎沂说了什么，梁诚秋捏紧了手中的咖啡杯。 　　宋禾柠瞳孔骤然放大，联想起昨天发生的事，她赶在红灯停之前连忙奔过去，喘着气匆忙推开了咖啡厅的门。 　　刚一进去，耳边传来黎沂的声音：“坦白讲，我希望你主动跟禾柠分手。” 　　听到这，宋禾柠瞬间气上心头，他昨天强硬把她带回来还不够，今天还让她和梁诚秋分手，这简直难以容忍。 　　“够了！” 　　宋禾柠实在看不下去了，明明他是尖锐的强迫者，为什么总是要把矛头指向别人，她果断端起桌上的水，朝黎沂的脸泼去。 　　被泼了一脸，黎沂毫无防备，他眸子暗沉下来。 　　梁诚秋也是一脸震惊。 　　看着黎沂一脸狼狈的模样，宋禾柠眼里有所动容，可她的心在下一瞬变硬，声音清冷：“黎沂，你需要清醒清醒。” 　　她抓起梁诚秋的手，头也不回的离开。 　　黎沂没有回头看，咖啡厅的其他人却纷纷看了过来，还有人拿手机出来拍照、拍视频，议论纷纷，唏嘘不已。 　　对于这些黎沂都毫无反应，他低垂着头，发丝还沾着水珠，水珠下一双眼毫无生机，变得黯淡无光。 　　短暂沉默后，他自嘲地笑了一声，冷冷的，没有一点温度。 　　* 　　一路上，宋禾柠都很生气。 　　梁诚秋及时拉住她：“禾柠，别生气了。” 　　宋禾柠低下头：“对不起，我知道他又找你麻烦了，昨天他强硬把我带走，你一定很为难。” 　　梁诚秋不由一笑，他说：“虽然你哥让我跟你分手，我确实很生气，但昨天他的确不知道我会来接你，其实今天我是来接你的，只不过跟他谈了一些话。” 　　梁诚秋没说是他找黎沂谈的话，也没说黎沂没让他第一时间接走她的原因是她还在睡觉。 　　宋禾柠不由一愣。 　　所以……她误会黎沂了吗？ 　　回家后，宋禾柠和梁诚秋告别，她窝在沙发上，回想着泼黎沂水的那一幕，想道歉的心思在心中反复挣扎。 　　怪她就怪她吧，最后宋禾柠放下刚拿起的手机，如果这件事能让他放弃她，对过去做一个结束，那就不道歉了，就让她在他那里做一个坏人。 　　而后来也真如宋禾柠所料想那般，黎沂有两个星期没再出现在她面前，隔壁的门日日不见开，也没什么动静。 　　宋禾柠觉得这样很好。 　　时节再一晃，北城下了雪。 　　凛冬雪深，但压不住高楼建筑。 　　学校放寒假，早停了课，她就一心专注在工作上，下班后梁诚秋约她出来吃饭，算是庆祝他们在一起两个月。 　　因为距离得近，雪下得又大，梁诚秋没开车，他执着一把伞，另一只手握着她的手，和她走在去吃饭的路上。 　　宋禾柠就是在这个时候再看到黎沂的。 　　他站在一家商务会所的门口外，低头点燃一根烟，风雪从四面八方胡乱吹来，吹开他深邃的眉眼，好看得不像话。 　　他身边站着好几个人，都是男的，倒是身后站着一位面容绝佳的清秀女子，看着姿态卑微，手里还拿着他的外套，趁他点烟的瞬间小心翼翼把他的外套给披了上去。 　　黎沂微微偏了下头，低声说了句谢谢。 　　清秀女子显然受宠若惊，紧张不安地捏了下手，凑过去朝黎沂说了句什么。 　　黎沂似乎是没听见，又靠近过来一点，过了会儿，他像是听懂了，嘴角咬着烟浅浅一笑。 　　清秀女子看呆了。 　　“要不要过去打个招呼？”梁诚秋注视着宋禾柠看过去的眼睛。 　　“不用了。”宋禾柠摇了摇头，笑着说，“我和他其实还是少见面的好。” 　　梁诚秋温和一笑，轻声逗她：“那和我多见面好了。” 　　宋禾柠忍俊不禁，她和梁诚秋发展了两个月，关系进步得还行，已经到了牵手和拥抱能自如的地步。 　　笑着笑着，感应到一道目光灼灼注视过来，似冬日雪里的炭，滚烫得很。 　　她抬起头，再次和黎沂隔着一条宽阔的街对视。 　　他的目光落在她和梁诚秋紧牵的手一瞬，视线缓缓挪开了。 　　有人在叫他，他没再看过来，在众人的簇拥下不疾不徐上了豪车。 　　宋禾柠也收回视线，压下心中莫名怪异的情绪，和梁诚秋去了不远处的餐厅吃饭。 　　只是在吃饭的时候，她接到一通来自施阿姨的电话，施阿姨开门见山：“禾柠，听说你交男朋友了？怎么也不告诉阿姨我呢。” 　　宋禾柠颇为不好意思，她完全是忘了要告知长辈这一茬，于是扶额笑了下：“阿姨，我的错，我给您赔罪。” 　　“你父母知道吗？”施阿姨继续问。 　　“他们……还不知道。”宋禾柠说。 　　“小年轻谈恋爱，说不准哪一天就分了，确实也没有必要告知。”施阿姨在那头说道，“但这是你第一次谈恋爱，阿姨想帮你好好把把关，上次给你介绍了那么多，你一个也看不上，我倒要看看这回是哪个男的把我们禾柠追到手了。” 　　“约个时间，你和他一起来黎家吃个饭。”施阿姨终于说出她最开始想要说的话。 　　“这……”宋禾柠感到一丝为难，她看了眼对面的梁诚秋，抿了下唇，“这我还得问一下他的意见。” 　　“傻孩子，他的意见不重要，既有诚心，他就该来，时间就定在明日吧，刚好也在周末，我让阿姨多做些菜。” 　　说完，施阿姨完全不给宋禾柠拒绝的机会，率先挂断了电话。 　　听见嘟嘟的两声，宋禾柠无奈叹了口气，可她也知施阿姨话里的正确性，于是放下手机，正儿八经瞧着梁诚秋。 　　梁诚秋放下筷子：“愿闻其详。” 　　宋禾柠将施阿姨请他们去吃饭的事告知了他。 　　“阿姨性情恣意，但待人真实，她一定会盘问你家里的一些情况。” 　　宋禾柠脸上有些不好意思，但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在说到家庭情况时，梁诚秋的表情有一丝凝重，可很快他就调整过来，笑着说：“长辈盘问我，是应该的。” 　　* 　　去黎家，梁诚秋是做了些准备的。 　　因为宋禾柠说施阿姨是除父母外对她最好的人，梁诚秋便格外重视，寄养父母也是至亲，这点道理他不会不懂。 　　宋禾柠瞧见他紧张，不由笑着安慰他：“放松一点，阿姨虽然说爱逗小辈，但绝不会为难小辈。” 　　梁诚秋握住她的手：“没事，我只是怕自己不合格，过不了关。” 　　宋禾柠失笑，觉得梁诚秋的担心完全多余。 　　汽车一路驶向黎家，越靠近，周边环境便越静雅高级，黎家佣人得知他们要来，一早就在门外候着。 　　下了车，施阿姨更是亲自来迎接，她拉着宋禾柠的手，目光却看向梁诚秋：“你就是禾柠的男朋友吧？” 　　梁诚秋表现的从容有礼：“阿姨好。” 　　施阿姨将人从上到下考究一番，点评：“模样周正，外貌是过关了。” 　　随即拉着宋禾柠的胳膊往屋里走：“都进来吧，礼给他们就行了。” 　　梁诚秋没见过这阵仗，他家是书香世家，凡事讲究个亲力亲为，因此还是自己将礼物提了进去。 　　客厅大，屋内没人，黎叔叔压根不在，他在香山买了间庭院，日日陪着小情人，对于这些施阿姨早就看开了。 　　几人围绕着沙发坐下，偏是这时别墅外传来一声汽车笛叫，有人回来了。 　　梁诚秋自然站起身，宋禾柠则剥了颗圆润橙亮的橘子，她将一瓣橘子塞进嘴里，才堪堪扭过头。 　　只见黎沂拎着一把车钥匙大步走了进来，他看到屋内的人，脚步细微的一滞。 　　施阿姨抬头瞧了一眼：“回来了？回来了就来这边坐下，你妹妹带男朋友回家了，做哥哥的也别缺席。” 　　宋禾柠默默低下了头，她倒不是很想他来这边坐着，毕竟上次泼他一脸水的画面还历历在目。 　　正想着，对面就坐下一个人，她没拿正眼瞧，也知道是黎沂。 　　“我家目前四口人，父亲已过世，母亲尚在，哥哥在一家律所上班，还未娶婚……您放心，我家人都很好相处，而且我也跟他们说了禾柠，他们都很喜欢她。”身边，梁诚秋已经开始接受起了施阿姨的盘问。 　　宋禾柠也同样正襟危坐着，余光却不可抑制地看到了黎沂，他倒是没插话，安安静静听着，也剥了一个橘子，没吃，放在了她面前。 　　宋禾柠一愣，当着长辈的面笑了笑，却没有选择第一时间吃。 　　施阿姨看到这一幕，默默甩了黎沂一个白眼，在心里恨铁不成钢地叹了口气，她看着面前模样周正的男人，继续问：“我说句现实的，你现在这个年龄，只是想和禾柠随便谈一场恋爱，还是奔着结婚的念头去的？” 　　“实不相瞒，我是奔着结婚去的。”梁诚秋神色认真。 　　听到这，黎沂目光微微动了动。 　　宋禾柠也微微震惊，因为她和梁诚秋的节奏根本没有这么快，她还从未考虑过结婚这个问题。 　　施阿姨却听进去了：“你真的有想好给禾柠一个怎样的未来吗？” 　　施阿姨语气不算尖锐，问题却很尖锐，梁诚秋微低下头，似乎在沉思。 　　趁这个时间段，施阿姨再次丢了黎沂一个白眼，不满意道：“禾柠如果真结婚了，你这个做哥哥的就没有什么表示？” 　　“集团我个人的股份拿百分之十出来，给禾柠。”黎沂目光深长看过来，“其他的都不是问题。” 　　宋禾柠睫毛忽地轻颤，她指尖无意识捏紧了衣角，不去看黎沂，试图拦住那些从心口涌出来的温热。 　　施阿姨诧异的一惊，但她面上却没有表现出来，黎氏集团有多大她是知道的，每年的营业额都是千亿以上，这几年在黎沂的打理下并没有亏损，反而蒸蒸日上。 　　这百分之十的股份，每年分红会相当可观，足以保宋禾柠纸醉金迷几辈子都不为过，毕竟连她自己都仅占百分之五的股份。 　　东西给的太实了，梁诚秋的保证因此就显得虚浮很多，施阿姨没心思再听下去，她只是可惜自己儿子和禾柠没能成一对。 　　“罢了罢了……”施阿姨优雅起身，“今天就算是合格了，你们情侣玩去吧。” 　　梁诚秋松了一口气，宋禾柠也松了一口气，可她心里却开心不起来，总有些闷闷的。 　　保姆阿姨招呼大家吃饭，黎沂没来，他上了二楼书房后便没再出现。 　　饭后小歇，梁诚秋来到别墅外找了一处僻静处，点燃一根烟。 　　宋禾柠不放心，跟了出去：“没想到你也会抽烟。” 　　梁诚秋一顿，笑了笑：“以前是不抽的，后来有一段时间养成了这个习惯，就有些戒不掉了。” 　　“这是我第一次见你抽。”宋禾柠看得明白，有些不好意思，“是施阿姨追问的太紧了吗？” 　　梁诚秋无奈叹了一口气：“确实有点。” 　　“不过……禾柠，我甘之如饴。”他看着她的眼睛，目光静止，像是陷入了某种特殊的回忆。 　　宋禾柠心下一动。 　　看见她的表情，梁诚秋温柔笑了一下，张开双臂想要把她拥抱在怀里。 　　偏是这时，楼上掉下一支烟，还燃着，落在了他们脚边。 　　宋禾柠和梁诚秋齐齐仰头望去，倚在雕梁窗边的黎沂冲他们抱歉似的低低一笑。 　　“手误了。” 　　他眼神清明，分明故意。 　　【作者有话说】 　　明天分手噢 　　41 第41章 　　◎“别再为他掉眼泪，我会比你更难受。”◎ 　　宋禾柠低下头,拉开了梁诚秋，低声说道：“我们回去吧。” 　　“嗯，走吧。”梁诚秋再次抬头往上看一眼,拉起宋禾柠的手离开这一处。 　　雕梁窗的风似乎停了，黎沂眸色渐深，他指骨用力捏起,深深闭上了眼。 　　在黎家吃完饭后,宋禾柠和梁诚秋没多待好久,便离开了黎家，两人坐上车,都如临大赦般舒出一口气。 　　梁诚秋松了下领带，启动汽车往回的方向行驶，一路上几乎都是绿灯畅通无阻,到最后一个路口时却便成了红灯。 　　他停下来,目看前方行走的匆忙人群,倏地问宋禾柠：“禾柠，如果一个人因为一些原因欺骗了你,你会原谅他吗？” 　　这是一个令宋禾柠措手不及的问题,她会不由自主去想梁诚秋问这个问题的初衷，可他没有再多说什么,她也只好选择自我屏蔽掉这一点不对劲。 　　“看什么原因吧。”宋禾柠低下头，说出自己的真心话，“如果初衷是好的,可以原谅。如果初衷身不由己……也会试着原谅。” 　　梁诚秋蜷缩握紧的手指在此刻松了一些。 　　绿灯通行了，他浅浅叹笑一声,像是下定了某个决心,想让自己的幸福在未来也通行,于是说道：“跨年夜快到了，我能邀请女朋友一起跨年吗？” 　　“当然可以。”宋禾柠看着路前方轻眨了一下眼。 　　梁诚秋温和扬唇，他深深看着宋禾柠，决心在跨年夜那晚把一直隐瞒的事告诉她。 　　* 　　北城往年的跨年夜都灯火喧嚣，夜上烟火，无不热闹。 　　今年也只会更甚。 　　宋禾柠在那天一早就起了床，她给远在非洲的父母发去了信息问候，这二老都是事业迷，将一生奉献其中，也无所谓身在何处。 　　她时常感叹，觉得自己对待理想还不够真挚。 　　和父母打了一会儿视频电话后，宋禾柠关掉手机屏幕，开始想今天晚上和梁诚秋出去该搭配什么衣服好。 　　她想她比之前应该更喜欢梁诚秋多一点了。 　　今天*天气很冷，窗外世界裹着一层白雾，朦胧得像另一个世界，她盯着路边的枯草坪看了会儿，转身去挑衣服。 　　白的不要，不喜庆；黑的不要，太沉闷；红的不要，驾驭不了…… 　　那该穿什么好呢？ 　　最后，宋禾柠挑了一件粉色的松垂感呢子大风衣，内衬软糯的白色毛衣，下配一条米白色的阔腿裤。 　　妆容的话淡一点就好，还要给自己卷一个波浪卷。 　　约定的晚上八点见面，宋禾柠四点就开始化妆捯拾自己，表面虽说要简单，但该有的步骤一个不少。 　　做完这一切，已经到了晚上七点多一点，宋禾柠看了眼时间，快速拿包打车去约定的餐厅地点。 　　一路上，宋禾柠的心情都有些紧张，还有些期待，其实在梁诚秋那次说出想要和她结婚的想法时，她就已经被感动了，也真的想要和他长久发展下去。 　　谁能不被真诚的人感动，她已经下定决心要和他好好来，如果能有幸参与进对方未来数十年的人生，想必也是一件很幸福的事。 　　想到这，宋禾柠弯唇望向窗外，眸光明媚。 　　汽车停在了广场外围，开不进去，宋禾柠干脆在路边下车。 　　一出来，冷风便争先恐后涌了过来，但索性人口密度大，广场密密麻麻的人，大家都有说有笑，倒也不觉得有那么冷了。 　　宋禾柠往广场里面走，正对面是一座高达六楼的商场，她还是裹了下大衣，低头加快了脚步。 　　快要走到时，她面前突然闯出一个睁着水灵灵大眼睛的小女孩。 　　小女孩穿大红色毛呢公主裙，手里捧着一大束玫瑰花：“姐姐好，这是给姐姐的玫瑰花，祝姐姐天天开心！” 　　宋禾柠受宠若惊，她一开始以为是出来卖花的小女孩，便蹲下身笑着说：“买了。” 　　小女孩：“不要钱，送给姐姐的。” 　　宋禾柠讶异：“送给我的？” 　　“嗯。”小女孩重重点头，“但姐姐要跟我去一个地方。” 　　宋禾柠逗小女孩：“我连你是谁都不知道，我为什么要跟你走呢？” 　　她边笑眯眯说着，边低头看鲜艳欲滴的玫瑰花，意外看到插在玫瑰花里的一张卡片，上面写着： 　　禾柠，希望我们在新的一年都越来越好。 　　——梁诚秋。 　　她一愣，反应过后暖心一笑，将卡片小心翼翼收好，并歪着头对面前的小女孩说：“好了，我跟你走，你要带我去哪里？” 　　小女孩正愁怎么带人呢，眼看姐姐愿意，她连忙拉起宋禾柠的手往前面走。 　　路程不长，几分钟就到了，位置就在商场外围露天餐厅的二楼，梁诚秋果不其然站在那里。 　　隔着远远距离，他冲她温柔的笑。 　　宋禾柠不由抱紧了怀里的玫瑰花，在小女孩的带领下走到他面前的餐桌对面坐下。 　　坐下后，她和梁诚秋互相望着，觉得过于正式，都不好意思的笑了。 　　原本气氛到这都挺好，可直到小女孩说出一句话，她看向梁诚秋，甜甜的问：“爸爸，我刚才做的是不是特别棒？” 　　宋禾柠脸上的笑一下就僵住。 　　“特别棒。”梁诚秋温和摸了下小女孩的头，随即转头看向宋禾柠，深呼了一口气，“禾柠，今天除了想和你一起度过跨年夜，还想给你介绍暖暖。” 　　……暖暖？ 　　宋禾柠大脑仿佛炸开了一样，她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她是你……女儿？” 　　梁诚秋：“是。” 　　“……亲女儿？”声音不可思议还带着一丝颤抖。 　　“是。” 　　“……几岁了？” 　　“六岁了，”梁诚秋捏紧了手，看见宋禾柠脸上僵硬的表情，他开始慌乱，“对不起，我其实一早就想跟你说的。” 　　宋禾柠没去看他，她的目光已经开始虚焦，甚至有湿意快要从里面夺眶而出，她努力平息了下，苦涩的笑：“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有一个女儿？” 　　“禾柠……”梁诚秋不忍望着她，“对不起，我不是有意要瞒你的……” 　　“是我做错了什么吗？”坐在两人中间的暖暖突然出声了，她像犯了错一样看着宋禾柠。 　　“姐姐，你不要不开心好不好？”暖暖眨巴眼看着宋禾柠，“爸爸给我看过你的照片，我…我好喜欢你。” 　　她小心翼翼表白着。 　　宋禾柠却很想哭。 　　她觉得这个世界很荒谬，更无法接受这一切，她花了很大力气才勉强扯出一个笑，努力不让眼泪流出来：“我突然想起来我还有些事，我得先走了。” 　　宋禾柠慌乱拿起包，脚步有些趔趄地往外走，梁诚秋立马站起身，喊住她：“禾柠……” 　　和从前一样温柔的声音，宋禾柠却听不下去了，她停在原地，背对着他轻声道：“我不想把场面搞得太难堪。” 　　梁诚秋一怔。 　　宋禾柠决然离开了这里。 　　她一个人走在热闹的广场上，低着头，耳边听不见任何声音，风大了，呼啸着吹进身体每一个毛孔，冷得四肢百骸都跟着一起难受。 　　明明……明明她是为了漂亮特意穿少的…… 　　泪盈满了，从眼里夺眶而出，宋禾柠没去管，她回想着和梁诚秋相识相知的一切，每一步都有一个画面在脑海播放，可最后都成了两个字：笑话。 　　她第一次觉得自己像个笑话，像被人耍了。 　　宋禾柠突然走不动了，她在江边台阶上疲惫地坐下，没关系，如果难过了，那就手心手背都拿来擦眼泪，泪一直流，那就一直擦，反正刺骨的江风也会帮忙。 　　她咬紧了牙，克制着内心的悲伤，哽咽着，委屈着，在跨年夜这一晚彻底释放，在心里把梁诚秋从头到脚骂了个彻底。 　　后来她终于停止了哭泣，一个人吸着鼻子静静望着江边，什么都不做，听波涛翻滚拍打的声音。 　　直到肩上被披上一件温热的外套。 　　紧接着，有人在她身边坐了下来。 　　宋禾柠没有扭头，她依旧无神眺望着江边，耳边却传来男人低低的声音：“那天你们走后，我母亲调查了梁诚秋，得知了他有一个女儿。” 　　“我本想告诉你，可想起今天是跨年夜，你一个一年都没有发过朋友圈的人，却可以在今天为梁诚秋专门发一条……” 　　黎沂说话的声音一顿，他沙哑着声继续道：“禾柠，他真的有那么好吗？” 　　宋禾柠眼睫忽地低垂：“你是来看我笑话的吧？” 　　“我是来看你的。”黎沂盯着她哭过的脸，“哭了是吗？” 　　宋禾柠没说话。 　　黎沂倏地伸出一只手将她揽在怀里，另一只手轻轻揉了下她的头，安慰道：“为什么要为傻子流泪？” 　　宋禾柠还是没说话，她觉得今天的自己很倒霉，因为黎沂的话她又开始哭第二次了。 　　泪水很快打湿他的衣服，黎沂心口那块儿被浸得凉凉的，他抚摸的动作僵在半空一瞬，最后温柔的放下。 　　身后人群热闹喧哗，原是零点烟花就要来了。 　　大家站在一起倒数最后十个数，每一声都响亮热烈，直到最后一声落下，江边天空绽放出绚烂烟花。 　　黎沂低声道：“禾柠，看烟花了。” 　　宋禾柠耳边传来这么温柔一句，她抬起头仰望远处烟花，眼角最后残留的两滴泪顺着两边落下。 　　或许极致的欢喜会带来极致的悲伤，而极致的悲伤会被极致的欢喜所轻抚，宋禾柠安安静静看着烟花放完，心情也跟着好了许多。 　　在烟花落完的那一刻，黎沂的声音也跟着落下。 　　“新年快乐，禾柠。” 　　“别再为他掉眼泪，我会比你更难受。” 　　【作者有话说】 　　有时候看你们评论的内容真的很可爱哈哈哈 　　42 第42章 　　◎黎沂主动给她找起了理由。◎ 　　烟花放完,宋禾柠没再继续待在那里，她想回家，黎沂提议送她回去。 　　宋禾柠却没有继续应付人的心情：“不用了,我想一个人走走。” 　　黎沂抬了下眼，没有再接着邀请。 　　因为跨年，现在正是打车高峰时间段,宋禾柠没有打车,她走进涌动的人流里一起出了广场。 　　等离开热闹的广场,外围倒是显得有些萧瑟，宋禾柠踩着一双高跟鞋慢慢走着,并不看周围。 　　说不清走了多久，直到她发觉走得有些累了，想停下来打车回家时,才发现后面不近不远处跟着一辆车。 　　那辆车没有开夜视灯,隐藏在黑夜中一直跟着她,却在她回头看过来的瞬间，打了下双闪。 　　灯亮起的那一刻,宋禾柠看清了车牌号。 　　是黎沂那辆连号的布加迪。 　　她目光忽闪,内心静了静。 　　布加迪正向前行驶，最终稳稳停在了她的面前,车窗被缓缓降下一半，黎沂转过头来，很简短地问：“上车吗？” 　　宋禾柠想了想,没再拒绝。 　　几秒后，她坐上黎沂的车,一路上两人都没有说话,其实是她单方面不想说话,黎沂知道她此刻心情依旧不佳，也没出声。 　　抵达小区后，宋禾柠从车里出来，她低声说了声谢谢，转身往内走。 　　黎沂在这时叫住她：“禾柠。” 　　宋禾柠的背影停下。 　　黎沂望着她的背影：“有些事，今天就该把它结束，我希望你明天能开心。” 　　“知道了。” 　　这回宋禾柠没再停下来。 　　黎沂注视着她的背影离开，直到消失在视线中，他没有回家，而是打转方向盘，一路行驶在高速公路上，赶往下一个目的地，揍人。 　　* 　　翌日，宋禾柠单独约了梁诚秋在一家咖啡厅见面，她昨晚几乎彻夜未眠，遭受内心的折磨，今天来是想和他好好结束。 　　梁诚秋出现的很准时，他看起来有些疲惫，嘴角和眼尾还有淤青，宋禾柠看见了，但没问。 　　她坦诚道：“梁诚秋，我们分手吧。” 　　梁诚秋的手指在咖啡杯沿上顿住了，他喉结艰难滚动着：“我以为我们会走向另一个更好的结局。” 　　宋禾柠没说话，过了会儿，她很平静地说：“更好的结局……该配更好的人。” 　　梁诚秋的胸口仿佛被重重锤了一拳，他心口无比发涩：“禾柠，从一开始我没想要瞒你，只是你从没问过，我也就不会主动开口，可后来我发现我喜欢上了你，所以我和你表白，然后在一起，这期间我有无数个瞬间都想告诉你，可我没有这个勇气，我害怕你知道后会第一时间远离我。” 　　宋禾柠静静听着，内心再次泛起了疼：“那你有想过以后吗？” 　　她想，他肯定想过。 　　“梁教授，”宋禾柠改回了从前的称呼，“你是个很好的人，你耐心，温柔，成熟，稳重，能包容我的一切，我不想否认你的这些优点，以及你对我的好，可我也不能视而不见你欺骗我这件事……如果情侣之间没有信任，没有尊重，没有把对方当成一个真正亲密的人，它走不长久，就像我们。” 　　宋禾柠抬起眼：“我理解，但不原谅。” 　　梁诚秋表情落寞，他沉默许久，说：“禾柠，你想听故事吗？” 　　宋禾柠唇瓣动了动，声未出。 　　梁诚秋自顾自道：“我大一那年认识了一个女孩，她叫陈锦绣，锦绣荣华，是个很好的名字，她很喜欢我，追了我大半年，后来我也喜欢上了她，和她在一起，在大四那年我们结了婚，一年后我们生了个孩子，叫暖暖，事情进展的很好，可也是在那年的新年她出了车祸，离开了人世，从此，我丧失妻子，暖暖丧失妈妈。” 　　“在那之后很长的一段时间，我都陷入悲痛之中走不出来，我害怕至亲至爱之人的离去，不论是她还是你，我都害怕。” 　　梁诚秋重新看向她：“禾柠，我把一切都向你坦白了，你能再给我个机会吗？” 　　故事很悲伤，可跟她有什么关系呢，宋禾柠轻叹，心在此刻硬得像块冷铁，她沉默着，没有给任何回应。 　　梁诚秋像是懂了，半晌，他从椅子上起身跟她认真道了歉，将一份礼物放在桌面上后转身离开。 　　那是昨天该给她的跨年礼物。 　　宋禾柠没有拆开，也没有扔，她浅喝了一口咖啡后便离开了这里，礼物被孤零零留在原地。 　　出去后，她深深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走过人群错落的斑马线，抬头微笑，决心从此以后将这件事放在记忆的最角落积灰。 　　街边停车道上，一辆车的车窗降下半格，里面的人望着宋禾柠扬唇走过的背影，也牵唇笑了笑。 　　宋铮昂瞧他一眼：“看来她没受什么影响啊。” 　　黎沂还没有收回目光：“她是用了真心的，怎么会没受影响。” 　　宋铮昂：“那这回你还不好好追？” 　　宋禾柠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黎沂收回了视线，他一只手搭在车窗上点了点：“这还用你教？” 　　宋铮昂：“得。” 　　* 　　和梁诚秋分手后，宋禾柠以为自己还会再难过一段时间，可她发现自己想多了，身和心都磊落的她，相当的平静，这份感情似乎被有的放矢，被她关上了门。 　　何况梁诚秋要去欧洲出差了，这次出差是半个月，对他们俩来说都是一个很好的过渡期。 　　再见面，或许不会那么尴尬。 　　走之前，梁诚秋还来找过一次她，想和她再谈谈，不过宋禾柠拒绝了。 　　施阿姨知道她分手的事情，说什么也要让黎沂带她出去旅游散心，这里面包藏什么了祸心，宋禾柠选择装聋作哑，即使分手了，她也是不想和黎沂有太多牵扯。 　　于是直接拒绝。 　　谁料黎沂直接发来了消息：[想去哪里散心？] 　　宋禾柠看见了，没理，她觉得自己不需要散心，而是屏蔽。 　　再说她工作上犯了难，公司一直想要一种山参作为研究样本，却苦于价格高又数量稀少，导致项目迟迟没有进展。 　　宋禾柠听说这种参生长在长白山上，便打算和公司人员一起深入长白山原始森林，找到当地有关人员重金引进这株山参。 　　而黎沂得知后，再次给她发来消息：[我这里有你要的山参] 　　宋禾柠这回肯回了：[从哪里来的？] 　　她盯着手机，轻咬了下手指关节，急切地等待着黎沂的消息，因为这个山参对他们来说真的很重要。 　　黎沂却直接打来了电话。 　　刚下班没多久，宋禾柠在公司楼下附近找了个花坛台子坐下，按了接听。 　　“有看到我上条消息吗？”拨通第一句话就是他的质问，但他似乎还有些别样的情绪，不过宋禾柠没听出来。 　　她知道自己有求于人，放软了语气：“那个时候没看见。” 　　“我不介意，无非是三十多个小时没看见。”黎沂语调沉稳。 　　“……”宋禾柠抿了下唇，胡乱编理由：“手机没提示消息，白天也没怎么看手机。” 　　“吃饭呢？” 　　“吃饭是别人付的款。”宋禾柠继续胡乱编，完全没有逻辑。 　　“好，漂亮。”黎沂临到口边的水没喝进去，胸口堵得难受，他放下，没再追问，反而开始给她找理由，“应该是我没打电话，如果我选择给你打电话，你就能第一时间看见。” 　　宋禾柠愣了一下：“……嗯，对。” 　　黎沂继续给台阶：“下次我会直接给你打电话，这次我反省。” 　　“……嗯，行。”宋禾柠懵了下，觉得黎沂像是变了一个人。 　　黎沂接着道：“山参我这里有，你什么时候要都可以来找我拿。” 　　终于说回了正题，宋禾柠问：“现在可以吗？” 　　那边顿了一会儿，回：“我在你公司楼下。” 　　宋禾柠诧异，她挂断电话，抬头往四周看，最后在不远处看到黎沂那辆低调又显奢华的豪车。 　　想着山参，宋禾柠主动跑了过去，毕竟车也开不进来，她一路跑得气喘吁吁，走到驾驶座车门边，拍了两下一片漆黑的车窗。 　　“拍错了，这边。”黎沂降下了后座的车窗。 　　宋禾柠怔了一下，反应快速上了后座，刚一进去，黎沂就递过来一瓶水，她微微一愣，伸手接了过来。 　　确实渴了，拧开喝了一口后她便接着追问：“山参在哪？我想看看。” 　　黎沂静静看她一眼，把两个精致的礼盒递了过来：“两个都是。” 　　宋禾柠两眼放光，不过她还是矜持了些许，小心翼翼接过礼盒打开看，见里面果真放着自己想要的东西。 　　“客户说它取自长白山，你看看是真是假？”黎沂贴近了过来，紧盯着宋禾柠低垂的眼，瞧着她认真的模样不由眼眸藏笑。 　　宋禾柠眼里只有山参，并没有注意黎沂的靠近：“是真的，它的气味和材质我能分的出来。” 　　黎沂半勾了下唇：“想要吗？” 　　“多少钱？” 　　两人同时出声。 　　“不要钱，免费。”黎沂眼里的意味很明显，很坦白，“只需要你回复我的第一条消息。” 　　第一条消息？宋禾柠反应过来，原来说的是出去散心的事，她在这个时候才察觉到两人之间的距离有些近了，于是往后退了退，摆正脸色。 　　“好，地点你定。” 　　她答应的很迅速，毕竟有所求，就有所出。 　　黎沂按捺住了内心躁动的情绪，软着声接着问：“海市可以吗？” 　　那是她曾经某一段时间极力想靠近的城市，也是她后来听到就自动屏蔽的城市，可她认为自己放下了，无所谓去与不去。 　　“可以。” 　　她想，她确实需要给心情放一个假了，正好趁这个一举两得的机会，却没想到会在那里收获惊喜。 　　【作者有话说】 　　^^ 　　43 第43章 　　◎他被锁在了里面，心也是。◎ 　　连着几日的阴沉天,北城终于出现了太阳，窗外天朗气清，一眼望去晴空万里。 　　打算去海市的日子,宋禾柠定在了周末。 　　因为定的票是当天去当天回，所以宋禾柠没带多少东西，施阿姨给她打电话还让两人跑国外玩玩,宋禾柠感谢了这份情,但是没想去。 　　早上八点,黎沂敲响了她家的门，住对面就有这点好,想说什么话几步路的距离。 　　宋禾柠打开门，瞧见是他，眼里情绪稀松平常,转身往里走：“我收拾好了,等我再检查一遍就行。” 　　“不急,慢慢来。”黎沂沉静等在门口，话也有种一语双雕的意思。 　　宋禾柠没多想,她确定检查无误后拎着包走到他面前：“现在可以走了。” 　　黎沂将没点燃的烟咬在嘴边,嗯了一声，低头拿过她手里的包,转身去按电梯。 　　手中倏地一空，宋禾柠望着黎沂沉默的背影，抿了下唇,静静走在后面没有出声。 　　等到地下车库，黎沂给她的包放到了后车座,宋禾柠理所当然也准备坐进后车座。 　　“坐前面。”谁料黎沂突然这么说,他拉开副驾驶座的车门,胡乱扯了一个理由，“后车座不载人。” 　　“……”宋禾柠问，“那你后车座载什么？” 　　黎沂看着她的眼睛，一只手搭在开着的车门上，嗓音低沉：“什么都载，但不载女朋友。” 　　宋禾柠全当听不明白，但还是起身来到了副驾驶座，只因不想多说。黎沂的表情显得有些心满意足，他替她轻关上车门，转身来到另一边。 　　“路程大概半个多小时，你还可以再睡一觉。”坐上后，黎沂沉稳倒转车身，他偏头看了宋禾柠一眼，语调轻低下来，“昨晚有睡个好觉吗？” 　　“嗯，好梦。”宋禾柠望着前方，眨了下眼，后知后觉有点尴尬。 　　当时为了山参什么都能答应，完全没想过共处一刻的尴尬。 　　黎沂也嗯了一声，继续没话找话：“什么样的梦？” 　　车驶出了小区，汇入车水马龙的主街道，宋禾柠依旧盯着前方，唇瓣动了动，说：“梦见了僵尸。” 　　好梦，僵尸。 　　确定是敷衍了。 　　黎沂很少说违心的话，也很少说废话，别人的话他如果不想搭理，根本无需搭理，但眼下他递出两个字：“挺好。” 　　宋禾柠再次眨了下眼，往内紧紧抿唇，憋住了自己都觉得荒唐的笑意，最后她干脆闭上眼，不再说话。 　　汽车一路驶进高铁站停车场。 　　因为是周末，高铁站人也挺多，他们来的点刚刚好，正好赶上验票时间。 　　两人一前一后上了高铁，黎沂挑的商务座，位置靠窗，水果饮料一应俱全。上了车，宋禾柠也不是很想说话，她从包里掏出蓝牙耳机戴上，一边听歌一边看着窗外飞驰而过的风景。 　　冬天的风景很萧瑟，没有什么生机勃勃的样貌，不像那年端午，她一个人戴着耳机听完了歌单里的所有歌，看着夏日里绿意盎然的风景，最终抵达了海市，想要去他的学校看看。 　　可他不在。 　　回忆还在煽风点火，这时宋禾柠左边的耳机却被人摘掉，她怔愣扭头，见黎沂已经戴上她的另一只耳机，深眉微挑，神色坦然。 　　对上他眼神询问的视线，宋禾柠莫名慌了慌，她没回答，也没把耳机抢回来，重新扭头看向窗外，当作允许了。 　　只是她后知后觉想起来这个歌单，是她曾经来这里播放过的歌单。 　　可如今再听，时过境迁，心情已经截然不同。 　　就这样，两人戴着耳机听了一路相同的歌，等下高铁，歌单里的歌已全部播放完毕，开始往复循环。 　　黎沂不经意地问了一句：“听歌会让你心情好吗？” 　　宋禾柠认真想了想：“分情况，心情坏的时候听愉悦的歌也会悲伤。” 　　高铁站出口人来人往，黎沂突然停下，轻轻摘下她另一只耳机，看着她说：“那今天心情好吗？” 　　他紧紧注视着她，并不像从前那样让人喘不过气来，宋禾柠不自在扭过头，往前走：“还行吧。” 　　身后，黎沂微挑了下眉，唇角微扬。 　　第一站是黎沂曾经读过的大学，海市大学。 　　海市风貌没有什么变化，百年大学最不缺的就是光荣和历史，宋禾柠一边走一边慢慢看着，内心颇有感想。 　　原来她以前极度渴望想上的学校长这样。 　　来到这里，她总会想起自己从前做题的那些时光，那一笔笔写下去的答案，是曾经那颗想匹配的心。 　　不过如今看到了，反而有些释然。 　　黎沂静静观察着她的表情，不动声色解析每一丝细微变化。 　　“这所学校真大。”宋禾柠最终在一处小泉口停下，听着潺潺的流水声。 　　黎沂站到了她身侧，一只手插兜：“夏天的时候，大家会往里面扔硬币许愿，后来堵住了出水口，学校就勒令禁止了。” 　　“你扔过吗？”宋禾柠突然转头问他。 　　“扔过。” 　　“许的什么愿？”她随心而问。 　　黎沂停顿了下：“……希望你在美国一切顺遂。” 　　宋禾柠一愣。 　　她随即转身离开了这个地方，不太自在地往别的地方走，按理说，从前的黎沂是不屑做出这种事情的，他不信什么神佛，只信自己。 　　索性黎沂也转移了话题：“还逛吗？” 　　宋禾柠仍然扭着头看在别处：“不逛了。” 　　她以前是真的想象过黎沂带她来这里的场景，然后向他的室友介绍，这是他的女朋友。 　　少时幻想果然虚妄，宋禾柠摇了下头，在笑自己。 　　出了学校，两人又去了望月山，那是海市的特色，据说是古时有位失去妻子的男人，夜晚常常来到这里思念亡妻，一望就是一整晚，因此叫望月山。 　　山程不高，宋禾柠爬起来轻而易举，毕竟她以前在非洲也是跋山涉水。 　　但没想到两人在半路上会碰到黎沂从前的大学室友。 　　这位大学室友是海市本地人，带着女朋友一起过来的，碰见黎沂，他显然更惊讶：“你怎么愿意来海市了？” 　　黎沂更淡定从容一点：“来这边游玩。” 　　大学室友长哦了一声，意味深长看向他身边的宋禾柠：“这位是……” 　　“他妹妹。”宋禾柠说不清为什么，选择了抢答。 　　谁料男人却一愣，怔了半晌才反应过来，指着她你你你了半天，最后才乐着一张脸看向黎沂：“这位妹妹不会就是你大学那会儿，天天说要带给我们见的那位吧？” 　　听到这话，宋禾柠的眼狠狠颤了下，不由转头望向黎沂。 　　黎沂没出声。 　　大学室友以为他忘了，给他补细节：“大一那会儿你天天说你妹也要来这所学校，还说她来了以后让我们多照顾照顾她，你不会都忘了吧？” 　　黎沂嗓音低回了两个字：“记得。” 　　“对嘛！”大学室友搭着他女朋友的肩，又看向宋禾柠，“不过妹妹，你怎么最后没有来啊？他因为你要来，连学校附近的房子都给你找好了。” 　　宋禾柠大脑出现短暂空白，说不出一句话来。 　　“好了，”黎沂及时止住住他，“这地方你来了那么多次，怎么又来了？” 　　说到这，大学室友立马噤了声，他为什么来这里这么多次，因为他换一次女朋友来这里一次，黎沂知晓，显然是警告他不要多说。 　　于是他暗暗瞪了黎沂一眼，打哈哈：“这不陪你们来的多嘛。” 　　黎沂笑笑，没拆穿。 　　大学室友也没再多说，有些事他看一眼就懂，有些话也是故意说的，他乐得当月老，又多寒暄了几句，搂着女朋友告别离开。 　　两人一路往山下走。 　　他女朋友还在问：“他买房子的事你怎么知道的那么清楚呀？” 　　“傻宝，因为我们四个跟着一起去的啊，你是不知道上面那个人，挑剔怪，看个房子这个不满意，那个也不满意，说他妹妹必须住的好，没办法，把我们累的够呛……” 　　他说话声音很大，可也渐行渐远，直到最后彻底听不见。 　　宋禾柠站在原地，脸色显得有些僵硬，黎沂低叹一句：“你别听他瞎说。” 　　“……嗯。”隔了一会儿，宋禾柠才低嗯一声。 　　黎沂等了等，没见她再说什么，转身往前走，转身的瞬间自然拉起她的手腕：“快到山顶了。” 　　他手宽而大，看着就很有安全感，宋禾柠试图挣扎了下，没挣脱开，也没再挣脱第二次。 　　其实她心里细细麻麻的痒，因为刚才的话。 　　可有些事不一定非要盖棺定论，轻巧揭过或许更好。 　　宋禾柠失神想着，到达了山顶。 　　山顶风大，但对于刚爬上来的人是一种恩赐，冬风吹动栏杆上的同心锁，还有飘飞的愿望带。 　　宋禾柠停留在那，看到了尘世人写的愿望。 　　黎沂问她：“想写吗？” 　　刚说完，身后瞅准商机的老太太喊道：“红飘带，求神求佛，心想事成，二十一条！” 　　宋禾柠：“挺贵。” 　　黎沂淡笑一声，转身往老太太那儿买了两条红飘带，以及两支马克笔，也是二十一根。 　　宋禾柠伸手接过，却没想好写什么，她如今父母安康，自身平淡，除了感情经历不太顺，其他一切算得上顺遂。 　　不禁转了下眼，想看黎沂写了什么。 　　他倒是大大方方，没遮没掩：求得所爱。 　　宋禾柠神经一紧，匆忙转过眼，她重重咬了下唇，还是当作什么都没看见也不知道的模样。 　　不过她想到了自己该写什么。 　　写完后，她故意躲着黎沂，将红飘带系远了些。 　　黎沂也尊重，眼没挪过来半分。 　　两人继续往上走，心领神会，都没问各自写的什么，气氛却还是如常尴尬，与周边说笑的人群显然不同。 　　宋禾柠不自在地伸手掏包，却想起来包在黎沂那里。 　　“想拿什么？”他问。 　　宋禾柠低垂着眸子：“想喝水。” 　　黎沂低头去找，找完手上还是一空，他没带，她也没带。 　　想起写心愿处就有卖水的，他果断道：“我去下面买，你留在这里歇息。” 　　宋禾柠：“……我跟你一起去吧。” 　　“不用。”黎沂给她找了一处地，按着她坐下，“你在这里待着，看看手机也好，看看人也好，看看风景也好，我去就行。” 　　望着他安静而深邃的目光，宋禾柠偏过头嗯了一声。 　　黎沂快速下去了，宋禾柠待在原地看着来来往往的人，静静等着。她大脑其实是个反应很慢的机器，一静下来，就会重新思考刚才的程序，但也想不明白，容易白想。 　　等得久了，见黎沂还没上来，宋禾柠不由往他离开的方向看，可视线受到了阻碍，这个节点来旅游的人蛮多。 　　只好低下头来百无聊赖地刷手机，刷了没一会儿，面前递过来一瓶矿泉水，她抬起头，正好和黎沂视线怦然相撞。 　　“等久了？”他观察着她的表情。 　　宋禾柠接过水，笑了下：“没有。” 　　“山下买水的人多。”黎沂解释。 　　宋禾柠尬笑着回：“原来大家都没带水。” 　　黎沂一顿，抬眉看向宋禾柠，她现在这个状态挺好，没有抗拒也没有反感，他心下不由一悦，微微唇动，克制了笑意：“你猜这水多少钱买的？” 　　宋禾柠看着他：“不会也二十吧？” 　　黎沂轻笑：“五十。” 　　宋禾柠立马拉下脸：“骗钱的。” 　　黎沂被她逗笑，二十五十的，他没什么概念，可宋禾柠不一样，她有过一段节约的日子，对生活花销很是谨慎。 　　“下回你帮我，砍个价。” 　　宋禾柠眼珠子动了下：“行。” 　　黎沂听见，唇边弧度更大了些。 　　晚上八点左右，两人回了北城，这回宋禾柠也带上了耳机，黎沂却没再拿过来一只，他侧头看着她的睡颜，一点敢打扰的动作都没有，只静静注视着。 　　到小区楼下时快十点了，黎沂把车停在地下车库，将车降下一点缝隙，却没下车。 　　他的侧边宋禾柠还睡着，从高铁睡到车上，一点醒的迹象都没有。 　　黎沂也没喊，在车内微弱蓝光的照耀下打开手机一条条回工作上的消息，但凡打过来的电话都拒了。 　　直到宋禾柠逐渐转醒：“我睡了多久？” 　　“一会会儿。”黎沂收起手机看向她，“那下车？” 　　“下车。”宋禾柠拿开身上不知道从哪出现的毛毯，她盯着毯子顿了顿才自然从车上下来。 　　黎沂却转身来到后车座拿走她遗落的包。 　　上电梯的时候他把包递给她，顺便不经意地问：“今天玩得*开心吗？” 　　“开心的。”宋禾柠实话实说，不过她还是问出了心中的疑问，“你为什么……会选海市？” 　　电梯门“叮”的一声开了，黎沂突然说：“想弥补某些遗憾。” 　　两人都没有出去，电梯在此刻又重新关闭。 　　宋禾柠心中轻颤，捏紧了手里的包低声道：“其实遗憾是不能弥补的。” 　　她索性低下头，按下电梯开键，快速走了出去。 　　黎沂仍旧待在电梯内未动，目光悠悠的放空了，电梯门此刻再次关上，他被锁在了里面，心也是。 　　出了电梯门的宋禾柠反倒松出一口气，她没察觉黎沂没跟上，只快速按下了房间的开锁密码。 　　灯光开关键就在门的墙壁，宋禾柠抬手打开，顺便用脚关上了门。 　　灯一开，室内骤亮，宋禾柠从肩上脱下包放到客厅沙发上，可却在此时她猛地停住脚步。 　　自从小区发布有小偷团伙作案后，她都会在开门玄关处的钥匙盒下放一张百元大钞，只留出一点点缝隙。 　　可看着茶桌上被动过的水果盘沾了烟灰，她才猛然注意到刚才被她忽视的细节。 　　那张百元大钞……似乎不见了。 　　一想到这，宋禾柠整个身体瞬间毛骨悚然。 　　【作者有话说】 　　^^ 　　44 第44章 　　◎“疼了跟我说。”◎ 　　室内很安静,可分明不止一种呼吸声，宋禾柠不由捏紧了手，紧咬着唇克制住身体的颤抖,装作很自然的模样拿出手机给黎沂发消息。 　　[有小偷……] 　　还没打完，有人出现了她身后，用一把水果刀抵住了后背：“喊人是吧？老实点,把手机放下！” 　　宋禾柠紧张滚了下喉咙,慢慢把手机放下,用较平缓的声音说：“求财是吗？你也看见了，家里其实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不过我包里有一些，你们可以去拿。” 　　因为视野受限，她不确定有几个人,如果是一个的话她其实还勉强可以对付下,在非洲跟着他们学过一些防身的招式。 　　“我们不仅劫财,还劫色！”又是另外一个声音。 　　“我们已经观察你有几天了，独居单身女,一偷一个准。”隔了三四米处,似乎还站了一个男人。 　　听声音一共三个人，宋禾柠天塌了,她根本不敢乱动。 　　“坐下！”用刀抵着她后背的男人指挥她，又转身往后喊，“老三,你过来看着她，我们去查包！” 　　“行,我来了。” 　　宋禾柠被推到了沙发上坐着,那个被称为老三的男人长得像个瘦猴,贼眉鼠眼地坐在了她旁边。 　　“真是晦气，刚一进屋就回来了。”像是老大的男人拿起宋禾柠的包丢给了另一个男人，“老二你来查包，我去屋里看看。” 　　“行嘞。” 　　宋禾柠老老实实坐在沙发上，看老二直接把她包里的东西全倒了出来，洒在了地上。 　　“什么都没有啊，臭娘们，你是不是骗我们呢！” 　　宋禾柠连忙道：“我想起来了，银行卡放在房里，你们去找，要多少钱我都给你们。” 　　老二似信非信的，不过他还是顶不住诱惑，吩咐道：“老三你在这里把她看好了，我去房里跟老大一起看看。” 　　老三摆着个脸有些不高兴，不过他不敢说什么，沉闷地嗯了一声干脆扭过头，眼不见心不烦。 　　于是老二乐呵得进宋禾柠卧室了。 　　屋里接连一片翻箱倒柜和唾骂声。 　　宋禾柠知道这是她脱困的好机会，于是她尽量让自己说的话具有信服度：“我想起来玄关柜下还放着几张钱，我这就给你去拿。” 　　“还想骗我？”老三直接一个巴掌扇了过来。 　　宋禾柠被扇得有点懵，她缓慢吞了下喉咙，锲而不舍道：“我记得好像有五张，你一个人就好，他们也不知道。” 　　她每说完一句话，大脑就紧张的强震一下。 　　老三眼里有所动容，他从沙发上站起身，也一同拽起了她：“你去把钱找出来给我，小心别耍花样。” 　　“不敢。” 　　宋禾柠刻意低着头往前走，身后跟着盯着她的老三，她特意走到靠近门口的地方停下，手绕过去在玄关下的柜子翻找着。 　　老三看了眼房间内快要结束的动静，不耐烦道：“好了没？” 　　“找到了！” 　　宋禾柠从里掏出一个东西，对准老三的脸上就是一顿喷，在他捂着脸骂骂咧咧时她赶紧一脚踹上去，然后火速扭开门把出去，并反关上门往外用力拉住，同时大喊：“黎沂救我！” 　　里面的老三察觉到她欺骗他，盯着地上的防狼喷雾顿时火冒三丈，他用力把门往内拉，同样扯着嗓子大喊：“靠，臭娘们敢骗老子，看我不搞死你！老大，这娘们要跑！” 　　宋禾柠可没空反嘴，她一只脚蹬在墙上使出吃奶的劲儿往外拉，与里面的人抗衡。 　　就在她快要支撑不住的时候，对面的门终于开了，黎沂拉住她的手毫不犹豫把她往里带，几乎一秒不到，同时关上了房门。 　　宋禾柠只感觉到一阵天旋地转，等她再睁开眼时她已经被黎沂抵在了门边，他视线灼灼看过来，声音有些低哑：“对不起，这房子隔音。” 　　“没事。”宋禾柠慌忙瞥开目光，同时松了一口气，她听着外面的动静，手指了指，“他们还没走。” 　　黎沂目光却隐晦看向她右脸上的巴掌红印，眉头狠狠一皱：“他们打的？” 　　宋禾柠反应过来他指的什么，无所谓说道：“没什么，反正也不疼。” 　　怎么会不疼，黎沂深深看她一眼，果断拉开了门，声音里隐含怒气：“我去解决。” 　　说完，门已经被再次关上，宋禾柠完全拉不住，她只好静静待着门边听门外的动静。 　　门外传来了打闹声。 　　打得……好像还挺激烈，宋禾柠两手焦灼捏着，不可置疑她此刻有些担心黎沂。 　　可担心的下一秒，耳边传来了黎沂的声音：“谁打的？” 　　“不说？那就全折了。” 　　屋外瞬间传来撕心裂肺的尖叫声，宋禾柠为之一怔，但她还不敢出去，怕成为黎沂的麻烦。 　　“不知道啊……” 　　“跟我无关啊帅哥……” 　　“求求你饶了我吧，我们就只是想偷点钱而已。” 　　听到这，宋禾柠贴着门边生气大喊：“你们明明还想劫色！” 　　话音落下，屋外一片寂静，紧接着又是一片撕心裂肺的嚎叫声，以及各种求饶。 　　等这场闹剧最终结束时，是宋禾柠把小区物业和社区警察喊了过来，经确认这三人确实是小偷惯犯，于是给押了回去。 　　事情解决，宋禾柠也打算回自己屋，黎沂却拉住了她的手腕往他屋里走。 　　“你干什么？”宋禾柠问出声。 　　黎沂未闻，他径直踢上门，拉着她在客厅沙发上坐下，第一时间转身拿了医药箱过来。 　　“你脸肿了。”他低声说，单条腿跪在沙发上，一只手抬起了她的脸，目光微微停顿在那儿，“……我帮你上药。” 　　宋禾柠的鼻间尽是他身体贴近时传来的男人气息，她稍稍往后退了一点：“我自己来就好，今晚谢谢你了。” 　　“你又看不见。”他低下头来，凑近，瞳孔乌黑，“我已经很克制了，禾柠，别再往后退了。” 　　这句话一语双关，宋禾柠抿了下嘴，没再说话。 　　黎沂也拧开了乳膏挤在棉签上，动作轻缓地涂抹在她打肿的脸部：“疼了跟我说。” 　　“嗯。”宋禾柠挪开了眼，余光却满是他认真心疼的模样，她放在沙发上的指尖轻动，就像是心脏在摩挲。 　　“好了。”涂完药，黎沂退开了一点距离，可眼神还在直勾勾盯着。 　　宋禾柠实在有点招架不住他的目光，随即起身往门外走：“今天真的谢谢了，我先走了。” 　　“住我这吧。”黎沂看着她的背影挽留，“你那里不安全。” 　　“不会的，他们已经走了。” 　　“说不准会再来另外一拨。”黎沂缓了声，谁也不知道他心头在焦头烂额，“发生了这种事你晚上会睡不踏实，你睡我这里，我睡客厅就行。” 　　宋禾柠心里确实有些害怕，今晚也肯定睡不着，可住黎沂这里…… 　　“小区物业刚才发了消息，让房主注意自身安全和财产安全。” 　　黎沂走到她前面给门上了锁，不由分说道：“我去收拾房间，冰箱里有水果和吃的，你要是饿了就吃点。” 　　说完，他留下个忙碌的背影。 　　宋禾柠待在原地，看着黎沂忙上忙下的背影，心里犹豫不决着，睡一晚……应该没事吧？她自我蛊惑，最终还是害怕占据了上风，选择留在这里。 　　“那我来吧。”黎沂收拾房间收拾到一半，宋禾柠走了过来，“左右是我睡，我来铺床就好了。” 　　黎沂展开床单的动作一顿，他偏了下头：“还用不到你。” 　　不让她动手的意味实在太明显，而且宋禾柠也没发挥的空间，她就只好干站在一边看着他操作。 　　不得不说黎沂长身长腿的模样铺起床来倒是挺特别，她歪头看着，竟忍不住低笑了一声。 　　黎沂抬眸瞧她：“笑什么？” 　　宋禾柠实话实说：“这是我第一次见你做铺床这种活。” 　　“你也可以常见。”黎沂站直了身，眼里意味深长，“做我的妻子每天都能见到。” 　　宋禾柠一怔，抱着的双臂倏地松了，转身往屋外走：“我去拿些东西。” 　　屋内，黎沂抬眸望着她逃走的背影，唇角轻扬，他也没留在屋内，而是开了门去门外点燃一根烟。 　　正巧宋禾柠拿了东西回来洗澡。 　　黎沂也没进去，他等宋禾柠洗完了澡，才掐灭烟从屋外进来。 　　等他进来后客厅空无一人，他的房间门也被关上了，黎沂盯着那扇门长久看了会儿，眼中隐藏的情绪尽数往外涌。 　　过了会儿，他沉默着转身去洗漱。 　　夜晚静悄悄的，谁都没有发出声音，宋禾柠自从进了门就没出来过。 　　意思昭然若揭。 　　黎沂也没特意去敲门，今晚他只想她睡个好觉。 　　但其实宋禾柠认床，她躺在黎沂柔软的床榻上，望着和她那边相同的天花板，内心深处有了些不同的触动。 　　原来，他一直期盼着她能来海市上大学。 　　可当年的他也是真的很冷酷。 　　宋禾柠无奈笑一声，关掉了灯，不再继续想这种会让她一整晚都睡不着的事情。 　　夜慢慢深下来，窗外挂着一轮薄白的月亮，照亮了两个同样熟睡的人。 　　宋禾柠做了个梦。 　　梦里，她回到了少年时代，而黎沂十八正好，他习惯一只手插兜，另一只手揉她的头，说考海市大学很容易。 　　她打保票说一定去海市，转头却去了国外。 　　得知此事的黎沂气得连夜赶往美国，把她从国外出租屋的床上拉出来，盯着她咬牙切齿道：“骗子！” 　　梦到这里就醒了。 　　宋禾柠打开墙壁的灯，坐在床上呆愣了好一会儿，片刻后，她起身扭开门想要去卫生间，并没有开灯，仅借助月光进了卫生间。 　　等她出来，也没有开灯，怕把沙发上的人惊醒。 　　此刻沙发上的人却呓语了一声。 　　宋禾柠恍惚听到了自己的名字，她愣了愣，踩着大一码的拖鞋静悄悄走到他面前，弯下腰试图听清楚他在说什么。 　　但下一秒，男人陡然睁开了眼。 　　宋禾柠不由往后缩了缩头，之后便一动也不敢动，和他大眼瞪小眼。 　　黎沂却并没有什么动作，只是静静将她望着。 　　宋禾柠以为他在梦里，不禁伸出一只手在他脸前晃了晃，男人还是没有任何反应，她瞬间松了一口气。 　　可就在她准备把手收回的时候，黎沂猛地拉下她的手腕，将她整个身子给拽到了沙发上。 　　他另一只手则揽在她的腰间给搂了过来，二话不说俯身将她压在了身下，抬起下巴低头深吻了上去。 　　宋禾柠全身僵住，随即开始胡乱拍打。 　　她能清晰感受到自己身体在和他的肌肤相贴，男人穿着半敞的浴袍，腹肌触感真实可见，她滚了下喉咙，受不了这样滚烫的温度，想逃走。 　　黎沂却强按住她的两只手，不让她挪动分毫，吻也欲深欲重。 　　宋禾柠被欺负得快哭了，她气声叫他：“黎沂！” 　　他恍若未闻，只顾品尝，压下她所有咒骂和不满。 　　直到食髓知味，他才放开她，用蓬松的头发去蹭她的锁骨，最后将下巴搭在她的肩窝处，低声呓语：“别离开，我会受不了。” 　　宋禾柠的心脏骤然被抓紧了。 　　在说梦话，还是心里话，宋禾柠望着虚空的黑暗，没动了，不论在梦里还是现实，她总不是他力量的对手。 　　可两具身体的温度越来越滚烫，仿若着了火。 　　【作者有话说】 　　大家喜欢这本书的话，可以分享给周边人^^ 　　感谢每位支持的小可爱^^ 　　45 第45章 　　◎被他一点点灌进呼吸和湿意。◎ 　　这火从头浇到尾。 　　黎沂的吻是热的,游动的指尖是热的，她的锁骨是热的，腰际是热的。 　　像被岩浆烫着了,烫得大脑却格外清醒。 　　不该这样…… 　　宋禾柠清凌凌的一双眼变得冷漠，伸出双手奋力抵抗黎沂的胸膛，谁料这回却轻而易举地推开了。 　　黎沂不再有任何其他动作,也没有睁开眼。 　　宋禾柠没管那么多,她迅速从沙发上起身,几乎是狼狈地奔回了房间。 　　她走后，沙发上的人又重新睁开了眼,黑夜中他双眼清明，洞若明火，仿佛刚才的梦中呓语都是伪装。 　　* 　　第二日,宋禾柠从黎沂房间醒来,屋外,黎沂不在。 　　他留了一张纸条在茶几桌边，宋禾柠揉着眼拾起来看,见上面写着一行秀逸的钢笔字：早餐在厨房。 　　她动作一顿,走去厨房，看见台面上还热着的牛奶面包和牛排,眼底不由泛起涟漪。 　　他还是习惯于把她照顾得很好。 　　没让自己想太多，宋禾柠努力摒弃掉内心的那点感动，静静吃完早餐后就去上班。 　　上班路上人群挤攘,到办公室宋禾柠才喘出一口气，今天要进实验室,她放下包,将些微散乱的头发绑得一丝不苟,这时前台小姐姐抱着一束向日葵走了过来。 　　“禾柠，给你的。” 　　宋禾柠以为是前台小姐姐送给自己的，连声感谢，谁知前台小姐姐却笑着揶揄：“不是我送的，我今早一来它就在公司门口了，没写名也没写姓，但点名要送给你。” 　　宋禾柠明显一愣。 　　等前台小姐姐走后，她重新看向向日葵花束，从里面掏出一张卡片来，上面写着一句话：天天开心。 　　她眉目微抬停顿。 　　倏地想起自己在望月山写下的愿望——日子平常，天天开心。 　　再看这字体，依旧秀逸潇洒，都说见字如面，她仿佛看到了黎沂写下这句话的神态。 　　心陡然猛跳一下，宋禾柠假装不在乎地把花放到一边，盯着电脑屏幕上的风景图出神。 　　有同事陆陆续续的进来了，瞧见宋禾柠工位上摆放的向日葵都纷纷称赞，问花是谁送的。 　　宋禾柠笑着含糊了过去，熬到中午却还是忍不住问了：[花是你送的？] 　　那边很快回了：[喜欢吗？] 　　[我记得你最喜欢向日葵。] 　　这个时候宋禾柠突然想起了昨天的事，她脸上浮现一丝尴尬，随便回了句：[不喜欢] 　　那边沉默。 　　隔了好一会儿，他回：[我的错] 　　这条消息整得宋禾柠的脸莫名一热，她连忙搁置下手机，骂黎沂是个神经病，但昨晚的尴尬在此刻总算拂去。 　　一天的时间过得很快，到了下班点，宋禾柠准时拿包离开公司，回了家。 　　小区物业又发布了新的公告，说三位小偷已经伏法，但仍需保持警惕，以防其他不明分子闯入家中行窃。 　　宋禾柠直呼一声靠不住，于是连夜外卖了摄像头，也换了门锁的密码。 　　做完这一切，她仍有些心不安，昨晚发生的事给她带来了后遗症，导致今晚她不能安稳入睡，便只能再次打开灯，望着窗外漆黑的天发呆。 　　黎沂的电话就是在这个时候打来的，他的嗓音低沉磁性，微哑地透过电流传至她耳边：“睡了吗？” 　　“还没睡。”宋禾柠望着窗外，瞧见什么都像人影。 　　“我今晚也睡不着。”黎沂说，停顿了下，“怕黑。” 　　“……”宋禾柠并不相信。 　　黎沂却懒懒说道：“需要找人说话才能睡着。” 　　宋禾柠：“我不陪.聊。” 　　她以为他是来逗她的。 　　“可我陪.睡。”他低低笑了两声，嗓音温柔：“你睡你的，今晚除了我，没有人会再来打扰你。” 　　宋禾柠一怔，但也没有再说什么。 　　她躺回了床上，关上灯，没有挂断手机，因为有黎沂的声音在她会很安心。 　　黎沂也没再问，通话一度只能听见两人的呼吸声，可没过多久，宋禾柠耳边传来了低沉的唱歌声。 　　是首温和的英文歌。 　　他低缓唱着，浅浅的像一阵风吹了过来，宋禾柠紧闭的眼缓缓睁开，望着虚空情绪未明。 　　过了一会儿，她翻身将身体蜷缩在温暖的棉被中，又重新闭上了双眼。 　　黎沂还在轻轻唱着。 　　这首唱完就换下一首，每首歌的风格都温柔而缓和，很适合难以入睡的人听。 　　不知唱了多久，久到喉咙干涩的黎沂听见那边传来的匀称呼吸声，才渐渐熄了声，他盯着脚下地板，低轻喊了一声：“禾柠？” 　　回应他的也只有匀称的呼吸声。 　　黎沂却唇角一点点上扬，他放下了手机没再继续唱，但也没挂断，就这么放在枕头旁边通着，缓缓闭上了眼。 　　窗外黑空静谧，墙壁上钟表滴答滴答匀速转动，转至第二天清晨，天光破晓，沉睡的城市重新动起来，这通电话还没有被挂断。 　　宋禾柠醒得早，她看见挂了一晚上的电话时，两眼睁得能塞进两个光滑的玻璃球。 　　“黎沂？” 　　她盯着电话通讯录里那个蓝底写着黎字的头像，不确定地喊他。 　　对面没有回应。 　　宋禾柠却莫名舒心，她想自己这个时候主动挂断，就会避免不必要的尴尬，于是伸出一根手指头探向手机屏幕。 　　“早。” 　　偏是这个时候，黎沂却含着微重的鼻音和她打招呼，他仿佛是贴着手机在说，声音格外磁性动听。 　　宋禾柠的动作因此被迫终止，她愣了下：“……早。” 　　“昨晚有睡个好觉吗？”他声音磁沉问道。 　　宋禾柠几乎停止了呼吸：“嗯。” 　　“那我就放心了。”说完这句话，他似乎卸下了心中一件很重要的事，头重重朝枕头砸去。 　　宋禾柠听见沉闷的一声响，她隐约意识到昨晚黎沂主动打来电话是为什么，不由再次喊了他的名字，这次轻了很多。 　　“黎沂……” 　　对面很快有回应，声音依旧闷闷的：“嗯……” 　　不知为什么，听见这一声回应，宋禾柠的心柔软成一团棉花，她舔了下干涩的嘴唇，承认自己有所动容，没再喊第二声，而是静悄悄挂了电话。 　　让他睡个好觉吧。 　　下午，陈皎皎约她出来逛街。 　　周末街上人多，两人逛累了就找了一个装潢不错的饭馆坐下，犒劳自己辛苦了半天的胃。 　　宋禾柠的位置倚窗而坐，回头是碧波粼粼，湖面万顷，她品尝了这家新出的菜品，低头间随意说了小区进贼的事，也牵连带出黎沂的种种行为。 　　陈皎皎听完，重心自然也转移到了黎沂身上，不由探究问道：“禾柠，你现在对黎沂是个什么想法？” 　　“……不知道。”沉默良久，宋禾柠只能给出这三个字。 　　和梁诚秋分手后，她一度想让自己的感情流程放缓、再放缓，但有心之人主动走入，多少又掀起了几片涟漪。 　　“那你对他还有情吗？”陈皎皎问出了关键问题。 　　宋禾柠又是一阵沉默。 　　可沉默往往就是回答，陈皎皎心中已经了然，但她想禾柠迟迟没有答应肯定也有原因，可这就不是她这个局外人能掺杂进去的了。 　　“听从内心就好啦。”最后陈皎皎说道，心里由衷的希望她能找到自己的幸福。 　　宋禾柠一笑了之。 　　只是心里想起一件事，那是在高考那年的盛夏，她透过酒吧包厢门缝偷听到黎沂说的那句话：她很乖，但乖得让人喜欢不起来。 　　这是根刺，扎在宋禾柠心头良久，即使时间过去很久很久，久到她不再为他心动，久到他为她做了很多事，也还是会因为这句话重启当时的难过。 　　她只觉得当时的黎沂像一个审判者，轻而易举给她下了定义，又随意推翻了她所有的感情。 　　所以一直到现在，她都不肯接受黎沂的求饶和示好。因为伤口还在，即使打了补丁。 　　吃完饭后，两人在路口分别。 　　宋禾柠想消会儿食，因此没有第一时间回家，她脚步缓慢地走在街边路上，双手环着胸思考某些事，目光盯着虚空处，渐渐失了焦。 　　路边野草枯黄，此时一双皮鞋出现在她视线中，宋禾柠抬头，看着面前突然出现的黎沂，面色颇为诧异。 　　“要回家吗？”他问，单手叉腰，低头看她，“我送你。” 　　刚还想着的“曹操”出现在自己面前，宋禾柠心里可没有那么大的定力装作从容，她平淡着拒绝：“不用了，我走走就好。” 　　黎沂退后一步，退到了她身侧：“我也走走。” 　　这人真是…… 　　宋禾柠隐约嗅到他身上的酒味，只好想新的借口赶人：“我要去酒吧的。” 　　黎沂微顿，他刚跟客户喝完，胸口正难受着，可再喝一杯也无妨：“这么巧？” 　　酒鬼，宋禾柠不想搭理他。 　　“怎么想去酒吧了？”黎沂却问。 　　宋禾柠抱着胸随口道：“借酒消愁。” 　　其实她没想去酒吧，但这个理由说出来了，就不好打自己的脸，只好硬着头皮走进了最近的一家酒吧。 　　这家酒吧刚好在搞活动，邀请所有人一起来玩游戏，宋禾柠听着有些兴趣，她往吧台上座，来了杯莫吉托。 　　调酒师边擦酒具边说：“这个游戏叫你知我也知，二位要一起参与才能玩。” 　　说罢，他从桌下拿出两个亚克力板和马克笔递给宋禾柠和黎沂，两手撑在台面上笑着说：“二位，我问，你们答哦。” 　　宋禾柠和黎沂互看了一眼，他眼神意味深长，她则不自在地转过了头。 　　“事先说明，答错的一方惩罚一杯香槟，当然你也可以选择不喝，但对方要替你喝双倍。” 　　宋禾柠撑着脑袋问：“香槟钱谁出？” 　　调酒师笑眯眯的：“当然你们出。” 　　宋禾柠努了一下鼻子表达愤慨。 　　黎沂没出声，他愿意来这本就是为了陪宋禾柠，一天中两人相遇时间甚少，刨去工作，便只有几个小时拿来寻欢，所以怎么样都行。 　　一掷千金也行，大醉淋头也行。 　　调酒师已经开始问了：“请问这位先生，你身边这位女士最喜欢的花是什么？两人请在板子上写下答案。” 　　黎沂执笔的动作微顿，而宋禾柠则隐约意识到，这个游戏似乎针对的是情侣。 　　但人已上桌，总不能提前下场，她硬着头皮写下了答案。那边，黎沂也亮出了答案。 　　宋禾柠：向日葵。 　　黎沂：玫瑰。 　　“错误！”调酒师打了个响指。 　　但没人在意他。 　　黎沂盯着她板上的答案，想起昨天送过去的向日葵和那句不喜欢，他眼神变得深邃起来，一口闷完了杯中的香槟。 　　宋禾柠窝着腰，没有回应他的视线。 　　调酒师继续问下一个问题：“你身边这位女士最喜欢吃的是什么？” 　　很快，黎沂便写下了答案，这回两人答案正确，免于喝酒。 　　接下来调酒师又陆陆续续问了很多关于宋禾柠的问题，甚至有些问题她自己都回答不上来，但黎沂的回答即使不对，却总能答到她心坎上去。 　　一时之间，宋禾柠恍惚觉得黎沂很了解自己。 　　很快，问的对象兑换，变成了黎沂，问的还是之前问过的一尘不变的问题，可宋禾柠发现自己几乎都回答不上来。 　　这就导致她被迫喝下了不少酒，喝到最后，她人开始迷糊，黎沂沉默着拿走了她的酒杯，说：“我来喝。” 　　他喝是双倍，却也心甘情愿，甘之如饴。 　　这时终于到最后一个问题，调酒师探过来腰，问宋禾柠：“你身边这位先生，他最喜欢的是什么？” 　　宋禾柠面部酡红，她想啊想，使劲的想，还是没想出来黎沂最喜欢的东西是什么，便伸出一只手扒拉他，强硬问：“你直接告诉我，你最喜欢的是什么？” 　　酒吧里播放的小资音乐缓缓淌进两人耳边，喝醉的黎沂微微掀眸，勾唇沉静看着她，嗓音低沉含笑：“你啊。” 　　宋禾柠醉眼一颤。 　　心跳在此刻猛地加快，仿佛被什么东西柔软地冲击了一下。 　　她飞快转过头，也没看是什么酒，捧起前面的大罐杯就开始仰头猛喝，想压下内心这股莫名的悸动。 　　“哎，这是我给别的客人准备的……”调酒师的手虚虚停在半空中，还想要继续说下去，却被黎沂制止。 　　宋禾柠全无知晓，喝完后的她后知后觉这杯酒的后劲大，开始眼冒金星，勉强用一只手支撑着脑袋。 　　索性黎沂的司机来得快。 　　付完帐，同样醉得不行的黎沂一把捞起醉醺醺的宋禾柠，抱着往车里走去。 　　酒吧外天黑了，街灯次第亮开，照亮冬日行人的路。 　　宋禾柠在车里醉蒙了，她窝在黎沂怀里自说自话，没有一句能互相关联，也没有一句黎沂能听完整句话。 　　头脑发热的黎沂只能一下又一下抚摸她的头，像当孩子似的哄着。 　　路程并不长，十几分钟后，车抵达两人小区。 　　司机往后看了一眼，问是否需要帮忙，黎沂说不用，艰难弯腰抱紧了怀里的宋禾柠，一路给抱进了楼里。 　　临到电梯，宋禾柠突然挣扎着要下来，动作扑腾，黎沂无奈只好放她下来，胳膊却虚虚扶在一边，生怕她一个不小心就歪倒。 　　电梯门在此刻开了。 　　醉眼朦胧的宋禾柠脚步一轻一重的走了进去，黎沂紧随其后，他目光紧紧盯着宋禾柠的背影，看她两手挥舞，脚步一扭就要摔倒。 　　他感觉面前重影叠叠，却异常眼疾手快拦腰扶住她，低低笑了一声，醉眼轻佻地将她往自己怀里带。 　　宋禾柠向后仰的头因此强制截停，微微勾着头回来了，她眨巴眼一瞬不挪望着搂她的男人，露出几分天真来。 　　那模样实在可爱，黎沂深深看了眼，勾起她的下巴，带着酒意吻了上去。 　　这个吻浅尝则止，像是重头戏的开端，被放开时宋禾柠还懵着，她轻轻眨了下眼：“你刚才在干什么？” 　　黎沂幽深看着她，大脑被酒意控制：“接吻。” 　　宋禾柠似在思考，没有回应，她只觉得递过来的东西香香软软的，很好品尝，像果冻。 　　电梯门此时“叮”的一声开了，像动画里被魔法定住的人解开魔咒，宋禾柠猛地一下从黎沂怀里钻出来，睁着双无辜单纯的眼漂浮地走出了电梯。 　　黎沂愣了愣，浅笑一声跟在身后，他眩晕得不行，胳膊间还夹着外套，只能用另一只手揉了揉酸胀的眉骨，脚步轻踱不紧不慢跟着。 　　前面的宋禾柠实在走得太快，但也走得很乱，脚步没有章法，压根不认门。 　　黎沂无奈又宠溺地叹一口气，快走几步从别人门口一把捞起她，搂着走到了自家门口。 　　宋禾柠只瞧见了门，便开始输密码，嘴里还嘀咕着：“一三二四……” 　　输完，门滴滴了几声并没有开，宋禾柠杵在门口一动不动，想不明白为什么会输错。 　　这时黎沂突然俯下身来，握着她的手和她十指相扣，哄声说道：“我的密码，是你的生日。” 　　他声音蛊惑，拉着她的手按下一个又一个数字，宋禾柠觉得颇为好玩，眉眼都跟着生动几分。 　　最后门被成功打开，黎沂朝宋禾柠看去：“玩得开心吗？” 　　“嗯嗯。”宋禾柠眨了下眼。 　　太乖。 　　黎沂吞了下喉咙，将她带进了客厅沙发上坐着，自己则两条腿打开，跪在她腿两侧，微微俯身弯腰，抬起她的下巴，继续刚才在电梯里没办完的事。 　　他下颚锋利，偏头深吻时带起轮廓一条尖刃的线，像涌动的骨刺，看着极其诱惑。 　　宋禾柠此刻全无思考，她觉得自己是一条搁浅的鱼，正在被黎沂一点点灌进呼吸和湿.意，偏他喂得时浅时深，像是故意折磨她，不肯满足得彻底。 　　她顿时不爽的哼.唧一声。 　　黎沂被逗得连连低笑，大掌抚摸了下她柔软的脸蛋，再度高抬起她的下巴迎合深吻。 　　这回，鱼忍不住欢快地拍了拍尾巴。 　　可黎沂像是不止于此，他松开她的唇，顺着耳垂一路往下若有若无的触碰，最后来到两个锁骨窝处。 　　宋禾柠皱了皱眉，可心里深处却涌出一股意外的舒畅，所以她还是舒服地闭上了眼。 　　黎沂见她没有反抗，一度往下，却受到了限制，他不由抬头灼灼看着她，一只手从腰后绕到了某个地方，单手解开了禁锢。然后，再度俯身，一吻芳华。 　　宋禾柠被动承受着，醉在云端。 　　一阵过后，他抬起了头，看着她问：“还想再舒服点吗？” 　　宋禾柠一直闭着眼，似是轻嗯了一声。 　　“知道我是谁吗？”他又问。 　　“混蛋。”宋禾柠毫不犹豫道。 　　黎沂为之一笑，腰腹用力深深靠了过去，她不知道，他对她的欲望已经成为了不治之症，在每一个深夜都格外挠心挠肺。 　　但此刻却足够酣畅淋漓。 　　他所珍惜的，所肖想的，所渴求的，都得偿所愿。 　　【作者有话说】 　　^^ 　　46 第46章 　　◎“疼我。”◎ 　　翌日。 　　宋禾柠从黎沂床榻醒来。 　　她动了动腿,感觉到一阵疼痛，久醉的大脑在此刻渐渐回温清醒，碎片似的想起了昨天的一些事情。 　　某些画面不合时宜浮现在她眼前,吓得她刚拿在手上准备喝的水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黎沂*在这个时候走了进来，和她四目相对,见她没事才安下心来。 　　宋禾柠盯着面前的黎沂,默默抬高棉被重新躺进了被窝里,并背对他：“你走，我暂时还不想看见你。” 　　知道因为是昨天的事,黎沂反倒没走，而是往前走了两步坐在床头，轻捏着她的手腕温柔说道：“我给你准备了早餐,想吃点吗？” 　　宋禾柠声音闷闷的,说的却是另外一个事：“你昨天带.套了没？” 　　“……带了。”黎沂微顿了一下。 　　“噢,那你走吧。”宋禾柠扯开他的手，干脆拿棉被蒙住了头。 　　瞧见她的动作,黎沂不由一笑,知道她还需要时间适应，于是从房里再次退了出来。 　　他走后,宋禾柠才从棉被里钻出半个脑袋，然后懊悔地低叫了一声，果然喝酒误事,一想到昨晚她也主动配合的模样，就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可眼下事实已成定局,还是跟黎沂,宋禾柠只能选择接受,并假装无所谓。 　　她穿好衣服从房里出来，装作云淡风轻地走到了门口。 　　黎沂在厨房，他端着早餐出来，看见宋禾柠要走，目光定了定，不由放软了语气：“禾柠，我们谈一下吧。” 　　“谈什么？”宋禾柠觉得后背被盯得烫出了一个洞，她竭力颐指气使道，“只是睡了一觉，没什么大不了的。” 　　想到昨晚的画面，两人游龙似般的交缠，从沙发到玻璃窗，再到床榻，此刻她恨不得自己失忆了，连忙开门而去，颇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意思。 　　黎沂站在原地，很认真的在思考她刚才说的话，背后究竟是什么意思。 　　而逃回自己家的宋禾柠彻底卸下一身力，重新躺回了床上，打算睡个天荒地老，好把这件事忘掉。 　　可一闭眼，全部都是他刀刻斧琢般的腹肌，以及性.感的人鱼线，汗水滴滴落下，看向她的眉眼却格外深邃明亮。 　　她想，她没法面对黎沂了。 　　* 　　冬天渐冷，随着时间的推移，除夕就要来了，研究所一早给大家放了假，备了礼。 　　宋禾柠得到了一段完全由自己支配的时间。 　　从公司离开前，梁诚秋再度来找了她，他笑容还是那么随和且温柔，看她的眼神却似乎有些忧伤：“禾柠，我想了很久，我还是放不下你。” 　　他整个人都变得有些无力。 　　宋禾柠有些怔然，她以为他已经像她一样放下了，毕竟在办公室内他和她都很得体，可他现在却这样跟她说，一时让她不知如何反应。 　　“我们能不能重新开始？重新认识？”梁诚秋认真看着她。 　　宋禾柠紧了紧包，犹豫半晌说道：“没必要，这是自欺欺人。” 　　似是早知如此，梁诚秋无奈苦笑了一下，他说道：“最后能抱一下吗？” 　　这不是一个很过分的要求，宋禾柠想了想，同意了。 　　梁诚秋闻言，主动走上前张开双臂将她抱在怀里，他其实很喜欢抱她，就像在汲取温暖的力量，让他足够心安。 　　最后放开时他依依不舍：“过往是我对不起你，希望你能遇见下一份幸福。” 　　“你也是。”宋禾柠真诚笑了笑。 　　两人立在马路边旁的警亭街道，一眼便能看见，对面的豪车看得分明，却始终没有降下车窗。 　　“不是说要接她下班？怎么不下去？”宋铮昂看着不远处那一幕，故意调侃黎沂。 　　黎沂收回了被刺到的视线，面无表情道：“直接去酒吧。” 　　他表现得相当镇定，可没人看见他眼神里难掩的难过和黯然神伤，他不明白，为什么禾柠还要和那个男人纠缠。 　　可再自诘，也没有他的份不是吗？ 　　过了会儿，停在路边的豪车开走了，宋禾柠全然不知，她和梁诚秋分别后，接陈皎皎的指令去一家酒吧放松畅玩。 　　临到酒吧门口，陈皎皎就已经等在外面，看见她来，她匆匆挽起她的手臂，脸色颇为抱歉：“事先说明啊，黎沂也在。” 　　听到这，宋禾柠就要走。 　　陈皎皎及时拉住她：“别别别……他都不害臊，你害臊什么？” 　　宋禾柠和黎沂喝酒误睡的事，陈皎皎已经知道了，不过她觉得这没什么，无非一拍即合又一拍两散的事。 　　但摆到明面上，一个比一个能装，仿佛两人根本没睡过，这种事屡见不鲜，所以她想让宋禾柠放宽心。 　　宋禾柠转过身：“我脸皮薄。” 　　“正因为脸皮薄，所以才要练练。”说着，陈皎皎笑眯眯地拉着宋禾柠强进了酒吧特制包厢内。 　　一打开门，黎沂果然在里面。 　　他俯身喝着酒，领口扣子被松了两颗，露出性.感的喉结和锁骨来，听见门开的动静，他自然微眯起眼，眼神对着门那边长久定了下。 　　宋禾柠假装没看见他的眼神，神态自若走了进来。 　　包厢内人多，也不知道陈皎皎从哪里找到的这些人，男女都有，各个都热情又玩得开。 　　宋禾柠夹在其中，挺另类。 　　她并非是放不开，而是实在无法在陌生人面前释放自我，更何况如今还多了一个尴尬对象黎沂。 　　陈皎皎拉着她坐下，凑在她面前说：“你就当他不存在，我说实话，今天这里有很多青年才俊，你要是有看得上的，再睡一个也无妨。” 　　“……”宋禾柠摆了摆头，“这倒不必。” 　　但她不上前，不代表别的人不会前来，果不其然，一位戴着金丝眼镜的高大男性走到宋禾柠身边坐下，一边喝酒一边绕头问陈皎皎：“这位美女没见过啊？” 　　陈皎皎朝宋禾柠挑了下眉，笑了笑：“我的好闺蜜，哪能这么轻松让你们见到的。” 　　“这么说，今天我很荣幸。”男人道。 　　“那是！”陈皎皎哼一声，便没再多话，把空间让给了他和宋禾柠。 　　宋禾柠挺无奈。 　　她看了眼不断投来暧.昧眼神的男人，想了想，丢出一句：“实不相瞒，我离过婚。” 　　男人一愣，可很快他就反应了过来：“你不必这么急着找理由拒绝我，大家出来玩，开心最重要，我也不会勉强。” 　　说完，他就换了一个眼神，得体许多。 　　宋禾柠微微诧异，但也懒得再多想，只因一道若有若无的视线总是投来，让她倍感不自在。 　　偏是这时，身边的男人被宋铮昂叫走了：“老霍，回国了怎么不来跟我们叙叙，尽往别的地儿跑？” 　　“来了来了。”被称为老霍的男人明显无奈，他朝宋禾柠虚虚一笑，端着酒杯又走了回去。 　　他走后，宋禾柠以为自己能得到喘息的机会，谁料黎沂又坐了过来。 　　他喝了不少酒，一杯接一杯的喝，全身都是酒气，坐下后第一时间却问她：“他有没有跟你说过分的话？” 　　宋禾柠才反应过来黎沂说的谁，只摇了下头。 　　“嗯。”黎沂喉结滚动了下，他真醉了，便顺势往后一躺，闭上双眼，长臂张开，搭在宋禾柠身后的皮质沙发，让其他男人都不敢靠近。 　　宋禾柠想说些什么，却仿佛被噤了声，这时一个沉重的脑袋搭了下来，靠在她肩头。 　　等她怔怔回头看时，却发现黎沂已经沉沉垂下眼皮闭上了眼，似在酣睡。 　　宋禾柠缓缓回过头，视线和包厢内一众看热闹的人对视，她面色窘了窘，很不客气地动了动肩膀，想把他抖醒。 　　可男人只微微偏了下头，轻声乞求道：“再给我个机会，好吗？” 　　她忽地停下所有动作，身体僵硬。 　　* 　　一阵酒过三巡后，夜深了，大家张罗着回家。 　　宋禾柠看了又看身旁沉睡的黎沂，叹了口气，打算做回好人送他回家，毕竟两人离得也近。 　　她扶着黎沂的肩往外走，陈皎皎赶紧叫人来帮忙，一路给送到了打的车上。 　　上了车，宋禾柠肩上又一重，黎沂再次靠了过来，她没偏头看，而是直视着前方的道路，想理清心里那股因黎沂而生的千丝百缠的乱结。 　　可直到车停到了小区楼下，她都没能理清，只能先把黎沂给拉出来。 　　这时他有些醒了，一双深邃的眼突然看了过来，宋禾柠被看得一怔，手在他面前晃了晃：“醒了吗？要下车了。” 　　黎沂未语，倒是配合的下了车。 　　但他走路还虚浮不稳，宋禾柠怕他摔倒，默默走在了身后关注着。 　　索性一路无事发生，安稳到了他家。 　　是宋禾柠开的密码，那句“她的生日”她记住了，沉默着开了门，推着他睡到了沙发上。 　　这时宋禾柠原本打算走了，毕竟能把人送到已经很不错了，谁料黎沂在这时捏住了她的手腕，不让她走。 　　宋禾柠挣脱不开，只好无奈蹲下，认真看着他：“你到底是醒着还是醉着？” 　　不然为什么会那么精准就捉住她。 　　黎沂睁着一双醉眼朦胧的眼深深看着她：“醒着。” 　　看着不像。 　　宋禾柠再次试图挣脱开自己的手，却还是没有挣脱开，她彻底放弃，由蹲改为在原地坐下：“醒了醉了都一样混蛋。” 　　男人不语，仍是静静看着她。 　　宋禾柠颇为气馁，凶他：“看什么看？再看我就走。” 　　“别走。”他抓得更紧了，有着不同以往的脆弱，修长的手指誓要和她十指相扣，声音低哑好听，“疼我。” 　　宋禾柠大脑瞬间轰隆一声！ 　　黎沂嘴里为什么有这么多鬼话！ 　　“别走……”他仍低低道，嘴里一直重复着这两个字，仿佛这两个字成了他的执念。 　　宋禾柠愣了愣，忽然靠近了些，认真看着他，认真问：“黎沂，你为什么会喜欢我？” 　　曾经那么不喜欢她的一个人，为什么在她回来之后就会喜欢上她呢，宋禾柠一直不明白，所以总把他的告白当做是他的临时起意。 　　“因为喜欢你。” 　　这根本不是宋禾柠想要的答案，果然和半醉半醒的人没法认真交流，她笑自己的行为，却开始自说自话。 　　“我也就这个时候敢跟你说些真心话了……你这个人啊，总是让人看不透，以前说我太乖，乖得让人喜欢不起来，现在又说喜欢我，比我还矛盾……” 　　说到一半，宋禾柠顿了顿，去看黎沂的反应，见他没什么反应才继续往下说：“我讨厌曾经的你，所以一同讨厌着现在的你，但这几天我发现这样不对，现在的你其实挺好的，至少对我很好。” 　　话止于此，宋禾柠不说了，她再次试图挣脱开他的手，却仍旧被桎梏得紧紧的，她只好一个一个去拨开他的手指，才成功把自己的手解救出来。 　　解开后，宋禾柠从地上坐起来拍了拍衣服，看了沉默的黎沂一眼，转身离开了这里。 　　* 　　第二天中午。 　　正在厨房忙碌着，宋禾柠忽然听到了敲门的声响，她连忙放下菜刀，洗了洗手，走去房门的猫眼瞄了瞄。 　　是黎沂。 　　宋禾柠停在原地想了想，还是打开了房门，平静地看着前来探访的黎沂。 　　黎沂像是宿醉刚醒，他捊了下头发，低声问：“昨晚……你送我回来的？” 　　宋禾柠了然：“算是吧。” 　　黎沂嗯了一声，有些没话了，但显然还不想离去，往她房里看一眼：“在做什么？” 　　“做饭。” 　　“我帮你。”他从门外挤了进来，很自然地往厨房走。 　　宋禾柠还愣在原地，眨了三下眼，对不请自来的人有些失语，可她突然想到什么，转过头抿了下唇问：“你喝酒断片吗？” 　　昨晚她情绪上头说了一些话，现在快要后悔死了。 　　在厨房拧开水龙头的黎沂一顿：“断，什么都记不清。” 　　宋禾柠噢一声：“那就好。” 　　全然没注意黎沂根本没问好什么，毕竟这根本不像他的作风。 　　宋禾柠也来到了厨房，她见黎沂很主动的在那里忙上忙下，有些不好意思，又想到了另一层：“你不会是来蹭饭的吧？” 　　黎沂听笑了，他斜斜偏了下唇：“给吗？” 　　“不给你就会走吗？”宋禾柠破罐子破摔似的说，“算了，你做吧，给吃。” 　　他做，给吃…… 　　黎沂低嗯一声，语气夹杂着无奈般的宠溺：“那你坐着去，等我做好。” 　　宋禾柠迟疑了下，觉得两人在一个空间尴尬，最终听话离开了厨房，她知道黎沂的厨艺其实不错，高中时就吃过，那会儿还羡慕他这样的人怎么什么都能做的那么好。 　　盯着黎沂在厨房忙碌的背影，坐在沙发上的宋禾柠撕开了一包薯片，她默默吃着，一边在心里想自己真什么都不做会不会不太好，转念又一想是他自己要来邀功的，心肠便硬且无赖了。 　　等饭菜做好，大概一个小时后。 　　黎沂借助她原有的食材，做了三菜一汤。 　　宋禾柠心里默默称赞，表面却不显山露水，毕竟她日常只做一到两个菜，够吃就行，做多了累且浪费。 　　两人落座，她还是礼貌说了句：“谢谢。” 　　黎沂闻声，给她夹了一块肉：“尝尝？厨艺有没有后退。” 　　望着碗里的肉，宋禾柠不好不给面子，拿起筷子吃了进去，等她吃完，黎沂正一瞬不移看着她，问：“味道怎么样？” 　　他的眼神似乎比以前更令人费解了，宋禾柠失神挪开，低头说了句：“挺好的。” 　　“那多吃点。” 　　“哦。”宋禾柠还想着黎沂刚才的眼神，就像有话要说，她不自觉想起自己昨晚说的那些话，告密者总是怕自己漏洞百出，她试探性地问：“你怎么知道昨晚是我送你回来的？” 　　“顾行野和我说的。”黎沂抬眼勾唇，从容且淡定。 　　宋禾柠只好相信，却没看见他在她低头那一刻变幽深的眼神，男人目光像无垠的宇宙，深邃不见光。 　　“禾柠。”他突然喊她。 　　“嗯？”享受着美食的宋禾柠诧异抬头。 　　“我用这顿饭来邀功，请你和我去一个地方，行吗？”他缓慢且认真地说。 　　宋禾柠捏紧了筷子，眼睛看着别处，似乎在思考。 　　“不会耽误太长时间。”他继续道。 　　“去什么地方？”宋禾柠问。 　　“一个老地方。” 　　好像此刻拒绝会让饭都不香了，宋禾柠不想让双方面子抹不开，说：“好，星期几去？” 　　黎沂显然松一口气：“看你时间。” 　　眼下放假，她什么事都没有，其实什么时候去都可以：“那就明天，可以吗？” 　　“好。”他一笑。 　　* 　　隔日，黎沂准时出现在宋禾柠门口，像个准时打卡景点的npc。 　　宋禾柠知道他守时的习惯，所以也一早就收拾好了，随便拎了个包就跟着他出了家门。 　　但这回他没开车：“这回我们坐公交。” 　　宋禾柠：“为什么？” 　　没有不想坐公交的意思，单纯就是不理解。 　　黎沂将她的包自觉拿了过来，看着蓝天白云定了定，眼神飘忽道：“想重返一下高中时刻。” 　　宋禾柠：“你高中也是坐车。” 　　黎沂：“……” 　　但好说歹说，宋禾柠也真没强制性要坐车，她单纯就是想噎一下黎沂，瞧见他吃瘪的模样她莫名有点高兴，很有成就感。 　　两人最后坐上了公交。 　　大概也四十几分钟的车程，黎沂没有跟她说要去哪，只说要多长时间，宋禾柠也懒得再问，一切随他安排。 　　她坐在靠窗的位置，正巧看到一群年少青春的男生和女生奔跑着过马路，不由多看了几眼。 　　思及年少，宋禾柠惘然，但人果然不能同时拥有青春和对青春的感受，她收回了视线，干脆闭上眼。 　　等下车，是黎沂叫醒的她，过去还要个十分钟左右的走路路程。 　　宋禾柠说好，走着走着却发现这一块儿地带颇为的熟悉，因为高中上学那会儿，他们来过这里好几次。 　　尽管城市改造得有些变了模样，可味道却始终没变，一直在那里的麻辣烫店还是在那里。 　　隐隐约约有一些信息冲进了大脑，她几乎猜到了前面是什么，可就在这时，从高空突然坠落而下一盆盆栽。 　　宋禾柠未曾察觉，黎沂却第一时间护住了她的头，并弯下腰：“小心！” 　　话刚落，盆栽猛地砸在了黎沂的肩头向下那一块儿，几乎是差一点就要砸中脑袋。 　　宋禾柠惊慌失措地从黎沂怀里露出一只眼抬头往上看，见一个身形偏胖的男人正目露阴光盯着他们。 　　她突然想起自己曾经看到的新闻，一些社会人群因为生活不如意，面临巨大赔额和压力，开始想出高空抛物这种方法去报复社会。 　　宋禾柠听见黎沂闷哼了一声，她目光忽地颤抖了下，举起从后抬起的手，发现指尖沾染了一些血。 　　那血不是她的，是黎沂的。 　　她又不可置信地往盆栽看去，发现散成一块儿的土里还倒着几块玻璃刺，像三角尺具那么大，尖锐无比。 　　黎沂的后肩，似乎也不幸扎进了一块。 　　她心里莫名一阵慌乱：“黎沂……” 　　隔了一会儿，他的声音低弱传来：“禾柠，我没事。” 　　【作者有话说】 　　感谢小可爱们送来的营养液和地雷支持～ 　　另外，这篇文估计还有个一个星期就要正文完结啦，大家可以提前说自己想看的番外，我看到都会写哒～ 　　47 第47章 　　◎“家属帮他解一下扣子。”◎ 　　医院。 　　宋禾柠坐在手术室外的金属长椅上不安地捏紧了手心,神色有些紧张失焦，她再次往亮红灯的手术室望了一眼，抱紧了怀里带血的外套。 　　医生说玻璃刺扎得有点深,且位置不利，宋禾柠黯然垂下头，深深抿唇,第一次无比希望他能安然无事。 　　耳边忽地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宋禾柠闻声看去,一群人仿佛冲破日光朝她跑来，为首的是宋铮昂,他气喘吁吁跑到她面前停下，急切询问：“黎沂呢？他怎么样了？” 　　宋禾柠心情低落：“他还在手术室里。” 　　宋铮昂抬头看向亮红灯的手术室，眉头拧紧了,他拉起宋禾柠的胳膊气势凌人往外走。 　　“你干什么？”陈皎皎看见,眼神不善盯着宋铮昂,连忙拉住宋禾柠另一只胳膊。 　　就在前不久，宋禾柠给陈皎皎发消息说黎沂受伤了,身在包厢的陈皎皎立马告诉了包厢内特意等待两人前来的其他人,宋铮昂反应最大，显然有情绪转接之意。 　　宋铮昂嗤笑一声,算是心平气和：“不干什么，只是想把今天该告诉的事告诉她。” 　　宋禾柠不想看两人针锋相对，安慰陈皎皎：“没事,我去一下就行了。” 　　听着两人的话，陈皎皎也收敛了气势：“……行吧。” 　　她松开了宋禾柠的胳膊。 　　宋禾柠回过头,跟着宋铮昂来到医院楼梯僻静处。 　　远离了喧嚣,消毒水味也稀弱,宋禾柠身心疲惫地在楼梯台阶上坐下：“有什么事，你说吧。” 　　她能隐隐猜到和黎沂有关。 　　宋铮昂也不兜圈子，撑着楼梯栏杆问：“你知道黎沂今天要带你干什么吗？” 　　“不是很清楚。” 　　就知道是这样，宋铮昂轻笑一声，说：“他带你来，是想解开你曾经的心结。” 　　闻言，宋禾柠抬了下眉。 　　宋铮昂继续说：“还记得你高考刚结束那段时间吗？陈皎皎邀你来酒吧玩，可你最后没有进去，我也是近两日才得知你没进去不是因为不想玩，而是因为听到了黎沂说的那段话。” 　　“你听见黎沂说，她太乖，但乖得让人喜欢不起来……”宋铮昂顿了顿，“但是他的话还没说完，后面一句是——可我偏偏就喜欢只对我乖的她。” 　　宋禾柠眼皮狠狠颤了下。 　　宋铮昂：“他从来没有讨厌你，也从来没有不喜欢你的性格，更没有轻视你对他感情的意思，他只是因为把你看得太重，从而不知该如何回应你的感情罢了。” 　　“但他也是咎由自取，这点我不替他辩解，所以我也说他活该，活该日日夜夜思念，活该见不到你。” 　　说太多显得自己像个说客，宋铮昂很聪明的打算住嘴，最后只告诉她一件事：“他今天本想带你重返当年的包厢，将事情说清楚的，他把我们都请到场了，只是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话落，宋铮昂叹了口气，看她一眼后离开了这里。 　　楼梯愈发寂静，宋禾柠沉默坐在那里，身影更显孤零零，她低头失措地深深咬住唇，难言的情绪在不断蔓延。 　　* 　　黎沂顺利从手术室出来后，转去了观察室。 　　他的伤情有多方关注，施阿姨得知后没有怪罪宋禾柠，只说让她不要太往心里去。 　　宋禾柠沉默点头，主动承担起照顾黎沂的任务。 　　清晨一早，她带了些东西便从家里出发，来到医院后看了眼手机，快到八点，刚好赶上吃早饭。 　　于是她加快速度走到黎沂病房门前，做了些思想准备才静悄悄推开门进去。 　　他醒着。 　　坐在床上，偏头看着窗外的阳光，看见她进来，目光倏地一动。 　　宋禾柠也颤了颤目光，不过很快低下头去，说：“醒了？” 　　“嗯。”声音听起来还行。 　　宋禾柠放下心来，将早餐盒放到床头桌上，弯腰打开，再掰开一次性筷子，随手递给他：“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所以小笼包和饺子还有油条都准备了点……牛排和面包在下面，你更想吃哪种？” 　　说完最后一句话，她转过头认真看着他。 　　黎沂看起来还是有些虚弱，他低笑了声：“都行，只要你准备的，我都爱吃。” 　　宋禾柠静静看他两眼，忽地转过头：“喝的呢？带了豆浆和牛奶。” 　　“我一口豆浆，一口牛奶？”黎沂微微偏了下头，深深盯着她的容颜看，目光一点点变得安静下来，连开玩笑的语气都很温柔。 　　宋禾柠手上动作忽顿：“……也不用全喝的。” 　　她兀自做主给他拿了豆浆和饺子出来摆在他面前，黎沂也没有反抗，她拿什么他就吃什么，嘴角还始终噙着一股笑意。 　　宋禾柠努了下嘴，在他吃的时候问：“伤……没事了吧？” 　　“没事。”黎沂知道她在想什么，放宽了语气，“是小伤，你不用担心，也别自责。” 　　宋禾柠低下了头，小声说：“谁让你站出来的？” 　　声音很弱，但黎沂还是听见了，他突然很想摸一下她的头，便真的这么做了，宋禾柠惊诧抬眼，刚好和他无言的眼神对上。 　　“用我这点小伤，换你平安，不是很好吗？”他静而深邃望着她。 　　宋禾柠强硬的内心再次柔软了一下，她快速撇过头：“下次别这样了。” 　　“这种事没有下次。”黎沂坚定道。 　　“该换药了。”病房门此刻被推开，穿粉白色护士服的小护士端着药盘进来。 　　宋禾柠连忙恢复正常退到一边，见护士要去掀黎沂的病服，她转身打算出房间。 　　“家属不用出去。”护士只是象征性掀了掀黎沂的病号服，“留下来帮他把衣服解开。” 　　宋禾柠停在原地一愣，正想解释自己不算家属，却听见护士开口催促：“快点，别站在那儿了。” 　　她只好顶着压力走到黎沂病床前，两只手有些颤巍地伸过去。 　　一共七颗扣子，她默默数了数，手停在半空中询问黎沂：“你能自己解吗？” 　　“不行，他这个时候最好不要随便乱动。”护士帮他说了话。 　　黎沂也顺势挑了下眉。 　　“……”宋禾柠无奈，只好俯下身来开始给他解第一颗扣子。 　　男人的气息不合时宜打在她的脖颈侧，温热，轻痒，她紧张吞了下喉咙，脑袋不动声色往旁边偏了偏。 　　可即使如此，也能感觉到他视线的火热，像火炭，烧过他看过的每一寸裸.露皮肤。 　　宋禾柠强装镇定，又想起了醉酒的那天，脑海里的画面挥之不去，她闭了闭眼，继续给他解下面的扣子，指尖偶尔无意识隔着脆弱布料和他肌.肤相贴，他那一块儿便很快热起来，烫得宋禾柠连忙去解下一颗。 　　索性七颗扣子平安无事解完，她像是刚从水里被捞出来一样深深吸了口气，安静退到一边。 　　黎沂的目光却始终灼灼看向她。 　　护士一把脱下了他解开的病号服，在背后开始上药。 　　黎沂整片上身裸.露，腹肌轮廓清晰可见，宋禾柠站在角落处偏了偏头，连余光都开始躲避他。 　　她的动作挺明显，黎沂垂下眼，勾了勾唇。 　　“哎，那个，家属再过来一下。”护士从背后抬起头喊她。 　　被喊的宋禾柠神经莫名一紧，她捏着手心走上前，认命等待护士再次发配任务。 　　护士将缠绕的纱布递到她手边，头也不抬吩咐：“绕到他右边再给我。” 　　闻言，宋禾柠接过左手边的纱布，深呼了口气，才将纱布紧贴着黎沂身前的肌肤绕到他的身体右侧，递给护士。 　　谁料护士没接：“哎，等一下，这里药蹭出来了，我处理处理，你先举着。” 　　“……” 　　宋禾柠被迫以同一个姿势贴着他保持很久，她的上身几乎完全朝黎沂倾去，左手撑在了柔软的棉被上。 　　只是突然，左手传来温凉的触感，像有什么柔软的东西在一点点覆盖住她的手背。 　　宋禾柠一怔，没有回头，却也清晰地察觉出那是黎沂的手掌，他眼下松惬无比，有人伺候着，大概是无聊，开始用手指在她手背上摩挲画圈。 　　太痒了，宋禾柠这方面一直都很敏感，她撤了下手想以此警告他，可他却不以为意，乘胜追击，直接包裹住她整只手，如同温柔的茧。 　　“好了。”护士终于出声，从她手上拿过纱布。 　　宋禾柠终于得救，她快速直起上半身，想要把手也收回去，可男人再次反手桎梏住她，眼神安静而强制地看过来。 　　宋禾柠微微将目光下挪。 　　“药换好了，衣服的话家属过一会儿给病人穿上就行，不穿也行。”护士瞧了眼两人的动作，小声嘀咕了句什么，端着药盘又走了。 　　护士走后，黎沂像是再也克制不住，俯过身来，在她唇边轻轻一吻。 　　一触即离，吻落，黎沂缓慢直起身，带笑看着她。 　　宋禾柠感觉整张脸都快要烧起来，她连忙退开好几步远，厉声道：“你干什么？” 　　黎沂显得很坦诚：“渴了。” 　　渴了你亲我……宋禾柠看着黎沂那张无辜又放肆的脸，想到他的伤口，又气，又无可奈何，他这摆明了就是知道自己是个病人，还是因她而起，故意着呢。 　　她重新走了回来，冷着声道：“要是没什么事的话，我就走了。” 　　“今晚还来吗？”黎沂问。 　　宋禾柠还生着气，没有看他：“看心情。” 　　黎沂吞了下喉咙，郑重地说：“你来吧，我保证不对你做什么。” 　　“黎沂！”宋禾柠快气炸了，她干脆说道，“我今晚不来，以后也不来！” 　　【作者有话说】 　　感谢营养液支持^^ 　　话说，你们真的没有什么想看的番外吗？^^ 正文完结其实只写到两人告白在一起，恋爱情节都会放在番外里面哦～ 　　48 第48章 　　◎这个被她训斥的男人在高兴什么？◎ 　　黎沂咳了咳,在宋禾柠的盛怒之下闷出一句：“好，你想来就来，不想来就可以不来。” 　　宋禾柠：“……” 　　要不是不能不打病人,她真想来上一拳。 　　但她晚上其实要来的。 　　不过并不是自己想来，而是受黎叔叔所托，他关心黎沂,却又拉不下面子,只能拿些珍稀的补品让她悄悄送过去。 　　她体感黎叔叔一颗为时已晚却实实在在挂念的心,最终还是接受了他的请求。 　　下午六点左右，宋禾柠锁门离开家,准备赶往医院，她将钥匙随手扔进包里，包里的手机这时却突然连续叮咚了几声。 　　有人给她发消息了,宋禾柠打开看,黎沂两个字赫然出现在她视线内： 　　——[可以点餐吗] 　　[我要吃油焖大虾] 　　[爆炒鱿鱼] 　　[排骨冬瓜汤] 　　[晚餐] 　　宋禾柠：“……” 　　她连眨了两下眼,确定自己没有看错后不可置信瞪圆了眼，这天底下,她确实没见过和他这样同样蹬鼻子上脸的人。 　　[？？] 　　她发过去两个问号。 　　黎沂回：[谢谢禾柠] 　　一个脏字在宋禾柠喉咙上涌,病号了不起吗？ 　　当她最终出现在一家专做私人饭厨的门店时，默默在心里叹了句：病号确实了不起。 　　“确定要这三个菜,不要别的了吗？”厨师问。 　　“嗯。”宋禾柠点了下头，她突然想到什么，连忙抬起头,“等一下，我想再改一下。” 　　四十几分钟后。 　　宋禾柠提着饭菜和补品来到了医院。 　　这个点医院食堂也正放饭,人群涌至,宋禾柠绕过蜂拥的人群,来到顶层VIP病房室。 　　她还是先敲了两下门。 　　“进。”里面传来冰冷的一声。 　　宋禾柠愣了一下后才打开房门，黎沂看见来的人是她，脸上严肃的表情瞬间变了。 　　“你来了。”他脸上有克制不住的喜悦。 　　宋禾柠嗯一声，才发现他还在开线上会议，怪不得刚才那么冷漠，于是噤了声，坐在一边轻轻打开所带的食盒。 　　“有什么问题后续再议，今天就先到这。” 　　耳边传来黎沂关闭电脑的声音，宋禾柠侧了下眼，假装一无所知，继续开食盒。 　　黎沂惬意的表情却在看到餐食的那刻僵住。 　　“这虾放油了？”黎沂斜斜倚过身，似笑非笑看着她。 　　宋禾柠脸不红心不跳的：“你还有伤在身，所以我让厨师一滴油都没放，盐也放的少，这盘水煮虾，你就当油焖大虾吃了吧。” 　　黎沂听笑了，又指着鱿鱼问：“爆炒鱿鱼为什么会带汤？” 　　宋禾柠将鱿鱼递过去，语气理所当然：“理由同上。” 　　“……” 　　黎沂深深眯了眯眼，咬着牙连连点了两下头。 　　“不喜欢吗？”宋禾柠偏过头认真问。 　　“……喜欢。”黎沂扯出一个笑。 　　“不客气。”宋禾柠也同样微笑。 　　但虽说黎沂表面嫌弃，却把它们都吃完了，宋禾柠瞠目结舌，望着干干净净的食盒，一时之间大受震撼。 　　她以为他只会象征性动几口，饱腹就行，确实没想到他会吃得这么干净。 　　“看什么？” 　　“*没什么。”宋禾柠摇了摇头，选择闭嘴。 　　“明天还能给我带吗？” 　　宋禾柠思索了下，点头：“可以。” 　　他受伤未痊愈这段时间，他说什么她几乎都会答应。 　　见状，黎沂又开始蹬鼻子上脸：“那你今晚……能留下来吗？” 　　宋禾柠猛地抬起眼，黎沂却很坦荡，他头故意往旁边偏了几分，让她看不见他的表情，才低沉的继续说道： 　　“晚上伤口容易发炎，需要有人在。” 　　“突发情况没人能照顾到我。” 　　“我需要你，禾柠。” 　　站在他面前的宋禾柠嗫嚅了下唇，完全没法拒绝，她又重新坐下，捏了下腿上的布料，仿佛像思考了一个世纪那么久，最后从嘴里蹦出两个字：“行吧。” 　　黎沂眉眼渐亮，他按下内心隐隐跳出的激动，从床上起身去给她收拾旁边陪待床的棉被。 　　“这里被他们坐过，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去给你换新的棉被。” 　　“不用……” 　　宋禾柠抬起一只手想制止，黎沂的动作却比她更快，他打开橱柜，从里面拿出新的棉被和床单，弯腰利落撤换掉之前的。 　　可突然，他弯腰停在了那里，两手撑在床榻两侧，肩胛骨微微拱起。 　　宋禾柠拧了下眉，探过身去轻声询问：“扯到伤口了？” 　　“没事。”黎沂低缓轻笑，一点点直起身，然后将她抱在怀里，头轻轻搭在她肩窝处低声说：“让我靠一会儿就行了。” 　　被抱的宋禾柠无措眨了眨眼，望着对面的白墙紧掐了一下手心，让自己冷静后短暂的嗯了一声。 　　不知道抱了多久，直到宋禾柠有些站不住了，她用手推了推他的腰肌，咳声提醒：“你该休息了。” 　　“好。” 　　尝到甜头的黎沂身体顿了顿，然后果断转身上了床，不再奢求更多。 　　宋禾柠发笑，但忍住了，她起身去卫生间洗漱，因为没有带随身的衣物，所以就打算随便洗洗，凑合着来。 　　拧开水龙头时她低低咳嗽了两声，接着又咳嗽了一声，感觉自己可能受了风寒，宋禾柠洗完后快速去给自己烧了热水，顺便也给黎沂倒了一杯。 　　既然选择留在这里，照顾下他也只是便宜之事。 　　喝完热水，宋禾柠打算睡觉，黎沂这个时候没有再烦扰她。 　　而她看着面前的遮挡帘子，连思索都没有，划拉一下便将两人分隔而开。 　　舒服了。 　　宋禾柠躺上床，侧着身面靠向墙，她将媒体账号的视频发布后开始刷手机，中途又咳嗽了几声，不过她没在意，以为只是小事。 　　只是等她将手机放在床头，翻身平躺时，才惊觉头晕的厉害。 　　可宋禾柠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感觉不是很烫，因此没有叨扰这里的医护人员，喝了杯热水就翻身睡了。 　　夜里，一切静悄悄的。 　　闷在被子里的宋禾柠突然一阵猛咳，她露出整颗头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同时咳嗽不断。 　　黎沂长年来一直都是浅睡，闻声他立马从床上起身，走到她床前喊她的名字：“禾柠！” 　　宋禾柠隐约听到有人喊她，于是软绵绵地应了一声。 　　黎沂察觉到不对，伸出一只手探向她的额头，简直烫得吓人，他不由狠狠皱眉，打开了墙壁上的灯，在灯光的照耀下轻轻拨开了她黏在脸颊两端的湿腻发丝。 　　“护士，麻烦带着感冒药来一下。”黎沂快速拨通了这间病房的专属座机电话。 　　果然，没过一会儿，有一个年轻的小护士带着感冒药急匆匆赶了过来。 　　小护士眼也尖，瞅见陪待床上的宋禾柠就意识到不对，连忙上前查看她的情况。 　　“先给她喂感冒药吧。”小护士直接打开了感冒药的盒子，“针先别打，输液也不用，这个情况一般由风寒引起，吃个感冒药再睡一觉就好了。” 　　“嗯。” 　　黎沂弯腰给重新烧了热水，眉眼里有深深的担忧，他从小护士那里接过药，再将宋禾柠扶起来靠在他怀里，一只手绕过她的胳膊打算给她喂药。 　　宋禾柠意识有些模糊，她想自己倒没至于烧糊涂，但情况显然也不是那么好，浑身软绵无力，只能随着黎沂的指令而动作。 　　“张嘴。” 　　“乖，再喝点水。” 　　“吞下去。” 　　宋禾柠全程照做着，两只眼皮仿佛千斤重，又沉重地垂下了。 　　黎沂抬头瞥向小护士：“她真的没事吗？” 　　小护士耐心解释：“没事，谁睡到一半被捞起来不困啊。” 　　“……”黎沂沉稳地放下了水杯。 　　等小护士走后，黎沂才将宋禾柠平躺放下，他的后背不出所料的再次牵动到伤口，神经狠狠抽了一下，疼得他不由嘶了声。 　　缓了缓，他擦拭掉额头的细汗，蹲在宋禾柠床边守着，没有走。 　　再次沉睡的宋禾柠睡相其实很静谧，眉眼放松垂着，呼吸均匀，黎沂静静看着，试探着伸出一只手，隔着虚虚距离去勾勒她的轮廓，眼神变得格外温柔。 　　他把她脸颊边的发丝轻轻拂到一边，之后再也其他动作，像是害怕再动一下就会吵醒她，如狼收起利爪，只静静蹲守着，连呼吸都放轻了。 　　过了会儿，他才忍着身上的疼痛转身回到另一边，冷静着把帘子拉开，没有睡，而是时不时侧头观察宋禾柠的情况。 　　确定她再无异况，他才坐在床头缓缓闭上眼。 　　* 　　第二天，天光破晓，宋禾柠醒来，见窗外枯零零的树枝上待了一只斑鸠鸟，还在啼叫，声音很清脆。 　　她听着心情愉悦，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已经不烫了，于是从床上起来。 　　绕到帘子另外一头，宋禾柠才发现黎沂不在，她站在原地愣了愣，谁想房门这时被人从外拧开。 　　黎沂带了早餐回来。 　　“醒了？来吃点东西。”他将食盒放在电视桌上，开始一个个打开食盒。 　　宋禾柠怔愣：“你从外面买的？” 　　“用不着。”黎沂笑了笑，打开最后一个食盒，“让助理带来的，只是你还在睡觉，不好让他进来。” 　　宋禾柠了然，心里想的却是另外一层，他不缺吃的，也不缺人送，他单纯就是想她能来…… 　　得出结论，宋禾柠捏了捏手心，耳边传来黎沂的声音：“你喜欢吃饺子，我让他准备了不同口味的，都可以尝尝。” 　　宋禾柠恍惚嗯了一声。 　　她找了个凳子坐下，拿起筷子，却没有第一时间开吃：“昨晚我有印象，你给我喂了药，你的伤……” 　　“没事。”黎沂淡笑着打算张开双臂，却看得宋禾柠眉头狠狠一拧，她连忙道：“你…你放下！” 　　“好。”黎沂像个被受训的小孩，乖乖放下了双臂。 　　他小心翼翼看了眼正在吃东西的宋禾柠，回味着刚才她斥责他的那一幕，眼珠微微向下转，唇角却往上克制地移了三分。 　　宋禾柠无意看见，吃饺子的动作于空中一顿，是她看错了吗？这个被她训斥了的男人在高兴。 　　“等伤好了，我再带你去那天没去过的地方，好吗？” 　　黎沂的话打断了宋禾柠的思绪，她突然明白过来他指的什么，看来宋铮昂并没有和他说她已经知道了。 　　“不用去，我已经知道了，宋铮昂已经告诉我了。” 　　黎沂神色一顿，继而难以自制的，眼神变得紧张起来，他喉咙深深滚动了一下。 　　“不过……”宋禾柠顿了顿，脑海里走马观花过很多事情，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才说，“可以去个别的地方。” 　　说完，她快速低下头，掩饰着夹起一块牛肉馅的饺子。 　　“好。” 　　黎沂深邃望着她，唇角再也克制不住的继续上扬。 　　“听你的。” 　　病房传来心跳的回音。 　　【作者有话说】 　　大家的意见都收到啦^^ 　　49 第49章 　　◎“对你，起反应了。”◎ 　　历经一场风雨,北城的温度一夜骤降。 　　宋禾柠嫌出门冷，又想着黎沂的伤口没什么大碍的了，就不打算再去医院看黎沂,她窝在家里看看书，追追剧，坐在地毯上撸“团圆”,一天过得也算舒服。 　　直到晚上,一直未响的手机在此刻狂响,不用猜都知道是谁发来的消息。 　　宋禾柠不慌不忙拿起手机，一眼瞟过去,全都来自黎沂。 　　[今天来吗？] 　　[来的话，我让司机去你楼下接你] 　　[我吃什么都行，不吃都行,你什么都不用带] 　　[来吗] 　　宋禾柠看着这几条信息,想了想,打出两个字：[不来] 　　那边沉静好久，回：[好,早点睡觉,晚安] 　　对话到这就算终止，宋禾柠没再去管,可没过一会儿，坐在沙发上的她思虑良久，想起他为她挡住的一幕,最终还是心软，打算去一趟。 　　夜晚冷空气袭人,她戴上口罩,围上围巾,带了点自己中午煲的汤，打车来了医院。 　　医院这个点人依旧很多，现在的人身上总有各种各样的病，生理的心理的，大的小的，总有一条症状能对号入座。 　　宋禾柠掠过来来往往的人群，走过长廊，敲响了黎沂病房的门。 　　等了一会儿，发现里面没人应。 　　以为他人不在，宋禾柠直接推门而入，谁想能直面一副赤.裸上半身的腹肌图，她双目圆睁，匆忙间立马转过身背对他。 　　耳边却传来磁沉的一声低笑，烧得她耳朵更红。 　　捏紧了手中的食盒，宋禾柠严肃道：“你把衣服穿上。” 　　身后传来男人的懒散调调：“穿不了，要上药。” 　　宋禾柠闭了闭眼：“那你尽快上药。” 　　黎沂未语，盯着她烧红的耳朵，眼里浓稠墨色更甚，他一点点往前靠近，隔着短短距离停下，呼吸尽数喷在她耳边：“负责我的护士今天请了假。” 　　他随便扯了个谎。 　　可此刻一团乱麻的宋禾柠偏偏就信了，她站在原地，一时之间不知道该作何动作。 　　这时，身后的人缓缓抓住她一只手腕紧紧握住，探身靠近，低哑开口：“禾柠，你可以帮我吗？” 　　宋禾柠浑身一紧。 　　她果断撤开他的手，却发现撤不开，只能撇开脸道：“我去给你叫别的护士。” 　　“可我只想被你看.光。”他再度靠近，嗓音沙哑的不像话。 　　宋禾柠猛地退后两步，尽管脸红得不像话，却还是极力强装镇定，拉开两人的距离：“你再不正经我就走了。” 　　黎沂一顿，拉着她的手却没放，道歉也不诚心：“对不起。” 　　宋禾柠板着脸嗯一声，认为是自己占了上风，燥乱的心终于宁静许多，她面无表情走到桌台将手中的食盒放下，一板一正的说： 　　“涂哪里？药拿来。” 　　黎沂一怔，手比脑子快的把药摆在她面前。 　　宋禾柠：“……”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干脆低下头，机械地去整理桌面的药，把他说的要用的挑出来拧开盖子。 　　“转过去。” 　　知道他伤在背后，她假装冷静吩咐。 　　黎沂笑着嗯了一声，松弛转过身，将整个裸.露后背背对着宋禾柠，他微微昂头，说：“不用怕伤着我。” 　　刚说完，伤口处似被重重涂上冰凉的东西，压得他不由闷哼一声。 　　下手……确实没轻没重。 　　耳边传来宋禾柠的解释：“不好意思，没注意，下手重了。” 　　“没事。”缓过来的黎沂反倒安慰她，“你尽管来。” 　　宋禾柠却沉默了，她意识到自己在意气用事，下一秒还是放轻了动作，轻柔涂上去，眸光在狰狞伤口处闪了闪，盯着看得有点久了。 　　黎沂以为她是害羞，调侃道：“我以为你看过一次，就不会害羞了。” 　　却听见她问：“你这个伤口的形状最后会好吗？” 　　“会。”黎沂的语言软得一塌糊涂，轻声安慰她，“医生说了，能让我的后背看不出一丝痕迹。” 　　宋禾柠没作声，怎么可能一丝痕迹都没有。 　　“禾柠，你别自责。”他忽然转过身，直直面对她，“有些伤，可以当它是勋章。” 　　久久没出声后，宋禾柠低嗯一声，她放下药，准备去下洗手间，猛然间却看见男人下半身陡然膨胀的一处。 　　黎沂很坦然：“对你，起反应了。” 　　“……”宋禾柠抄起另一边床上的枕头就往他身上砸，却被黎沂堪堪接住，他道歉，这次算真诚，“对不起。” 　　懒得理他，她径直去了洗手间。 　　在洗手间里，宋禾柠两手撑在洗浴台上，回想着刚才那一幕幕，不由攥紧了下手。 　　黎沂……真的很不要脸。 　　她扭开水龙头洗脸冷静，意外发现中指指甲缺了一个口，脑海恍惚晃过一幕——她的指甲擦过他的背后皮肉。 　　想来是那个时候断的。 　　宋禾柠最近确实疏于指甲的管理，连指甲长长了也未知，再说她也很少有做美甲的习惯，大多任其自然生长。 　　出了洗手间，她自然问黎沂这里有没有指甲剪。 　　黎沂一听，从抽屉里拿出了看起来崭新的指甲剪。 　　“要剪指甲？”他问。 　　“嗯。”宋禾柠点了点头。 　　她话刚落，黎沂不由分说地拉过她的手放到自己腿上，准备开始给她剪指甲。 　　宋禾柠受不了这种亲密：“我自己来就可以。” 　　“我来。”黎沂拉紧了她的手，已经小心翼翼剪下去，“礼尚往来。” 　　这算什么礼尚往来？ 　　可手被禁锢着，她也无法逃脱，只能任其随意摆布。 　　黎沂低着头，始终安安静静给她剪指甲，做这件事时，他神色格外认真，捏着她细白柔软的手不动分毫。 　　宋禾柠一点点抬眼看向他眉眼，目光微微闪烁，其实，他不说话认真起来的时候，挺好看的。 　　“好了。”他突然道。 　　十个指甲被剪的整整齐齐，圆润有弧，宋禾柠看了眼，眼里有惊讶，但很快撤回手，站起身走到一边。 　　黎沂也感觉到了气氛的尴尬，他提议：“看会儿电视吗？” 　　“行。”宋禾柠点了下头。 　　于是黎沂打开了电视，这会儿是黄金八点档，各台都在播放着电视剧，此刻赫然印入两人眼帘的，是洛美华正在热播的古装爱情剧。 　　宋禾柠：“……” 　　黎沂立马换了台，假装淡定咳了一声。 　　病房气氛因此变得更加尴尬。 　　过了会儿，还是宋禾柠先打开了关于她的话题：“这些年她应该混的挺好吧。” 　　黎沂知道她说的是谁，自然接了一句：“嗯，应该过得不错。” 　　“我和她现在没联系了。”他又多说了一句。 　　“这个我不关心。” 　　黎沂一顿，想起当年的很多往事，他侧头看向沉默的宋禾柠，突然说：“禾柠，我从未喜欢过她，从前是，现在也是。” 　　“当年，没接到你的电话，说到底是我的错。”黎沂声音轻轻的，不是辩解，更像是为眼前人伸张，“我警告过她。” 　　宋禾柠蓦地一愣，想起她以前被太妹关进一个不知名的地方，给他打电话，他却没接的场景。 　　人都会有时间错差，这个甚至怪不到对方。 　　她回过头，脸上露出一点笑来：“我听说，后来你去找了那几个太妹的麻烦。” 　　这件事是陈皎皎才告诉她的，黎沂听说她被学校几个太妹关的事情，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将她们关在那里，喂了一晚上的蚊子。 　　但这件事，黎沂也从未跟她说过。 　　至于为什么，陈皎皎从顾行野那里得到了答案。 　　“能为什么？他怕自己这个哥哥的形象在妹妹那里变坏，认为他做的太过分了，所以才死憋着不说。” 　　在黎沂眼里，宋禾柠又乖又善良。 　　眼前，黎沂微妙眯眼：“谁跟你说的？” 　　这家伙到现在，都在在乎自己在她面前的形象。 　　宋禾柠忽而噗嗤一笑，问：“你要去找他算账？” 　　“不会。”黎沂装作老实地低下头。 　　“我觉得你做的挺好的。”耳边，宋禾柠说道。 　　黎沂再度抬起头，两人对视，都露出了笑。 　　* 　　五天后，黎沂从医院出院。 　　宋禾柠回了父母所在的家，那里冷清，很多家具都积了灰，因为父母新年要回来，所以她打算赶在他们回来之前收拾一下。 　　一整天，她都在忙这件事，扫地，洗被单，晒被褥，冬天的阳光不那么热烈，却有种温和的耀眼，她拿妈妈以前用的棍子去打厚重的棉被，上面簌簌掉落一层灰，她边笑边继续拍打，很有成就感。 　　到了晚上，太阳散落，温度降下来，宋禾柠关掉刚贴上窗花的窗户，坐在客厅抱着抱枕盘腿看电视。 　　八点档的肥皂剧并不是很好看。 　　她拿起手机百无聊赖地刷着，一条新消息冷不丁弹送到她面前。 　　L：[博主怎么最近没有更新了？] 　　是那位陪伴她很久的粉丝，宋禾柠笑了笑，打着字慢慢回：[因为最近在照顾病人。] 　　L：[病人好照顾吗？] 　　宋禾柠轻眨了下眼：[还行，大部分时候都挺乖的。] 　　那边隔了好一会儿才回：[看来他表现不错] 　　宋禾柠轻提了下唇，确实如此，不过她并没有刻意去想这个“他”的用意，因为她现在陷入了另外一个问题，要不要跟这位粉丝探讨一些情感上的问题。 　　毕竟以前也探讨过，不过以往都是“她”先开的口，那这回就她先开口吧。 　　斟酌再三，她打下几行字发过去：[我有一个朋友，有个男的一直在追她，可我朋友总觉得他不是真心，不想吃回头草，但现在误会已经解决了，他依旧对她很好，你说……她要不要原谅他，和他再来一次呢？] 　　又是好一阵，L没回她。 　　宋禾柠等了等，见消息没过来便打算先去洗漱，她没关电视，让热闹的声音传至空旷的房间，因此没听见来新消息的铃声。 　　等她洗完回来才看到L回的信息：[跟着心走] 　　简短的四个字，没有非要让她做选择，只是让她由心而定，宋禾柠抿了下唇，不知为何心暖暖的。 　　[好的，谢谢（微笑jpg）] 　　L：[后面能告诉你心选择的方向吗？如果可以的话] 　　这条消息看得宋禾柠微微诧异，不过她瞬间就明白了，谁都会有一颗八卦的心，想着没什么大不了，便回：[好呀] 　　顺便多说了一句：[是我朋友，不是我] 　　L：[嗯…] 　　这是什么意思？ 　　宋禾柠努了下鼻子，决定单方面结束消息：[妹妹晚安] 　　[晚安]L回。 　　结束对话，宋禾柠开始抹脸，家里的化妆镜复古粉嫩，是爸爸当年为了满足她的少女心买给她的，现在看也不为过。 　　手机在这时叮咚又响了一声。 　　宋禾柠抹脸的动作一顿，眯着眼去看，发现发来消息的人是黎沂：[朋友聚餐，地点在我别墅，要不要来？] 　　紧接着又来了一条：[都是些老朋友，阳书也回来了] 　　宋禾柠拿起手机神思渐恍，她想起L那句跟着心走，慢慢打下两个字：[可以] 　　黎沂：[明天我来接你] 　　宋禾柠想这就不必了：[我自己去就可以了，你伤也只是刚好没多久] 　　：= 　　黎沂：[好，听你的] 　　什么叫听你的，宋禾柠火速把手机放下，盯着镜子中面色异常的自己看了几眼，干脆离开了椅子。 　　* 　　第二天。 　　宋禾柠赶在上午十一点左右的时间来到黎沂别墅，他如今别墅有好些栋，一直住的却只有这一栋。 　　也是她曾住过的那一栋。 　　进去后里面笑语连连。 　　果真也只有老朋友，而且是她和黎沂都认识的老朋友，黎阳书和霍书文都在，这一对小情侣从美国回来，说话方式还没转换过来，习惯夹杂几句英文。 　　看见她来，黎阳书给她来了一个大大的拥抱：“你是不知道，我和书文在美国想你想得都揭不开锅。” 　　“……”宋禾柠扯了扯笑容，“你家书文正在盯着你。” 　　黎阳书立马放下作怪的调调，挽着她的胳膊往里走，已经迫不及待想跟她说悄悄话：“话说你和我那位哥哥关系怎么样了？今天在你没来之前他至少看了二十四次表，微咳了十八下。” 　　宋禾柠哑然失笑，视线无意和黎沂对上，又自然转开：“你看我俩现在像什么关系？” 　　她又把问题重新丢给她。 　　黎阳书：“现在看不出来，但今天再过段时间，我就能看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宋禾柠点了下头，心道黎阳书还是严谨，放下包往沙发坐下。 　　她刚一坐下，那边咬着烟还在跟众兄弟玩游戏的黎沂，立马放下了手中的游戏机，碾灭烟朝她走了过来。 　　宋禾柠抱臂，眼睁睁看着“识大体”的黎阳书走开，而黎沂逐渐走近她的视线中。 　　她微咳了一声，摸了摸手臂，不自在看向别处。 　　身边沙发凹陷，黎沂在她身边坐下。 　　“新年叔叔阿姨回来吗？”他随口问。 　　“嗯。”宋禾柠目光落向没有着落的远处，到处看着。 　　“我母亲有两家一起过新年的打算，你觉得呢？”他微微凑近了些。 　　宋禾柠诧异：“往年过年，你家族不都是……” 　　“今年提前了。”黎沂望着她轻笑。 　　“噢。”宋禾柠又熄了声。 　　“所以，我能约你除夕一整天的时间吗？” 　　宋禾柠猝然磨了下手指，故左右而言他：“那天大家应该都很忙。” 　　“嗯。”黎沂佯装了然似的点了下头，眼神移到她戴着的深蓝色围巾上，突然说了一句：“这颜色很配你。” 　　宋禾柠嗯了一声，目光始终不看向他，却分明有种奇怪的、特殊的氛围围绕在两人之间，像轻软而甜的棉花糖。 　　另一边，叶伯漾因为打不过队友，气得夸张作势要摔游戏机，他孩子般发脾气：“不玩了。” 　　宋禾柠和黎沂齐齐笑了一声，还挺整齐。 　　叶伯漾听见，感觉自己的尊严受到了侮辱，立马两眼冒着火光瞪过来，当他看见黎沂坐在宋禾柠身边那副享受的模样时更生气了。 　　刚才黎沂和他玩游戏，把他杀得片甲不留，而现在凑在宋禾柠身边，却本分得不行，全然没有以前深夜找他们喝酒解闷的落寞样。 　　叶铮昂找回几分理智，走到宋禾柠对侧的沙发坐下，故意说道：“禾柠，也就你能治黎沂了。” 　　这听着不像什么能随便接的话，宋禾柠保持沉默。 　　叶伯漾却继续道：“你可得把他治得死死的，别让他再出来祸害我们了，我现在看见他这张脸就烦，在酒吧里天天赢我，打游戏把我杀的一点血都不剩，完了说他要是结婚，得找我要666666的红包。” 　　宋禾柠微咳了声，尬笑了一下：“我不行。” 　　黎沂漫不经心赶走他：“去，你在这里碍眼。” 　　叶伯漾真的要发火了，但菜品陆陆续续上来，他被美食吸引，二话不说离开了这里。 　　等他走后，黎沂偏了下头，用很低很随意的声音说道：“放心，你能治。” 　　治什么？宋禾柠的眼神干脆定在前方，耳朵却再次红了，她干脆从沙发上起身走去厨房，打算先远离一下黎沂，跟着大伙一起把菜端上来。 　　她端的是一盘鱼，鱼汤满得快要溢出来，本以为在这里放了挺长时间应该不会烫，谁料她抬起时，实实在在被烫了一下。 　　宋禾柠低呼了声，两手摸向耳垂以此来降温，却被身前的人一把拽下，放在自己手里。 　　“用我的手，好使。”黎沂两手包裹住她的手指，旁若无人道，“今天穿的少，手很冰凉。” 　　其实每到冬天他的手都是温凉的，这是体质问题。 　　宋禾柠愣了愣没有挣脱，而是问：“那为什么不穿多点？” 　　黎沂顿了下：“客厅温度刚好适宜。” 　　说话挺自相矛盾，宋禾柠微抬眼认真看着他，倒有些猜不透他的心思，但他给她的手冰凉结束后，她转身往回走，鬼使神差说了句：“再加一件衣服吧。” 　　黎沂在她身后顿了顿：“嗯，都听你的。” 　　宋禾柠脚步佯装自然。 　　两人很快在餐桌坐下，一顿饭吃的喜乐洋洋，平安无事，因着新年的到来，大家连怨气都少不少，脸上全是笑容。 　　吃完饭，大家组织着玩游戏，一直玩到了天黑，这期间黎沂一直坐在宋禾柠身边，就犹如她身边的一根定海神针，拔不走，死赖着。 　　有人开玩笑说他像贵气版的狗皮膏药，他轻佻一笑，并不在意。 　　宋禾柠被他们插科打诨的次数多了，也就免了疫，再看黎沂坐过来时，甚至还能愉悦的调侃一句：“我这里有黄金？” 　　黎沂愣了好久，才笑着低声回：“有美人乡。” 　　于是宋禾柠噤了声，再也不多嘴。 　　晚间八点左右，大家陆陆续续散场，老天爷却在这个时候下起了雪，大雪白得绯然，层层如厚絮落下，兆丰年。 　　宋禾柠看着这一片茫茫大雪，回家犯了难。 　　“在这住一晚吧，你房里的东西我没动过。”黎沂往她面前站了点，挡住扑面而来的风雪。 　　许是眼下的风景很好，不舍离去，宋禾柠再一次鬼使神差地说：“……也不是不行。” 　　“我去给你换被单。”生怕她反悔，黎沂保持沉稳离开了这里。 　　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宋禾柠不由发笑，一想到黎氏集团的总裁给她换被单，不禁有种怪异的和谐。 　　但他速度很快，铺完后倚在二楼栏杆上低头往下望：“床单被褥都换了新的，衣服也准备好了。” 　　宋禾柠嗯一声，便拿着他准备的睡衣去卫生间洗澡。 　　卫生间似乎又扩大了一倍，空间绰绰有余，就是洗浴头摆放得有点高，她独自摸索着水的开关，却始终找不到，找到了也没水流下来。 　　坏了？ 　　无奈之下，她只能去外面求助黎沂。 　　“我来看看。”他特意灭了烟，走进卫生间。 　　为了避免两人同时在这样一个场合，宋禾柠专门等在外面。 　　“应该好了，你来看看。”摸索一阵后黎沂说道，等宋禾柠进来。 　　“好了？”宋禾柠走了进来，站在他对面洗浴头的另一侧，歪着头去开那个开关。 　　然而水还是没有流下来，她不由再往前凑了点，反复多按了几次，还是没有水流出来。 　　“它是不是不想我洗？” 　　黎沂低笑一声也凑近了些，直接覆盖在她手上再次开开关：“转错方向了，往右边拧。” 　　话落，洗浴头的水扑头而来，给两人凑近的身影愉悦洗了半个头。 　　黎沂及时关闭。 　　等再抬头，他和湿了一半头的宋禾柠互相望着，齐齐垂眉笑了。 　　笑着笑着，一些特别的东西开始在空气中发酵，如同一杯陈酿多年的酒，酒精味蒸发在半空，酵母变得醉醺醺。 　　黎沂深邃眉眼慢慢变得柔和，他抬起一只手拂开宋禾柠脸颊边湿腻的发丝，却没有放下手，而是贴合着她小巧的脸蛋。 　　他克制地滚了下喉咙，闭上眼，一点点凑近。 　　【作者有话说】 　　周末愉快^^ 　　50 第50章 　　◎浸透温柔和耐心的吻◎ 　　黎沂吻了上来。 　　吻绵湿而漫长。 　　他小心翼翼吻着,一点点浸透进温柔和耐心，两手都捧住宋禾柠的脸，微微抬高,将这个吻加深。 　　宋禾柠几乎招架不住，频频后退，黎沂不疾不徐,她退多少,他就进多少,直到抵上冰冷硌硬的洗舆台，他拿下一只手绕到她腰后,将她抵住的冰冷那块儿挡住了。 　　宋禾柠禁不住偏下头，微微喘息。 　　黎沂瞧着她的侧颜，又看向她那双努力想保持清醒的眼,目光深深波动,他安静挪过她的头面向他,额头轻轻抵上她的额头。 　　宋禾柠垂着眼，忍不住吞了吞喉咙,既无法拒绝,又无法主动。 　　黎沂似乎看出她所想，唇再度靠近,轻啄，放开，抬眉深情看她一眼,又继续轻吻，再小幅度分开点距离,如此循环往复。 　　如勾引她主动陷入的狐狸。 　　脸的温度逐渐火烫,宋禾柠始终不为所动,却捏紧了手，忍住心中的颤.栗。 　　黎沂轻笑了一声，这声笑仿佛看穿她的逞强，他不再温柔逗弄她，而是深深袭来。 　　宋禾柠被迫仰头，渐渐地，她闭上眼，终于接受这场沉沦。 　　一吻过后，两人都喘息着停下来，宋禾柠总算找回几分理智，伸出一只纤细的手抵住他的腹部。 　　黎沂两手撑在她两侧的洗舆台，低笑一声调侃：“有摸到腹肌吗？” 　　宋禾柠默不作声把手拿了回去，却被黎沂捏住手腕又一点点靠了过来。 　　他眼神坦荡看着她，声音醇厚：“禾柠，我有在好好锻炼。” 　　能感受得出来，宋禾柠细细想着，却没和他对视，只因从他的话里品出了些别的意思。 　　“以后也会好好锻炼。”黎沂却不知脸羞。 　　宋禾柠终于忍不住了：“……你先出去。” 　　真被逗得羞愤了，黎沂及时停下，微勾着唇角离开了卫生间，给她留出足够喘.息的时间。 　　他走后，宋禾柠转过身看着镜子中的自己，不由摸了摸滚烫的脸，眼中一阵不知所措的慌乱。 　　她红着脸随便洗了洗，最后擦着头发出来，黎沂不在，她莫名舒了一口气，转身回卧室。 　　房里设施确实一成不变，就连那时她为他跑遍整个北城才买到的竞赛习题册，也被他找到拿出来放在房间显眼的位置。 　　宋禾柠移过眼神，假装看不见。 　　她突然觉得有些口渴，又擦着头发从房里出来，走下楼接水。 　　“看电影吗？”黎沂冷不丁出声。 　　接完水，宋禾柠头顶搭着毛巾回头，看见黎沂打开了电视，调到电影频道。 　　客厅其实很暖和，暖气开得很足，她望着窗外的鹅毛大雪，边喝水边不经意嗯了一声。 　　宋禾柠自然坐到沙发上，取下头顶的毛巾放到一边，黎沂顺其自然坐到她旁边，没有什么别的举动，就是挨得挺近。 　　“冷吗？”他问。 　　电影已经开幕了，宋禾柠双腿曲膝抱着：“有点。” 　　于是黎沂起身上楼，拿了柔软的毛毯过来盖在她肩上。 　　宋禾柠低声说谢谢，用毛毯轻轻裹紧自己，余光则看了眼重新坦然坐在她身侧的黎沂，往内抿了下唇。 　　“挑的喜剧电影。”黎沂解释。 　　宋禾柠嗯一声。 　　黎沂又问：“平常爱看些什*么电影？” 　　宋禾柠自然答：“其实我什么都会看一点，但恐怖片和鬼片看不了。” 　　黎沂若有所思嗯一声，默默把她的话记下。 　　窗外雪似乎有变小之势，两人说完后，都各自安静下来看电影。 　　宋禾柠其实走了神，以前在黎家的时候，她也跟他在沙发上一同看过电影，不过那时他选的是一个美国的打斗片，她觉得很无聊，却因为对方是他，即使打着哈欠也要和他一起看完。 　　尽管他可能不在意当时有个她。 　　“怎么，电影不好看吗？” 　　正回忆时，耳边传来黎沂的声音，他没再继续看电影，而是认真看着她。 　　“不好看的话我们再换一个。”他说。 　　宋禾柠依旧默不作声，却将眼前人的模样和那时的重叠，直到完全合二为一，她忽然问：“黎沂，你喜欢看喜剧电影吗？” 　　黎沂被问的一顿，神色明显有片刻慌乱，可是他说：“喜欢。” 　　有时候人与人之间太熟悉了也不好，一个瞬间就能感觉得出来对方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 　　她细微勾了下唇：“换个电影吧，这个喜剧好像有点无聊。” 　　黎沂从胸口闷出一声笑：“行。” 　　“想看什么？”他起身去换，回头问她的意见。 　　宋禾柠一只手撑着下巴，也不知道为什么，专门看着他的眼睛说：“爱情片。” 　　“我找找。”黎沂仅怔了片刻便反应过来，从里掏出一张长得像爱情片的片子放进去。 　　电影重新开始。 　　黎沂坐了回去。 　　宋禾柠裹好毯子准备开看，可等片头放完，看到电影里白花花的人体出现，甚至还交叠在一起的画面时，她一时之间睁大了眼，震惊了。 　　黎沂：“。” 　　他滚了下喉咙。 　　但很快，这个画面持续了几十秒后便匆匆过去，转回正常画面。 　　两人各自盯着电影屏幕，此刻默契的没有出声，只是都不合时宜地想起了那酣畅淋漓的一晚。 　　黎沂哑声咳了下，转身去饮水机边接水，单手插腰将一整杯一饮而尽。 　　宋禾柠依旧盯着电影屏幕，全当看不见，但她知道的是，身边人在看到电影那一幕的时候，第一时间看向了她露在外面的双脚。 　　那晚，他用她的脚去踩…… 　　她及时制止了回忆，而身边人很久都没有出现，过了大概一个小时，他才再次重新出现，身上已经换了衣服。 　　宋禾柠揉紧了手里的毛毯，依旧当作什么都不知道。 　　又过了一个小时。 　　电影终于结束，客厅里重新安静下来。 　　结尾其实有点无聊，宋禾柠掩饰着打了个哈欠，拉下身上的毛毯准备去睡觉，她趿拉着拖鞋缓慢往楼上走，黎沂在身后叫住了她。 　　“嗯？”宋禾柠疑惑回头。 　　她回头的瞬间，黎沂刚好走过来，抬起一只手捏住她下巴，俯身吻了下她的唇。 　　吻落，他说：“晚安。” 　　宋禾柠轻眨了下眼，大脑明显没反应过来，不过她假装镇定回了声晚安，转身匆匆离开这里。 　　夜晚入睡前，宋禾柠想着今晚黎沂突然吻她的一幕，翻了个身，看着窗外的白雪，始终睡不着。 　　* 　　宋禾柠父母在除夕前三天回来了。 　　两人带回来了一大堆手工艺品，说是送人，宋禾柠坐在一边看着，一只手托着下巴问：“我的份儿呢？” 　　夫妻俩互相望着眨了眨眼，最后是宋父灵机一动，从手工艺品中挑出个兔象递给她，说：“你属兔，这是我们带给你的。” 　　宋禾柠迟缓接过，忍不住撇了下嘴，但还是原谅了二老把她忘得干干净净的心。 　　母亲问：“年货备了没？没备我们出去置办年货吧。” 　　“备了。”宋禾柠全然不指望他俩，“要是等您们二老回来置办，黄花菜都要凉了。” 　　母亲：“……” 　　女儿大了，就是爱呛声，还是在非洲的时候可爱，她呵呵笑了一声。 　　宋禾柠也呵呵笑一声，然后面无表情拿着兔象回自己房间，她关上门，和屋内的“团圆”四目相对。 　　猫是刚从黎沂那里接回来不久的，因为是父亲送给她的猫，回来要是看见猫不在，不太好。 　　黎沂自然愿意她接回。 　　这只猫跟着黎沂的时间要比她长，一人一猫之间产生的感情比她还要深厚，所以她从不强求要从黎沂身边拿回来，她偶尔主动去看看它就好。 　　“喵～”宋禾柠蹲下身，手撑着脑袋冲它叫，兀自笑了。 　　“黎沂平常让你叫他什么？”她冲团圆问。 　　团圆睁着一双铜铃般的眼，就是不喵，宋禾柠也不在意，往前蹭着走了几小步，把它抱在怀里摸头。 　　隔了一会儿。 　　她说：“你身上有男人香，待会儿我带你去洗个澡。” 　　猫喵了一声，小声抗拒。 　　到了晚上宋禾柠却没有带猫去洗澡，她带去给父亲大人看，以表孝心，父亲大人表示要和团圆睡觉，因此她只能一个人单独回了屋。 　　躺在床上，她思虑良久，还是主动给黎沂发了消息：[介不介意团圆跟别的男人睡？] 　　那边回的很快：[？] 　　第二条：[介意] 　　第三条：[但如果是老丈人的话，可以] 　　老丈人…… 　　宋禾柠利落切换软件，假装看不见这三个字，她本意是想逗一下黎沂，结果最后反被逗了。 　　不爽，宋禾柠长吁一口气。 　　“禾柠，睡了吗？”房间门外，传来母亲的问候。 　　宋禾柠放下手机，起身往外走：“还没睡呢。” 　　她给母亲开了门。 　　母亲抱着团圆进来，把猫递给她：“你爸又嫌它掉毛多，让我把它送回来。” 　　宋禾柠接过神色颇有几分委屈的团圆，连连笑了几声：“看出来了。” 　　送完，母亲没有走，在房里的空凳子上坐下，问起她的事：“我听施妹妹说了，阿沂最近在追你？” 　　宋禾柠刚从桌台拿过一杯水喝，听到这句问话，她差点一口水尽数喷出来。 　　“怎么？心虚了？”母亲饶有兴致看着她。 　　“我心虚什么。”宋禾柠转过半个身。 　　母亲却道：“如果你们俩在一起，我不反对，我问你爸了，他也不反对，我还帮你问黎家了，你施阿姨和黎叔叔都不反对。” 　　问的人还挺多……宋禾柠颇有几分无奈：“你光问他们的意见，怎么就不问问我的意见？” 　　母亲：“你我不用问，你什么心思，我一眼就能看明白。” 　　“……” 　　宋禾柠背过身，不得不承认母亲这话确实没毛病，她从小到大有什么想法全写在了脸上，对人也是，一点情绪也藏不了。 　　可说到黎沂，她内心又不那么明朗，但人之心，小小一个，一握而已，温度是那么厚重，她能感受到黎沂的真心，所以才犹豫不决。 　　她犹豫的，是自己是否能给他同样真心的情感，比起高中那时候，现在的她经历过一段感情，对待爱情的态度已经冷静很多。 　　只好随便找个理由搪塞过去：“他都没表白呢，急什么。” 　　母亲思考一瞬，随即恍然大悟噢了一声。 　　宋禾柠回过头，看着母亲那一脸明白的样子，心说坏了，误解了。 　　以致于她后面解释再多，母亲都不听。 　　罢了，宋禾柠也懒得再说，她忽然转头看向窗外忽明忽暗的灯光，咬了下唇，不肯承认内心那一点莫名的憧憬。 　　* 　　除夕倒数第二天。 　　宋禾柠突然收到L的信息：[有没有想过见一面？] 　　之前她提过见面的要求，当时L给她的态度是拒绝的，因为直接略过了这个话题，后续也没有回应，现在提出来见面，看着像是有备而来。 　　她打字问：[怎么现在想见一面了？] 　　L：[想找你签名] 　　L：[可以吗] 　　后知后觉跟上的颜文字：［^_^］ 　　妹妹还是一如既往的可爱，宋禾柠放下手机认真想了想，考虑了诸如安全此类的问题，最后还是想答应。 　　无关其他，只因L从她做账号开始就一直陪着她，鼓励她，关心她，安慰她每一个焦虑的路程。 　　L的意义对她来说已经很特别了。 　　[好呀，什么时候见？年前还是年后？]她发下这条消息。 　　几秒之后，L的消息进来：[明天] 　　宋禾柠眼神微惊。 　　最终两人将时间定在明天下午五点半左右，不过见面地点是宋禾柠定的，她选了一家中式餐厅，L欣然同意。 　　时间很快来到当天下午。 　　宋禾柠穿上黑色的呢子大衣，配上那条深蓝色围巾，浅浅给自己化了个淡妆，然后抱着一盆君子兰率先赶往餐厅，她喊来服务员提前点了餐，但要求等人来的时候再上。 　　L还没有来，因为她提前到了。 　　望着餐厅玻璃窗外如潮的人群，宋禾柠莫名紧张，她两手交叉，大拇指重重按了下手背，拿出镜子重新看自己的形象，捋了捋头发，确定没什么出错后微咳一声假装淡定。 　　这时，餐厅大门再次被推开，一位男人朝着她的方向大步走了进来，穿堂风带起他衣角微掀。 　　宋禾柠闻声抬头看去，瞳孔骤然发生变化，脸上几种表情更迭交错，完全被眼前人震惊住。 　　对方显然比她坦荡极了。 　　“你好，禾柠。” 　　“我们，重新认识一下。” 　　【作者有话说】 　　^^ 　　51 第51章 　　◎“那里有没有想我？”◎ 　　来的人竟是黎沂。 　　他带了一束玫瑰花过来,径直坐在原本L该坐的位置上。 　　宋禾柠全然僵住，一直盯着黎沂那张再熟悉不过的脸，完全超过了社交中规定的礼貌时间。 　　“你是……L？”这完全不可置信。 　　“嗯。”黎沂笑着坦诚,“我是L。” 　　宋禾柠没说话了，心却像惊涛的海面在起起伏伏，这怎么可能？ 　　她开始走马观花般回忆起以前的种种,从她创建账号的一开始,到她回到北城之后,才隐约发现一切都有暗示，只是她从未在意,更不会往他这方面去想。 　　“你那时想遗忘我，所以我想换个方式继续陪伴你。”黎沂主动解释，喉咙微微滚动了一下,心里也拿捏不准她会是什么态度。 　　宋禾柠还是很震惊：“你怎么知道那是我的账号？” 　　毕竟从一开始她并没有露脸。 　　黎沂停顿了一下：“宋叔叔告诉我的。” 　　宋禾柠嗯一声,半晌她反应过来不对劲,猛地抬起头来又嗯了一声，只是这声变了调,显得不可置信。 　　“我父亲？！” 　　“嗯。”黎沂突然把头撇到一边,“我死皮赖脸找他要的。” 　　“……”宋禾柠看着黎沂始终不愿意转过来的头，“你能不能把头转过来跟我说话？” 　　黎沂喉咙滚动：“昨晚落枕了。” 　　宋禾柠忽而笑了,她低下头抿住唇，克制着嘴角的笑意，可一想到他找自己父亲要账号的画面,更加忍不住。 　　甚至想起了两人之间的聊天内容，不禁抬头问：“所以你发颜文字,是为了装妹妹吗？” 　　黎沂脸色瞬间变化。 　　瞧见他这样,她不由用手捂住嘴假装正经,笑意却通过唇齿从手掌泻出来，堪堪传到不禁红透了的黎沂耳朵里。 　　他强装镇定，手掌握拳抵在唇边低低咳嗽了一声。 　　宋禾柠觉得这样的黎沂很新鲜，她弯了弯唇，没再笑了，开始认真想自己和他持续聊天的这些年。 　　在非洲的那段时光是她逐渐转变的一个关键时间段。 　　那时她会为一切生命悲歌，看到被狮子撕裂喉咙的野猫会难过，明明那只被她拯救的野猫前两天夜晚还会偷偷叼块肉放她帐篷前，怕她吃不饱。 　　她记得自己告诉了黎沂这件事，即使隔着时差，他也会不辞疲惫地安慰她，感同她所受，悲她所悲。 　　后来她告诉他，自己似乎已经走出了单恋一个人的牢笼，他沉默良久，也还是祝她下一段幸福。 　　这所有一切汇聚到今天，在得知他的身份后，变得更加柔软，她深切、清晰地感受到了他的守护和执着。 　　“你为什么会选择今天告诉我？”宋禾柠捏紧了手心。 　　“想给你个惊喜。”黎沂目光沉静看着她，将那束玫瑰花递过去。 　　宋禾柠伸手接过花，发现玫瑰花边藏着一张卡片，她轻轻把卡片拿出来，看见上面写着一句话：禾柠，愿意做我女朋友吗？ 　　“前天，伯母有意无意对我耳提面命，说我连个表白都没有，这是我不对，我害怕你会拒绝，可我不该连问这句话的勇气都没有。” 　　“所以，禾柠……”耳边传来黎沂特意克制，却仍紧张到有些发抖的声音，“你愿意做我女朋友吗？” 　　宋禾柠内心为之一震。 　　而餐厅内原本用餐的其他人纷纷放下筷子，笑着聚在一起排成排，一个个走过去给她递上一只玫瑰花，每只玫瑰花上都夹着一张照片，这些照片分别是不同国家不同景点的风景照。 　　最后组成99张照片，99朵玫瑰花。 　　“我记得你曾说过，想要走遍这个世界。”黎沂温柔看着她，把手心捂热的最后一张照片缓慢推到她面前，“我想陪你一起，最后再回到这个地方。” 　　宋禾柠垂眼看着他推过来的这张照片，里面是别墅内客厅一角，可如果换个说法的话，这里也可以是，家。 　　她目光因此深深波动。 　　“愿意吗？禾柠。”黎沂再次轻轻问，目光中泄露了一点点不自信。 　　宋禾柠手指不由自主捻了一下玫瑰花瓣，心重重跳着，她细想和黎沂的这些年，发现像极了这玫瑰，根身荆棘，却花瓣馥香，有苦有甜，终盼有所得。 　　而如今花已长成，刺也懂得收敛，他们都变成了自己最好的样子，所以……宋禾柠抬起头，同样认真看着黎沂，表情佯装为难，嘴角却莞尔：“愿意啊。” 　　听到回答，黎沂瞬间怔住，良久后，他像是才反应过来，低下头情不自禁笑了一声。 　　“谢谢。”他覆又抬头看她，眼神深邃。 　　……禾柠，谢谢你给我这个机会。 　　宋禾柠这才发现他眼眶发红，微张了下唇，想说点什么安慰下他，这时她从自己桌前那满怀的玫瑰中拿出一根递到他面前，笑着说：“礼尚往来。” 　　想了想，又郑重加了三个字：“男朋友。” 　　说完，她又想笑，觉得眼下这个场景不太像告白，更像是求婚，于是笑着扭过头，才发现餐厅里的其他人都静静退场，只剩下典雅的小调音乐再缓缓唱着。 　　手突然被人缓缓握紧了，宋禾柠转过头，黎沂已将那束玫瑰同她的手一起紧紧包裹着。 　　“确定好了？”他目若星河，“我这里可没有反悔的机会。” 　　宋禾柠轻轻一笑：“我这里也没有答错再来的机会。” 　　* 　　两人确定完关系后，第一时间通知了自家的家长。 　　黎沂没通知黎正明，父子俩还是不交好，黎正明是从自己私人助理那儿知道的，知道后他直接给了宋禾柠一套房，表示自己认下了她这个儿媳。 　　施阿姨也同样如此，不过她给的房靠近宋禾柠工作的地方，走路十分钟左右就到了，和宋禾柠煲电话粥时，施阿姨说她早看不下去她现在住的地方，让她赶紧搬过去。 　　这是一份好意，宋禾柠自然承接。 　　到她自己父母这边，两人显然一副早知道结果的模样，都喜闻乐见，一点质问的意思也没有。 　　宋禾柠就纳了闷了，她主动走到父亲身边，一边看他娴熟地给母亲递衣架，一边问：“我听黎沂说，我的账号是你给他的？” 　　“是啊。”宋父嗯了一声，一双眼全在母亲身上，“他三天两头的来问我在非洲这边过得好不好，又故意拐着弯抹着角的来问你的情况，一次我看不懂，两次我看不懂，三次四次我再不懂就是傻子了。” 　　母亲在这时搭腔一句：“你不就是傻子嘛。” 　　“……”宋父没有反驳。 　　不过他突然想起另外一件事：“我突然想起来了，语锦，你还记得吗？当年我们去非洲警察局报备未死亡时，警察跟我们说那几年经常有一个人来询问我们的情况吗？” 　　“记得。”母亲已经晾好了衣服，转头往屋里走，“那个人就是黎沂，他来过非洲好几次了。” 　　她肯放心把女儿交给黎沂，绝非头脑一热，而是长久的观察和考验，不然为什么会主动当说客。 　　宋禾柠听到这一切定在了原地，因为这些事都不知道。 　　宋父看到她这个模样，抬起手想像小时候一样摸摸她的脑袋，可想起她已经大了，他也老了，最后转为拍背：“他没告诉你，肯定是不想你因为这件事对他心怀愧疚或感动。” 　　宋禾柠低哦一声，声音闷闷的，她返回自己的房间，坐在地毯上发呆。 　　过了会儿，她拿出手机，斟酌再三给黎沂发过去了一个爱心表情包。 　　黎沂很快回复：[？] 　　[我今天有做错什么？] 　　为什么是这个反应，宋禾柠脸一黑，她看起来有那么不喜欢他吗？以至于发个爱心表情包都被怀疑。 　　她打字回：[没有没有，对你的日常问候] 　　那边隔了很久都没回，像在逐字研究她说的话，过了会儿才发过来几个字：[礼尚往来] 　　附加一个爱心表情包。 　　宋禾柠噗嗤一声笑了，心雀跃而荡漾。 　　[明天我们两家一起过年吗？]她问。 　　[嗯，明天我去接你们。] 　　宋禾柠：[他们有车，你来一趟太麻烦了，还是别来了。] 　　黎沂：[听女朋友的] 　　很乖的样子，宋禾柠咬了下唇：[很期待明天] 　　没隔一会儿，黎沂：[我也是，很期待明天能见到你] 　　* 　　新年，喜字开头。 　　老一辈人说，这一天不能吵架拌嘴，不能说不吉利的话，不能过早睡觉，不能吃稀饭和莲藕。 　　宋父是个无神主义者，可经历母亲那件事后，他对这些习俗都珍之重之，一大早就开始叮嘱，像个唠叨婆。 　　母亲嫌他烦，一个眼神甩过去，父亲终闭嘴。 　　宋禾柠看着内心发笑，帮忙给大门贴上对联，然后就没有什么事情了，就等着吃完午饭去黎家，早点和黎沂见面。 　　这是她第一次迫切生出想和他见面的欲望，自己心里都诧异。 　　好在午饭吃得早，一家人在一起独自吃了个团圆饭，没过多久便开车驱往黎沂家。 　　大过年的，路上行车并不少，一辆连着一辆，像条黑白银河，宋父开的很小心，因为一路过来已经看到了三起追尾事故。 　　宋禾柠不大担心，她在车上抱着热水袋补了一觉，再醒来就到了黎家。 　　黎沂一早就停在别墅门口，高挑身影站在冷风中，眉目舒朗深刻，宋禾柠隔着车窗看着他，嘴角不禁弯了弯。 　　“下车了。”宋父提醒她。 　　“噢。”宋禾柠拿着热水袋下来，一个箭步就跳到了黎沂面前。 　　黎沂眉眼明亮，抬手很快地摸了下她的头，便和宋父宋母打招呼，黎家人也出来了，黎叔叔和施阿姨在黎沂打招呼完后代替寒暄。 　　热聊不过一会儿，有人提出外面冷，终于来到了屋内。 　　宋禾柠和黎沂走在最后面，两小辈在长辈面前多少收敛一点，她偷偷地问：“在外面等了多久？” 　　他握着她的手心实在太冷了。 　　黎沂低笑一声，几个字带过去：“一会会儿。” 　　宋禾柠半信半疑，却反过来握紧了黎沂的手，给他送温暖。 　　黎沂看她一眼，唇角微扬。 　　面前长辈看着，他们也不好再有多的动作，跟着来到了沙发上坐着，接着便是新一轮的寒暄，信息交换。 　　偶有话丢在他们身上，也轻得很，黎沂都能回答得很好，不让宋禾柠动脑筋。 　　施阿姨看出他们坐不住，便笑着说：“禾柠，阿沂给你准备了新年礼物，在他房里，你上去看看。” 　　“行。”宋禾柠应一声，连忙起身。 　　从小就怕走亲戚的她赶紧逃而溜之。 　　施阿姨又看向黎沂：“禾柠估计不认路，你带她去。” 　　“嗯。”黎沂假装掸了掸裤腿，自然起身，先是跟宋父宋母道别，才离开这里。 　　宋父看着黎沂跟在自家女儿身后的背影，又看了眼自家女儿轻车熟路的身影，转过头笑了。 　　宋母问他笑什么，他神秘莫测摇摇头，说鸟大了，向往自由。 　　宋母低声骂他一句，转头变换笑脸正常自如的和黎家人继续聊天。 　　而楼上，得了空隙的两人很快胶黏在一起。 　　黎沂将宋禾柠抵在墙壁，俯身低吻她一口，吞吐出来的气息灼热，他手往下，眉眼笑得格外勾人：“那里有没有想我？” 　　【作者有话说】 　　还有四章正文完结^^ 　　52 第52章 　　◎“柠柠也出点力，好吗？”◎ 　　宋禾柠咬着唇没有说话。 　　黎沂也不语,只是眉眼格外动人地看着她，嘴角噙着一丝丝笑，手顺着脉络在灵活运动着。 　　他的手其实很修长,指头处圆润无多余的指甲，这些宋禾柠都能感受到，她微微偏过了头,脸红得有些不正常。 　　“还可以吗？”他问,似乎是故意的,问得狡黠又单纯。 　　宋禾柠颤了下眼眸，没有吱声,只是耳朵红得能滴水。 　　“自己别太用力。”黎沂一层话有两层含义，他另一只手往后搂着她，要她把全部的重量放到他身上,“靠着我,这样,你会更舒服一点。” 　　宋禾柠耳畔一阵酥语，她觉得自己有点丧失全部力气了,只能扶在黎沂身上,望着窗外那棵没有树叶的歪脖子树。 　　那棵歪脖子树似乎在动，动得厉害。 　　厉害到宋禾柠不由紧闭眼,狠狠咬了一口黎沂的肩颈。 　　男人疼得嘶了一声，但宠溺地看着她发笑：“幸亏咬的不是那儿。” 　　宋禾柠：“……” 　　她小小打了他一下，觉得他嘴里没一句正经话,结束后就想从他怀里出来。 　　“用完人就丢啊？”他不让她走，双手依旧搂着,垂眼跟着她的视线走。 　　宋禾柠没什么力气地推开他：“他们都在下面等着呢。” 　　黎沂：“我们又没做亏心事。” 　　“……”她就知道自己说不过他。 　　“在待会儿,好吗？”黎沂抱紧了她,还捏了下她柔软的脸蛋，“红红的，很好看。” 　　宋禾柠羞怒：“黎沂，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不正经。” 　　男人倒是坦荡：“说了只对你。” 　　宋禾柠嘴唇嗫嚅一下，没有说出什么话来，她终归还是面皮薄。 　　窗外天气寒凉，怀里回春，黎沂也没再说话，他重新俯身下来，安静寻着她柔软的嘴唇去吻，一只大掌缓缓向下，贴合她柔弱细软的腰间。 　　他的手很凉，宋禾柠被冷得不由往前靠，更加主动地贴近他了，他因此被逗得低沉一笑，不舍得她冷，将手拿出，改为隔着衣服布料握住她盈盈一握的腰肢。 　　“一天没见，就无比想你。”黎沂俯身在她耳畔沉声说道。 　　他温热的呼吸打过来，惹得宋禾柠耳朵痒痒的，她往后躲，轻声说：“我们真的该下去了。” 　　“不着急。”黎沂温柔掰过她的脸，继续。 　　楼下，两家人正和颜悦色交谈着，合笑声依稀传至二楼房间内，可一点也不受影响。 　　到最后，宋禾柠被他亲得有些站不住，于是轻轻推开他，偏过头：“说好的，上来看新年礼物的。” 　　食髓知味的黎沂终于肯放过她，嗯一声，拉着她的手走到桌台前停下，从抽屉拿出一样精致礼盒。 　　“打开看看。”他笑着抬眼，递到宋禾柠面前。 　　宋禾柠微一迟疑，接了过来，她打开蓝丝绒包裹的盒面，见里面赫然放着一枚戒指。 　　“情侣戒指。”黎沂替她拿出来，捏过她的右手，低下头神态认真地戴进去。 　　宋禾柠想躲，但忍住了，她怕父母看见之后问东问西，毕竟她面皮还是薄，可又不想辜负黎沂的心意，于是想了个折中的办法。 　　“很好看，但我决定从明天开始戴。”黎沂前脚刚给她戴上，宋禾柠下一秒便默不作声拿袖子遮挡住。 　　黎沂微顿，轻抬了下眼眸：“今天不行吗？” 　　看着他这副受伤的模样，宋禾柠深感自己太过分，但她还是说：“父母都在，我不太好意思……” 　　这个理由很中肯，黎沂没再多说，只捏着她戴戒指的手长久看着，指腹轻轻摩挲戒指表面。 　　宋禾柠目光不禁也变软了：“你觉得我戴着好看吗？” 　　“好看。”黎沂低垂着眸，不由分说道，“我挑的礼，只有你戴才好看。” 　　宋禾柠细微蜷缩了下手。 　　黎沂却没有放开她的手，只说：“禾柠，帮帮我。” 　　宋禾柠眼睫一颤：“帮什么？” 　　“你知道的。”他捉着她的手往下，弯腰俯身在她肩窝，“柠柠也出点力，好吗？” 　　宋禾柠被这个称呼弄得心头重重一跳。 　　来不及让她拒绝，手向傀儡一样被带走了，覆盖上滚烫的温度，惊得避开了眼。 　　她咬着牙，度过了很长的一段时间。 　　在这之后，男人沉稳地带她去旁边洗手间。 　　楼下有人喊了。 　　她红着耳朵悄悄转过身：“我们下去吧。” 　　“行。”黎沂瞥见她耳边那一抹红晕，愉悦笑了。 　　两人一前一后下了楼，黎沂走在后面，很像一只被喂饱食的高傲孔雀，但无人欣赏，楼下一行人早就转移了阵地，去了餐厅。 　　因为前不久在家刚吃过一顿，所以宋禾柠不是很饿，但看着餐桌上的美味佳肴，她觉得自己又行了，打算再饱腹一顿。 　　等吃过饭，已经到了下午五点。 　　冬天天黑得早，长辈不喜动，坐在客厅继续有一茬没一茬的聊天。 　　宋禾柠和黎沂不好走开，跟着陪了一阵，后来两人实在熬不住，都拿出手机喊上陈皎皎和顾行野开始玩手机斗地主。 　　两人在手机上赚欢乐豆，全然没注意到旁边长辈互相交换的眼神，心照不宣的没有打扰他们的快乐。 　　宋禾柠玩斗地主没什么心眼，总是输，玩了一会儿她就频频打哈欠，因为到零点还要些时候，施阿姨让她先上楼睡一觉，到点了再让黎沂喊她起来。 　　宋禾柠没有拒绝，连打好几个哈欠上了楼睡觉。 　　进入梦乡，一切便和她无关。 　　等再醒来，是被黎沂弯腰俯身喊醒的，她迷迷糊糊睁开眼，刚好看见他在她床边坐下，偏头好像在跟什么人打电话。 　　宋禾柠努力睁了下眼，将两手从棉被内掏出来舒展开，其中一只手刚好无意垂在黎沂面前，轻轻碰了一下他搁在腿边的手。 　　打电话的黎沂一愣，他边听着电话那头人一句接一句的新年问候，一边慢而温柔地牵上宋禾柠那只手。 　　他以为她要牵手。 　　因此漫不经心反握住她手，手指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背，像是安抚。 　　宋禾柠一怔，细细麻麻像毛挠痒痒似的触感传来，她低头看了眼，不禁弯了唇，反勾手挠了挠他的手心。 　　黎沂偏目深深看过来，眼神变得幽邃而意味深长。 　　宋禾柠瞥过眼，假装自己什么都没做。 　　“好，新年快乐。” 　　挂断电话，黎沂径直弯下腰吻了吻她的唇，脸没挪开几分，手还是牵着她的手，自然问：“下去吗？还是……再牵会儿？” 　　宋禾柠手心一热，不自然看向别处：“下去吧。” 　　她从床上起来，重新穿上黑色毛呢大衣，楼下，长辈已经聚在一起准备放烟花。 　　彼时旁边错落的别墅已有烟花绽放，如火树银花，星河倾泻，宋禾柠两手塞在兜里，仰着头兴奋望着，内心升腾起一股过年的喜庆感和对来年的憧憬。 　　“小心着凉。” 　　身后，黎沂将蓝色围巾从后盖到她脖子处绕一个圈。 　　温暖来袭，宋禾柠舒服地转动了下脖子，嗯了一声，继续看对面的烟花。 　　黎家烟花也点燃了，嘿咻一声直蹿上天，无比响亮，然后绽放出更大更璀璨的烟花，如一蓬蓬流光的枝条，好看极了。 　　宋禾柠脸上笑容明亮，她眨了两下眼，很喜欢这个新年，有家人陪伴，有爱的人陪伴。 　　全然不知身旁黎沂静静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因为她的开心而开心着，因为她笑而唇角上扬。 　　宋禾柠后知后觉回过头，对上黎沂那双深邃的眼。 　　他嘴角笑容加深了一些，开口无声说：“新年快乐。” 　　宋禾柠咧嘴朝他笑，重重点了两下头，也说新年快乐，然后扭过头继续兴奋地看着天上的烟花。 　　她期许，明年也如烟花般多姿多彩。 　　零点过后，到了收红包的环节，施阿姨和黎叔叔都给了宋禾柠一个巨大的红包，鼓囊囊的快要被撑爆，她一个口袋塞一个，嘴角的笑容都快要溢出来。 　　黎沂也有，他不仅有自己父母给的两份，还有她父母给的两份。 　　深夜，宋禾柠睡不着，认真在那里数钱，黎沂留在她房间没走，看她在那里跟小鸡啄米似的一张张数，觉得好笑。 　　“我今年又发财了。”她突然抬起头说。 　　黎沂饶有兴致地问：“那还想不想再发一笔大财？” 　　“想。” 　　黎沂拿出手机，给她转过去了几笔账。 　　宋禾柠手机瞬间叮咚好几声，她拿出来查看，看着上面的数额睁大了眼：“这些红包会不会太大了些？” 　　她数了数，一共5个红包。 　　——13140。 　　——52000。 　　——9999。 　　——13140。 　　——52000。 　　黎沂双手环胸笑着看她：“如果不是微信不允许，每个后面还能再给你多转个零。” 　　宋禾柠不觉得他在说大话，但眼下这些个金额就足够把她喂得饱饱的：“谢谢，我待会儿也转你一个。” 　　黎沂宠溺的轻嗯一声。 　　等他走后，宋禾柠就开始给他转账，她最后发了两个红包过去，然后躺进被窝拿被褥盖住头，像是被自己的行为害羞到了。 　　黎沂的房间和宋禾柠相靠，他刚回房没多久，就听见手机传来两声响。 　　唇角几乎克制不住地上扬，但是黎沂没有先打开看，而是走到窗前关闭好了窗户上了床，才打开手机查看，这期间，他提着的嘴角一直没有放下。 　　入目的是宋禾柠发过来的两个红包。* 　　第一个写着一句话：男朋友新年快乐！ 　　金额：5200。 　　第二个也写着一句话：男朋友发大财！ 　　金额：1314。 　　黎沂低笑出了声，目光一点点变得温暖和柔和，继而泛出一点微弱的湿光，他抬手揩掉那点湿意，往内深深抿了下唇，打字：[给多了，女朋友] 　　那边却回复的别的：[晚安] 　　还是在害羞。 　　黎沂也回：[晚安，好梦] 　　放下手机，他看着一片漆黑的窗外，心里却如同点了明灯，从此不用再走失焦的路。 　　* 　　翌日，宋禾柠回了自己家，和父母开始漫长的走亲戚之程，这些亲戚宋禾柠几乎没什么联系，有些甚至连面都没见过，以前更是很少冒声，现在父母回来，他们一个个跟竹笋似的冒出来开始上门拜访。 　　父母说，来而必往，这是礼仪，便拉着她一起一个个回访回去，说要认人，让关系不断，这样即使到了下一代，也能把亲情传递下去。 　　宋禾柠无奈，只能跟着东奔西走，人确实认识了不少，老的小的还有同龄的都能说上几句话，但也就那几句话，之后便各自玩着手机。 　　她忽然觉得手机是个好东西，和黎沂说了这几日的遭遇，问他是不是也和她一样。 　　黎沂回：［客户来拜访的倒是不少］ 　　宋禾柠看到这条回复，坐在亲戚家里笑出了声。 　　黎沂又问：[是不是太无聊？] 　　宋禾柠：[嗯，有点] 　　隔了一会儿，他说：[明天带你出去玩] 　　宋禾柠以为他只是随口说说，可没有想到第二天他真的出现在她家楼下，给她发过来一条消息：[到了，带个人出来就行] 　　收到消息时宋禾柠正在床上看剧，她一骨碌从床上坐起，先是震惊了下，然后快速从床上起来，拉开窗户往楼下看。 　　那里果真停着一辆熟悉的布加迪。 　　她不由一笑，快速收拾了下自己然后下楼，临走前跟父母大人说：“我不回来吃晚饭啦！” 　　宋父宋母回过头来看了一眼，双双摇了摇头，颇有种孩子大了留不住的想法。 　　赶到楼下，宋禾柠拉开车门一跃而进车内，脸色是止不住的欢喜，她走了这么多天的亲戚，说实话，人已经都快走麻了。 　　如今能有个出去玩的机会，自然求之不得。 　　“去哪里？”她问。 　　黎沂手指悠闲点了点方向盘：“先保密。” 　　“好。” 　　宋禾柠点了下头，打算在车内补充一下睡眠，她让黎沂到地了再喊她，拿起车后座的毛毯往头上一盖，就不再说话。 　　黎沂侧目瞧了一眼，淡淡一笑，将车开得更稳了些。 　　汽车一路向前行驶着。 　　半路上，被宋禾柠搁置在包里的手机突兀响了，一声接一声的震动。 　　黎沂偏头看向宋禾柠，她没醒，他因此一边开车一边腾出一只手去翻她的包，将手机拿出来，随意看了眼来电人。 　　上面显示着“诚秋”两个字。 　　他眉眼往上一挑，然后微微眯起。 　　前男友的联系方式留着也就算了，还继续备注着如此亲昵的称呼？ 　　黎沂呵笑一声，果断替她挂了电话。 　　【作者有话说】 　　感谢营养液～ 　　新约了一个作者头像，点进专栏就能看到，是一个有着水果般粉色长发，头顶有乌龟、猫和咕咕鸟的可爱少女！ 　　53 第53章 　　◎“不如我先伺候下你。”◎ 　　醒来直接到了酒店。 　　宋禾柠睁开眼,迷迷糊糊问了句：“这是哪？” 　　“周庄。”黎沂给她解了安全带，“我们先去酒店放一下东西。” 　　“嗯？你已经订好了？” 　　“跟你出来总要事无巨细。” 　　“……为什么？”宋禾柠问。 　　“因为不想你操心。”黎沂绕过来，又给她开了车门。 　　宋禾柠拉长调嗯了一声,心里满意，面上却矜持几分，她从车上下来,看着面前黎沂的背影,感觉到安全感满满。 　　两人一前一后上电梯。 　　关了门,黎沂忽然道：“禾柠，跟你商量个事。” 　　“什么事？”宋禾柠不为所以,打开手机在看自己脸上有没有睡印。 　　“除我以外，别给其他男人太亲密的备注。” 　　“我没有……”说到一半，宋禾柠停住了,她突然想起来自己以前给梁诚秋备注的两个字,现在还没有改过来。 　　如果不是有一层前男友的关系在那里,这个称呼其实不算什么大问题，可放在如今这个地步来看,确实不太妥了。 　　她咳嗽一声,打开手机准备改备注，却意外发现躺在最近通话里梁诚秋的来电显示,但没有红点。 　　而手机里也多了一条消息，来自梁诚秋：[禾柠，我要去欧洲工作了,祝你新年快乐，给你打电话没接,想你有事,才特此发过来这条消息,我和黎总已经谈过了，祝福你和他越来越好，珍重] 　　宋禾柠下意识双眉一皱，这条消息里的信息量并不小，电梯门开了，她跟着走出去，想了想，回了梁诚秋四个字：[一路顺风] 　　回完，才发现黎沂正意味深长盯着她，也盯着她手机屏幕里聊天的对象。 　　他一只手撑在即将打开的房门把上，装作没看见：“想吃什么？我让服务员去准备。” 　　宋禾柠摇了摇头，沉默着进了酒店房间内，放下包在沙发上坐下。 　　黎沂顿感不妙，显而易见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我承认，我挂了梁诚秋的电话。” 　　“不过……”他只说了两个字就住嘴，因为宋禾柠淡淡朝他眺过来了一眼，他抬在半空中的手抬起又放下，最后主动转移话题，“我去给你倒杯水。” 　　没过一会儿，黎沂端着一杯温水过来，递到宋禾柠面前。 　　“你跟梁诚秋单独见面了？”宋禾柠接过那杯水，“你……为什么不能告诉我？” 　　黎沂垂下眸，和梁诚秋见面是前几天的事。 　　梁诚秋在路上看到他，提出想和他聊一聊，黎沂是讨厌和前情敌交涉的，可一想到和宋禾柠有关，便坐着跟他聊了一会儿。 　　其实是梁诚秋单方面叙说，他说他要去欧洲了，说他还喜欢着宋禾柠，但祝他们幸福。 　　黎沂抬了抬眉，端起水杯喝了口水：“这是我跟他之间的事，所以没有告诉你。” 　　宋禾柠没说话，只是安静看着他，过了会儿，她轻声说：“那你下次得告诉我。” 　　也没问他们之间都说了些什么。 　　黎沂一怔，之后走过去把宋禾柠抱在怀里：“对不起。” 　　宋禾柠一点点回抱住他：“我把你的备注改成了男朋友，你喜不喜欢？” 　　“喜欢。”黎沂心情陡起陡伏。 　　宋禾柠笑着问：“那我们什么时候出去玩？” 　　“等晚上？”黎沂抬起头捧住宋禾柠的脸，拂开她的发丝，“夜晚鱼龙舞，傩人戏，我想你会喜欢看。” 　　“可以，可是接下来还有很长时间，吃点东西？” 　　“好，吃点东西。”黎沂定定看她一眼，俯身吻下去。 　　宋禾柠被吻得猝不及防，呼吸全部被他吞入其中，不留一丝缝隙，直到她快要喘不过气来，他才肯不舍放开她。 　　“我说的不是这个吃东西。”她面色红.润，羞怒看着他。 　　黎沂淡淡勾唇，颇有几分气定神闲：“我阅读理解不太好。” 　　“……”宋禾柠又好气又好笑。 　　窗外阳光正好，虽是冬天，但也是个好天气，可窗帘被关全了，黎沂搂着她的腰一边往里走一边说：“饭菜已经让人去准备了，不过没那么快。” 　　“嗯。”宋禾柠往后看一眼，走到床边了。 　　黎沂顺势将她卧倒在柔软的床榻上，上半身俯腰过去，两手撑在她身体两侧，低垂眸子注视着身下的人：“时间还很多，不如我先伺候下你。” 　　多令人面红耳赤的话，宋禾柠脸蛋瞬间通红，支支吾吾的出声：“大白天的，不太好。” 　　黎沂低笑了一声：“都关上了。” 　　宋禾柠还是很矜持，她多少会害羞，于是抿唇挪过了眼，心跳很不自然。 　　“那我们来玩个游戏。”黎沂看着她的眼睛说。 　　“好啊。”听到要跳过这一趴，宋禾柠莫名舒了一口气。 　　“一人说一句真心话。”黎沂低沉道，仿若在她耳边低语，“敷衍的人要接受对方的惩罚。” 　　太近了，宋禾柠大脑开始发昏：“好。” 　　黎沂直接问了：“你现在有多喜欢我？” 　　这个问题成功把宋禾柠问住，她有多喜欢黎沂，有没有以前喜欢，其实她自己也不知道，不禁卡了壳，迟迟没有回答。 　　黎沂深眉一拧，语气低微的不爽：“时间到。” 　　说完，他腾出一只手慢条斯理去解宋禾柠的针织外衫，一颗，又一颗。 　　“我的惩罚是这个。” 　　宋禾柠顿时大脑宕机，脸也彻底红透了，不由在心里骂了句黎沂真会玩，想掰回一局，急忙问道：“那你告诉我，你有多喜欢我？” 　　针织外衫全部被解开了，露出里面修身的高领内衬，黎沂动作因此一顿，认真注视着她，一字一句说：“很喜欢，也很爱，如果要落到实处的话，禾柠，是你的所有喜怒哀乐我都无比在意。” 　　“我所希望的在一起，不止简单的男女朋友、男欢女爱那么简单，你晦涩的、失落的、美好的部分，我全部都想承接过来。” 　　他嗓音温而有磁，惹得宋禾柠心痒痒的，被这一番真情实意的告白弄得不再敢直视他，只能再次挪开眼，轻轻嗯了一声。 　　“可是我也愿意接受你的惩罚。”黎沂忽然低声道。 　　宋禾柠干脆闭上眼：“那你脱吧。” 　　话落，耳边传来窸窸窣窣脱衣服的动静，宋禾柠缓慢地睁开眼看，心里默默嘀咕了一句：这男人真是大方。 　　上身全脱。 　　她猛眨了两下眼，没话找话似的：“你确实有腹肌啊？” 　　“专属你的。”黎沂握住她的手触了触。 　　宋禾柠微滚喉咙推开：“……下一个问题。” 　　黎沂淡笑，接着问：“想和我结婚吗？” 　　宋禾柠又是一愣，这个问题她也回答不上来，再次卡壳，正当她愣神之际，一只大掌从衣服内伸了进来，绕到后面，单手解开了她那个的扣子…… 　　“我想和你结婚。”黎沂的手没有撤走，停留在那里，温度也跟着停留在那里。 　　宋禾柠努力屏住呼吸，听见自己颤抖着声音说：“黎沂，我没有做好结婚的准备。” 　　“……我知道。”他声音有一丝难掩的失落，“我等你。” 　　“可能等的有点久。”宋禾柠说，其实她的人生还有很多未完成的命题，所以结婚暂且为时过早。 　　“没关系……”黎沂另一只手绕着她的发丝，“等你想结了，告诉我一声，我带着戒指和人过来找你。” 　　宋禾柠听到内心暖暖的，笑着扭过头，故意问：“找我干什么？” 　　还是挺想听到求婚这两个字的。 　　谁料黎沂却说：“找你、暖床。” 　　他手轻而易举便绕到前面握了一下。 　　宋禾柠腰肢绷紧，憋住了声音。 　　黎沂目光带笑，不算诚恳的道歉：“错了，找你求婚。” 　　宋禾柠的脸和耳朵，还有身体都热的彻底，她被他逗得一点都不想理他了。 　　黎沂捧过她的脸，低笑：“我错了，理理我。” 　　“下辈子再理你。”宋禾柠生气中。 　　“挺好，下辈子你也和我在一起。” 　　宋禾柠：“……” 　　“我们先冷战三分钟。”她热得不行。 　　“好。” 　　黎沂真答应了，冷战，他不说话就行，却俯下身来撩开她的衣服，低头对着她上身一吻芳泽。 　　宋禾柠不禁捏紧了手。 　　这三分钟，反倒成了他的恩赐，更被他无限延长。 　　朦朦胧胧间，宋禾柠感觉窗外似乎下起了雨，不然为什么，湿意绵延。 　　* 　　夜晚，如期而至。 　　因大累一场，宋禾柠睡了一觉后才起来吃饭，她吃的少，黎沂让她多吃点，时不时给她夹肉。 　　等吃过饭，他们收拾着准备出去玩。 　　晚上气温变低，还是有些凉，黎沂沉默不语给她戴上围巾，牵起她的手往外走。 　　大街上满是人，这种特殊性节日最不缺的就是人山人海了，但很热闹，耳边叽叽喳喳的像围了一群麻雀，太有烟火味。 　　周庄最闻名的还是江南风韵，即使冬天也不失色彩，房梁上挂满了花鱼彩灯，处处张灯结彩，宋禾柠手拿一串糖葫芦，嘴咬一串糖葫芦，亮着眼被黎沂牵着穿过拥挤的人群。 　　“你要不要吃一口？”她递过去没吃过的那一串糖葫芦。 　　黎沂却直接在她吃过的那串咬下一颗，尝了下，点评：“太甜。” 　　宋禾柠轻笑，抬手抹掉他嘴角的糖渍，然后转过头：“那我自己吃了。” 　　全然没注意黎沂被她一番动作后，变得极其不自然的眼神和悦目的神情。 　　他在宋禾柠看不到的地方矜持笑了笑，又自如牵着她往前走。 　　前方路迢迢，几乎没什么岔路口，两边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小铺，宋禾柠在一家买自扎玩偶的小铺停下，半俯身盯着摊位上的小玩偶逐一观看。 　　她问漂亮的老板娘：“这些都是你自己扎出来的吗？” 　　老板娘说：“是呢！” 　　“都好可爱！”宋禾柠由衷称赞。 　　她盯着身前最近的那个毛扎玩偶，是只灰色站立小象的模样，两只眼朝上好似忿忿不平在看着她，头发却是直直树立的粉嫩色。 　　黎沂对这些不感兴趣，他不观察它们，但他观察宋禾柠，瞧出她眼底的欢喜，不由嘴角一牵，将那只小象拿在手里：“很好看，多少钱？” 　　老板娘手一指小象脚下：“在底座后面呢帅哥。” 　　黎沂翻开看，有只脑袋也跟着凑了过来，看到上面写着二百三十八元，两人不由同时出声。 　　“挺便宜。” 　　“好贵。” 　　“不贵。”黎沂随手摸了摸宋禾柠软乎乎的头，快速扫码付款，然后把被买回来的小象递给宋禾柠。 　　宋禾柠拿着这只长相潮流的小象左看右看：“小小一个，倒是不便宜。” 　　黎沂拉着她的手继续往前走：“那你喜欢吗？” 　　“喜欢。”宋禾柠诚实道，“不过下回还是不要买这么贵的了。” 　　她只是觉得物不所值。 　　黎沂将她的手拉得更紧了：“禾柠，我们花钱除了花给自己呢，更是花给自己爱的人，所以这份钱，花的很值。” 　　“只要它能给你提供情绪价值，我就觉得值。”黎沂在路边停下来，抬起她手上那只小象，“还有，从此以后看到它，你就会想起我。” 　　宋禾柠被他深情注视着点了两下头：“这回我听你的。” 　　黎沂低笑一声：“嗯。” 　　两人继续往前走，前方视野逐渐变得宽阔起来，有一支龙舞队摇舞在大众视野中，时而把控着龙头朝观众袭来，却又在关键时刻调皮甩回。 　　宋禾柠和黎沂站在人群中手牵手看着，把控着龙头的演员看到，突然甩着龙头朝两人中间袭来，似乎想要开个小玩笑，逗一下这一对小情侣。 　　宋禾柠有些被吓到，头往后仰了一下，手也自然想扯开，却被黎沂牵得紧紧的，逃不了半分。 　　演员见没逗成，一边做着夸张的动作，一边朝黎沂竖了个大拇指，随后甩着龙头耀武扬威的往前走。 　　等热闹散去，宋禾柠问身边人：“你刚才没有被吓到？完全没有松开我。” 　　黎沂牵着她往别的地方走，想了一下：“可能我未卜先知？” 　　“可能。”宋禾柠脸上露出笑容。 　　“听说到零点，江边会放烟花，我们去看看吧。”黎沂抬起下巴指了指前面。 　　“好。”宋禾柠欣然回答。 　　但看烟花的人其实不少，比刚才那条道还要拥挤，人们对美好的事物总是向往的，即使它需要付出一些人挤人的代价。 　　宋禾柠因为吃了糖葫芦觉得口中有些甜腻，中途打算去旁边小店铺买瓶水，她没让黎沂代劳，自己小跑几步走了过去。 　　“多少？” 　　“两元。” 　　买完水扫了码，宋禾柠拧开瓶盖喝了一口，眼前却突然闯入一群人朝黎沂那个方向轰涌而至。 　　数量大到完完全全将黎沂挡住，宋禾柠放下水瓶，没看见黎沂被挡在了哪里。 　　轰涌而至的人群实在太吵闹，宋禾柠认真听了下，原是烟花快开始了。 　　怪不得，她无奈笑了一下，站在原地掏出手机给黎沂发消息：“我们好像走散了，不过你那个地方应该很好欣赏烟花，那等看完烟花再来找我吧。” 　　发完消息，她看了眼面前挤挤嚷嚷的人群，认真想了想，还是决定放弃穿过这般阻碍去找黎沂。 　　这边虽然看烟花视角受限，但也不是不可以，于是她就一个人在空旷的台阶上坐下，准备等烟花来临。 　　黎沂迟迟没有回复她的消息，可能人多，信号不好。 　　坐下没过一会儿，天空准时绽放起烟花，宋禾柠两只手撑着脸，仰头静静看着，虽然只能看到烟花一角，但也很满足。 　　“禾柠。” 　　谁料这时，她听到身后有人喊她。 　　宋禾柠慢一拍回过头，看见黎沂站在她身后，两只手插兜看着她。 　　她惊得一下从台阶上站起来，走到他面前：“你不去看烟花吗？” 　　黎沂却忽地捧起她的脸低吻，深情而温柔，两人身后，灯火阑珊，烟花璀璨。 　　一吻过后，他点了下她的额头：“忙着找你，没空找烟花。” 　　“哦——”宋禾柠拉长调调哦了一声，唇水光潋滟的，“那我奖励你一下。” 　　说完，她手勾着黎沂的衣服领口，踮起脚，在他唇边快速吻了一下。 　　吻完，像是觉得不好意思，快速往旁边走了几步，假装不去看他。 　　黎沂全身僵住，片刻后才反应过来，轻笑着问不敢看过来的人，故意逗她：“跟谁学的，这么会？” 　　“跟你学的。”宋禾柠站在一边，双手环胸看向别处。 　　“刚才感受的不好，你再来一次。”黎沂说。 　　“不行，收费的。”宋禾柠转身往回走，是自己主动的，耳朵也红得彻底。 　　黎沂漫不经心跟在她身后走：“多少钱？千金也付。” 　　“无价。”宋禾柠继续往前走。 　　“无价，在我这里是免费。” 　　“你可别太无耻。”宋禾柠扭了一下头。 　　黎沂低头缓缓地笑，没说了，快走几步走到她身边，捉住她的手牢牢牵着，挺背一起愉悦往前走。 　　二十几分钟后，两人回到酒店。 　　卡插进卡槽，咔嚓一声便开了，黎沂抵着宋禾柠的背往里走，用脚随意踢上门，头便绕着她的脖颈往耳垂吻去，另一只手去开墙壁的灯。 　　怀里的人却低声说：“……别开。” 　　黎沂顿了一下，低沉着声和悦笑道：“好。” 　　“我也喜欢黑夜。” 　　【作者有话说】 　　感谢营养液^^ 　　54 第54章 　　◎“专属于这个世界的你。”◎ 　　话落,黎沂吻了吻她，时而轻，时而重,落在宋禾柠耳边、脖颈，留下阵阵湿.热热。 　　月光从留有缝隙的窗帘一角透出来，照在洁白的墙壁上,而两人站在那束洁白的月光光束内,宛如一对交颈鸳鸯。 　　宋禾柠从来不知道这种感觉能这么好,柔软的像一层摇曳的丝绸，何况他还会引导她,教她怎么吻，怎么给自己快乐。 　　“呼吸。” 　　黎沂腾出口轻说这么一句，于黑夜中深深看她一眼后,又捧着她的脸继续。 　　爱会在热中升温。 　　“今天你很美。” 　　很好听的情话。 　　宋禾柠问：“脸好看？” 　　黎沂轻笑：“浑身上下都好看。” 　　宋禾柠的脸再度红了一个度,她感叹黑夜是真的好,月亮也足够模糊。 　　腰突然被搂紧了，黎沂的手像游走的蛇,缓缓游进衣服里面,解扣的动作那么精准又随意。 　　解掉的东西被他推至上面，触摸两块云朵,柔软的，弹性的，对他而言可以解渴的快乐。 　　他也这么做了。 　　宋禾柠再度庆幸黑夜是块遮羞布,她抿紧嘴，将一切声音压住,留下颤.抖的手指掐紧了黎沂有力的臂膀。 　　“禾柠,我很快乐。”耳边传来很流氓的一句话,宋禾柠不重地捶了下他的肩膀，脸羞红不已。 　　黎沂却轻笑一声，床近在咫尺，他搂着她的腰往后躺，一只大掌保护着她的后脑勺，又将整个身体都按进怀里，像她经常把猫按进怀里一样，狠狠吸着对方的气味。 　　“你身上的味道很好闻。”他又冒出来一句，调整了下位置，便单手解了自己的障碍物。 　　有什么东西从下面进来，深深的，宋禾柠紧紧闭上眼，心悸得睫毛都跟着颤抖，不由捏紧了手。 　　他开始动作了，疼痛感像小时候被玫瑰花的刺扎到，轻微的阵痛，但也可以忍受。 　　黎沂额头开始滴汗，却也性.感无比，影子起而伏，速度犹如猎豹，变得越来越快。直到最后一刻，轰鸣释放，大汗一场，也足够酣畅淋漓。 　　* 　　第二天，宋禾柠从黎沂怀里醒来。 　　窗外天光大亮，光线透过微薄的白色纱布照进来，刺得宋禾柠微微睁开的眼又闭上。 　　“醒了？”黎沂醒的比宋禾柠更早，不过他一直没动，胳膊给她枕着等她自然醒来。 　　宋禾柠低嗯一声，揉了下眼，才感知到下身有点痛，她大脑瞬间清醒了不少，有点不敢直视面前的黎沂。 　　开荤的男人真的很可怕，她如是想着，察觉到他在玩她的头发，不禁问：“你醒多久了？” 　　“比你早一点点。”黎沂搂过她，在她额头亲了一口，“早餐想吃什么？” 　　宋禾柠窝在他怀里想了想，说：“什么都行，不要太油就行。” 　　“好，我和你一样。” 　　说完，黎沂从床上起来，他还光着上半身，好身材完全尽显，见宋禾柠一眨不眨盯着看的动作，他突发奇想打开了酒店的衣柜。 　　“带了几件衣服，你帮我挑一下，穿哪件好？” 　　宋禾柠的视线因此转移，她盯着衣柜里挂着的几件衣服，心想长得都一样，颜色完全没有什么区别。 　　可他问了，她便认真挑了一件：“第一件黑色的。” 　　“为什么？” 　　“你穿黑色性.感。”宋禾柠支着下巴说。 　　黎沂拿衣服的动作一顿，反应过来后淡淡一笑，默不作声记下了，他快速利落地穿了衣服，出门去买早餐。 　　宋禾柠留在酒店，有些百无聊赖，她干脆下床洗脸刷牙，换了衣服，然后坐在柔软的沙发上等黎沂回来。 　　途中就刷刷手机，看网友在她账号底下的评论。 　　突然间，一条视频下的一些评论闯入她的视线。 　　[博主有男朋友了吗？] 　　[我认识她，她是我高中同学，人挺好，但不知道为什么没有人追，噢对了，她还有个很帅很有钱的哥哥，管她管的很严] 　　[应聘，我家里有两套房，本人自己也有房有车，就是年龄大点，但很宠人，也可以听你的搬出来住] 　　[楼上闭嘴吧，找女人找疯了？] 　　…… 　　这条视频下面的评论区简直乌烟瘴气，可宋禾柠把折叠的评论打开往下翻，意外看到了黎沂的评论，他顶着L这个身份，很执着地给每个应聘她男友的人回复── 　　[她有男朋友，请绕道] 　　不出意外，他回复的每条评论下面都有人反过来骂他的，说他是私生粉，还说他脑残想吃天鹅肉，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长什么样。 　　可这些骂言，他一句也没理会。 　　看时间，是前两天的事了，她那时忙于走亲戚，完全没有上线账号，今天才知道出了这些事。 　　黎沂心里应该不好受。 　　他一直都是个轻狂的人，只不过在她面前一压再压。 　　正想着，门被人从外打开了，黎沂提着早餐进来，熟练地拆筷子：“趁热吃。” 　　宋禾柠看着他的动作，坐了过去，一边拿筷子一边不经意地说：“待会儿陪我拍个视频好吗？” 　　黎沂抬眉，神色微异。 　　宋禾柠开玩笑似的说：“怎么，收费啊？” 　　黎沂已经反应过来：“算你免费。” 　　不过他问：“怎么想着让我拍？” 　　宋禾柠细嚼慢咽吞下一块云吞，慢条斯理抹了下嘴，才说：“给某人一个名分。” 　　黎沂眉头微挑， 　　神情明显在暗喜，但不熟悉的人是看不出来的。 　　吃过饭后，宋禾柠就开始张罗拍摄这件事，她选了一个靠窗的位置，让穿修身黑色高领毛衣的黎沂背对着她站在窗前，露一半背影就行。 　　黎沂边照做，边倚在窗边插兜垂眸反问：“我很见不得人吗？” 　　好敏感肌。 　　宋禾柠也反问：“黎氏集团、北城闻之震耳的黎家少爷，你很想出镜在我视频里吗？不怕有什么影响吗？” 　　黎沂看着她：“我无所谓。” 　　宋禾柠嘴角往上牵了下，但很快被她压下来，她其实并不想他露脸，因为不确定会给他的公司和生活带来什么影响，更何况谈恋爱是一件比较私人的事情。 　　“不行，你转过来会影响我视频的整体氛围感。”宋禾柠以这个理由打发。 　　谁想黎沂眉头又狠狠一皱：“我很丑？” 　　“不，你很帅。”宋禾柠说，“但你的背影更帅。” 　　黎沂停顿了下：“真的？” 　　“真的。”宋禾柠猛猛点头，熟练掌握男人儿童心理学。 　　“那行，拍吧。” 　　搞定。 　　宋禾柠选了个当下热放的BGM，再搭配慢镜头，从自己正脸的镜头一晃而过到黎沂站在窗边的背影，而窗外，阳光正好，他仰望明媚，光便落在他完美无遗的侧脸上。 　　很好看。 　　但他耍了点心机，故意漏出半张脸。 　　宋禾柠心里不由发笑，却也默认了，黎沂走过来检查，拿着她的手机频频看着前面有她的几帧。 　　“在看什么？”她问。 　　“专属于这个世界的你。”他突然说。 　　宋禾柠心脏瞬间重重跳了下。 　　她抬眼望去，黎沂依旧专注看着镜头里的她，眼眸深邃，明显的情深意动，她不禁弯唇微笑，很想把这个清晨和他一起记住。 　　* 　　在周庄玩了两天后，两人便打道回府。 　　回到家，宋禾柠就开始陷入和之前一样百无聊赖的生活，不过这次有所不同，不是她去走亲戚，而是那些不认识的亲戚来她家拜访。 　　家里一时间热闹极了，吵闹的不像它独自挨过的冷清漫长年月。 　　宋禾柠一般上午出来“见客”，下午就缩在房间里做自己的事，这种日子终于在六天后彻底安静。 　　而第七天，迎来了一位重要客人。 　　母亲一大早就去敲她的房门：“禾柠，起床了，黎沂来了。” 　　本来还困的宋禾柠几乎是瞬间清醒，她瞳孔逐渐变大，看着自家母亲：“你说谁来了？” 　　“黎沂，你男朋友。”母亲说，顺便给她关上房门，声音从外透进来，“收拾收拾见你男朋友了，洗洗头，再洗洗脸，改一改你在家的那副灰头土脸样，可别说我没提醒你，人都在楼下了。” 　　宋禾柠：“……” 　　她大脑僵硬几瞬后，快速下床打开房间隔壁的卫生间，刚进去没几分钟又折回来拿毛巾，再用腿勾门，不一会儿里面便传来水声。 　　楼下，黎沂独自一人提着一大堆礼品过来，是宋父需要三个来回才能拿完的那种，他感叹一声，总觉得这阵仗像是来提亲的。 　　“禾柠呢？”黎沂温声问。 　　“爱赖床，你等她一会儿。”母亲笑着打圆场。 　　黎沂了然勾唇，朝他们点了下头，没再多问，他在沙发上坐下，自如和宋父宋母聊了起来。 　　他谈吐有礼，又有情商，没过几个来回便把二老惹得连连发笑，显然对他的满意程度更添一分。 　　但宋父抓着膝盖还是问了：“关于结婚这件事，你怎么想？” 　　谁料黎沂却说：“这件事我听禾柠的，我以她的意见为先。” 　　楼上，宋禾柠刚洗完头从卫生间出来，她站在门外刚好听见黎沂这一句话，擦头发的动作不由停在半空中，双眼滞了滞。 　　“你真这么想的？”宋父问。 　　“自然。”黎沂态度认真，“女孩子选择结婚，是比男人选择结婚更要慎重的一件事情，时间不管多长，都是对自己的保护。” 　　听到这，宋禾柠低下头愣在原地，半晌后忽然笑了，她也不顾什么妆容或者头发干没干，就这么把毛巾搭在脖后，自然大方的走下去。 　　楼梯处传来动静，楼下的几人都抬头往上看。 　　瞧见她头发全湿，擦得乱七八糟的模样，母亲等她走近了，小声说了一句：“把头发理理。” 　　声音几乎只有她们两人能听见，宋禾柠浑不在意嗯了一声，抬手随意抓了两下头发，便坐到了黎沂旁边。 　　“冷吗？去吹个头发再过来也行。”黎沂看着她湿漉漉的头发，下意识皱了下眉。 　　“噢，没事，我喜欢自然干。”宋禾柠拿毛巾胡乱擦头发，顿了顿，又回了他一开始问的问题，“不冷，一点也不冷。” 　　两人对面，宋父宋母看着两人的相处模式，都不禁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宋父突然站起来，说要给大家做饭，说完转身往厨房走。 　　母亲也紧随其后。 　　客厅就剩下宋禾柠和黎沂干巴巴坐着，她问他：“你怎么想着过来了？” 　　黎沂稍显松弛了一些：“丑女婿总要见岳父岳母？” 　　宋禾柠喷笑一声：“你可不是丑女婿。” 　　黎沂唇角微挑，他从沙发上站起身，勾了下宋禾柠仰着的下巴，然后说：“我去帮厨，在岳父岳母面前我应该表现好点。” 　　宋禾柠嘴角弯起，嘴朝那边努了下：“去吧。” 　　知道她存着看热闹的心，黎沂轻轻敲了下她的额头，转身笑着走了。 　　宋禾柠看着他走去厨房的背影，宽肩窄腰，长身直立，往厨房一站真真是居家好男人的模样。 　　她愉悦翘了翘腿，不禁回想起高考那段时间，黎沂也是主动做饭，承包了她的每日三餐，才发现自己对他不爱的细节帧帧细究，却忽略了他爱的细节。 　　而如今这个男人依旧站在厨房，得体的跟她父母交流，主动承担厨房重活，全然心甘情愿。 　　她定定看一眼，心里像是确定了某些东西，变得更加*坚定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营养液^^ 　　明天更新正文内容的最后一章^^ 　　55 第55章 　　◎“我宝贝，别碰。”◎ 　　在家吃完饭,两人跑楼下消食。 　　冬天寒冷已经过去，阳光充满了初春的暖意，宋禾柠摸了摸圆滚滚的肚子,手里拿着一个啃了一半的苹果。 　　“我爸妈没有为难你吧？”她一边啃苹果一边问。 　　“没有。”黎沂摸了下她耳垂。 　　他最近喜欢摸她耳垂，一天总爱摸那么一次，不轻不重地捏,之后便淡淡的笑,宋禾柠看不明白,但不阻止他这点爱好。 　　两人继续绕着小区打转，走到某一处,宋禾柠突然指着对面说：“高中学校离我家很近，绕两个弯就到了。” 　　黎沂偏头问：“去看看？” 　　宋禾柠：“不知道现在能不能进……” 　　“你不知道，学校有秘密后门。”黎沂走在前方,沉稳理性的声音中带一丝幽默,“我钻过。” 　　愣了会儿,宋禾柠没忍住笑出声，不过她还真想去看看这个所谓的秘密后门到底长什么样,便同他一起欣然前往。 　　可等真正到了地儿,宋禾柠傻眼了。 　　曾经的秘密后门如今已经变成一堵石墙，堵得死死的,连只蚊子都飞不进去。 　　宋禾柠看了眼黎沂，突然打趣：“我们的呼吸应该过得去。” 　　黎沂：“……” 　　他低咳了一声，低头看着面前丛生的杂草,又抬头看了眼墙的高度，说：“翻过去。” 　　墙的角落大概被后生放了一个石墩,借助它的高度上墙会轻松很多,黎沂率先走过去,长腿往上一迈便轻松上去，他利落拍了拍手，朝宋禾柠伸过去一只手：“过来，我拉你。” 　　宋禾柠连忙把手伸过去。 　　高中那会儿，她很少做逾矩的事，即使有也跟黎沂有关，现在就像是把青春没做过的事做一遍，心里不由生出一点异样的热血。 　　“早知道不吃那么多了。” 　　好不容易给拉上来，宋禾柠坐在墙头重重喘了口气，接着又问：“我们怎么下去？” 　　她刚问完，身边的黎沂扑腾一声就往下跳，落地的姿势很特别，像特别训练过什么项目一样，重心很稳。 　　下来后，黎沂朝她伸出两只手：“跳我怀里。” 　　宋禾柠看得呆愣，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等黎沂再喊了一声后才回过神，不确定地问：“……你能接住吗？” 　　“自然。”黎沂眉眼一皱，没想到她会不相信自己的能力。 　　宋禾柠抿了抿嘴，还是没有往下跳。 　　“别害怕，相信我。”黎沂变温声，认真盯着她，开了个玩笑，“你要是摔了，伯父伯母可不会放过我。” 　　说的也是，宋禾柠的紧张一下变轻不少，她深呼了口气，干脆闭上眼寻着他那个方向跳过去。 　　本以为迎接她的是冷硬的水泥地，没想到却被黎沂稳稳抱在怀里，甚至没有摔倒，他磁性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好了，安全了。” 　　宋禾柠缓慢睁开眼：“黎沂，你好牛啊，这都没倒。” 　　黎沂侧头笑，然后故意松了一下，吓得宋禾柠又紧紧抱住他：“你别使坏。” 　　“嗯，给个吻就不使坏。”黎沂故意逗她，觉得有趣极了。 　　宋禾柠已经反应过来她现在能如履平地，才不上他的当，手一松就从他怀里出来。 　　“没骗到。”他看着她，颇为遗憾地说。 　　宋禾柠摸了下眼角，不自然往前走：“学校看起来变化好大，每个地方似乎都翻新了，我得认真看看……” 　　瞧她故作没发生的模样，黎沂忽地往别处看了一眼，低头笑了，他一只手叉腰闲庭信步走过去，另一只手揽过她的肩膀，很妥协的宠着她的一切漠视行为。 　　宋禾柠偷偷转移话题：“你教室是在那边对吗？” 　　“嗯。”黎沂眺过去一眼。 　　“那我们去看看。” 　　所有教室统一在放假前一早落了锁，宋禾柠和黎沂过去，也只能隔着窗户往里看，不过两人并不失兴致。 　　“你坐在哪个位置？”宋禾柠探头往窗户看。 　　黎沂轻睨一个位置，手指了指：“倒数第三排靠窗的位置。” 　　“噢，那是个好位置。”宋禾柠看着那块儿，连着看那里的课桌和板凳都染上了一份不同的感情，“我以前，好像没怎么来你教室找过你。” 　　“找过一次。”黎沂手撑在窗台边，忽看向她，“为什么没想着再来找我？” 　　说到这个，宋禾柠可就有千言万语了：“你那个时候又不喜欢我，还时不时嫌我烦，我哪敢来您教室面前招摇。” 　　“……”黎沂咳了一声，他低声说，“对不起。” 　　没像她那样逃避，宋禾柠饶有兴致看着他这副模样，突然很想问：“黎沂，你当年……真的一点都不喜欢我吗？” 　　黎沂沉默了一会儿才说：“以前那会儿我心高气傲，坦白讲，比起喜欢一个人，找到我自己的未来更重要。” 　　“可禾柠……”他转过头来，定定看着她，“你是我人生中的意外，我没想到自己会在你即将要出国的时候就已经喜欢上你了，可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喜欢你。” 　　他看着天上的白云，风轻云淡继续说：“我后知后觉很早就对你动心了。” 　　宋禾柠听的发怔，半晌弯起嘴角，同样转过身看向蓝天白云：“我就说我魅力大。” 　　轻而易举将沉重的气氛改变。 　　黎沂狠揉她的头发，又俯身低下头在她额头轻轻一吻：“是啊，你怎么不算魅力大，让我记了这么多年。” 　　宋禾柠嘻嘻笑，被他的气息喷的脖子有点痒，不禁往旁边躲了躲，黎沂见她躲，又把人捞过来吻，亲了好长一阵时间。 　　等停下，宋禾柠喘着气，看向正慢慢回春的树木：“黎沂，你知道吗？我其实很想和你去环游世界，就我们两个人。” 　　她自己在非洲看风景时，很希望有一个至爱之人陪同一起，看山看水，看草看木，最后看见最想要找到的自己。 　　黎沂搂着她：“我随时奉陪。” 　　宋禾柠又说：“不行，我们还有很多工作要做。” 　　黎沂从喉咙溢出一声笑，告诉她：“我们除了做正确的选择，还要做自己喜欢的选择。” 　　宋禾柠想了几秒后，认为黎沂说的对，可她还是不敢在这个时候抛掉工作。 　　到了下午，两人从学校出来回到家，黎沂拜别了宋禾柠的父母，独自驱车回别墅。 　　他这次来，其实是给二老吃了颗定心丸，毕竟两人经常驻扎非洲，很难得知他俩交往的进度。 　　如今算是以绝后患，黎沂已经明明白白告诉了他们，他想娶宋禾柠，但也会尊重宋禾柠的意思，等她愿意。 　　这是黎沂和宋父宋母的私人话，宋禾柠不知道，当然他们也没打算告诉她，徒增忧虑。 　　新年的热闹很快过去，黄历上的日子一天天被划掉，很快就到宋父宋母离开的日子。 　　那天宋禾柠特意起了个大早送他们去机场，送完，又一个人孤零零站在诺大的机场发呆。 　　她很不舍，心里有股很深的忧伤。 　　原来小时候盼望的阖家团圆这么难，时至今日她都没有学会离别的正确方式，可千里万里，月亮总会常明。 　　她转头往回走，低着头沉默想着，面前突然出现一双质地很好的皮鞋。 　　宋禾柠一愣，微一抬头，看到面前站着的黎沂正冲她笑。 　　“伯父伯母说了，让我把你安全送到家。”黎沂语气微顿，继续道，“还有，负责安慰你。” 　　最后一句话出来，宋禾柠眼里的泪几乎控制不住夺眶而出，她小走几步冲进黎沂的怀里，脸蛋贴在他温热的胸膛。 　　黎沂抚摸她的头，无声安慰着她。 　　等哭够了，宋禾柠才从他怀里出来，两手向外认真抹掉眼泪，说：“我们走吧。” 　　黎沂看着她还泪意晶莹的眼，不禁抬起一只手温柔拭去她眼底的朦胧，随后牵着她的手坚定往车的方向走去。 　　上车时，他不经意提了一嘴：“有没有想过搬过来和我一起住？” 　　他想照顾她。 　　宋禾柠想了想，摇头：“不用，施阿姨送给我的新房子，离公司不到两公里的距离，我觉得以后住那里就挺好的。” 　　黎沂长嗯一声，没放弃：“我别墅离你公司也挺近的，一公里。” 　　宋禾柠的忧伤本就消退不少，眼下听见他说这个，猛地转头看向他。 　　黎沂假装拿矿泉水瓶喝水：“你知道，我别墅多。” 　　“还是算了。”宋禾柠扭过头，她不是拒绝和黎沂一起住，而是还没有做好和他一起住的准备，“我再想想。” 　　“好。”黎沂正经点了下头，“如果你来，一日三餐都不用你亲自动手，每天想吃什么尽管和保姆阿姨说，每天我能提供叫醒服务，上下班有车专接专送，不过，我尊重你的意思。” 　　好心动…… 　　宋禾柠掐了把手，忍住了想立马搬过去的冲动：“那我再想想。” 　　黎沂低笑一声：“行，我等你。” 　　* 　　话虽这么说，但等到宋禾柠上班之后，她转头就把这件事给忘了，还在自己的一室一厅里住的很安心。 　　再想起来是某一天从公司回来后，发现对面住户有动静，她站在门前顿了顿，见对面门开了，黎沂从里面探出来：“下班了？” 　　“嗯。”宋禾柠点了下头，“你怎么会回来这里？” 　　“你不肯来找我，我就只好来找你了。”黎沂带笑看着她，走过去捧住她的脸抬高深吻。 　　一吻毕，他低沉着声问：“我来，你欢不欢迎？” 　　“……欢迎。”宋禾柠喘着气。 　　黎沂满意的笑，又贴着她的耳朵喑哑问：“那你的床，欢不欢迎我？” 　　宋禾柠的脸瞬间爆红，果然过了这么长时间，她还是动不动就容易害羞，于是甩开他转身往屋里走，字丢在后面：“不欢迎，一点都不欢迎。” 　　说完，关了门。 　　黎沂盯着面前这堵冰冷的门，彻底愣住了，他缓了好一会儿才无奈朝里面喊：“禾柠，放我进去。” 　　里面的人没吱声。 　　黎沂只能演：“行，那我走了，你自己照顾好自己。” 　　话落，他转身往旁边走了两步，然后双手环胸靠在她门边的墙壁仰头等着。 　　一秒，两秒，三秒…… 　　门开了。 　　宋禾柠从内探出半个脑袋，没看见人，心里正嘀咕，旁边突然蹿出个人影朝她压过来低吻，同时一只脚踢上门。 　　黎沂的吻来势汹汹又深情，他带着她从门口吻到客厅，最后将她放倒在沙发，一下又一下的缠吻，她想逃又给人拉回来，紧紧禁锢着。 　　“不让我进门？”他低头逼问。 　　宋禾柠的头偏向别处：“青天大老爷明鉴，我只是想逗逗你。” 　　“晚了。”黎沂掐着她的腰，“今天不让我上床，这事过不去。” 　　“行行行，让你上。”宋禾柠的腰肢是敏感地，她连连发笑拍打他的手。 　　黎沂又是一吻，等食髓饱味后才肯放过她。 　　不过这也只是开胃菜，到了晚上，才是真的珍馐盛宴。 　　洗完澡后，宋禾柠被黎沂放倒在床上，天花板此刻仿佛在旋转。 　　月光透过窗的缝隙闯进去，照在洁白的墙壁，弧线弯曲完美，花盛开了。 　　窗边的花盛开了。 　　还清醒前，宋禾柠余光看到这一画面，心和身体都跟着一抖，她伏在床上，任月光淌过，最终闭上眼，享受快乐。 　　* 　　因为黎沂总是往他这边来，且还赖着不走，久而久之，宋禾柠几乎已经习惯了家里有他。 　　知道他来往不易，于是这天周五下班，她突发奇想打算去他别墅，给他个惊喜。 　　钥匙黎沂一早就给过她，宋禾柠拿出来攥在手心，莫名的开心和兴奋。 　　她寻着之前给的位置来到黎沂所在的新别墅，这里确实离她的公司更近，走路不到十五分钟就能到。 　　为了确保他能来这边，而不是去她那里，宋禾柠特意给他发了一条消息：[今晚我给你点了爱心外卖，点到了你的新别墅，记得吃^^] 　　黎沂并没有第一时间回，应该还在公司。 　　宋禾柠也不急，她悄悄进了黎沂的别墅，开始到处观察，手机却叮咚一声来消息了。 　　是黎沂：[？] 　　[不让我去你那里的新方法？] 　　宋禾柠不由仰头哈哈大笑，她回：[怎么会？这是女朋友的善心大发] 　　[我快到家了，去看看你的“善心”]黎沂回。 　　宋禾柠：[恭候] 　　然后快速找了个地方藏起来。 　　十分钟过后，别墅的大门再次被打开，皮鞋踩地的声音在宋禾柠耳边响起，她放轻了呼吸，躲在窗帘后面一动也不敢动。 　　谁料，下一秒男人就朝这里走过来，拉开了遮挡她的窗帘。 　　宋禾柠：“……” 　　宋禾柠：“不好玩，你为什么能知道的那么快？” 　　黎沂：“某人回我的是恭候。” 　　“……”宋禾柠反应过来，开始拍脑袋懊恼，“大意了大意了。” 　　黎沂仍旧低头看她，眼里意有所指：“我的外卖呢？” 　　哪有什么外卖。 　　宋禾柠两手背在后面绕着他走，然后突然转过上半身对着他，笑嘻嘻说：“外卖就是我啊。” 　　黎沂无奈的笑了。 　　他拉过她的手把她抱在怀里，强制禁锢着：“现在怎么这么会逗你男朋友？” 　　宋禾柠轻轻往内抿唇，假装无辜：“因为你最经逗。” 　　黎沂：“……” 　　他深掐了下她的腰。 　　宋禾柠觉得有点疼，从他怀里逃出来，朝他努了下鼻子，转身潇洒往别的地方走：“我才刚过来没多久，还没看过你的别墅，等我先去欣赏欣赏。” 　　黎沂双手叉腰站在原地，视线始终紧紧跟随她：“需要向导带路吗？” 　　“不用。”宋禾柠摆了摆手，转身上了二楼。 　　二楼大多以房间为主，宋禾柠很不客气的一间间打开看，看到某一间时，她从里面出来，跑到二楼栏杆处往下望：“黎沂，这间是为我准备的吗？” 　　她手指了指。 　　“嗯。”黎沂稍一点头，其实每一间的装修风格，都是按照她的喜欢来的，包括他自己那间也是。 　　“我好喜欢！” 　　宋禾柠说，转头又去看别的，黎沂笑了笑，在沙发上疏懒坐下，扯了扯紧绷的西装领带。 　　没过一会儿，三楼传来宋禾柠的惊讶呼叫声。 　　黎沂低头勾唇，知道她会是这个反应，他又从沙发上起来，坐家用电梯上了三楼，来到某一间特定的房间。 　　房间里面，宋禾柠还呆呆伫立在靠近门口的地方，不可置信看着眼前这一幕——各式各样的珍稀植物，有玻璃流水供应着，窗外是个巨大的露台，阳光能照亮一切绿色。 　　“喜欢吗？”身后，黎沂倚在门边问。 　　“喜欢。”宋禾柠扭过头，眼里惊喜不已，“你什么时候准备的？” 　　“很早就有这个想法了。”黎沂静静看着她，“在你回国的那刻，就已经开始准备了。” 　　得知她要回国，他就已经有了筹备这间房的想法，知道她喜欢植物，又尤爱各国的珍稀植物，便特意请人专门为他筹到这些。 　　因每一种植物生长所需的环境和养料大有所异，他又差人专门教他照顾这些植物的方法。 　　这期间他也失败过，才明白照料它们有多不易，便更明白宋禾柠工作的不易。可看见它们生长，又理解了她对于这些植物的喜爱和敬重，他也是同样的感受。 　　对面的宋禾柠眼神微颤，眼里仿佛有话要说。 　　黎沂却一笑了之，并没有打算多说什么，只是走上前把她抱在怀里：“喜欢的话可不可以考虑住进来？嗯？” 　　宋禾柠感动的回抱住他：“你拿这个要挟我……” 　　黎沂失笑：“对，要挟你。” 　　宋禾柠佯装叹了口气：“唉，那我投降吧。” 　　当天晚上，宋禾柠就搬了进来。 　　无他，只是黎沂的行动太快，她刚说完没多久，他就差人去搬她的行李，至于一些私密物件，则等这周末再去收拾。 　　就这行动力，宋禾柠颇为感叹。 　　但反正不用她出力，也乐得黎沂去解决这一切，她闲的在这座别墅内继续参观，连储物室都去参观了。 　　储物室在地下室，里面放着各种杂七杂八的东西，扭开门来还有一股淡淡的久放灰尘味扑面而来。 　　宋禾柠捂了下鼻子，等适应了才走进去，她发现里面放的都是些黎沂舍不得丢的东西。 　　这点发现让宋禾柠也颇为感慨。 　　她原以为他是个非常干脆断舍离的人，没想到他也念旧。 　　里面有小一半空间都放的他的课本，其中大学的课本在最上面，也最多，密密麻麻叠满了半高的墙壁。 　　宋禾柠好奇他大学学的内容，不禁拿出一本打开看，她偏头翻开一页页，翻到某一页时忽然停下。 　　那一页上，赫然画了一株禾苗和一颗柠檬。 　　她心脏突然跳得很快，好像窥到了什么隐晦的秘密。 　　缓了缓，才继续往下翻，宋禾柠发现每隔了十几页，新一张的页面上都画了一株禾苗和一颗柠檬。 　　她快速放下这本书，又去看它底下其他的课本，无一例外，这些书不管是课本还是习题册，总是每隔多少页都会出现一株禾苗和一颗柠檬。 　　而这禾苗和柠檬，几乎贯穿了他整个大学四年。 　　宋禾柠内心欣喜，却又无边惆怅。 　　她眼前仿佛有了画面，透过这间储物室，来到了海市大学某一间大学教室内，与之同观。 　　那还是骄阳似火的夏天。 　　大一课堂上，头上只剩几根头发的资深老师背过手去点人起来回来问题。 　　点到黎沂时，他刚画好一株向上的禾苗，内心猛地出现一点波动，不明白自己为什么突然就画这个了，不禁蹙了蹙眉。 　　老师喊人刚好打断了他的思路，他扔了笔，随性站起身，还没等老师发问就干脆说出了这题的答案。 　　老师颇为满意，但是问：“你跟下面的同学解释下你做这题的思路。” 　　他正不耐呢，于是脱口而出：“太简单，要什么思路。” 　　老师：“……” 　　底下同学：“……” 　　大二，宋禾柠出国了。 　　坐在图书馆的黎沂看着窗外突然飞过的飞机，握笔在习题的扉页郑重画上一株禾苗和一颗柠檬。 　　画完后，他盯着它们，失了神，陷入长久的沉默。 　　他不由自主的开始搜索起美国的人文、新闻报导，从此手机天气里多了一个关于她地区的每周预测，冷了热了，都跟着心焦。 　　他想，他完了。 　　真的完了。 　　时间来到大三。 　　低年级的学妹非要坐在他旁边，她抢了他的课本，故意翻动着一页又一页，很快发现了不对劲。 　　不过她假装聪明的在那株禾苗和柠檬旁边画了一个小太阳，因为她的名字中带“阳”，这是多么聪明又暗示的举动啊。 　　可被黎沂发现后，他当着她的面干脆撕下了这一页，扔进垃圾桶，面色和声音都冷得不像话。 　　“这么爱碰别人的东西？” 　　“家教丢太平洋了？” 　　大家印象中的黎沂，虽然冷漠，但绝不会对同学至此，因此这一幕惊呆了看热闹的人群，而女同学也哭着狼狈离去。 　　再一晃，来到了大四，学业变少，大家都在准备备考。 　　寝室内，室友拿走他的笔记本学习，不过没学一会儿，室友就忍不住了，笑着说：“黎沂，我黎大哥！你画那么多禾苗和柠檬在笔记本上干什么？你是不是在暗示我看笔记要给你买柠檬报销啊？” 　　黎沂一把夺过自己的笔记本，见上面没被画上什么别的东西才放下心来，他拿一个后脑勺对着室友，谁都看不清他的表情，过了会儿，只听见他低声说： 　　“我宝贝，别碰。” 　　（正文完） 　　 第56章 番外一 　　◎陪你看世界。◎ 　　元宵过去,新年的余味就更淡了，街尾巷口都撤掉了红色的喜庆装饰，黎沂的工作也逐渐忙碌起来,有好几次宋禾柠回到别墅，根本看不见他人影。 　　直到深夜凌晨一两点，他才匆匆回家,褪去肃穆冰冷的西装,坐在床头边的椅子上静静看着她安静睡觉的容颜。 　　有几次,他的到来扰醒了她，她便睁着一双迷迷糊糊的眼挽着棉被故意盯着他问：“你是谁啊？” 　　黎沂低笑一声：“你男朋友。” 　　说完便俯身弯腰来到她面前,在她唇边轻轻一吻：“是不是又吵醒你了？” 　　宋禾柠眨了两下眼：“可能是我想见到你，所以才会醒。” 　　这话无疑愉悦了黎沂，他心头一软,一只大掌捧着她脸蛋摩挲,突然问：“想不想再去一次非洲？和我一起。” 　　宋禾柠眼睛突然亮了亮,可下一刻又暗淡：“你可是大忙人啊黎总。” 　　再说，她也有自己的工作,虽然近期项目已经完成了。 　　“大忙人也有闲的时候。”黎沂笑着看她,“现在忙人不忙了，可以陪闲人去看世界。” 　　这让宋禾柠不由想起自己曾经和他说过的话——想和他一起去看遍这个世界,她只是随口一提，没想到黎沂始终记在心里。 　　“所以你最近疯狂加班是因为……”宋禾柠欲言又止了，想到这一层她眼里不禁有所动容。 　　“和这无关。”黎沂并不想让她有愧疚感,有些事做与不做，全在自己的选择,用这个去感动女人,太掉价了。 　　他继续说：“我让助理给我做了去非洲游玩的攻略,不过后来我想，自己身边就有一个熟悉的向导女朋友。” 　　宋禾柠抱着棉被逗得呵呵笑。 　　黎沂捏了捏她的脸：“或者去别的城市也行，无论去哪，我都陪你。” 　　“那第一站就去非洲。”宋禾柠敲定地点，眨眼，“肯尼亚，我带你去看我曾经看过的动物大迁徙。” 　　“悉听尊便。”黎沂温温挑眉。 　　* 　　肯尼亚，东非土地上的野性城市，它的野生动物园每年迎接成千上万的客人。 　　宋禾柠曾和父母来到过这，也独自来过这里，不过并不巧，并不是每次都能看到大迁徙，有时候甚至只能看见几只狮子的影子，其他的就只剩下一望无际的大草原。 　　这次和黎沂出来，两人显然做足了准备，专门挑的特定时间点，以及当地有经验的司导。 　　第一天两人就在公园的豪华酒店住下，客厅落地窗前是一大片辽阔无际的草原图。 　　当天傍晚，夕阳染了整片草原天空，落在收拾行李的宋禾柠眼里，仍旧无比憾动，她喊来在房间清换床单的黎沂一起来看，掏出相机准备拍照。 　　这时一只长颈鹿步履缓慢地来到了他们落地窗前，咀嚼着嘴巴望向窗里面。 　　宋禾柠被逗得哈哈大笑，黎沂也笑，他支着下巴问：“你说它在看你还在看我？” 　　宋禾柠双手撑着腰，眼神狡黠：“再看第二只长颈鹿。” 　　黎沂怎么会听不懂，他勾了下唇：“再看第三只长颈鹿。” 　　宋禾柠：“……” 　　幼稚。 　　可她转过身看着那只看似愚蠢又懵懂的长颈鹿，突然觉得被比喻成它也不错。 　　没稍一会儿，落地窗前来了第二只大型长颈鹿，同样咀嚼着嘴巴望向窗内，酒店的服务人员说这是常态，但它们并不会破坏这里的玻璃，它们只是爱凑热闹。 　　宋禾柠连连点头，带着相机准备往外面去，黎沂见状默默带上了水瓶和防蚊喷雾。 　　司导等在外面，他说今天可以坐观光车看到一些休息的动物，如果运气好的话，毕竟今天天气很不错。 　　宋禾柠毫无意见，她和黎沂一同坐到了车内，指着大片的夕阳说：“我以前最爱看这里的夕阳了，无论看多少次，多少遍，仍旧喜欢。” 　　黎沂交叠着腿：“采访一下，这次和我来一起看有什么感想？” 　　宋禾柠转了两下眼，突然抱着他的胳膊说：“哥哥有钱。” 　　给黎沂逗笑得不行。 　　车一路向前崎岖行驶，在半道停了下来，因为想下来走走，司导等在车内，随时注意着周边的动物动向。 　　“你喜欢非洲的什么？”两人在草原上缓慢走着，黎沂牵着她的手问。 　　“很多很多，一切充满磅礴野性与生命力的事与物，但我父母跟我说，生命往往落于细微之处才更令人动容。” 　　宋禾柠没走了，在一块地坐下来，和黎沂肩并肩看着远处的夕阳，她拾起一根草，认真说：“其实那个时候不太能想到你，但曾想过和你一起来这里的场景。” 　　“如果我说，我曾在这里见过你，你信吗？”黎沂突然朝她看过来。 　　“嗯？！”宋禾柠不是一般的惊讶。 　　“那时你蹲在地上试图和一只友好的野豹握手，但豹子显然不是很想理你，却还是把爪子递了过去，然后你乐得跟旁边的司导交流。”黎沂缓慢说道。 　　宋禾柠依稀有了些印象，但其实黎沂不知道的是她跟那只豹子并不是第一次接触，她的父母曾救过它，她也帮着照顾过，否则，她真不敢和一只豹子握手。 　　她把这个告诉了黎沂，并问：“你那时看见了我，为什么不来找我？” 　　黎沂想起那时的心境，在此刻竟转换成两个字：“我怕。” 　　他静静说：“我怕看到你发现我后冷漠的表情，也怕你划清界限的行为，更何况你很快乐，比和我在一起的任何时候都很快乐、明媚。” 　　宋禾柠渐渐勾起了唇：“所以你那时就爱我爱得不行？” 　　“嗯。”黎沂坦荡承认。 　　“那你回国后还挺能装的。”宋禾柠故意说道，笑意盈满了脸。 　　“宋禾柠。”黎沂喊她。 　　“哎。”她凑过去。 　　“给我留点面子。” 　　宋禾柠仰头大笑，她挽住黎沂的胳膊，靠在他肩头：“如果那个时候你喊我，我大概会想和你一起看夕阳，当然，那个时候是以朋友的身份。” 　　黎沂一怔，沉默着把她搂在怀里，轻揉她的头，继续看着余晖落日，目光悠长而深邃。 　　他认为眼下才是最好，无论是人，还是曾看过的景。 　　晚七点左右，两人回了酒店。 　　房间在二楼，阳台外有露天水池，水的温度很适宜，宋禾柠吃过晚饭后在里面游泳，将所有头发一丝不苟顺到耳后，累了就倚在水池壁边闭眼休息，两条白.嫩嫩的腿在清透水下静静躺着。 　　直到水里一个猛击溅起水花，有人跳进水里朝她游了过来，宋禾柠缓慢睁开眼，入眼就是黎沂差不多全.裸的造型。 　　他速度极快地游过来，跃起上身，毫不犹豫捧着她的脸开吻。 　　吻湿.黏火.热，比水池的温度还要烫了好几倍，宋禾柠微一发愣，反应过来后被他捞起双手环住他的脖颈，耸起上背。 　　“不专心。”黎沂松开片刻，额头抵着额头看她。 　　“那怎么样才算专心？”宋禾柠反问。 　　“像我这样。”黎沂改为抱着她，摄人心魄的笑，“满心满眼，都是你的、唇。” 　　这个停顿挺好，但他接下来那句停顿的更好：“还有你的、身。” 　　宋禾柠再次脸红了。 　　“你觉得这个环境好吗？”他继续问，一只手捏起她的下巴轻笑。 　　宋禾柠装听不懂：“什么环境？” 　　“露天水池。”黎沂的气息一点点靠近，声音性.感的要命，“做什么都合适。” 　　“你愿意，和我一起鱼水之欢吗？”他抵着她的额头，嘴里说尽流.氓之话，“今晚的使命是取悦你。” 　　说完，他不由分说再次吻上来，同时带她一起沉入水底，宋禾柠的头发快速朝四面扩散而去，如水的波纹一般曲折漂浮。 　　可很快，他又搂着她的腰从水里出来，浴池溅起一片片水花，他举起她，抬头面朝月亮，滚了滚凸起的喉咙，再度俯身而去。 　　他的手往下，毫无故障解开她的禁锢，同欢同乐。 　　* 　　不得不说，做某件事容易上瘾。 　　黎沂就是这样，他说这种事不存在辛苦，只有牛够不够使力，宋禾柠听得面红耳赤，躺在酒店的床上一点想出去的心思都没有了。 　　索性司导带来消息说这几日可能都看不到动物大迁徙，黎意便也乐得在酒店带她做些混账事。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将近一周，在偶尔外出看风景之外，他们就只嗅到对方身体的味道。 　　这段时间内，宋禾柠确信黎沂是头使不完力气的牛，他有着这个世界上最执着的契约精神，每晚履行情侣义务，乐此不疲。 　　即使她想拒绝，也会被他捞回来，男人一点也没有想放过她的打算，还厚着脸皮说你男朋友这是体力好，宝宝。 　　宋禾柠望着摇摇欲坠的天花板，已经听不进这个男人的任何甜言蜜语。 　　索性一周也可以过得很快，嗯，字面意思上的那种。 　　一周之后，司导带来新消息，说有希望看到动物大迁徙。 　　宋禾柠喜出望外，毫不犹豫拒绝了黎沂夜晚的请求，说要保存体力第二天游玩。 　　黎沂很不爽，但他能当着宋禾柠的面自己动手解决。 　　宋禾柠看得大为震惊，嘀咕这男人在她面前越来越不要脸也不要皮了。 　　但这些对她来说都不重要，因为第二日很快来了，两人再次坐上当地准备的车，在草原内颠簸行驶。 　　这次他们在半路停下时，有一只野豹突然跳上了他们的车，一脸无害盯着他们，和猫一样将前爪弯曲。 　　宋禾柠看着面前这只野豹，突然感到一阵熟悉，直到这只野豹朝她伸出肉肉的爪子，她才确定这是那只她曾照顾过的野豹。 　　她兴奋的和黎沂分享这个事实，和野豹亲昵地握爪，开心得完全忘了要拍视频，而黎沂在一旁替她记录着，嘴角浮起了同样的笑容。 　　最后野豹主动从车上下来，它看着渐行渐远的车，摇了摇尾巴，掉转头，朝相反的方向急跑而去，跑去更远的地方，跑去它的国度。 　　宋禾柠心有感慨，但很快适应过来*，她继续和黎沂看着路过的风景。 　　今天的动物很多，有成群的角马群，互相打架的非洲大水牛，还有在面包树上睡觉的两头狮子。 　　每路过一个地方，黎沂都会给宋禾柠和这些动物拍照，在车上为她记录下这一切。 　　虽然并不能和动物近距离接触，但也知足了。 　　快到下午五点左右的时候，司导带他们来到了坐热气球的地方，今天来的人格外多，热气球供不应求，他们早已提前预定，如愿登上。 　　坐热气球看动物迁徙其实是最好的选择，视野绝佳。 　　当热气球升到高空，脚下草原便一望无际，各种动物印入眼帘，宋禾柠在这个时候突然变得安静下来，被黎沂搂着，被风吹着，静静欣赏着眼前这一切。 　　角马群踏过了一片片草地，被狮子惊扰，开始急驰，蹄声如雷，它们排成了一道黑色的河流，自远古以来便如此，未曾改道。 　　非洲大象群喝完水便开始踏着厚重的步伐往前走，大扇叶耳朵翕动着，生生不息。 　　幼崽紧跟着母狮子，四腿细弱，时时踉跄，母狮子见状把它叼在嘴里，朝前奔去。 　　还有斑马、瞪羚、水牛……万般生命组成万般象，构成这一道精彩的动物大迁徙。 　　宋禾柠突然看向黎沂，目光波动。 　　黎沂俯下身，轻声问她：“怎么了？” 　　她却说：“我就说这一趟不亏吧。” 　　黎沂眉头微挑，后来两人从热气球上下来，他走到一半突然说：“下次想直抒胸臆的时候别憋着，我爱你矫情的一面，更爱你热泪盈眶的一面。” 　　宋禾柠转过身，差点就热泪盈眶。 　　于是她转移话题问：“下一站去哪？” 　　“这次去贝加尔湖畔，好吗？” 　　那是高考结束后，黎沂曾和朋友去过的地方，当时没带她。 　　宋禾柠看着他温柔的眼神，看出点什么，不由嘴角轻轻扬起，风吹过，她转身，身后是一大片夕阳，还有永远会爱她的那个人。 　　“好啊。” 　　“这次向导换你。” 　　她仰头，无比幸福。 　　【作者有话说】 　　下章求婚^^ 　　感谢营养液支持^^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hu66.Com)的用户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预览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